第101章
兩人還在那邊膩膩歪歪,董正豪推了推身旁的董奇:“告訴你姐時間到了,該去安檢了。”
董奇把后備箱里最后的行李箱也拎了出來,聽到他爸的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怎么不說?”
沒等董正豪回答他就開始小聲嘟囔:“你不知道她最記仇了嗎,打擾了她,回頭她報復我,你也不幫我。”
“哦,你怕得罪她就不怕得罪你老子了?”董正豪氣不打一處來。
董奇斜睨他爸一眼,特別理直氣壯:“爸,你認清一下自己的家庭地位好不好,我肯定更怕她啊!”
董正豪氣的拍了下董奇的腦袋,結果被他老婆一把拍開,姜麗沒好氣地訓他:“沒事你拍他腦袋干什么?”
董奇自覺有人撐腰,站在他媽身后朝董正豪吐舌頭。
然后就聽他媽繼續說:“本來就不聰明,拍傻了你給他找家教那幾萬塊錢都白費了。”
一時間董奇也不知道,他媽究竟是想傷害他爸,還是想傷害他。
最后還是董悅硬著頭皮上前,打斷了抱著燕修不肯放手的柳木木。
她站在幾步之外,小聲說:“姐,時間差不多,該進去換登機牌了。”
柳木木聞言稍稍退開,拉著燕修的左手,把他手腕上的手表扒拉出來,看了下時間,果然快到點了。
她踮腳在燕修下巴上親了下:“你回去吧,我走啦。”
燕修握住她的手腕又把人拉了回來:“送你過了安檢我再走。”
“哦。”
一家人很快換好了登機牌,安檢排隊也很快,柳木木都沒來得及和燕修說幾句話就快輪到她了。
她總算是生出點離別的不舍來,抱著燕修的胳膊輕輕晃:“你要早點回來。”
“好。”
“每天都要給我發信息。”
“嗯。”
“那給你親一下吧。”
燕修勾起唇角,捏著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后在她唇邊低語:“剩下的等我回去給我補?”
“嗯。”
將柳木木送進安檢口,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見了,燕修才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燕修接到了燕靈的電話,她的語氣有些急切:“哥,我派去盯著齊家的人說,齊未名偷偷帶著人去了東川。”
齊未名并不是齊家人,是齊家老爺子的養子,也算是齊家的大管家,在家族中地位不下于齊明昭。
他本事不小,對齊家忠心耿耿,平時十分低調,很少露面。他會離開齊家,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重視的事。
“東川?”燕修的手指輕輕敲擊方向盤,“查一下東川那邊的玄師和卦師,有沒有熟面孔?”
“已經在查了,你等一下。”
燕靈那邊沉默了大概七八分鐘,她的聲音才再度響起:“查到了一個,唐曉琳的家就在東川。”
燕修想了一下才記起唐曉琳是誰,林元浩以前的那位未婚妻。
“唐曉琳現在還在京市嗎?”
“前天她就已經回老家去了。”燕靈有些懊惱,“李隊長在林元浩死后找她問過話,她給出了很完整的不在場證明,當時就被排除嫌疑了。”
如果不是通過齊家這條線查到了東川,她根本不會懷疑這個人。
可眼下,就算是懷疑也沒用,畢竟辦案要求的是證據。
“接下來怎么辦,我們直接去東川調查嗎?”
“不急,先去查她住過的酒店房間,人皮書如果曾經在她手上,留下能量應該還沒消散。”
燕靈眼睛頓時一亮:“我這就去,一會兒把地址發給你。”
在殺死林元浩夫婦的嫌疑人家里,她已經將人皮書留下的能量值和波段記錄下來了,如果在唐曉琳住過的房間里查到相應能量波動,就可以當做證據來用。
她手上的儀器是總部剛研究出來不久的,現在還沒推廣,外面很少有人知道,所以沒人會專門提防這方面。
大概兩分鐘后,燕靈將地址發到了燕修的手機里,他調轉車頭,往唐曉琳住過的酒店駛去。
燕修到的時候,燕靈正帶人檢查唐曉琳和她女兒林琳住過的房間。
“檢查的怎么樣了?”他問。
燕靈將儀器交給身旁的下屬,走到他身邊說道:“唐曉琳房間中的能量波動很高,儀器一直處于報警狀態,她女兒林琳的房間里有少量能量波動,可能是是因為她在里面呆過。
一會兒我會將儀器帶回總部,和在嫌疑人家里記錄的能量進行比對,大概兩個小時就能出結果。”
最終的檢測結果和燕修的猜測一樣,在唐曉琳房間里檢測到的能量波動果然和人皮書留下的能量波動對上了。
他們遍尋不到的人皮書,現在應該就在唐曉琳手里。
燕靈拿到檢測報告后,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有些不可置信地對燕修說:“真的是唐曉琳借刀殺人?”
自己不露面,用人皮書操縱別人去殺了元芷和林元浩,然后讓兇手自殺,輕易的將自己摘出去。
按照正常的偵查方向,無論如何都懷疑不到她身上。
如果不是她哥帶了柳木木去看尸體,可能這案子已經當成普通案件結案了。
誰也不會知道,里面牽扯到她、人皮書,甚至還有齊家。
燕靈也不是沒見過唐曉琳,她實在想象不到,那么一個內向溫和的女人,會這么心狠手辣。
“不好說。”燕修并沒有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在沒了解邪具之前,他或許會覺得這一切是唐曉琳的計劃,但如果那個邪具里,真的是三百年前的神照,誰操控誰就不好說了。沒見到唐曉琳之前,一切都是猜測。
燕靈皺了皺眉:“反正證據已經到手了,我們現在去東川抓人,還是讓當地特案科動手?反正只要把人抓到,什么都清楚了。”
燕修想了想說道:“那本人皮書危險程度未知,讓地方的人盯著她不要動手,等我們過去。”
“好,我現在和東川那邊聯系。”
……
晚上八點多,齊明昭的車停在齊不言的小院外,院子里黑黢黢的,只有一盞燈籠挑高了掛在一根竹竿上,然而那燈籠上糊著的是白紙,大晚上看見,只讓人覺得瘆得慌。
前面帶路的人并沒有帶他進正廳,而是往后面走,齊明昭忍不住問:“小姑在后院?”
“姑奶奶在祠堂里。”
齊不言住的院子后面還有一間祠堂,里面供的并不是齊家長輩的排位,而是一個只刻了生卒年月,卻沒有名字的牌位。
齊明昭走到祠堂門口,就看見他小姑跪在蒲團上,正在將紙錢一疊一疊扔進火盆里,火盆里的火光映在她的右臉上,顯得她臉上的那道疤痕格外猙獰。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始終沒人搭理他,齊明昭終于忍不住開口:“小姑……”
齊不言將最后一疊紙錢扔進火里,頭也沒回地說:“過來,給你姑父上一炷香。今天是他的忌日,除了我之外,也沒人記得了。”
齊明昭不敢反駁,他走進祠堂里,點了香,又給那牌位磕了三個頭。
說實話,齊明昭早就不記得那位姑父的容貌了,畢竟都過去三十多年了,倒是他小姑,一直念念不忘。
“他是為我死的。”齊不言突然開口。
齊明昭驚訝地轉過頭,他只知道,他小姑父曾經害死了很多人,被發現后死的很慘,但是具體是什么事,小姑這些年絕口不提。
齊家曾經就是因為這件事,被打壓過,就此沒落下來。
“害死小姑父的那些人呢?”齊明昭問。
齊不言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很快,他們就會付出代價,等我恢復了,我會一個一個把他們找出來,讓他們不得好死!”
說完,她猛地轉過頭:“齊未名找到人皮書了嗎?”
齊明昭趕忙回答:“他剛到東川,正在尋找唐曉琳,對方好像早有預料,提前躲起來了。我來就是想問問您,能不能再看看她的蹤跡,最好盡快把人抓到,我怕晚了會被特案科的人盯上。”
齊不言面色稍微緩和了些:“那半張人面繡帶來了嗎?”
“帶來了。”齊明昭從兜里掏出一個紙袋,從里面拿出一張人面繡來。
和之前上了拍賣的人面繡一樣,一面是風景,一面是人臉,不過這張臉是一個男人的。
齊不言接過人面繡,雙手放在上面輕輕摩挲,她完好的左眼在火光下,顯得格外空洞。
就算見慣了小姑這樣子,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沒過多久,就見齊不言將手中的人面繡扔開,劇烈咳嗽起來,咳著咳著又吐了一口血。
齊明昭嚇得趕忙上前把人扶起來:“小姑,你怎么樣了,要不要叫醫生過來?”
“不用。”齊不言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只是被反噬了,那人皮書就是神照做出來的,專門防神照推算。”
“那唐曉琳現在?”齊明昭試探著問。
“她在鄉下親戚家里,那家人門前放著石磨,盡快去找,她未必會一直呆在那里。”
“明白,我一會兒就把消息告訴齊未名,他不會讓您失望的。”
“嗯。”齊不言疲憊地垂下眼,“柳木木呢?”
“這……她剛剛回了慶城。”齊明昭遲疑道,“您應該聽說了吧,她不知道怎么攀上了燕家的燕修,我也是怕驚動了燕家,沒敢對她用強。”
“不急。”這一次,齊不言反而不像以前那么急迫了,她左眼完好的眼珠子轉了轉,慢悠悠地說,“這孩子生來就和我有緣,她遲早會和你們成為一家人。”
齊明昭吞了下口水:“您說的是,我一直派人盯著她呢,等一切都準備好了,再動她不遲。”
第102章
晚上十點半,柳木木捧著手機暴躁地在床上滾來滾去。
下午剛下飛機她就給燕修發了信息,可是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任何回信。
說好的每天發信息呢?騙子!
門外,董悅敲了敲門,推開半敞的房門,探進個腦袋:“姐,要不要吃宵夜,今天吃豬腳面。”
“加一個腳不要面。”柳木木飛快伸出一根手指。
吃碳水容易長胖,所以她選擇只啃豬蹄,十分健康!
“好。”董悅回答的十分痛快,已經決定把董奇的那塊豬蹄分給她姐了,一看就是親姐妹。
柳木木扔下手機,歡樂地下樓吃宵夜了,連平時準點睡美容覺的姜麗都下樓吃了小半碗面,一家人和樂融融,只有董奇格格不入。
“我的豬蹄呢?為什么只有我沒有?”他竟然只在碗底挖出來一塊骨頭,這是人干事?
柳木木啃著她碗里的第二塊豬蹄,抽空回答董奇的問題:“因為老婆餅里沒有老婆,所以你的豬腳面里沒有豬腳。”
董奇瞪著柳木木手上那塊豬蹄,氣呼呼地問她:“我看起來像傻子嗎!”
“嘖。”傻孩子不好騙了,柳木木扭頭,加快啃豬蹄的速度,生怕董奇來搶。
董奇再次破防:“爸,你看她們倆,聯手欺負我!!!”
一口豬蹄一口面的董正豪:那關我什么事?
不過看兒子可憐兮兮的樣子,老董最后還是柔聲安慰:“你姐是為了你好,少吃點,長胖了不好找女朋友。”
“亂說什么呢。”姜麗拍了下董正豪,然后轉頭對董奇說,“未成年不準找女朋友。”
“媽。”董奇可憐兮兮地看向他媽,仿佛看到了希望。
姜麗端著自己的小碗,微微側了側身:“聽你姐的。”
又一次萌生出了離家出走念頭的董奇:他真的不是充話費送的嗎?
大家聯手欺負完董奇之后,心情愉快地回到臥室準備睡覺。柳木木刷完牙,打著呵欠回到床上,等了一晚上的手機終于發來了一條信息。
燕修:剛下飛機,睡了嗎?
柳木木看了眼信息,然后開始翻手機收藏夾,翻了好一會也沒能挑出一個能用來表達自己等待幾個小時信息的暴躁心情的表情包,于是憤憤地按了個句號發了過去。
柳木木:。
下一刻,燕修的視頻連接發了過來。
她條件反射地點了接通,然后開始后悔,她還生氣呢!
于是,等手機里終于出現畫面的時候,燕修只看見了一只屬于自己女朋友的白嫩的小腳,腳指頭還在不安分地亂動。
坐在燕修身邊的燕靈飛快瞥了眼他的手機屏幕,被里面的那只jio震驚了一下,然后又偷瞄了一眼她哥,見他嘴角竟然是上揚的,忍不住旁邊挪了挪。
談戀愛真是好恐怖,如果以前有誰敢在和燕修視頻的時候放一只腳,她懷疑那個人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然而現在,他竟然在笑。
“生氣了?”
“哼。”
“臨時出了趟差,才下飛機。”燕修解釋道。
聽到他的話,手機屏幕終于上移,露出了柳木木巴掌大的小臉:“出差?案子有進展了嗎?”
“嗯,找到了很重要的線索,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能抓到嫌疑人。”
柳木木眼睛亮了亮:“抓到人你就回來嗎?”
燕修笑:“想我了?”
柳木木揚揚下巴,十分傲嬌:“并沒有,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異地戀可是很容易分手的,你注意一點。”
“好,一定注意。”燕修聲音溫柔,“那我女朋友還生氣嗎?”
“今天已經有點晚了,你女朋友打算睡覺,就不氣了。”
看著柳木木鉆進被子里,燕修低聲說:“晚安。”
“晚安。”
由于燕修在晚上的及時補救,第二天柳木木依舊處于心情愉悅狀態。
大學的暑假完全沒有作業,她甚至可以一邊挖西瓜一邊盯著董奇抓心撓肝的寫暑假作業,快樂瞬間升級。
最后董奇實在受不了,給柳木木發了兩百塊錢,誠懇地說:“姐,出去喝杯咖啡或者奶茶吧。”
柳木木難得精打細算了一下:“一杯奶茶沒有這么貴。”
“多余的錢就當你的散步費,別在家呆著了,求你。”年紀輕輕的董奇終于在苦難中學會了一個道理,能用錢解決的問題,一定要用錢解決,千萬不要死撐。
然后,他又無師自通了討價還價的技巧,成功用五百元錢,換來了自己三天的清凈。
這可太賺了。
柳木木收了錢,出門之前還順手給自己搖了一卦,卦象竟然是上上大吉,她本來以為自己這趟出去八成要發財,結果逛了一天,無事發生。
第二天出門前,柳木木想著昨天的吉卦還有那么點不甘心,于是又搖了一卦,依舊是大吉。
結果和第一天一樣,依舊無事發生。
這也太奇怪了,是發生了什么好事她不知道嗎?
還是說她最近每天搖的卦都不準?
到了第三天,柳木木照例搖卦,還是吉卦。她默默把五帝錢揣回兜里,根據既往經驗,今天一定又是無事發生的一天。
結果剛走出大門,她就接到了快遞電話。出去轉了一圈不到五分鐘,柳木木從外面拿回來一個包裹,寄件人是燕修。
她好奇地打開箱子,發現里面是一排指甲油。
柳木木一臉疑惑地拍了張照片,發給燕修。
柳木木:為什么要給我買指甲油?兔兔探頭jpg
幾分鐘后,燕修回信息。
燕修:不喜歡嗎?
柳木木看向擺在茶幾上的指甲油,顏色都很好看,但是燕修買給她就有點奇怪了。
柳木木:喜歡呀。
燕修:嗯,選一個喜歡的顏色,等我回去給你涂。
涂什么?柳木木茫然了一瞬,突然想到了三天前的晚上,和燕修視頻過的jiojio。
所以她生氣的時候,這男人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好半天,她才用力地摁出兩個字:流氓!
電話另一頭,燕修拿著手機微笑,然后發出了一個無辜的問號。
燕修:?
柳木木瞪了那個問號好半天,好氣啊!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發作,燕修已經果斷轉移話題,他發過來兩張照片,照片里是兩張紅紙,上面分別寫了兩個人的生辰八字。
燕修:能幫我搖兩卦嗎?算這兩個人,我應該先去找哪個?
柳木木:搖卦?我的搖卦技能最近有點失靈,已經連搖了三天吉卦了。或者你找個技術到位的?
畢竟是正事,柳木木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搖卦水平。
燕修:試試就好,這兩人的命其他人都算不出來。
柳木木挑了挑眉,拿出五帝錢,對照著手機上的生辰八字開始搖卦。
第一卦剛搖完,五枚古幣落在茶幾上,茶幾突然發出了咔嚓一聲響,上面的玻璃臺直接碎成兩半。
柳木木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被反噬了,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以前就算是給燕修搖卦,最多也是什么都算不出來,從來沒見過會反噬,她心里不禁奇怪,燕修要她算的到底是什么人?
但這同時也證明,這一卦她搖準了。
她問的東西很簡單,只是一個指向而已,這一卦是中下。
而后柳木木又開始算另外一個生辰八字,本著反正茶幾已經壞了,干脆讓它壞的更徹底一點的想法,她的第二卦果然成功讓茶幾四分五裂,然后搖出了一個上吉。
柳木木把兩卦的結果發給了燕修。
柳木木:我只是隨便搖了一下,并沒有售后服務,錯了也不要來找我。還有,我家茶幾報廢了,回來的時候記得賠老董一個茶幾。
疾馳的車里,燕修看著柳木木發過來的那個四分五里的茶幾照片,面色微沉。
燕修:被反噬了?傷到了嗎?
他之前找過的幾名卦師只是算不出卦象,并沒有被反噬過。
柳木木:沒有,傷到的只有老董的心,他可喜歡這個茶幾了。
燕修:等我回來就去登門賠罪。
放下手機,燕修對坐在副駕駛位的燕靈道:“我們先去找林琳。”
燕靈剛掛了電話,轉過頭問:“是總部那邊有消息了嗎?”
“不是,我讓木木搖了一卦,卦象指向林琳。”
燕靈猶豫了一下才說:“剛才接到電話,我的兩個下屬說在石象村發現了齊家人的行蹤。”
三天前他們來到東川,原本只是來找唐曉琳,結果唐曉琳不知所蹤。
而后,東川的特案科又按照燕修的要求調查唐曉琳的女兒林琳的行蹤,得知她也不見了。
并且母女兩人從京市回來后不久,就先后離家,走的是兩個方向,并不能確定她們現在在一起。
后來燕靈拿到了唐曉琳母女的生辰八字,嘗試著讓人推算她們的行蹤,誰知道總部的卦師什么都沒算出來。
如果只是算不出唐曉琳的話還不讓人意外,可是林琳的行蹤也算不出來就很怪了。
一開始他們的嫌疑人只有唐曉琳,如今林琳也被列入嫌疑人之中,她的行為和身上的怪異之處實在讓人無法確定她對于案件是不知情的。
簡單點的辦法行不通,只能用常規手段。東川市特案科的警員們花了三天時間,終于從監控中確定了這對母女離家之后的路線。
林琳朝東山鎮的方向去了,而唐曉琳則與她女兒完全相反,去了東川另外一端的石象村。
這兩個地方都背靠深山,人一旦進山,想要找到就很難,要說這母女倆不是故意的,恐怕都沒人相信。
人皮書只有一個,必然在這對母女其中一人的手上,根據之前的推斷,在唐曉琳手上的幾率極高。
如今齊家人出現在石象村附近,顯然他們也認為人皮書在唐曉琳手上了。
第103章
燕修聽到燕靈的話后略微沉吟:“你帶著儀器去找唐曉琳,我去東山鎮。”
現在雖然確定了唐曉琳母女的行蹤,但東川特案科的警員在兩個地方都沒能找到人。
燕靈提前打了報告,向總部申請了幾件用來全面探測異常能量波動的儀器,打算在石象村地毯式搜人,現在儀器就在前后兩輛車里。
燕靈點頭:“也好,讓后面的車送你過去,也順便把探測儀帶過去兩件。”
雖然她相信柳木木的本事,但是齊家背后還有個神照,他們都在盯著唐曉琳,她也不敢輕易放棄這邊,干脆兩人分開,如果最后人皮書真的在林琳手里,相信以她哥的能耐,不會失手。
前后兩輛車停下后,燕修上了后面的車,隨后兩輛車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駛去。
東山鎮在東川市的南邊,鎮上只有一條主街道比較熱鬧,唐曉琳的舅舅李慶一家就在這里,特案科的警員最開始調查的就是李慶,但是并沒有在他家里找到林琳。
燕修到李家的時候,東川特案科的副隊長趙隨還在對李慶一家五口人進行詢問,他帶來的下屬則去了附近幾戶人家里了解情況。
燕修到來后只是站在門外,并沒有打擾他。
趙隨抬頭看見燕修,招手讓屬下過來繼續問話,起身走了出來。
“你怎么來這邊了,不是說要全力追捕唐曉琳嗎?”他有些疑惑地問。
雖說母女二人都被列為嫌疑人,但是大家一致認為唐曉琳嫌疑最大,連被派來搜尋林琳的趙隨也是這么認為的。
“石象村那邊人手夠了,以防萬一,我帶了兩件儀器過來。”燕修解釋道。
“那敢情好,之前只聽說過總部研發了新的儀器很好用,我還沒見過呢。”趙隨高興道,“快帶我去看看。”
兩人往停在院外的車子那里走去,燕修邊走邊問:“怎么樣,問出什么了?”
趙隨看了眼屋子的方向,低聲說:“什么都沒問出來,有點奇怪。”
“怎么說?”
“我們之前查了主街上一家超市的監控,三天前林琳在那里買過不少吃的。我還讓人去問了周圍幾家住戶,他們都說沒見到人,只有其中一家的小孩說見到過林琳。”
“你覺得林琳來過這里,他們在說謊?”
趙隨遲疑地點點頭:“我覺得林琳應該來過,但是他們的表現又不像是在說謊。”
李慶一家又不是街頭的老油子,沒多少和警察打交道的經驗,就算提前有過計劃,面對他們的時候,也不可能滴水不漏,這才是趙隨奇怪的地方。
“……或許他們并沒有說謊。”燕修微微瞇起眼。
這個情況,倒是有些熟悉。
他沒有繼續解釋,而是打開車的后備箱,里面放著兩個合金箱子,他從衣兜里拿出鋼筆,打開后露出里面的小劍,劍尖插入鑰匙口,然后撥動密碼鎖,合金箱子應聲而開。
他將其中一個儀器接好后遞給趙隨,趙隨一邊看操作手冊,一邊低頭擺弄手里的儀器。
將儀器開關打開后,儀器就開始低聲嗡鳴,上面的表盤也無序亂轉了起來。
“什么情況,接錯了還是儀器壞了?”趙隨求助似的問燕修,這才剛到手上,沒道理開機就出問題吧?
“儀器沒壞。”燕修看著儀器上亂轉的表盤,環視附近的幾戶人家,“恐怕是這附近的人都中招了。”
正常情況,表盤會指出異常能量波動的方位,然后發出警告,既然表盤無法確定方位,那就意味著周圍都是異常能量。
說著,燕修將自己手中的那個儀器也開機了,和趙隨手里的探測儀一樣的反應。
“該不會東西真的在林琳手上吧?”趙隨一邊說一邊掏手機,“我給隊長打電話問問他那邊的情況。”
趙隨很快問清楚石象村那邊的情況,結果讓他松了口氣,但也有點失望。
他對燕修說:“隊長那邊也拿到了儀器,情況和我們這邊一樣,到處都是異常能量波動,可能是這母女兩人使了什么手段,他們已經在想辦法解決了。”
燕修點點頭:“我們先去看看李慶。”
“好。”
李慶剛剛已經被問過話了,但是趙隨不相信他,一直在讓人反復詢問。
他今年不到六十歲,可能是因為常年干農活,看起來更老一點,像是七八十歲的樣子。因為幾個問題被反復詢問,他的語氣不太好,但也還算配合。
燕修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就像趙隨說的一樣,李慶的各種反應都很正常,上一次他見過的這么正常的不正常的人,是方川。
燕修走上前,正在問話的警察看了眼他們隊長,趙隨比劃了個手勢,他立即起身給燕修讓位置。
他將手里依舊不停報警的檢測儀交給對方,然后坐到了李慶對面。
李慶見又換了個人過來,而且看起來比之前兩個更氣派,語氣越發誠懇:“警察同志,我是真的沒見過林琳那丫頭,她根本就沒來過。”
“將右手攤開,放在桌子上。”燕修開口。
李慶不明所以,遲疑著將粗糙枯瘦的手放到桌子上攤開。
趙隨他們以為燕修是要看手相,結果他只是伸出兩根手指,按住了李慶的無名指。
隨著燕修的動作,原本表情還很正常的李慶突然劇烈地彈動了一下,隨即掙扎著想要抽手。
趙隨和旁邊的警員上前一人一手,將李慶死死按了回去。
雖然不知道燕修到底用了什么辦法,但是李慶這個情況,顯然是兩種不同能量在體內對沖,導致他反應這么劇烈。
這就是為什么玄師只會修一種能力,一般情況下,不同的能力之間帶來的力量在同一具身體中是互斥的。
李慶當然不是玄師,但是有玄師對他動過手腳是可以肯定的了。
一開始,李慶還掙扎得厲害,慢慢的身體開始輕輕顫抖,他張著嘴發出無意義的啊啊聲。
持續了十幾分鐘,他開始恢復正常,當煞氣再也不能讓他感覺到痛苦后,燕修松開了手。
“警察同志……我這是怎么了?”
燕修沒有回答他,而是問:“見過林琳嗎?”
“見過啊,那丫頭三天前來過。”李慶回答的相當肯定。
這一次的答案,和之前截然相反。
旁邊看了全程的趙隨暗暗嘖了一聲,心里暗道這就是慶城的顧問啊,不知道能不能讓隊長把人撬過來?
有了李慶這個突破口,想要找到林琳的去向就容易得多。
而李慶也沒有讓他們失望,他對燕修說:“林琳那丫頭非要上山,我說了也不聽,她在我這兒住了兩天就進山了。我們這的山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山特別深,洞也多,往里面走還特別危險。每年都有那不怕死的來探險,每年都有人出不來。”
“知道她往哪個方向走的嗎?”
“知道知道,我不放心她,親自把她送去的二道溝,那邊有幾個地洞,有地下水潭,風景也好,那丫頭說不會往里面走,估計在那邊玩幾天也就回來了。”
“那好,帶我們過去吧。”
李慶遲疑著問:“警察同志,那丫頭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趙隨這時候拍了下李慶,語氣嚴肅:“你知道她家里是干什么的吧,別那么好奇,只是找她問點東西。”
李慶連連點頭,他當然知道自己外甥女的本事,林琳那丫頭古靈精怪,比她媽也不差什么。也是奇怪,當初曉琳好像也不怎么厲害,不知道為什么后來算命算得特別準。
他姐夫活著那會,有一次喝年酒的時候還和他感嘆女兒天賦不行,恐怕家里沒人能繼承家業了,結果倒是讓她撐下來了。
很快,李慶收拾好了,趙隨只挑了兩個下屬跟著,讓其他四人留下來盯著李家人和他們周圍的鄰居,畢竟被人動了手腳,以防出事。
而且他們身上都配了武器,加上燕修一共四個大男人,制服林琳問題應該不大。
李慶家原本就是靠著山建的,穿過后院不遠處就是進山的小路。他雖然看著老了點,身體卻還挺好,山路走得很穩。
出了李家的范圍,探測儀上的表盤終于不再亂轉,也不再報警了。這點倒也沒有出乎預料,特殊能量在戶外本來留存的時間就很短,沒有寄體很快就會消散。
李慶帶著他們翻過了一座山,站在山頂上,一邊抹汗一邊指著隔著兩個山頭的地方說:“那邊就是二道溝,翻過這兩個山頭,那邊有個冷潭,我們這邊的孩子經常去那里玩。”
雖然站在山頂的時候,看著二道溝不算遠,但是還要再翻過兩座山,即便他們體力都不錯,也花費了兩個多小時。
正午的陽光灼熱,翻前兩座山的時候還能感覺到熱,但是最后一座山上樹林茂密,陽光根本照不進來,而且不時刮來一陣沁涼的山風,倒是涼爽不少。
他們翻過最后一座山,下面是個山谷,從上往下看,只能看到深深淺淺的綠色,隱隱能聽到流水聲。
就在這時候,一路都沒有反應的檢測儀突然開始嗡嗡報警,表盤上的時針指向他們左前方。
趙隨驚了一下,然后和燕修同時把報警器關掉,他盯著表盤指針,那個方向正是李慶告訴他們的,冷潭的方向,據他所說,那天他就把林琳送到了那里。
他來到燕修身旁,心跳有些難以控制,也不知道是因為爬山,還是對即將發生的事。
隔著這么遠儀器還有反應,意味著林琳身上肯定帶著能散發出強大的特殊能量的東西,最有可能的就是所有人都想找到的那本人皮書。
“她該不會一直躲在這里,沒離開吧?”趙隨有點不敢相信這次的任務會這么簡單。
他在進山的時候,其實已經做好了一無所獲的準備。
可是,儀器的檢測卻在告訴他,林琳應該就在附近。
“小心點。”燕修提醒道。
“放心。”趙隨摸了摸腰側的武器,同時沒忘記提醒自己的兩個下屬。
下了山,穿過一條矮溝,就是李慶說的冷潭。
不過這段路不算好走,矮溝里的土是濕的,踩下去很容易陷進去,里面還有很多折斷的樹枝和枯木,像是山水下來的時候沖出來的。
越往前走,檢測儀上的警示燈亮得就越多,趙隨的手一直放在腰側就沒有拿下來過。
除了走在最前面什么都不知道的李慶外,所有人的神經都是緊繃的。
終于走出了陰冷的矮溝,大家滿是泥濘的鞋也終于踩上了堅實的土地,陽光照在身上都不那么熱了。
李慶指著前面說:“警察同志,那就是冷潭了。”
說完后,他頓了一下:“哎,林琳那孩子就在冷潭邊上呢。”
此時,燕修和趙隨他們也都看見了坐在水潭邊一塊石頭上的林琳。
她穿著一套黑色運動服,長衣長褲把身上包裹的嚴嚴實實,手里還撐著一把紅色的遮陽傘,膝蓋上似乎放著一本書。
李慶距離她其實有段距離,說話聲音并不大,但是她好像聽見了他的話一樣,抬頭看了過來,還朝他們笑了一下,沒有絲毫的緊張局促。
隨著燕修他們的接近,林琳并沒有要逃走的意思,依舊安安穩穩地坐在石頭上。
等他們走近了,才看清她膝蓋上攤開放著的那本書。書頁很薄,近乎透明,卻帶著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讓人熟悉的質感。
林琳的一只手放在書頁上輕輕撫摸,她的目光從其余人身上略過,最后落在燕修身上。
“你看起來有些眼熟。”她徐徐開口。
她說話的聲音沒有變,依舊帶著年輕女孩的清脆,但是語氣和動作甚至是看人的眼神都透著古怪,過分沉靜,并不像是十幾歲的孩子。
燕修手中的探測儀已經亮到了第五個紅燈,這意味著眼前的人極度危險,而趙隨他們也已經舉起了手里的槍,對準了林琳。
“你是誰?”燕修開口,他垂眼看向那本人皮書。
“啊,我想起來了。”林琳恍然大悟,“你是燕家的人,對吧?”
說著,她瞇眼笑了起來:“當初給我夫君收尸的那個姑娘就姓燕,應該是你的先祖吧?你們家的人,長得都好看。”
她的語氣輕快,說著讓人摸不到頭腦的話,燕修卻能夠聽懂。
在見到林琳或者說林夫人之前,他對于邪具的存在抱有很大的疑問,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根本無法解釋。
盡管心中滿是疑惑,但燕修并不打算和她多說。趙隨也已經舉槍走到了前面:“林琳,你涉嫌兩起謀殺案,跟我們回警局接受調查。”
林琳微微勾起唇角,對燕修說:“你犯了一個錯誤,你不應該讓我開口的。”
燕修心頭一沉,剛有動作,林琳已經轉動眼珠:“抓住他。”
下一刻,原本指著林琳的槍口對準了燕修。
……
燕修失蹤了。
柳木木剛剛從方川口中得知這個消息。
自從那天給燕修算過兩卦之后,他們就再也沒有聯系過。
本來以為是因為案子有進展,不方便聯系外界。
但是持續了一個星期,他的手機始終處于關機狀態,柳木木終于感覺到不對勁。
如果一切順利,他不應該這么久都沒有回信。
最終,她找上了方川。
方川手上最近沒有案子,很清閑。
見柳木木過來還有些驚訝,他并不知道燕修的近況,聽到柳木木說聯系不上他,才找了總部的同事詢問,卻得到了燕修失蹤的消息。
第104章
距離燕修失蹤,已經過了七天。
方川只問出他是在追捕嫌疑人的時候出了意外,和他同行的三名東川市特案科的警員和一名帶路人至今昏迷不醒,而他和嫌疑人一起在山里失蹤,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
這個案子是京市那邊負責的,又出了這樣的意外,更不可能四處宣揚,方川能打聽的消息有限,他現在唯一能做的,是替燕修安撫住柳木木。
她年紀還小,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難免著急,但是對方川來說,或者說對于整個系統的人來說,任何意外都是可能發生的。
見柳木木坐在那里不說話,他安慰道:“總部已經派人過去了,燕靈也在當地,他肯定不會出事的。就算你不相信他們,也該相信燕修,我和他搭檔這么久,從來沒見他吃過虧。”
柳木木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低聲問:“他以前辦案是不是從來沒有發生過意外?”
方川愣了一下,隨即回答道:“怎么會,他上次還中了尸毒呢,我們這行遇到點意外多正常。”
“那……在認識我之前呢?”柳木木看向方川。
方川想了想,之前確實沒有過,畢竟燕修實力擺在那,不提他在玄學方面的本事,他身手也相當好,一般人怎么可能傷到他。
他敏銳地感覺到柳木木的問題有些奇怪,所以回答的很有技巧:“那會兒我們辦的案子也不難,哪有那么多意外發生。”
然而這個答案對柳木木來說已經足夠了。
她以前沒有想那么多,但是現在她不確定了。
因為燕修是很厲害的玄師,厲害到能夠在她使用神照,被命數反噬自身的時候輕易替她化解。
所她理所當然的以為他不會受到自己的影響,即便被影響也可能很輕微,就像董家的人一樣。
或許并不是這樣的。
上一次他中了尸毒,他說是意外。這一次他失蹤了,也是意外嗎?接連兩次,都是和她在一起之后發生的。
方川在努力開解她,可是柳木木的心卻越來越沉重。她忍不住想,就算這次燕修真的沒事,下一次呢?
只要他會被自己的命數影響,他就會遭遇數不清的意外,不知道哪一次就會丟了性命。
見自己的開解沒能讓柳木木放輕松,她反而漸漸紅了眼眶,方川被嚇了一跳,努力搜刮能想到的安慰人的話,想了又想,都覺得沒什么用,最后干脆道:“你實在擔心不如給他搖一卦啊。”
“……我每次給他算命都算不準。”
她手里有燕修的生辰八字,他親手寫給她的,一樣沒用。
“誰說的,你們倆第一次見面那天不是算得挺準的。”方川立即反駁,他現在得給柳木木找點事做,轉移一下注意力。
“我那天算的……”是她自己。
她搖卦的水平有限,最近似乎精進了點,但她也不確定到了什么程度。算燕修的命很難算出來,神照也沒用,但是或許可以通過和他有關的人進而算到他身上?
想到這里,柳木木一雙杏眼閃了閃,她可以通過自己來算燕修。
見柳木木拿出了五帝錢,方川稍稍放下心,他坐到一旁看著她搖卦。
柳木木算的是能不能和燕修見面。
卦象中吉。
連搖三卦,都是吉。
因為和柳木木很熟,方川偶爾能蹭到一兩卦,也聽她講過怎么看卦象。
他看得出卦象很好,心情不由輕松了幾分,不過柳木木的表情實在不算開心,他疑惑地問:“怎么了,卦象不是挺好嗎?”
柳木木手指撥動古錢:“卦象是很好,但是我不確定算的準不準。”
“嗯?為什么覺得不準?”
比起柳木木自己,方川顯然對她更有信心。
“因為……”柳木木皺皺眉,有些不確定地說,“我最近給自己算卦,全是吉卦,這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東西影響了我?”
“也可能是有好事發生啊。”方川反駁。
“那得是天大的好事,才能讓我連續這么多天持續算到吉卦。”柳木木笑了一下,可是好事并沒有來,她更懷疑可能是什么東西影響了她。
方川拍拍她的肩膀:“柳大師,相信你自己,肯定會有好事發生的,燕修也會沒事的。我幫你盯著那邊,保證有消息第一個告訴你。”
勉強安撫住了柳木木,把她送走之后,方川回來急忙又撥通了燕靈的電話。
電話一直沒人接,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后才終于回了過來。
“方隊長,找我有什么事嗎?”燕靈的聲音有些疲憊,這兩天加起來她就睡了四五個小時。
她堂哥和林琳一起失蹤,這些天她一直帶人在山里找人,可是東林這一片山很深,進去了就跟大海撈針一樣,而且山里很多山洞,彎彎曲曲互相勾連,很適合藏人。
“我聽說燕修失蹤了,你那邊情況怎么樣?”
燕靈頓了一下才說:“還在找,總部派了人也帶了儀器,可是沒用,怎么都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她并沒有和方川說什么案件相關,不能透露之類的話。方川是她哥的搭檔,可以說相當了解她哥。
她在找人的這些天,心里漸漸升起一個念頭來。
單憑一個林琳,就算加上一個作用不明的人皮書,也不可能躲得過他們的搜捕。除非,真正躲著他們的人是她哥。
方川有些奇怪:“我聽說那個嫌疑人只有十幾歲,她就算從小鍛煉,也沒那個本事躲這么久吧?”
“是的,所以……”燕靈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我懷疑可能是我哥幫了她,可是這說不通。”
“等等。”燕靈的話讓他一個激靈,他猛地坐直身體,音量也提高了,“有可能。”
“什么意思?”燕靈依舊不解。
“我們上次辦那個子母僵的案子,我就是中了招,被人控制了。”
“……你是說,我哥被人控制了?”燕靈有些不相信,“可是我哥去過實驗室,母僵的聲音對他的影響并沒有那么大,就算林琳手里有那段音頻,恐怕也沒辦法長時間控制他。”
“也可能是別的什么類似的東西。”方川突然問,“你們這次的案子,和齊家有沒有關系?”
燕靈將案子大概講了一下,并且補充道:“齊家確實摻和進來了,我之前一直派人盯著他們,但是我哥失蹤之后,那些人也不見了。”
案子出了這么大的紕漏,當時他們都在找人,放松了對齊家人的盯梢,就這么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燕靈懷疑他們可能是發現唐曉琳不是目標,也去找林琳了。
“子母僵一開始就是齊家發現的,既然他們摻和進這個案子里,說不定你們要找的人面繡和人皮書和子母僵也有聯系。”這些只是方川根據現有線索的推測,并且這樣的推測,在邏輯上是說得通的。
一旦這兩樣東西牽扯到一起來,那本人皮書會不會也擁有一些子母僵的能力就不好說了。畢竟很多特殊物品具有唯一性,有些書里有記載,有些要等出事了才能查出來。
方川曾經被控制過,只是一段音頻就能完全左右一個人的神智,這是很可怕的。
而且當時他沒覺得自己有任何不對勁,其他人也完全看不出異常。
如果燕修也是被同樣的手段,或者是更厲害的手段控制,什么時候能找到人還真不好說。
“可她要是控制了我哥,為什么又要和他一起躲起來,這樣不是更沒辦法收場了?”
燕靈的問題方川也沒辦法回答。
唯一知道答案的,只有林琳自己。
東川這個地方,地下水脈十分發達,每到雨季,地下水上涌。年復一年,這里就有了很多無法探知深淺的洞穴。
燕修和林琳此時就在一座山的山洞深處,這里距離山洞入口已經很遠了,他們走過的痕跡都已經被掩蓋過,現在兩人正在一個巨大的洞腔里休息,旁邊就是一條很窄的地下河。
林琳坐在一塊石頭上,一只手緊緊抱著人皮書,另一只手拿著手電筒,她手里的電筒并不能照亮周圍的黑暗,距離她稍遠一些的燕修,只能看清一個輪廓。
“你要干什么?”見他往水邊走,林琳突然出聲,聲音沙啞,還夾雜著幾聲咳嗽。
“洗毛巾。”燕修聲音冷淡如常。
“回來。”
男人高大的身影頓了頓,還是將毛巾浸到了冰涼的地下水中,然后才拿著毛巾回來。
隨著燕修走近,他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
整整一星期的躲藏,讓他看起來不如之前那么光鮮,但也并沒有特別狼狽,反倒是林琳,看起來并不好。
前天在躲搜尋他們的警察的時候,她崴了腳,腿還被石頭劃出了一道口子,現在傷口感染了。
即便是在并不算明亮的手電燈光下,都能夠看清她紅的有些不正常的雙頰,她在發燒。
燕修將浸過水的毛巾遞給林琳,林琳看了他一眼,還是伸手接了過來,將毛巾疊了疊覆在臉側降溫。
“你在發燒,繼續下去堅持不到明天。”
林琳回答的輕描淡寫:“沒關系,反正這個身體我也不喜歡。”
說完,她抬起眼看向燕修:“出去之后,把那半張人面繡找來給我,然后給我找一個新的身體,你應該可以辦到吧?”
燕修沒有回答。
林琳不悅地嘖了一聲,已經一個星期了,依舊不能完全控制住他。不過,相信用不了多久了,只要燕修完全受控,她就可以繼續她的計劃了。
第105章
這具身體始終高燒不退,林琳有些坐不住,她支使燕修給她收拾了一個能休息的“床”。
躺在不算平整的石頭上,身下鋪著燕修的西裝外套,枕著她的背包,林琳微微瞇起眼,看著坐在距離她幾步之外的燕修。
空曠的洞腔中只有水流聲清晰可聞,兩人都沉默著,誰也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林琳動了動,將人皮書遞向燕修:“拿著。”
一個星期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將自己的棲身之物交到對方手上,燕修在她的注視下接過了人皮書,沒有做出任何異常舉動。
林琳滿意地揚起嘴角,繼續吩咐道:“把里面的東西記下來。”
指尖觸碰到人皮書的剎那,燕修的手指頓了頓,但很快接了過來。這本書并沒有書皮,原本應該釘在上面的半張人面繡書皮不知道去了哪里。
翻開書,里面的書頁一部分是空白的,余下的書頁上有很多圖案和文字,它們并不是用墨水書寫在上面的,更像是刺上去的。
燕修一頁一頁地翻過去,速度越來越慢,這本人皮書上記錄了很多陣法和儀式。即便是他,也只知道一小部分,其余的,在玄學界已經被列為禁忌,是絕對不能流傳的東西。
比如古代掠奪命數的法陣儀式,比如整個玄學界都沒幾個人聽說過的換魂法。
燕修的視線落在記錄著換魂法陣的書頁上,久久沒有移開。在繁復的法陣旁邊有幾行小字,第一行就寫了兩個字:邪具。
他的目光繼續往下,除去制作方法不明的邪具外,后面的步驟并不困難。
換魂法陣,儀式,以及一個承載魂魄的活著的人。
這個過程似乎簡單的過分了,燕修微微蹙眉。
林琳似乎知道他在看什么,對他說:“是不是覺得后面的步驟很簡單?”
燕修沒有回答,而是反問:“被選中的那個人有什么要求?”
“不知道。”
見燕修看過來,林琳繼續說:“我只聽說過,邪具的發明者成功換魂過一次,后面的人都失敗了,對于被選中的人必定有要求,可惜……”
林琳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嘗試過?”燕修問。
“當然。”林琳絲毫沒有隱瞞,“第一次,我找了一個與我生辰八字相合的身體,第二次是與我生辰八字一模一樣的,但是都失敗了。”
“只有這兩次?”
林琳莫名笑了一下:“我只嘗試了兩次。”
燕修敏銳地察覺到她話里的深意:“還有其他人嘗試過?”
沒用林琳回答,他已經自己給出了答案:“齊家人?”
林琳拍了拍手,對于燕修的敏銳反應十分滿意:“你很聰明,我的運氣果然不錯。”
她等在這里,原本是想選一個身份足夠高的人替她辦事,沒想先找來的會是燕家的繼承人,比她預想的要好很多。
燕修背后的燕家的實力要強過齊家,利用燕家的繼承人除掉一直覬覦她的齊不言,更是順理成章。
只是,他是否能夠對付得了齊不言,她還無法確定。畢竟當初那么多人想要齊不言死,可她依舊活下來了。
當年,要不是出了意外,連她都差點栽在齊不言那個惡毒的女人手里。
燕修對于她的話毫無反應,也沒有再問齊家的試驗結果,他們必然也都失敗了。他繼續看著人皮書上面的法陣,好一會兒才說:“有沒有可能是法陣出錯?”
他翻到前面那一頁,上面畫的是強奪命數的法陣,與換魂陣高度相似,只有幾處有差別。
林琳搖頭:“換魂法陣是發明邪具的那名玄師通過其他法陣轉換推演而來的,當年我找了不少人看過,甚至是那名玄師的后人,他們都認為沒有問題。后來我又通過神照溯源過,一樣沒問題。”
燕修來回翻看著前后兩頁的法陣,又一一比對著上面的文字記錄,而后沉思不語。
林琳見狀問道:“怎么,你有別的想法?”
“你有沒有想過,找一個神照成為你的換魂對象。”燕修突然說。
“什么?”林琳一愣,眼睛慢慢瞪大,隨即撐著胳膊坐起身,“你說神照?”
她喃喃低語:“對啊,除了生辰八字,還有能力相符才對,我當年竟然沒有想過這一點。”
不過很快她又泄氣了:“你說得容易,神照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我現在只知道一個齊不言,年紀也不小了,你還知道其他的神照嗎?”
她只有一次重活的機會,當然要找年輕健康的身體。
燕修將手中的人皮書合上,淡淡說:“不知道,他們的身份都是秘密。但是,齊不言應該會知道,齊家人想要得到邪具,難道不是抱著和你一樣的目的嗎?還是說,你曾經將邪具的制作過程告訴了她?”
“當然沒有。”林琳的聲音略微提高,“就算我說了,現在也制作不出來。你說的沒錯,齊不言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當初他們背著我做了很多研究,后來還想要毀滅掉我的意識。看來我們要盡快拿到那半張人面繡讓邪具完整,然后……”
林琳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但是話還沒有說完,她的身體突然軟軟地倒了下來。
同時,還在燕修手中的那本人皮書自己翻開了,一張空白的頁面上浮現出了一個女人的臉的輪廓。
她咧開嘴,發出了像是嚎叫一樣的聲音,需要仔細辨別,才能聽到她說的話:“這個身體不能用了,把她留在這里,我們走。”
燕修瞥了一眼倒在那里的真正的林琳,起身收拾東西。離開之前,他試了一下林琳的額頭,很燙手。
然而在人皮書的催促下,燕修最終還是轉身離開了。
很快,光線漸漸遠離山洞,只留下生死不知的真正的林琳躺在冰冷的石頭上。
……
林木茂密的山林中,自上而下看,只能看到一片綠色的樹海,山風吹過,樹葉起起伏伏。
前幾天經常在空中盤桓的直升機,如今已經不見了蹤影。
三個人穿著迷彩服在山林中穿行,連續在山中找幾天,還要背著大量生活物資,饒是齊未名常年鍛煉身體,此刻也滿臉疲倦。
最開始幾天,不但要找人,還要時刻擔心和特案科的人撞上,不但耽誤了很多時間,更是讓人身心俱疲。
倒是他身后跟著的一男一女,在山里走了這么久也不見喘息,始終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環境。
“齊先生,剛得到消息,特案科這兩天突然撤走了大半人。”女下屬剛剛結束與外面同伴的通話,向齊未名匯報,隨后又忍不住問,“這已經是第九天了,他們會不會已經放棄了?”
“不會,特案科的人減少必然是因為燕家來人了。”齊未名答得篤定。
盡管沒得到關于燕家的消息,但是繼承人出了意外,他們不會放任不管。
他從衣兜里掏出一張手帕想要擦汗,不小心又帶出了一樣東西。
女下屬眼疾手快,將東西抓住,遞還給他。
那是半張人面繡,原本在唐曉琳手里,被他們拿了回來。
之前齊不言放出這半張人面繡,就是想要利用它來找人皮書,沒想到他們最后被擺了一道,人皮書早就轉移到了林琳手上,連齊不言這個神照都被騙過去了。
幸好齊家是最先得到人皮書的,甚至連那本人皮書原主人的尸體他們都研究了很久,早就留有后手,并沒有完全失去人皮書的蹤跡。
這么多天沒能找到,與其說人皮書厲害,不如說它控制的那個人厲害。燕修太警惕了,兩次差點被他們找到,又都被他躲開。
這人天生煞氣入體,不但卦術對他沒用,連其他旁門手段使到了他身上威力也會被大幅度減弱,幸好他們用的是蠱,只要不接近他,就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齊未名腳踩著一塊石頭,擦了汗又喝了口水,短暫休息了一會兒,那名手里拿著一個巴掌大的黑陶罐,一直沉默著的男下屬突然開口:“齊先生,母蠱開始躁動了 。”
黑陶罐的敞口處綁了幾條黑紅色散發著淡淡腥氣的絲線,是用來封住蠱蟲的,罐子底部有一只白色的,糖球大小的甲蟲。
原本母蠱只是一直趴在罐子里,面朝子蠱的方向,他們也是用這個方法來尋找人皮書的,但是此時母蠱卻朝著一個方向不停煽動翅膀。
齊未名心中一喜,母蠱有了反應,證明它離被放出去的子蠱已經很近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燕修沒有及時避開,但這無疑是最好的機會。
“做好準備,別讓人搶了先。”他沉聲吩咐。
“是。”身后二人對視一眼,眼中兇光畢露。
在距離齊未名他們有幾座山之隔的山腰上,有一隊人正在休息,帶隊的是燕靈,隊伍里還有一名編外人員,正是從京市趕過來的燕百聞。
“大伯。”燕靈拿著一個古樸的羅盤來到燕百聞身邊,“指煞盤的指針已經一個小時沒有動過了。”
燕百聞接過羅盤看了眼,隨后微微揚了揚眉:“嗯,可以去找人了,不出意外,這小子應該是踩中了困陣。”
外人只知道燕家的家主是玄師,卻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實是一名陣師。
不是最常見的符陣師,而是陣師。
陣師布陣隨手為之,能被稱為陣師的,他們的腦子至少要記住幾百上千種陣法,沒有點底蘊的家族,根本培養不出陣師來。
進山那天,他就開始著手布陣,用來抓自己兒子,現在顯然是抓住了。
在兩方都朝著燕修的方向趕的時候,燕修卻被困在了一個山坳里。
人皮書被他抓在手里,書頁卻在瘋狂翻動,繃直的書頁幾乎要發出破空聲。
變調又粗糙的聲音與書頁翻動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很難讓人聽清楚到底是在說什么。
那聲音帶著強大的力量,干擾著周圍,使得附近的鳥蟲飛快地遠離這里。
“離開這里,快帶我離開這里!”人皮書的聲音傳入燕修的耳中,就像是地獄里的惡鬼在咆哮。
他的意識像是在被無數雙手撕扯,頭痛欲裂,眼中滿是血絲,然而無論人皮書怎么呼喊,他都沒有移動分毫。
他們停留在這里已經足足一個小時了,人皮書清楚地感覺到危險臨近,可是它卻沒辦法控制燕修帶它離開這里。
燕修踩中了一個困陣,近乎失傳的古陣,只可能來自于傳承有序的家族。
事到如今,人皮書不得不懷疑自己對燕修的控制出了意外,自從拋棄林琳的身體之后,那些搜捕它的人反而越追越緊。
今天,燕修又突然帶它來到這里,還一腳踩中陣法,它不相信這是巧合。
人皮書一邊不斷的發出咒罵聲,一邊用更刺耳的雜音試圖湮滅燕修的意識。
它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控制燕修的身體,或者解開陣法逃脫這里,或者偽裝成燕修,騙過來追捕它的那些人。
兩張人皮突然從書上脫落下來,猛地蓋到了燕修的臉上,在他毫無反抗之力的情況下,逐漸形成了一張和燕修一模一樣的臉,唯一的破綻是兩張人皮中間的裂縫。
就在那道裂縫開始合并的時候,人皮書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像是被燙到一樣,劇烈掙扎起來,燕修則仰頭倒下。
那兩張蓋在他臉上的人皮頁瞬間變黑,從他臉上滑落。
意外突變并沒有就此中止,以燕修為中心,周圍的溫度陡然下降,帶著一股滲人的陰寒。
燕修抓握著人皮書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黑色指印。
人皮書終于從他手里掙脫開來,快速挪動著書頁,盡力逃離燕修的身旁。
它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上煞氣的蔓延速度,很快,整本書的書頁就被煞氣侵蝕,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齊未名和他的兩個下屬找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燕修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人皮書就在距離他五六米遠的地方。
“齊先生,人皮書。”那名女下屬驚喜地指著人皮書,并試探著上前去撿那本書。
就在她要碰到人皮書的時候,突然身體僵直,毫無預兆地栽倒了。
齊未名見狀向前的腳步一頓,對剩下的那名下屬道:“用蠱來試探一下。”
那名男下屬放出蠱蟲,蠱蟲在距離人皮書大概一米遠的位置全部死亡。
“齊先生,這是?”男下屬以前可沒見過這種場面,忍不住回頭看向齊未名。
齊未名看向燕修的方向,語氣中帶著后怕:“應該是中了煞氣。”
雖然早就知道燕修天生自帶煞氣,但他沒想到煞氣蔓延的時候會這么厲害。
幸好煞氣會侵蝕活物,對于周圍的草木植物并沒有影響,兩人迅速削掉一根長樹枝,站在安全線后,用樹枝將人皮書撥了過來。
齊未名再三確認了人皮書,迅速放下背包,將人皮書裝入他隨身攜帶的一個刻滿符咒的玉盒里。
看見下屬試圖將倒在里面的同伴救出來,他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沒辦法救,留在這吧。”
即便救出來也是累贅,在齊未名看來,這個人沒有任何救的價值。
那男下屬猶豫了一下,站起身,從隨身背著的包里摸出一把匕首,只隨手一甩,匕首精準地切斷了女人的脖子。
所謂的留在這,是只能留下尸體的意思。
女人身上的背包被順利取走,但是那人并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又摸出了第二把匕首。
目標,赫然是燕修。齊未名頗為贊賞地看著這個下屬,心想這倒是個聰明人。
然而,還沒等他動手,齊未名突然察覺到不對,留在安全線外的蠱蟲也開始批量死亡,他拽著對方迅速后退,急促道:“別管他了,我們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了血,刺激了煞氣,原本已經固定在一個范圍內的煞氣再度翻涌起來,有向更遠處蔓延的趨勢。
那男人也被嚇了一身冷汗,收起匕首拿著同伴的包和齊未名快速離開。
他們離開后差不多半小時,燕靈他們才終找到了這里。
還沒進入煞氣范圍內,他們隨身攜帶的儀器就開始瘋狂報警,燕百聞看著遠處生死不明的兒子,以及地上一具被割喉的女人的尸體,面色陰沉。
找到燕修后,燕百聞第一時間帶著燕修乘私人飛機回了京市,沒有給外人插手的機會。
燕靈則要繼續留下來收拾這堆爛攤子,他們只找到了燕修,卻沒能找到人皮書,而且現場還有一個身份不明的死人,都需要調查。
幸好在殺害死者的匕首上沒有找到她哥的指紋,不然問題就更麻煩了。
京市某特殊醫院的VIP病房外,燕夫人冷著臉在走廊上來回踱步。
病房內貼滿了鎮字符箓,在病床正下方,還有朱砂畫下的符陣,房間四角則擺著鎮物。
如果不知情的人看見,可能會以為是在鎮壓什么絕世兇物,事實上,這是燕修的病房。
病房內,除了一位穿著白大褂,須發皆白的醫生之外,只有燕百聞一個人在。
燕百聞看著病床上的兒子,憂心忡忡:“薛叔,不是說影響燕修意識的能量已經完全消失了嗎,他怎么還沒醒過來?”
被詢問的大夫嘆了口氣,解釋道:“燕修的身體一切正常,但是因為不知名原因,他體內的煞氣爆發,醒不過來,并不是外界因素導致的。”
“不知名原因?”
薛大夫嚴肅的臉上也露出幾分疑惑:“從他小時候那次意外后,每年他都會按時梳理體內煞氣,就算短暫失去意識,按理說也不應該出現這種不可控的情況才對,而現在他體內的煞氣亂成一團。”
正常情況下,燕修如果遇到意外,煞氣爆發后,一段時間內煞氣就會重新回到他體內開始循環。
燕修這種情況,是他自己這么多年設定好的煞氣循環鏈被打破了。
燕百聞眉頭緊皺,依舊不信:“真的不是因為外物影響的?”
薛大夫搖搖頭:“意外的可能性較大,他這個情況,簡單說就是岔氣而已。”
然而別人岔氣最多疼一會兒,燕修岔氣麻煩就大了。
“那要怎么恢復?”
薛大夫沉吟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這一次和他小時候不同,那會兒他年紀小,煞氣也少,還可以通過外力強行疏導,但是現在……”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是燕百聞懂了。
自己兒子的實力能碾壓其他玄學家族的繼承人,他這個做爹的當然自豪,可現在卻成了麻煩。
找人來幫忙,一旦煞氣反噬,恐怕連救的機會都沒有,他總不能找人來送死。
“難道就沒別的辦法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自己慢慢恢復。”薛大夫看了眼燕修,繼續說,“煞氣與他共生,不可能一味破壞,遲早會自我復原,況且以燕修的命格……壽數應該不短吧?”
燕修的命不可算,不過他和燕家有很深的交情,知道燕家其實找了厲害的大師給燕修算過命,并且真的算出了些東西來。
聽薛大夫提起命格,燕百聞頓時沉吟起來:“眼下看來只能這樣了,不過……燕修最近遇到意外的頻率似乎有些高。”
身為玄師,他們對于這種不太符合邏輯的意外的看法和普通人必然不同。
“怎么說?”薛大夫挺感興趣地追問。
“您老知道總部最近研究的子母僵嗎,上次燕修抓子母僵的時候中了尸毒。”
“怎么可能。”薛大夫一臉不信,“他體內的煞氣可比尸毒厲害多了,沒道理擋不住。”
“是啊,可是依舊出了意外。”
“這……該不會有人在暗地里對這小子動了手腳吧?”話剛說出口,薛大夫又搖頭否定了,“不可能,就算能擋住煞氣反噬不死,燕修也應該有所察覺。最近燕修身邊,有什么異常事發生嗎?”
“沒有什么異常。”燕百聞回答的很篤定,隨后又補充了一句,“哦,對了,這小子交了個女朋友,那女孩也沒能力影響到他。”
薛大夫也笑了笑:“我聽我家小子說了,上次在卦師協會的舞會上見到了,燕修喜歡得緊。想要影響到燕修的命數,那女孩除非是天煞……”
薛大夫臉上的笑突然消失,燕百聞看向他,表情也是僵硬的。
第106章
燕百聞對兒子的女朋友了解并不多。
如果是以前,他必然會提前調查一番,主要是為了安妻子的心。
但是這次例外,因為兒子開口了,所以他并沒有讓人去深查柳木木,甚至還幫忙隱瞞了妻子很久。
可是現在想一想,燕修一開始,為什么非要隱瞞?
燕家對于子女的婚姻從來就沒有強勢插手過,只要沒有觸犯法律,他想要找任何人,家里就算不滿意,也絕對不會橫插一杠。
除非,他就是不想讓他母親過早的知道這件事。
因為無論如何,妻子一定會調查那個女孩。
這一次,如果不是燕修突發意外,妻子沒心思管其他事,現在那個女孩的資料應該已經擺在她面前了。
燕百聞深深吸了口氣,第一時間看了眼病房外,如果猜測成真,妻子知道了,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薛叔,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先去查一查。”燕百聞壓低聲音說。
薛大夫點點頭,知道他在擔心什么,保證道:“你放心,出了這個門,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他看向病床方向,暗暗嘆了口氣,如果猜測是真的,燕修可真是太亂來了。
兩人走出病房后,燕夫人和薛大夫打了聲招呼,薛大夫微微頷首,先離開了。
隨后燕夫人才看向自己丈夫,滿是擔憂地問:“兒子怎么樣,什么時候能醒?”
燕百聞攬著妻子的肩,安撫道:“別擔心,薛叔說不需要特別治療,只要等一陣子就能醒。”
燕夫人轉過頭:“真的?”
“當然是真的,薛叔的話你還不信?”這個一陣子到底是多久,誰也說不清,但現在燕百聞也只能把情況往輕了說。
燕夫人對于薛大夫顯然是很信任的,但還是遲疑著問:“和他這次辦案牽扯到的那個東西沒關系嗎?”
如果不是因為她和元芷的關系,兒子也不會摻和進這個案子里,燕夫人這些天一直在后悔,當初就不該讓他去。
“沒有,真的只是一次意。”燕百聞邊說邊帶人往外走,“先讓司機送你回去休息,我在這里看著兒子。”
燕夫人停下腳步推推丈夫:“你回去,我守在這。”
“別和我爭了,晚上你再來,順便給我帶飯?”
燕夫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答應了。
把妻子哄走了,燕百聞才打電話叫人去查柳木木的資料。
不到一個小時,資料就已經全部發到了他的手機里。
燕百聞正在燕修病房隔壁的休息間里,這種特殊醫院,病房隔壁自帶休息間,畢竟有的病房除了醫生,就連護理人員也不能經常靠近。
信息提示聲響起,他點開郵件,最先看見的是一張柳木木的生活照。
照片上的女孩明眸皓齒,二十出頭的年紀,即便只是看照片,都能感覺到那股活力。
屏幕向下滑,第一個顯示的就是柳木木生日時辰,只略微掃了一眼,燕百聞的心就沉了下去。
天煞沖四柱,實打實的天煞孤星命格。
竟然真的被猜中了。
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或許可以想一想辦法,用一些手段壓制她的命格,偏偏她是一名卦師,玄師的手段在她身上不起作用。
想給一名卦師改命,還是改這種天煞孤星的命格,要搭進去的,甚至不是一個人的命。并且,從古至今有很多的前車之鑒,那些試圖更改自己命數的玄師和卦師們,最后的結局往往并不好,命數并不會按照他們預定的軌跡發展。
除非,是用換命的手段。
但是換命同樣要付出慘烈的代價,甚至有更多限制,這種特殊命格換命的成功率極低,即便一切要求都能達到,他也絕對不會允許燕修這么做。
只是短短的一瞬,燕百聞就想了很多種可能性。
他知道兒子很喜歡柳木木,但凡有一點可能,他也不想讓燕修失望,但是……這件事注定無解。
燕百聞將資料上的內容都看完,過了好久才打通了一個電話。
“你好,我是方川。”
“方川,你好,我是燕修的爸爸,我們見過。”
“燕叔叔?”方川又看了眼手機號碼,才問,“您給我打電話,是燕修找到了嗎?”
這幾天他再沒打聽到一點消息,連燕靈那邊都聯系不上了,沒想到燕修的父親會突然找他。
“是,人已經找到了,出了點小意外。”燕百聞并沒有多提燕修,轉而問 ,“燕修的女朋友你應該認識吧?”
“認識,您要找她?”
“我想見見她,不知道她方不方便來一趟京市,我現在派人去接她。”
“她還在放暑假,應該沒有問題,這些天她一直很擔心燕修,燕修還好嗎?”方川心頭一沉,以為是燕修的情況不太好,所以燕家才想要接他女朋友過去。
“還在昏迷。你和她聯系之后,我們再確認時間好嗎?”
“好,我這就聯系她。”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柳木木正在客廳的長沙發上,聽著董奇玩游戲的噼啪聲昏昏欲睡。
這兩天她每次睡覺都會做噩夢,夢到燕修一個人倒在野外生死不知,以至于白天人也沒什么精神。
柳木木手往沙發的縫隙里摸了摸,把掉進去的手機摸了出來,按下接通貼到耳邊。
還沒來得及說話,方川已經連珠炮似的說了一串:“燕修找到了,現在人在京市,聽他爸說人還在昏迷。”
柳木木猛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扶在皮質沙發靠背上的手指不自覺用了幾分力道,指尖泛白。
“啊……找到了就好。”短暫的失語后,柳木木喃喃地說,像是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下一刻,她跳下沙發,穿著拖鞋開始滿地亂竄,董奇抬起頭一臉奇怪地問:“你干什么?”
“給我訂一張去京市的機票。”
“我?”見柳木木正瞪著自己,董奇立即閉嘴扔了游戲機,迅速掏出手機準備給她訂票。
“不用,不用訂票,燕修的父親說他會派人來接你,你在家里等著就行。”方川趕忙制止柳木木。
“他父親?”柳木木頓了一下,輕抿了下唇,“我知道了,我在家里等著。”
柳木木等了不到一個小時,接她的車就到了董家門外。
當她坐上車去機場的時候,這個消息被同一時間傳到了齊家。
齊明昭放下手機后,步履匆匆走向后院。
這段時間,他小姑搬回了祖宅,后院已經成了齊家人的禁區,除了齊明昭和齊未名之外,其他人不允許踏進半步。
前兩天卓家悅讓兒子去給老太太問好,結果人都沒見到就被趕了回來,直到昨晚還在和他抱怨。
齊明昭除了安慰妻子,其他什么話都沒說。
這件事是齊家再度崛起的關鍵,絕對不能出一點紕漏,即便卓家悅一心向著齊家,畢竟也是外人。
繞到后院,這里原本是一個迷宮樣式的花園,現在迷宮還在,但是中央的花園已經被鏟平了。
齊未名正在迷宮中間的那片地上布置,而他小姑則坐在一旁翻看著已經被訂上了書皮的人皮書,偶爾指點他一句。
見到齊明昭過來,齊不言眼皮都沒抬,只隨口了句:“什么事?”
齊明昭快步走到齊不言身旁,低聲說:“在慶城的人傳來消息,柳木木被燕家的人接走了。”
本以為小姑肯定會大發雷霆,結果她反倒是滿意地點點頭:“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把她帶來京市了。”
“可是她現在有燕家護著,如果這時候動手,必然要和燕家對上,容易橫生波折。”齊明昭一臉為難。
“沒讓你和燕家動手。”齊不言瞥了侄子一眼,“燕家那小子現在還沒醒吧?”
“還沒消息傳出來,燕百聞一直在醫院里沒出來,他夫人離開醫院的時候臉色不太好,應該是還沒醒。”
“嗯。”齊不言一把合上書頁開始自己翻動的人皮書,“讓卓家悅去醫院外面等著,碰上燕百聞的妻子,就把柳木木的命格告訴她,我猜燕家人還不知道這件事。”
齊明昭一愣:“您的意思是……”
齊不言哼了一聲:“知道了柳木木的命格,他們絕對不會允自家繼承人繼續和她在一起,到時候不用任何人出面,燕家會主動和她劃清界限。”
齊明昭心頭一喜,柳木木這邊最麻煩的就是她和燕修的關系,小姑的這個辦法可謂是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還不用惹上燕家,確實是一舉兩得。
“您放心,我這就讓家悅去辦。”
齊不言擺擺手:“去吧。”
齊明昭走了,原本被齊不言壓在手下的人皮書突然將她的手彈開,書頁翻得嘩嘩作響。
粗嘎刺耳的聲音微弱,卻透露出無窮的憎恨:“齊不言,你不會成功的,你一定會不得好死!”
齊不言嗤笑了一聲,將滿是皺紋和老年斑的手按在書頁上,這一次卻沒能被彈開。和在燕修手上的時候相比,它虛弱了很多,連反抗力氣都快要失去了。
“我會怎么樣,輪不到你來評判。這幾天不好受吧,走向死亡的感覺如何?”她的手扯住其中一張書頁,那張書頁動了動,沒能掙脫開。
人皮書沒有回答,齊不言也不在意,她繼續嘲諷道:“我差點忘了,你早就已經死了。你應該感謝我才對,如果不是我放走你,你哪有這么多年的逍遙日子可過。”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三十年前我就可以讓你消失,但是我放過了你,現在輪到你報答我了。”齊不言的聲音放低,“我想要的不多,你去死,把邪具讓給我就好。”
“你做夢!”人皮書尖利地喊,“邪具是我的!”
“呵呵。”齊不言冷笑,絲毫不為之所動,她抬頭看向拎著一個水桶站在不遠處的齊未名,朝他招了招手。
齊未名走到她身邊,將盛滿綠色液體的水桶放到座椅旁邊,然后在人皮書的尖叫聲中,齊不言將它浸入其中。
她重復這樣的動作十幾次,人皮書上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直至低如蚊蚋。
齊不言沒有繼續下去,而是將全部浸濕的人皮書放到齊未名準備好的木托盤里,放到陽光下曬干。攤開的書頁里,那些黑色的墨水痕跡已經淡到幾乎看不清了。
這個步驟,在人皮書取回來之后,每隔七個小時來一次,為的就是用來除掉占據了邪具的意識,卻又能完整地將邪具保存下來。
為此,她可是足足準備了三十年。
她之前對人皮書說的話并不是謊話,人皮書當年能夠從齊家逃走,確實是她故意放任的結果。
齊家的變故之后,她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窺到一絲生機,她的機會在幾十年之后。于是人皮書這種危險的東西,干脆就被她放了出去,需要的時候再找回來就是。
她當然也可以在那時候就湮滅人皮書的意識,但是時間跨度太久,她不敢肯定沒有了意識留存,邪具的力量會不會流失,所以干脆現用現處理,這樣剛剛好。
齊未名恭敬地站在一旁,對她說:“明天人皮書上的意識就會徹底消失。”
“嗯。”齊不言慢條斯理地用毛巾插手,“布陣需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齊未名低下頭,仍然有些遲疑地說,“明昭似乎以為您打算在這里布陣。”
“就讓他這么以為吧。”
就算是親侄子,齊不言也不會百分百信任,比起齊明昭,她反而更信任齊未名。
就比如,齊未名知道柳木木是神照,但是她不會允許齊明昭也知道這件事。
下午四點多,燕夫人從家里的車上下來,提著一個保溫飯盒朝醫院走去。
還沒走多遠,就看到卓家悅迎面走來。
在齊家沒有試圖對燕修動手之前,兩家明面上的關系還過得去,燕夫人曾經去過幾次齊家的宴會,兩人勉強算是熟悉。
“燕夫人,好久不見。”卓家悅停下腳步,朝燕夫人微微頷首。
對方先打了招呼,出于禮貌,燕夫人也停了下來:“好久不見,齊夫人是來看病的?”
“來找劉院長咨詢祛災儀式。”
燕夫人感覺有些奇怪,她只是隨口問一句而已,怎么這位齊夫人回答得這么認真?
不過她并沒有和對方深談的打算,正打算隨便找個借口離開,卻突然又聽到卓家悅開口了:“燕夫人是來探望小燕先生的吧?”
聽她提及兒子,燕夫人神色有些冷淡,微微點頭。
卓家悅似乎并沒有察覺到她的疏離,笑了笑:“您大概還不知道,小燕先生的女朋友,是我女兒。”
燕夫人眉頭微蹙,只聽卓家悅繼續說:“不過那孩子剛出生不久,我們就分開了,我也是前些天才再次遇到她。”
“齊夫人想說什么,不妨直說。”對于兒子的女朋友,燕夫人還沒來得及關注,想必卓家悅不會為了惡心她故意說謊。
“沒什么,只是覺得同為父母,有些事應該提前告訴燕夫人一聲,我那個女兒命格大兇,克親克友,連我這個只見了幾面的親生母親都被影響到了,聽說她和小燕先生在一起有段時間了……”
卓家悅話未盡,該說的卻都已經說完了。
“多謝齊夫人提醒,我還有事,先告辭了。”燕夫人面上看不出絲毫情緒起伏,語氣依舊平靜,離開的腳步卻顯得有些急促。
“慢走。”卓家悅站在原地目送燕夫人離開,嘴角勾了勾。
燕夫人到了病房外,先看了眼病房里依舊沒醒過來的兒子,才走進一旁的休息室。
她將手里的飯盒放到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燕百聞眼皮不由一跳:“怎么了,誰惹你生氣了?”
燕夫人坐到燕百聞對面,冷聲問:“燕修的那個女朋友,你知道多少?”
燕百聞沉默了片刻,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試探著問:“有人和你說了什么?”
“剛才在樓下,恰好遇到了齊夫人,如果她不說,我還不知道那女孩是她女兒。”
燕百聞沒有搭話,顯然,兒子的女朋友是卓家悅的女兒這件事并不會讓妻子這么生氣。
“她還告訴我,那個女孩命格大兇,克親克友。”
燕百聞皺了下眉:“她跟你說這個有什么目的?”
“我不管她有什么目的,這件事是不是真的?”燕夫人繃著臉問。
燕百聞點了點頭:“是真的。”
燕夫人猛地起身,指著燕百聞氣的渾身發抖:“燕百聞,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我說燕修最近為什么總是遇到意外,這么大的事你還敢瞞著我,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沒完!”
燕百聞握住妻子的手,趕忙站起身解釋:“這件事我也是剛查到,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那個女孩呢,你聯系上了嗎?”燕夫人瞪了他好一會兒,眼神才稍微軟化了點。
燕百聞不會跟她說謊。
“現在已經下飛機了,我本來打算先和她聊聊再告訴你。”
“你不用去了,和她約個地方,我親自去見她。”
見妻子這氣勢洶洶的樣子,燕百聞也不好拒絕,他捏了捏妻子的手提醒道:“關于那女孩的命格,燕修必然是知情的,他之前瞞著你不想讓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大概就是因為這件事。”
燕夫人深吸了口氣,表情終于不那么緊繃:“你放心,我不會為難那姑娘。”
她的兒子是什么樣的性格,她心里清楚。
雖然難免心里會遷怒,但她還不至于為難一個孩子。
燕夫人讓燕百聞將見面的地點約在了一家咖啡店,在給柳木木訂的酒店附近。
咖啡店里人不多,她推門走進去,只掃了一眼,就確認了柳木木的位置。
比起照片,真人看起來更漂亮,年齡也更小一點。
如果燕修沒有出意外,她見到柳木木的時候,或許還會調侃兒子幾句。在原地站了幾秒鐘,她才走過去。
走近之后燕夫人才看到,柳木木正將手里的古幣一枚一枚擺在桌上,這是在擺卦,也是一種算命的方式。
“在算什么?”她拉開椅子,坐到了柳木木對面。
柳木木抬頭,看了眼燕夫人又垂下眼:“算姻緣。”
“卦象好嗎?”
“挺好的。”她的手指戳了戳桌上的古幣,依舊是吉卦。
頓了頓,柳木木才說:“我算命不太準,大概算錯了。”
她話里的意思讓燕夫人有些意外:“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見你嗎?”
“猜到了。”柳木木放下手,坐直身體,看向對面的燕夫人,“您希望我離開燕修,對嗎?”
即便是燕修狀況很差,他們也沒必要提前見她,除非他們的目的與燕修的身體狀況無關。
燕修屢次遇到意外,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他的父母又怎么會不懷疑。
而她的命格,也從來都沒有刻意隱瞞過,并不難查。之前他們不知道,現在應該是知道了才會找上她。
這個回答有些出人意料,燕夫人反而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
柳木木并不需要她說什么,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和燕修在一起的時候我們有過約定,如果哪天我的命格影響到了他,我們就分手。”
她垂下眼,聲音漸低:“對不起,我發現的有些遲。”
看著眼前和她道歉的女孩,燕夫人忽然有些遺憾,但凡她不是這種命格……
來的時候準備了一堆話,似乎一句都不用說了。
短暫的沉默后,燕夫人才說:“燕修在醫院里,人還沒有醒過來,你要去見見他嗎?”
柳木木抬起頭朝她笑笑:“明天早上吧,我明天早上去醫院看他,然后就回家了。”
“好,我明天派人接你去醫院。”
燕夫人離開很久之后,柳木木依舊坐在那里,她將桌子上的古幣一枚一枚的收好,心想,她在搖卦方面大概是真的沒有天賦。
或許從見到燕修之前,她搖的那一卦就是錯的。
現在就好像是錯誤被糾正了,在一陣雞飛狗跳之后,回歸原本的軌道。
有點難過又有點委屈,但是最終柳木木只是揉了揉眼睛,沒讓眼淚掉下來。
第107章
第二天上午九點,燕夫人派來的司機敲響了酒店客房的房門。
柳木木打開門,穿著嫩黃色的七分褲和白色T恤,綁頭發的頭繩上掛著一個胖乎乎的絨布向日葵。
她手上拎著一個不大的雙肩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裝了什么東西。
司機朝她微微頷首:“柳小姐,我來接您去醫院,不知道您現在方便嗎?”
“方便,我們走吧。”柳木木關上門,跟在司機的身后下了樓。
酒店外,陽光燦爛,司機去開車,她站在陽光下,感受著略微灼人的溫度,就好像心里始終盤桓不去的陰霾能夠被驅散。
九點半,柳木木來到醫院。燕修的病房外,他的主治醫生和父母都在。
薛大夫語氣嚴肅地囑咐柳木木:“燕修的情況有些特殊,你進入病房可能會引起煞氣波動,如果發生任何異常,不要耽擱立即出來,知道了嗎。”
“知道,我不會耽誤太久。”柳木木點頭。
她本來以為燕修的父母不會同意自己進病房,但是她提出這個要求后,他們沒有立即拒絕,而是叫來了醫生,三個人商量了一下,最后竟然同意了。
聽完薛大夫的叮囑,柳木木來到病房門外,手握住門把手,緩緩將門打開。
她身后的薛大夫和燕百聞都緊張地看著病房墻壁上貼的符紙,直到柳木木順利走進病房,那些符紙也沒有任何動靜。
病房門被輕輕合上,外面的人也都松了口氣。
符紙不動,證明煞氣并沒有波動,看來在燕修的潛意識里,擅自靠近的柳木木并不在他的攻擊范圍內。
燕百聞“嘖”了一聲,他第一次進病房的時候,他兒子可沒這么友好。
柳木木來到燕修的病床邊,看著病床上好像只是在熟睡的男人,仿佛下一秒他就會睜開眼睛和她說話,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等到。
最后,她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將包放在膝蓋上,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他的家人把他照顧的很好,不過今天大概沒有給他刮胡子,他下巴上有一層淺淺的胡茬。
她的手在他臉側輕輕劃過,沒有觸碰到他的皮膚。
但是她知道,摸上去是刺刺的,會有些刮手。
半晌柳木木收回手,輕聲說:“燕修,我給你擺個平安卦吧。”
她自顧自地拿出五帝錢,古幣被一枚枚擺在旁邊的矮柜上,擺出一個上吉卦象。
這樣刻意擺出來的吉卦其實根本沒有意義,但這是她唯一能夠送給他的祝福。
“這么好的卦象,你什么時候能醒過來啊?”
回答她的依舊只有一室寂靜。
柳木木將目光移回,她將雙肩包的拉鏈拉開,從里面拿出了一個精致的錦盒。
打開錦盒,一對顏色濃郁卻格外清透的翡翠鐲晃得人眼前一花,她摸了摸那對鐲子,垂下眼,又將盒子蓋好,一并放到了矮柜上。
隔了好一會兒,柳木木才又開口:“你送我的禮物,我都還給你了。我覺得我們倆不太合適,所以……我們分手吧。”
她低下頭:“……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安靜的病房里,眼淚砸在褲子上的聲音仿佛被放大了,柳木木忽然有種屋里屋外都在下雨的錯覺。
然而窗外依舊陽光燦爛,屋內只是她在哭而已。
眼淚一滴一滴砸在腿上,將嫩黃色的布料染成了深色,柳木木吸了吸鼻子,突然甕聲甕氣地說:“我都哭了你也不哄哄我,我們分手還不到一分鐘呢,混蛋!”
最后她自己抹掉了眼淚,出了病房。
等在外面的薛醫生和燕百聞夫婦并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煩的神色,倒是見她眼睛紅紅的走出來,燕夫人不由捏了下丈夫的胳膊。
燕百聞暗自嘆了口氣,還沒等他開口,站在他們面前的柳木木已經先說話了:“叔叔阿姨,我先回酒店了,我訂了機票,今天下午就回家了。”
燕夫人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說:“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吧。”
“不麻煩您了,酒店不算遠,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柳木木搖頭拒絕。
見她態度堅決,燕夫人也不再強求,她能夠理解柳木木不想和他們有過多接觸的心情,于是朝她點點頭:“路上小心。”
“再見。”柳木木朝他們笑了下,然后轉離開。
她拎著空掉的雙肩包,走過長長的醫院走廊。背包上掛著的毛茸茸的兔子隨著她的動作,四條垂著的小腿跟著一晃一晃。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燕夫人才收回目光。
燕百聞拍了拍妻子的手:“我先和薛叔進去看看燕修。”
燕夫人應了聲,燕百聞和薛大夫一起進了病房。
薛大夫從柜子里拿出一個方形檢測儀放到病床旁的椅子上,他剛剛按下開關,檢測儀立即發出嘟嘟嘟的警示聲,電子屏幕上不停閃爍的紅色的數字和幾乎要跳出屏幕的波形像是隨時要讓這臺儀器報廢一樣。
兩分鐘后,屏幕上的波形趨于平穩。
之后,薛大夫盯著儀器足足半個小時,才抬起頭對燕百聞說:“燕修身體周圍的煞氣在減弱,比起早上我給他檢查的時候,至少降低了十分之一。”
薛大夫關掉開關,將儀器放回去,又說:“我會每隔兩小時給他檢測一次,等他身體周圍的煞氣全部收斂,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麻煩你了,薛叔。”
薛大夫擺擺手:“麻煩什么呀,我也沒幫上什么忙,都是那姑娘……”
話沒說完,他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雖然眼前的數據證明了他們之前的判斷是正確的,但是這事兒到底是他們辦的不地道。
燕百聞沒說什么,他偏頭看著矮柜上的錦盒和擺好的五帝錢。
那盒子里裝著他母親留給燕修的一對翡翠鐲,當時說得明明白白是要送給未來孫媳的禮物,五帝錢大約也是燕修曾經送給那個小姑娘的,現在都被還了回來。
燕百聞又想起了柳木木的資料,上面說她和燕修認識剛剛一年。
才一年而已,那女孩大學都還沒畢業,他兒子就做好了要娶對方的打算……
他這個兒子對于不在乎的事向來寬容,對于在意的事,卻從來不允許別人插手,他們趁他昏迷的時候逼著他女朋友和他分手,等他醒了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燕百聞沒有去動那些東西,等燕修醒過來,讓他自己處理吧。
……
柳木木走出醫院,經過花壇的時候,看見灌木叢下的陰影里蹲著一只小黑貓,她走過去小黑貓也不跑,自顧自地舔爪爪。
柳木木蹲在它幾步遠的位置,盯著它看。
其實她小時候養過一只小貓,那年過生日,爺爺問她想要什么生日禮物,她要了一只貓。
但是只養了半個月,小貓就死掉了。
她記得當時自己特別難過,劉瞎子說要再給她買一只,爺爺沒有同意,而是告訴她,她的命格和別人不一樣,無論買多少只,很快它們都會死。
當時她更擔心爺爺會不會和那只小貓一樣,被她害死,提心吊膽了大半年,爺爺依舊好好的,她才放下心,養寵物的事也就被拋到了腦后。
她伸手試探著摸了摸小貓的頭頂,它的耳朵動了動,軟軟地喵了一聲,在她手里蹭了蹭。
柔軟的觸感,帶著陽光的溫度。
“你真可愛。”柳木木不自覺地微笑。
“喵。”
“可惜不能帶你回家。”
小貓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不緊不慢地從她身邊走過,經過她的時候,尾巴還輕輕拍了下她的小腿。
直到小貓再也看不見了,她才把頭轉回來,頭枕在胳膊上,心里像是塞了一團棉花,悶悶的發疼。
柳木木覺得,一定是因為她太喜歡那只小黑貓,又不能帶回家養才這么難過。
不過沒關系,只要過幾天就能把它忘記了。
柳木木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多,她收拾好了東西退了房,去附近吃了頓午飯,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打算打車去機場。
在路邊站了不到兩分鐘,手才剛抬起來,立即有一輛出租車停到了她面前。
司機是個胖墩墩的中年大叔,笑呵呵地問:“姑娘,要去哪?”
“去機場。”柳木木上了車后答了一句。
“好嘞。”司機從后視鏡看了她一眼,發動了車子。
車開出了將近一條街,司機似乎才想起計價器沒有按,趕忙按了下計價器。
柳木木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心想這個司機可能是個新手,但是沒怎么在意。她昨晚上沒有睡好,今天早上又醒的早,坐上車后立即有了困意。
她強撐了一會兒,但是幾分鐘后,還是不可避免地睡了過去。
見柳木木睡死了,司機咧嘴笑了一下,隨后鎖死車門,拐了個彎,出租車駛向了遠離機場的路線。
柳木木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出租車上,而是在一間很簡陋的房間里,房間里除了她身下躺著的床就只有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
顯然,有人擅自更改了她的目的地。她上車后一睡不醒,恐怕也不只是因為困倦。
她身上沒有任何束縛,想要動一動,卻發現全身使不上力,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看來綁架她的人,準備的很周全。
能在京市做這種事的,如果不是燕修爸媽突然反悔,決定除掉她以絕后患,那她能想到的就只有齊家了。
齊家對她,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執念。從卓家悅執意要把她帶回齊家的時候,柳木木就察覺到了。
就在這時候,屋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個滿臉皺紋,身材干瘦的老太太緩慢地走了進來。
她坐到了屋子里唯一的那張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向柳木木,渾濁的眼睛中死寂一片,那感覺就像……
與老太太對視的瞬間,柳木木幾乎是反射性地使了神照的能力。
兩人目光交錯,眼前卻什么景象都沒有出現,奇怪的是,每次使用神照之后隨之而來的厄運也并沒有降臨。
上一次神照失敗是因為燕修的煞氣阻擋,這一次卻完全不同,哪怕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但柳木木就是能夠肯定,對面的這個人,一定也是神照,所以她們看不到彼此的未來。
“我在很久以前,就想親眼見見你,可惜時機一直不到。”齊不言盯著柳木木,目光中帶著隱晦的貪婪,掃過她嬌嫩白皙的臉蛋,與窈窕的身體。
她的眼神讓柳木木心里生出一股惡寒,但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十分冷靜地問:“你姓齊?”
“你很聰明,長得也很漂亮。”齊不言贊嘆,“不枉我等了三十年。”
她的話讓柳木木心頭一驚,錯愕表情一時難以掩飾,三十年?
見她驚訝的模樣,齊不言呵呵笑了起來:“很驚訝嗎?你永遠也無法明白神照的力量究竟有多強大,你的出生,就是證明。”
柳木木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不信?如果沒有我,你的父母這輩子都遇不上,為了找你的生父,齊家可是花費了不小的力氣。和卓家悅一樣的四柱藏命,天時地利人和才造就出一個神照,一個命數差到極致的幸運兒。”齊不言并不是在給柳木木解釋,更像是在炫耀她曾經的豐功偉績。
她看著柳木木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創造的藝術品,無論哪里,都讓她滿意。
被世人稱為神照的存在,竟然是可以人為制造出來的,這是多么大的成就,可惜她不能告訴任何人這個秘密,只能對眼前的柳木木說了。
可惜柳木木對這個天大的秘密沒有太大反應,這讓齊不言很失望,這可是她的出生之謎,不值得驚訝嗎?
柳木木只是平靜地問她:“你這么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吧?”
爺爺很久之前就警告過她,玩弄命運的人,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
即便神照的能力看起來比卦師要更強大,但也不可能毫無限制,算了不該算的東西,必定要付出代價。
齊不言的臉色陰沉下來,因為柳木木說對了。她在自己能力巔峰的時候,看到的未來一幕,滋生了她更大的野心。
為了讓一個完全符合她要求的神照出世,她逐漸失去了自己的能力,每日生活在恐慌之中,就這樣過去將近二十年,直到最近幾年能力才恢復了一些。
齊不言一度十分后悔當初的決定,這二十年時間,沒有了她齊家再沒有一絲發展,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其他家族擠壓齊家的生存空間,而她只能在重重保護下小心翼翼地生活著,就像是活在監獄里。
“的確是很大的代價。”齊不言嘆息,隨即語氣一轉,“但這些都是值得的,你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區區二十年,換一個重新開始的人生,甚至是再下一個人生,實在是太值得了!
“你想要對我做什么?”
話已經說到這個分上,齊不言對她的垂涎幾乎不加掩飾。
柳木木猜不到她想做什么,但絕對不是好事。
齊不言嘴角上揚:“你相信魂魄的存在嗎?”
“不信。”
齊不言站起身,背著手朝她走去:“我年輕的時候也不信,后來我得到了一本人皮書,那上面附著著一個三百年前的神照的魂魄,它能夠思考,能夠說話,除了沒有人的身體。”
她緩緩彎下腰,湊近柳木木:“你說,這意味著什么?”
柳木木的臉色終于變了,她聽到齊不言在自己耳邊一字一句地說:“這意味著,我可以通過它將我的魂魄,換到一具新的身體上。”
那一瞬間,柳木木毛骨悚然。
第108章
病房外,燕家一群人等在那里。
終于,病房門被打開,穿著全套特制防護服的薛大夫從里面走了出來。
“薛叔,怎么樣了?”燕百聞急忙上前,他昨天晚上有事回了趟家,沒在醫院,誰知道就突然出了事。
今天凌晨,燕修病房里貼著的所有符紙全都燒成了灰,幸好房間里還有陣法,才沒讓煞氣散出去。
值班醫生連夜通知了薛大夫和燕家,打電話的時候燕百聞正在祖宅,家里人聽說了燕修這邊出了問題就都跟了過來。
他們已經在外面等了四個多小時,再過一會兒天都亮了。
比起緊張的燕家眾人,薛大夫的語氣卻顯得很輕松:“不是壞事,煞氣流動的速度加快,燕修也開始對外界有反應了,這說明他快醒了。”
聽了薛大夫的話,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緊張了一晚上的燕靈靠墻緩緩蹲了下來,感覺自己的腿都軟了。
雖然家里沒有一個人怪她把燕修牽扯進自己的案子里,但燕修要是真的醒不過來,她連自己那關都過不去。
“等了一晚上,都回去休息吧,等燕修醒了我們再打電話告訴你們。”燕夫人面色和緩地對其余人道。
得到了好消息,其余燕家人也就沒有強留,和燕百聞夫婦道別后三三兩兩的走了,最后只有燕靈還留在這里。
“小靈不回家嗎?”燕百聞問侄女。
“我就不折騰了,在這等到天亮,到時候直接去局里。”
“也好,這里有休息室,你和你大伯母進去睡一覺。”
燕夫人這一次沒有拒絕,她拉著燕靈進了休息室,她倒是無所謂,但是燕靈天亮了要上班,這段時間燕修昏迷不醒,讓她心理壓力很大,是得好好休息一下。
燕百聞在病房外看了一會兒覺得眼睛有些酸澀,于是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又順便抽了支煙醒神。
差不多半個小時后,等他回到病房外,再往里看,卻發現躺在病床上的人竟然沒了!
燕百聞默默地想,他要是得了心臟病,八成是被不孝子氣出來的。
在外面站著緩了好一會兒,他才抬手“砰砰砰”敲了三下房門。
他本該躺在床上的兒子穿著寬松的病號服,手里拿著水杯,慢悠悠地走到門口將門打開。
門一開,一股濃郁的咖啡香氣撲鼻而來。
燕百聞嘴角抽動了一下,擺出了家長的派頭教育道:“醒來的第一件事應該是叫醫生,而不是喝咖啡。”
于是燕修把手里的杯子放到了燕百聞手里,十分的從善如流。
燕百聞喝了一口兒子親手沖的咖啡,跟著他走進病房,兩人都坐下后,他才問:“感覺怎么樣,還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有。”
然后是一陣沉默,父子二人對視片刻,燕百聞將杯子放到一旁,說道:“你昏迷這幾天,家里人都很擔心你。”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你媽在隔壁,我去叫她過來。”
燕修微微頷首:“好。”
燕百聞趕忙起身,又開門走了出去。
關門聲響起后,燕修抬起頭,平靜的面色下,雙眸中仿佛蘊藏著深沉的黑暗。
燕夫人才睡了沒一會兒就被推醒了,睜眼一看發現是燕百聞,她皺著眉坐起身,沒驚動身旁的燕靈,壓低聲音問:“怎么,又出事了?”
“兒子醒了。”
燕夫人心頭一喜,趕忙下床穿鞋,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沖向隔壁病房。
夫婦二人進門的時候,燕修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坐姿,燕夫人激動地繞著兒子轉了好幾圈,確定人真的沒事了才終于被丈夫拉著坐了下來。
等她終于冷靜下來后,才發現兒子有點平靜的過了頭。
她看了眼丈夫,用眼神示意:什么情況?
燕百聞同樣一臉茫然,他也不知道。
“燕修,天還沒亮,要不你再睡一會兒?”燕百聞試探著問。
“不急。”燕修語氣平靜,“我想請父親先解釋一下,五帝錢是哪來的?”
他攤開手,手心上是五枚古幣。
燕百聞和妻子對視一眼,雖然這件事遲早要說,他們也沒想瞞著,但燕百聞沒想到燕修剛醒過來就找到了五帝錢。
最終燕夫人先開口了:“你昏迷的時候,我去找了柳木木。”
燕修安靜地聽他母親繼續說:“你從小做事就有分寸,家里也從來沒有限制過你,你想去慶城,我也同意了,你每次相親都敷衍我我也沒說你什么。你呢?瞞著我們找了這樣一個女朋友?你有沒有想過,你出事了,我們怎么辦?”
燕修的手掌陡然合攏:“她的命數對我影響并不大。”
“燕修,別自欺欺人,如果沒有影響,你現在就不會在醫院里。”燕夫人厲聲道。
燕百聞在旁幫腔:“前天她來過,把你送的東西都還了回來,也和你斷絕了關系,今天你就醒了。”
與兒子雙眸對視,燕百聞嘆息一聲:“燕修啊,玄師也是人,再強大的力量,也強不過命數。她是個很好的姑娘,但是你們不能在一起。”
燕修沉默許久,他沒有再試圖反駁父母,只是問:“她現在在哪兒?”
“前天下午就回家了。”燕百聞答。
燕修朝他伸手:“電話給我。”
燕百聞掏出手機遞給了燕修。
燕修撥通了柳木木的號碼,然而等了很久電話那頭只有機械的嘟嘟聲。
反復撥了幾遍,依舊是同樣的結果。
“這個時間,她或許在睡覺,沒聽到電話鈴聲”燕夫人提醒。
但是燕修沒有理會,徑自撥通了方川的電話。
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方川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睡意:“喂,伯父?”
“方川,是我。”燕修低沉的聲音傳了過去。
“燕修?你醒了!”方川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因為驚喜,聲音都有些變調。
“嗯,你幫我聯系董正豪,讓木木接電話。”
“現在?天還沒亮呢。”方川看了眼床頭柜上的鬧鐘,剛剛四點十五,這時候打電話給人家不好吧。
“現在就問。”
“那好,你等會。”
掛斷電話后,燕修一直拿著手機沒有動,大概十分鐘后,方川的電話打了過來:“我剛剛聯系了董正豪,他告訴我,柳木木去了京市,并不在家里。”
“她沒回家?”
“對,董正豪說柳木木前天他發過信息,說要在京市呆一段時間,然后就再沒聯系過了。”
“你幫我盯著董家,如果木木回來了,告訴我。”
“好。”
掛斷電話,燕修抬眼看向坐在對面的父母:“她沒有回家。”
燕夫人微微蹙眉,遲疑道:“或許她只是想要在京市多留幾天?”
雖然柳木木那天說過坐下午的飛機回家,但也不排除突然改了主意。
手機在燕修手中轉了半圈遞到燕百聞,他說:“我要知道她現在的行蹤,您幫我查,或者我自己來。”
燕百聞接住手機,語氣有些無奈:“我現在讓人去查,人找到之后我會帶她來見你,但是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后再做決定,你身后還有整個家族。”
這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如果燕修真的執迷不悟,他和柳木木的關系,遲早會影響到同血緣的親人。
燕百聞不會攔著他們見面,也沒有必要,他希望燕修能夠自己想清楚,而不是到最后需要家里出手。
可惜直到他們離開,燕修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異樣的情緒,他們根本無法猜測他此時的想法。
父母離開后不久,薛大夫又來替他做了些檢查,確定了他的身體已經恢復正常,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做兩天檢查,如果能夠保持住就可以出院了。”
“麻煩您了。”燕修溫聲說。
送走了薛大夫,燕修關上病房門,來到柜子前。
打開其中一個柜門,里面除了手機、鑰匙、手表等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角落里還放著一個錦盒。
他將盒子拿了出來,打開盒子,翡翠鐲完好無損地擺在里面。
燕修看著那對手鐲,拿著盒子的手因為用力而青筋畢露,在父母面前始終沒有流露出的情緒,在此刻一覽無余。
他的小姑娘,在他不在的時候,受了這么多委屈。
燕靈一直睡到早上八點,醒來之后才聽說堂哥已經醒了。
她去衛生間抹了把臉就急忙跑去隔壁病房,到了病房外,她的腳步放緩,開門的動作也小心翼翼的。
門打開,燕修正闔眼坐在單人沙上,聽到了開門聲也沒睜眼,他放在一旁的手機處于通話中,電話里的人正在說:“他們最近在黑市收了大量的材料,都是一些很偏門也很古老的東西,價值不菲,我去打聽過,都說可能是用來布陣的。”
“知道東西送到哪里嗎?”燕修問。
“不清楚,那些材料都被齊家派人取走了,不過我剛剛得到了一個消息,他們之前預定了大量繪制陣圖用的陰血,并且要求老板在今天晚上十一點交貨,您也知道,陰血有效期只有兩小時,如果想知道材料送去哪里,倒是可以盯著這條線。”電話里的人條理分明地說著。
“多謝,我會派人過去找你。”
“不客氣,承蒙惠顧。”
聽到最后一句話,燕靈立即知道電話那頭是什么人了,八成是黑市里的情報販子,而且是那種只做少數一部分人生意的,每條消息的價格最少六位數。
燕靈直到電話掛斷,才輕聲走過去:“哥,你在調查齊家,是和案子有關嗎?”
“不是。”燕修看了燕靈一眼,“木木失蹤了。”
“什么?”燕靈瞪大眼睛。
從他父親離開到現在,三個多小時,憑燕家的消息網至今依舊沒能找到她的蹤跡,基本可以斷定她出事了。
無論出于什么樣的理由,他父親必然會派人去找,直到把人找到位為止。但燕修從來不喜歡把主動權交給別人,他的人,他會自己找。
第109章
燕修沒有再多解釋,他打開衣柜,從里面拿了套衣服,然后走向浴室。
見燕修似乎打算換衣服出門,燕靈有些遲疑:“哥,你現在離開醫院沒問題嗎?不然我去幫你找吧。”
“不用。”
沒多久燕修換好衣服走了出來,黑色的修身西裝,襯著他略顯陰郁的表情,壓迫感十足。
他手上還拿著腕表,一邊扣表鏈一邊往外走。
燕靈趕忙跟了上去:“你要去哪兒找人,我跟你一起去行嗎?”
燕修偏頭看了她一眼,沒有拒絕。
醫院樓下,一輛商務車已經等在那里,兩人上車后,燕靈發現除了司機之外,副駕駛位置上還有一個年輕男人。
見燕靈不停打量自己,那人轉頭朝燕靈笑了笑:“燕小姐你好,我是嚴恪,一直替燕先生打理京市這邊的瑣事。”
“你好。”燕靈朝他點點頭,這人應該就是她堂哥的心腹之一了,畢竟將來要繼承燕家,堂哥身邊的人必然很早之前就著手培養了。
只不過平時燕修和她一樣朝九晚五,身邊從來不帶人,燕靈一時間還不太適應。
與燕靈打過招呼后,嚴恪才對燕修道:“按照您的吩咐,我們的人已經盯住了齊家,大部分人的行蹤都在掌控中,只有齊不言,始終沒有露面。”
“齊不言……”燕修微微瞇起眼,受人皮書控制的時候,他并非全無意識,那上面記錄的東西,但凡他看過的,都被記在了腦子里。
人皮書里那位三百年前的神照野心勃勃想要重活一世,同為神照的齊不言在看過人皮書后,會不動心嗎?
他甚至懷疑,早在三十年前,齊家得到人皮書之后就已經開始布局了。
這個計劃中,最重要的是合適的寄體,人皮書的兩次失敗足夠給齊不言提醒了,他之前對寄體有所猜測,齊不言不會想不到這點,一個擁有神照能力的寄體,才是最值得嘗試的。
而身為神照,卻又年輕的柳木木無疑會成為她的最優選。
這就能夠解釋,之前齊家對柳木木突如其來的熱情究竟是為了什么。
換魂陣法需要在子時開啟,也就是凌晨十二點,如果齊不言還沒下手,那么至少在今天之前,柳木木都還是安全的。
“燕先生?”見燕修一直不說話,嚴恪叫了他一聲。
燕修回過神,手指抵在眉心處輕輕揉了揉:“繼續找,再派幾個人去黑市。”
“是。”隨后嚴恪又問,“接下來我們要去哪兒?”
“先去卦師協會的孫會長家拜訪。”
嚴恪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和司機說了個地址,司機立即發動車子。
孫不絕很意外,竟然會在家門外見到燕修。
燕家的繼承人出事的消息,在京市并不是個秘密,很多人都在暗中觀望,想必他醒來的消息應該還沒傳出去。
短暫的驚訝后,孫不絕將人讓進了屋子里。
等人坐下,孫不絕倒了杯茶推給他,開口問:“找我有什么事?”
燕修:“晚輩冒昧,想請孫會長幫個忙。”
孫不絕挑眉,并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問:“什么忙?”
“晚輩想請您算一算,木木的下落。”
孫不絕拿著茶杯的手一頓,猛地抬頭:“你說什么?”
“木木在京市失蹤了。”
涉及到柳木木,孫不絕表情顯得有些嚴肅,他用審視的眼神打量著燕修:“失蹤多久,你家里也找不到她?”
“前天失蹤,我家里至今還沒有查到消息,不過我大概能猜到是誰做的。”
孫不絕皺起眉,竟然失蹤了兩天才開始找人,這讓他有些不滿,但還是追問道:“是誰?”
“齊家的齊不言。”
“她……你確定?”
“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孫不絕并沒有追問他這么判斷的理由,只是點點頭:“如果木木在她手里,想要推算出下落來可就有些難了,我先試試,你手上有木木常用的東西嗎?”
燕修拿出了五帝錢,孫不絕接過五帝錢看了看,五枚古幣品相極好,市場上很難遇到,即便對他而言,也算得上好東西。
“她平時用這個搖卦?”
“嗯。”
孫不絕看他一眼:“你送的?”
燕修并不意外他能猜到,這位孫會長如果不夠精明,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
“是。”
孫不絕拿著五帝錢來到陽臺,那里除了錯落擺放的花草,還有一個很大的紅木桌,桌子上除了書之外,放了許多卜卦用的道具,龜殼就擺了兩個。
他把五帝錢放到桌子上,然后轉身去旁邊木架上放著的銅盆里凈手 ,擦手的時候隨口問:“聽說你受了傷,什么時候恢復的?”
“今早。”
“哦。”將手巾掛回架子上,孫不絕語氣了然,“你家里不同意你和木木在一起。”
短短幾句話,他已經差不多能夠猜到事情原委了。
燕修還昏迷的時候,柳木木來了京市,本該在柳木木手里的五帝錢,現在回到他的手中,顯然是燕家的人做了什么。
見燕修不說話,孫不絕又道:“這也不奇怪,木木的命數太壞,沒有幾個人敢招惹,你這次出事,想必也和她多少有些關系吧。”
“只是一次意外。”燕修沉聲回答。
孫不絕搖頭,似勸誡又似警告:“年輕人還是不要一時沖動,免得將來后悔,命數不可不信。”
“晚輩不會后悔。”
“你就不怕連累到你的家人?”孫不絕從五枚銅錢中挑出三枚,又拿起一旁擺著的龜殼,將銅錢一個一個塞了進去。
“不連累他們的辦法有很多。”
孫不絕意外地看向燕修,辦法當然有很多,但是歸根結底,都必須要斬斷他和燕家的關系才能不連累到血緣親人。
“你和木木認識應該不算太久,這個決定還是有些沖動了。”燕家的繼承人,輕描淡寫地說出要脫離燕家的話,誰能信。
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說什么家里有皇位要繼承,在玄學界,燕家繼承人的位置,也差不多了。
“您不信?”
孫不絕扯了下嘴角,他要是信了這些年就白活了。
“您既然信命數,為什么不信我和她命中注定會在一起呢?”
“命中注定?誰給你們算的?”孫不絕被他逗樂了,他雙手拇指與中指壓著龜殼,開始搖卦。
燕修垂眼,唇角微微上挑:“木木算的。”
卦搖六響,然后三枚銅錢被依次擺出,而孫不絕還在驚訝于剛才聽到的話。
好一會兒,才頗有點一言難盡地說:“她敢算你就敢信?”
“木木很有天賦。”
“呵呵。”
孫不絕干笑,柳木木那搖卦水平,虧得燕修能臉不紅心不跳,夸得這么理直氣壯。
都說愛情使人盲目,他現在相信燕修對柳木木是認真的了。
連搖六卦之后,孫不絕開始推卦,好半晌他才直起身,對燕修說:“干擾很大,只能勉強推算出在她身處京市的西南方,她的血緣親人與她相距不算遠,人暫時沒事。”
血緣親人?卓家悅嗎?
那就是說,齊不言的藏身之所距離齊家祖宅不遠,然而那其實也是很大的范圍。
念頭飛快閃過后,燕修又問:“還有辦法縮小范圍嗎?”
孫不絕聽到他的話,古怪地笑了一下:“辦法當然有,其實那個辦法不必我來,你們玄師用起來更方便。”
他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好,順手將五帝錢遞還給燕修,一邊隨意地說:“血脈尋親,只要血足夠多,即便有外力阻擋也能破除,不過……事關重大,你要考慮清楚。”
特案科有規定,使用這種尋人方法,必須要征求當事人意見,而且絕對不能對當事人產生生命威脅。
這種能夠突破大部分阻礙的尋親方式,不是割破手指就能找到人那么簡單,所以才會被限制。
柳木木的生父遠在慶城,來回需要幾個小時,她生母雖然近在咫尺,卻絕對不可能答應。
孫不絕的最后一句話,不僅僅是在提醒燕修他還在職這件事,如果他要這么做,那就是兩個家族的沖突了,齊家再不濟,瘦死駱駝也比馬大。
燕修神色不動:“多謝您的指點。”
“行了,走吧,有機會讓木木帶你來家里吃飯。”孫不絕擺擺手,絕口不提卦金。
燕修朝他微微躬身。
直到燕修下了樓,孫不絕站在落地窗邊看著他上了車,低聲喃喃:“轉眼木木都談戀愛了,老柳啊,你到底做了什么準備?”
“哥,孫會長算出來了嗎?”燕靈在車里等了半個多小時,見燕修回來了,急切地追問。
燕修沒有理她,而是問嚴恪:“卓家悅現在在哪兒。”
“她一直在家,沒有出過門。”
“把人都叫來,我們去齊家。”
嚴恪似乎還想說什么,但是看了看燕修的表情,最后還是咽下了勸說的話,轉而開始打電話。
坐在旁邊的燕靈表情都要裂開了,她哥這一副要滅人滿門的樣子,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她往旁邊挪了挪,偷偷去摸手機,突然聽到燕修冷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要做多余的事。”
燕靈僵住不動,用手指偷偷把手機塞回兜里。
去齊家的路上,燕靈整個人坐立難安,就算今天能平安回家,她也一定會被她爸活活揍死。
就在她求神拜佛希望誰能讓燕修冷靜下來的時候,終于有人將他們的車攔了下來。
車停了,燕靈生無可戀地把頭抵在車窗上,再開五分鐘,他們就要到齊家祖宅了。
燕百聞沉著臉走向商務車,一把拉開車門,毫不意外地看見本該在醫院的兒子出現在這里。
父子二人目光相對,燕百聞咬牙切齒地問:“你打算去齊家干什么?”
“不干什么,去拜訪一下我女朋友的生母。”燕修語氣淡定。
“燕修,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無論你覺得齊家做了什么,沒有證據,你就不能出手,我不希望有一天要去特殊監獄探望你。”
燕修嗤笑一聲,看著車外圍上來的人:“如果您能關我一輩子,也行。”
燕百聞強忍怒氣,從來不惹麻煩的兒子一旦叛逆起來,就是奔著生生氣死他這個目的來的。
深吸了好幾口氣,他才說:“你給我點時間,我一定幫你把人找到。”
燕修下車,站在燕百聞面前:“可以,今晚十點之前,如果您還找不到人,就讓我來。”
“十點?”燕百聞皺眉,略微思索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好,在那之前,你先回家。”
燕修走了,但是他把嚴恪留了下來,燕百聞倒也沒有拒絕。
然而就算這樣,動用了燕家幾乎全部的力量,他們也只查到,柳木木兩天之前曾經在齊家祖宅附近露面,但是很快被轉移,從那之后,就再也沒有她的蹤跡了,和她一起失去蹤跡的還有齊家的姑奶奶齊不言。
燕家請的幾位卦師本事不如孫不絕,燕百聞只能按照燕修提供的方位,讓人篩選了大部分地方,但就是沒有找到人。
晚上八點多,天色才徹底暗了下來,夏日的夜晚沒有風,依舊悶熱。
院子里,燕修拿著水管,按照燕夫人的吩咐,給花澆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屋內時鐘的指針漸漸由九指向十,汽車的引擎聲響起,大門打開,燕百聞帶著嚴恪走了進來。
燕修轉過身看向兩人,不需要問,就已經知道了結果。性命攸關的事,齊不言怎么會那么容易讓人找到。
燕百聞在面對兒子的時候,臉上有些掛不住,現在基本可以肯定,柳木木在齊不言手里,但齊不言比他想象的更加謹慎,她前段時候確實住在齊家祖宅,然而兩天前人就不見了,現在齊家人也找不到她。
燕修把手里的水管塞到燕百聞手里:“還有一半花沒澆水,您繼續。”
燕百聞捏著水管,嘆了口氣,問道:“燕修,你應該知道你要做的事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嗎?”
燕修沒有回頭:“您放心,這是我個人行為,與家族無關。”
燕百聞一時心情復雜,他的兒子向來冷靜自持,為了一個女人做出這么不理智的事,他做夢都沒想到。
“你就不能不去?”
燕修腳步頓住,半晌才開口:“父親,為了和您的約定,我等到了現在,剩下的時間是她的。”
無論多么想要阻止,燕百聞最終還是擺了擺手:“去吧,自己小心。”
沒有了燕百聞的阻攔,燕修的車順駛離。
嚴恪自然跟著燕修一起離開,今天晚上,燕修的一切行動都不會有燕家人參與。
“黑市的人安排好了嗎。”上車后,燕修問。
“人都安排妥了,分了四隊,只等人來取陰血。”
“嗯,剩下的人去齊家附近等。”
“是。”
如果陰血這條線有用,他自然不需要去齊家,但如果只是個幌子,最后還是需要卓家悅。
對付人老成精的家伙,無論多少計劃都不算多。
晚上十一點,喧囂的城市漸漸安靜下來,寬闊的馬路上,依舊不時有車駛過。
手機鈴聲響起,嚴恪按下免提,里面傳來了說話聲:“燕先生,來了兩撥人取陰血,我們已經跟了上去,一個往城東去,一個往城北去。”
嚴恪掛掉電話,轉頭看燕修,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燕修一直沉默著,換魂陣前期布置很多,齊不言不會冒著被發現的風險臨時換地方,也絕對不會讓柳木木和她分開。
既然取陰血的人離開的方向并不是西南方,那就沒有等的必要了。無論他們最終的目的是哪里,都證明了他們只是被派出來干擾視線的,燕修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浪費。
“去齊家。”
車停在一處不易察覺的拐角,周圍還有幾輛車也是以同樣的姿態隱藏。
嚴恪正想開車門,卻被燕修叫住了:“都留在車里。”
嚴恪猶豫了一下,放下了手,對已經開門下車的燕修說:“您務必小心。”
燕修走向齊家祖宅的大門,大門上的監控轉動的時候,他甚至抬頭看了一眼。
然而下一刻,監控中的畫面變成了一片雪花點。
陰冷又狂暴的氣息從燕修周身散發開來,悶熱的空氣中,突然多了森森寒意,他腳旁的草叢幾乎是瞬間枯萎。
齊家祖宅的雕花鐵門上,鑲嵌進去的防御符文閃爍了幾下,然后就徹底暗了下去。
齊家祖宅的護衛只來得及撥通齊明昭的電話提醒了他一句,就在濃重的煞氣中失去了意識。
向來習慣早睡的卓家悅被大力推醒,她還沒徹底清醒,就見自己丈夫一臉慌張的樣子。
“怎么了?”她疑惑地問。
“出事了。”
下一刻,卓家悅就感覺到了不對。
臥室內開著空調,但是溫度適宜,可現在她已經冷得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
周圍的聲音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只剩下清晰的腳步聲,那個腳步聲在上樓,朝他們的臥室一步步走過來,然后停在臥室門外。
咚咚咚的三聲敲門聲,讓臥室內的夫妻二人同時打了個寒顫。
敲門的人完全沒有耐性,三聲之后,一腳將門踹開,巨大的哐當聲回響在屋子里,卻沒有驚動任何人。
男人高大的身形隱沒在走廊的黑暗中,屋內的兩人只能勉強看出一個人的輪廓。
“你是誰,想干什么?”齊明昭壓抑著聲音里的顫抖,能夠輕易闖入齊家祖宅的人,現在也可以輕易要了他的命。
他腦子里還在拼命回想,是誰要害他,燕修已經邁步走進這間臥室,然后點亮了臥室內的燈。
“燕修!”在看到燕修臉的瞬間,齊明昭驚得幾乎跳了起來。
燕修的目光卻完全沒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看向一旁瑟縮著的卓家悅:“冒昧打擾,在下想找齊夫人借點東西。”
“燕修,你竟敢擅闖我們齊家,我……”
燕修嫌惡地看了齊明昭一眼,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完全不受控制一樣,漲的臉和脖子通紅,隨時要掐死自己。
“住、住手。”眼看丈夫指望不上,卓家悅強忍著恐懼開口,“你想借什么。”
“你的血。”
“我……我答應你,你先放了我丈夫。”卓家悅嘴唇哆嗦著,對上了齊明昭絕望的眼神,這種局面,也沒有她拒絕的余地,只能盡力保全兩人的性命。
燕修轉身離開,她也咬牙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空曠的院子里,看著身穿白色睡裙,披散著頭發,嚇得嘴唇發白的卓家悅,燕修眼里沒有絲毫憐憫。
“伸手。”
卓家悅伸出手,燕修手指劃過她的手腕,隨后沾著她的血在她整條胳膊上畫了一道符。
有了符,她并不會感覺到疼,卻能夠感覺到血液大量流失,身體的寒冷。
她預感不好,心里已經開始后悔,卻根本不敢收回手。
最后,她只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問眼前神情淡漠的年輕人:“你要我的血干什么?”
“找人。”
卓家悅心頭一涼,就算她不是玄師,可好歹嫁給齊明昭這么多年,怎么會不知道這種用血找人的方法究竟是要找誰的。
她的寧寧就在家里,剩下的,就只有柳木木!
兩天前,齊家的一名藥師把柳木木帶回來的時候,她遠遠地看到了,私下里詢問齊明昭的時候,卻被他警告不要多管閑事。
如果燕修真的通過她的血找到了柳木木,破壞了齊家的計劃,到時候她和兒子的處境一定更糟糕。
想到這里,卓家悅已經有些退縮了。
燕修一把抓住她往回縮的手腕:“齊夫人最好配合一點,如果你的血不夠,那就只好加上你兒子的血了。”
卓家悅最后也不知道她的血夠不夠,因為血抽了大半,她就已經昏了過去。
看了眼手背上多出的血紋,燕修跨過倒在地上的卓家悅,走出了齊家祖宅的大門。
感覺自己等了一個世紀那么久的嚴恪終于松了口氣:“燕先生?”
燕修揚了揚下巴,對司機說:“下去。”
司機不敢耽擱,趕忙下車,換成燕修坐到了駕駛位上。
他一手扶著方向盤,啟動了車子。
暗淡的光線下,嚴恪看到了燕修手背上血紅色的紋路隨著車的行駛正在不停調整方向。
這輛車駛出后,其余幾輛車也跟了上去,只留下安靜的如同沒有活人的齊家祖宅。
二十分鐘之后,齊家祖宅里的人才陸陸續續跑了出來,其中還夾雜著尖叫聲,以及齊明昭的咆哮聲。
卓家悅被發現昏迷在院子里,失血過多,但還有呼吸。
齊明昭直接將電話打到特殊案件調查總局,要求他們立刻派人過來,然后才叫了救護車。
他黑著臉穿著睡衣站在院子里,朝著經過的每一個人怒吼,想要發泄心里的憤怒,卻又無能為力。
今天晚上,齊家的臉面算是丟盡了。
第110章
齊不言的藏身地確實距離齊家老宅不遠,甚至不到半個小時的車程。
這是一片老住宅區,按照常理,是齊不言最不可能來的地方,但她現在就在這里。
白天的時候小區還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到了夜里,卻安靜的仿佛沒有活人。
車停在小區外的時候,用肉眼看不見異常,但腳剛踏進小區,眼前瞬間起了一層霧,越往里走,霧就越重,讓人感覺像是進了迷宮,逐漸失去方向感。
燕修帶來的人都跟了進來,警惕地觀察著周圍,這里的霧氣有問題,對人的五感有很強的干擾性,這樣的環境,如果有人隱藏在角落里,很難被發現。
雖然沒辦法探查,但是從進來之后,他們的肌肉就是緊繃的,那是潛意識里身體感知到危險產生的反應。
燕修看了眼手表,現在是十一點三十九,但是手表的指針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停止了。
他手上的那條血紋,始終指著小區最深處。
小區最里面那棟樓已經完全隱藏在霧中,樓頂上無數根蠟燭燃燒產生的光,根本無法透過濃重的霧氣。
柳木木側躺在水泥地面上,因為中了藥,渾身無力,只有意識是清醒的。
她身下是已經畫好的繁復又巨大的陣圖,混合著草木的清香與血的甜腥味,陣中央,擺著攤開的人皮書,書中的意識已經被徹底磨滅,變回了死物。
它大概做夢都想不到,幾百年的謀劃,最終是為別人做嫁衣,連它也成了齊不言的墊腳石。
陣前擺著法壇,齊不言拖著遲緩的步子在法壇前布置,她的身體惡化的很快,這幾天,連走路都有些費勁了,但她并不在意,身體上的痛苦只是短暫的,很快她就能脫離這個軀殼了。
法壇上放著香爐,里面有一柱線香,很快就要燃燒到底了。
法壇旁邊,還擺了一些暫時沒有用上的東西,有四黑四白八塊雕好的鎮命石,還有兩大塊雕琢成人形的玉,上面各掛著一塊陰沉木牌,分別刻著柳木木和齊不言的生辰八字。
柳木木面朝的方向,稍稍抬頭,正好能看見那兩塊木牌。她雖然對陣法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能夠同時用到鎮命石和兩人生辰八字的陣法,很大概率是用來換命的。
“你還打算和我換命?”柳木木的嗓子有些啞,但足夠齊不言聽到她的聲音。
齊不言意外地回身看了她一眼,右臉上的那道疤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你倒也不算不學無術,竟然看出來了。”
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而顯得蒼白的唇微微顫了顫,她倒是寧愿沒看出來。
齊不言卻好像被一句話她的話勾起了傾訴的欲望,對她說:“我既然得到了你的身體,自然要配上一個完美的命格才行。這世上,只有我自己的命格,配得上我自己。”
“你的命很好嗎?”說話的時候,柳木木的臉頰蹭在水泥地上,微微刺痛。
提及自己的命格,齊不言語氣難掩自傲:“我出生不久,家中長輩就請了大師批命,得了八個字:遇難成祥,逢兇化吉。”
命格中,富、貴以及運上升到頂點都是極致的好命,而她就占了運。
當時玄學圈還不穩定,暗地里更是十分混亂,這樣的好運無論是給她還是給她的家族,都帶來了相當大的好處。
不過很快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中閃過一絲兇戾,抬手摸了摸右臉上的傷疤:“當年有人曾經布下連環殺局想要我的命,可他們都失敗了。”
雖然她在那場針對她的死局里失去了丈夫和半張臉,但還是活了下來,并且未來會活得更久,最后贏的那個人還是她!
柳木木眼中難掩詫異,她終于知道,自己在齊不言面前使用神照,為什么不會產生負面效果了,因為對方的命格能夠完全壓制住自己命格中帶來的厄運。
如果齊不言的命真的這么好,那今天自己活下來的幾率就更小了。
這幾天,柳木木其實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可到這個時候,還是會心慌。
是人,都不會愿意直面死亡。哪怕從小她就知道,她所在的世界里,并不安全,暗處都是血腥。
她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能力規避風險,甚至命格帶來的厄運都會成為她的武器,卻不知道身處絕境的時候要怎么辦,爺爺唯獨沒有教過她這個。
香爐里的線香明明滅滅的閃爍著,隨時要燃燒殆盡。
齊不言拿出一把小刀,朝著柳木木走去。
她在柳木木的十根手指上都劃了口子,然后回到了與人皮書相對的,陣法的另外一邊,盤腿坐在地上,用同樣的辦法也在自己手上劃出了口子,然后將十指死死按在地上。
當線香終于燃盡,天上忽然烏云密布,頭頂隱隱約約還有雷聲響起,一陣風吹過,樓頂的蠟燭瞬間滅了大半,光線越發暗淡。
這個時候,她們身下的陣法啟動了。
外面的聲音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就好像來到了另外的空間,空間中只剩下自己。
手指上的疼痛很快變成了麻癢,柳木木可以清楚地聽到,她的血滴在地上的聲音。
地上的陣法有一股莫名的吸力,在抽她體內的血。
血滴在陣中,凝成一股血線,像是活著的蟲子一樣,朝著陣法中央的人皮書涌去。
另外一邊的齊不言,和她這邊的情況一模一樣,她的嘴一張一合,似乎在念誦什么,但是柳木木聽不到。
人皮書吸收著兩人的血液,血液被吸進書中后不知道在書頁上勾畫著什么。
柳木木幾乎無法將目光從人皮書上移開,她的腦袋一陣陣發暈,好像有什么東西,把她朝著人皮書的方向拽,可其實她根本沒有挪動過分毫。
她的意識開始不受控制,記憶在腦中回閃。
眼前的一幕幕畫面,有她在老家的門口亂跑,爺爺在里面喊她回家吃飯;有她在劉瞎子家里偷偷吃了三個冰淇淋,回到家里肚子疼的直流眼淚,兩個老頭為她差點打起來;有爺爺離世之前給她削蘋果,還有劉瞎子去世那天,燕修舉著傘站在自己面前……
那是她的記憶,人皮書在讀取她的記憶?
柳木木猛地睜大眼睛,在晦暗的光線下,她的瞳孔中竟然映出了幾道金色紋路。
而就在同一時刻,樓頂鎖著的門被一腳踹開,森冷的煞氣伴隨著濃郁的血腥氣逸散開來。
陣法中因為失血而顯得有些昏沉的齊不言猛地轉過頭,來人朝她走來,身后留下了一串深色腳印。
那是血的顏色,是守在這道門外的齊未名身上的血。
即使齊不言為了今晚做了很多無用的布置,但也沒想過,真的有人能找過來。
在對上燕修毫無感情的冰冷目光時,齊不言心中一寒,下一刻,濃重的煞氣朝她的方向卷來,卻在陣法的最外圍被擋了回去。
見狀她終于松了口氣,得意地笑了:“你來晚了,換魂陣法一旦開啟,誰也阻止不了。”
第一段咒文念完,陣法開啟,就無法關閉,她最終還是成功了。
燕修沒有理她,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柳木木身上。
他的小姑娘蜷縮在地上,身體微微起伏,似乎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確認了她的情況后,燕修才將目光移開。
他當然不會相信齊不言的話,這個世上沒有什么不能破開的陣法,只有實力不夠的人。
燕修微微抬起雙手,自發抽取體內所有的煞氣,煞氣大量聚集,已經變成了濃郁的黑色,將他整個人都籠罩了起來。
在煞氣凝聚成形的那一刻,特殊案件調查總局擺在大廳中的巨型探測儀發出刺眼的紅光,意味著有足以影響整個城市的特殊能量在聚集。
今晚值班的是總部的一位副局長,叫周奎,向來對燕家有意見,聽到警報聲從辦公室里出來的時候,臉色就十分不好看,
剛剛,齊明昭報警說燕修擅闖齊家,并重傷他妻子,現在又是災難級警報,必然也跟燕家的那個燕修脫不開干系。
他早就提議要將燕修這種危險人物監控起來,偏偏因為燕家的聲望,大部分人反對,現在果然出事了。
周奎走出辦公樓,對等候在外面,已經全副武裝的調查員們沉聲吩咐:“帶好武器和探測儀,找到燕修后第一時間制服,如果對方反抗,不必留情。”
“是。”
就在周局長帶人準備上車的時候,外面開進來一輛車,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周奎擰著眉看向那輛車,就見車門打開,卦師協會的會長孫不絕,以及幾位十分面熟的卦師從車上走了下來。
“孫會長,是有什么事嗎?”周奎臉上的不悅之色散去,語氣有些遲疑。
這些位卦師雖然久居京市,但是重金難請,今天怎么都出來了,因為燕修?
燕家在卦師協會有這么大面子嗎?
孫不絕笑呵呵地說:“我們幾個的目的地和周局長一致,如果不麻煩的話,還請周局長為我們引個路。”
“這……”周奎有些遲疑。
“周局長放心,我們只是算出了些東西,想去看看,絕對不會耽誤你們的正事,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當然方便。”周奎答應得痛快,人嘛,總要為現實原因折腰,他這能叫妥協嗎?這明明叫尊老。
……
普通人肉眼無法看見的煞氣,在燕修的周圍形成巨大的氣旋,在玄師的眼中,黑色的氣柱張牙舞爪直沖天際,分外明顯。
燕修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上虛虛劃下一道,血順著手掌滴在地上,吞了他的血后,地面的煞氣翻滾,分離又匯聚,最后凝聚成蛇形,朝著換魂陣蜂擁而去。
那些擁有紅色眼睛,由煞氣凝聚成的蛇不知恐懼,不知疲憊,瘋狂地攻擊換魂陣。
一條被震散,又有更多涌上來。
齊不言不敢再耽擱下去,雖然人皮書上說換魂陣無法打破,但是前面沒人能破,不代表真的破不開。
她不再看向燕修,而是繼續念誦咒文,邪具像是聽到了指令一樣,加快了吸收血液的速度,同時,對柳木木產生的影響越來越大。
直到柳木木再也無法思考,她抱著頭,腦袋里回響的只有齊不言念出的,不知意義的咒文。
最后一段咒文念完,齊不言感覺自己身體一輕,書中記錄的即將脫離身體的感覺剛剛出現,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喜悅,人皮書上,吸收了柳木木血液的那幾頁紙突然碎掉了。
就像是看不見的刀從上面快速劃過,碎成了幾片。
變故來的太過突然,齊不言還沒有反應過來,只看見柳木木身上浮起一道巨大的金色符箓,將她牢牢護住。
下一瞬煞氣涌入,換魂陣被破了。
完了!
被煞氣死死釘在原地的齊不言噴出一口血,腦子里只剩下這兩個字。
柳木木看不見包裹住她的符箓,卻能夠感覺到一切在恢復正常。
她從死寂無聲的絕望里,回到了人世。
就連身體,也稍稍恢復了力氣。她滿是血的手撐在地上,慢慢直起身轉過頭,然后,看到了燕修。
被抓的時候她沒哭過,換魂陣開啟全無希望的時候她沒哭過,可是看到燕修的時候,恐懼和害怕仿佛全部隨著眼淚噴涌而出。
燕修快步走到柳木木身邊,屈膝半跪在地上,把朝他撲過來的小姑娘一把抱住。
“你怎么才來。”柳木木把頭死死埋在他懷里,一邊抽噎一邊說話,聲音含含糊糊,全是委屈。
燕修輕撫她單薄輕顫的脊背,一遍一遍告訴她:“我在這,別怕。”
過了好一會兒,柳木木的情緒才稍稍平復,她微微抬起頭,眼睛和鼻尖都哭得通紅,睫毛上還掛著要落不落的淚珠。
燕修抬手,緩緩蹭去她臉上的淚痕,柳木木卻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后躲了一下,她攥著他西裝外套的手慢慢松開。
“我……”柳木木垂下眼,躲開他的目光,“我們……”
她吞吞吐吐幾度遲疑,曾經在醫院里,能夠面對無知無覺的燕修說出口的分手,到了他面前卻張不開嘴。
不想說,又不能不說。
燕修的指尖在她耳側不經意地劃過,聲音低沉又溫柔:“想說什么?”
柳木木鼓起勇氣,打算快刀斬亂麻,一抬眼,就對上了他冰冷黝黑的雙眸。
他好像早就知道她要說什么一樣,垂眸注視著她,柳木木被他的眼神驚到,一時間忘了說話。
半晌,燕修倏地嘆了口氣:“算了。”
他低頭吻住她的唇,帶著幾分粗暴又格外熾熱,仿佛要把她吞進肚子里一樣。
柳木木幾乎要窒息,她抓著燕修的背,手上的血都沾了上去。
等燕修終于放開她,柳木木掛在他身上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所有的情緒都變成了差點被憋死的憤怒,她一雙瞪圓的杏眼幾乎要噴火。
燕修的舌尖舔了下被她咬破的下唇,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完全沒有反省的意思。
下一刻,柳木木感覺后頸一痛,瞬間失去了意識。
燕修將柳木木放下,然后轉過身。
看到突然轉向自己的燕修,齊不言終于感覺到恐懼,她瞳孔緊縮:“你想干什么?”
聽到齊不言的話,燕修語氣平淡:“放心,殺人是犯法的,你不會死在我手上。”
他走到陣中央,陣法被破,人皮書的書頁被毀,但大半還是完好的。他拎起了人皮書,發現里面的意識已經徹底消散,并沒有多驚訝。
“你看過這本書嗎?”他突然問。
齊不言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眼神警惕,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當然。”
“我也看過。”燕修笑了。
齊不言僅剩的那只眼睛陡然睜大。
燕修越過她,走向法壇,法壇旁邊的鎮命石和玉雕都完好無損,燕修拿起一個木牌看了看,滿意道:“準備的很齊全。”
“你不能這么做!!!”齊不言的聲音幾乎走調,她想要掙扎,但是現在的她面對的不是中了藥的柳木木,而是一身煞氣,實力深不可測的燕修。
他甚至不用動手,只是煞氣就足夠要她動彈不得。
燕修不緊不慢地將鎮命石安放好,又將分別代表兩人的石雕放到了陣法兩端,正對著陣中的齊不言和柳木木。
齊不言被看不見的煞氣拖到了柳木木那側,而燕修則抱著柳木木,將她放到了齊不言原本的位置上。
所謂的換命,其實是強行掠奪命格,所有的反噬,由被掠奪的人一力承擔。
研究出陣法的人足夠天才,也足夠心狠手辣。
燕修冷冷地看著哭嚎慘叫的齊不言,神情淡漠。
“你、你不能這么做,這是犯法的,特案局不會放過你!”從齊不言口中說出的犯法,格外的具有諷刺意味。
“我當然能。”燕修說,“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遠不會把這個陣法用在她身上,倒是應該感謝你的奉獻。”
對于柳木木,他從來不需要選擇。
答應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好了選擇,也沒打算反悔。
可齊不言卻偏偏撞到了他面前,燕修從來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他不會主動害人,不意味著送上門的好處,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