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往事真相
幾天后。
宜江市的某一處日料店。午餐時間。
這是一間中高檔位的日料店。人均消費不低, 卻也沒有貴得離譜。因此店里客人還不少，需要打電話預(yù)約位置。
“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
趙乙開口說這話的時候，正好服務(wù)員端著盤子上菜。
趙乙禮貌抬頭, 用和語輕輕對服務(wù)員說了句謝謝。然后繼續(xù)好整以暇地微笑看著面前的男人。
對方不知從哪里得來了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趙乙本來還有些意外。不過正好，他本來也想跟這個人談?wù)劇?br />
趙乙今天出門前特意換上了昂貴的西裝。西裝革履, 整個人看上去矜貴又帥氣。
從小到大，他那張臉都備受寵愛。他清楚知道這一點, 也打算利用這一點，好好打擊一下對方的自信。
——上次在昆蟲館被滅火器噴得狼狽不堪，這次一定要找回場子！
趙乙不動聲色地摩挲著袖口的寶石袖釘，臉上掛著從容自信的微笑。以顯示自己經(jīng)常出入這種高檔場所。
“別擔(dān)心，這頓飯我會付賬。”
他體貼地說。
然后裝作有些好奇地，隨意而又輕蔑地問道，“你不常來這種地方吧？”
榮鋒卻根本不接他的話, 只是皺眉打量著店里的環(huán)境。
……感覺消防不過關(guān)。
回頭得讓兄弟們來查一下, 這家店到底有多少火災(zāi)隱患。搞不好需要停業(yè)整改。
榮鋒職業(yè)病犯了，盯著這家充滿火災(zāi)隱患的餐飲店，眉頭緊皺。
趙乙卻誤會了他的意思, 哈哈大笑道：“別緊張別緊張, 這不是什么高端場所。不用太拘束, 放輕松一點好了。我平常經(jīng)常來的。”
榮鋒：“……”
不禁露出了看智障的表情。
何止不是高端場所，甚至連消防都過不了關(guān)！
你把見面地點選在這里是要拉著我跟你同歸于盡嗎？！
榮鋒不由惱火。卻還是壓著脾氣，沉聲道：“廢話就不必了。我直說了。跟蹤尾隨涉嫌違法, 我不管你在國外是什么樣的, 回國了就要遵守國內(nèi)的法律。請你遵守法律, 不要再做涉嫌違法的事。”
違法？
趙乙嗤笑一聲, 正要反駁，卻見對方拿出一份《立案決定書》。上面的犯罪嫌疑人正是自己的名字！
趙乙瞬間頭皮一炸，驚道：“什么？！你要告我？！”
他還以為這個人約他出來是想打聽秦霜星當年的事，沒想到居然是為了給他看《立案決定書》？！
榮鋒道：“昆蟲館提供了監(jiān)控，證實你已經(jīng)在附近游蕩了好幾天。那天我跟秦霜星進館后，你也是全程尾隨。趁我離開時對他進行騷擾。因此公安局受理了這件【跟蹤尾隨騷擾案件】。已經(jīng)對你展開調(diào)查。請你不要再知法犯法，不要再去打擾他的生活。”
趙乙：“……”
難怪昨天看到有警察出入公司……
而且最近同事看他的眼光都不太對勁！
趙乙表情一僵，臉上卻還是硬擠出笑容。干笑道：“我覺得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吧？你知道我跟他是同學(xué)，老同學(xué)見個面有什么問題呢？對了，你應(yīng)該問過他了吧，我們當年發(fā)生的事……”
榮鋒眉頭一皺。
趙乙心想這人果然很介意那件事！心中正得意，卻聽面前那不怒自威的男人冷冷道：
“誰跟你‘我們’。他都當面罵過你了，你還不記罵？非要我再罵你一遍？”
榮鋒冷笑，“麻煩你別再故意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造謠誹謗也是犯法的，你真的應(yīng)該去好好接受一下普法教育。”
趙乙被他懟得惱羞成怒，不由氣急敗壞道：“喂！什么啊！什么造謠誹謗？我不覺得他對你說了實話！看來你還在受到他的欺騙！就讓我來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吧！愚蠢的男人！！！”
榮鋒：“……”
眉頭又皺起來了。
趙乙心中又是一喜，心想急了急了，這人終于急了。
榮鋒確實十分不耐煩。他煩躁地揉了下眉頭，耐著性子道：“不是，你這人平常說話就這樣嗎？才出去留了幾年學(xué)，就滿口翻譯腔了？你還記得你是華國人嗎？還能不能好好說華語了？！”
趙乙：“……”
他說話確實有這個毛病。有時候會忍不住用日語的語法來說華語。
“就讓我來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吧！”這句話用日語來說完全沒問題，和國人日常生活中就是這么說話的。
“愚蠢的男人！”這句話放在日語里也完全沒問題，用日語發(fā)音讀出來甚至是擲地有聲，非常有氣勢。
但是用華語說出來，怎么就這么羞恥！！！
趙乙這才意識到——其實真正急了的人是他才對！
他已經(jīng)連語言習(xí)慣都暴露出來了，自己卻一無所知！
更讓人羞恥的是，他還遭到了對方的嫌棄！！！
對方臉上這滿滿的看智障中二病的表情！
啊啊啊啊簡直讓人難以忍受！
“你……好，好！”趙乙不怒反笑，心想自己必須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給面前這個無禮的男人一個致命一擊！
于是他故作淡定地理了理襯衫領(lǐng)帶，重新又恢復(fù)成優(yōu)雅得體的笑容。
“剛剛是我失禮了……”趙乙試圖重整態(tài)勢。
榮鋒：“別廢話，講重點。”
趙乙：“……”
措不及防又被噎了一下，趙乙強壓著惱火，笑容僵硬道，“我跟秦霜星是同學(xué)，這一點毋庸置疑。那年夏天，我也確確實實對他發(fā)出了請，請他和我一起參加花火大會。他當時說自己想以學(xué)業(yè)為重，暫時還不想談戀愛……”
“他拒絕你了。”榮鋒冷冷打斷他。
“對，他是拒絕我了……”趙乙卻笑了笑，“但他第二天還是去煙花祭典上找我了。”
榮鋒：“？”
趙乙看到他的驚訝神色，不由得意，心想秦霜星果然不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
趙乙的臉上浮現(xiàn)出得意的微笑，語氣卻故作同情道：“看來你還不知道吧？他雖然當時以學(xué)業(yè)為由拒絕了我，第二天卻還是忍不住去找我。結(jié)果卻意外遇到了我的另一名追求者……”
榮鋒：“……”
趙乙的思緒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
炎熱的夏夜，煙花燦爛的祭典。
他被秦霜星拒絕后，就去找了另一個相貌清秀的小男生。他知道那個小男生暗戀他很久了，他在秦霜星那里碰了壁，轉(zhuǎn)而就去找了絕對不會拒絕自己的人。
果然如他所料。小男生驚喜而幸福地答應(yīng)了他。
第二天還特意打扮一番，換上了帥氣可愛的浴衣，和他一起參加花火大會。
那小男生雖然長得不如秦霜星，但也是學(xué)校里小有名氣的美少年。
身穿淡青色浴衣的小男生，含羞帶怯地依偎在他身邊。周圍其他朋友們也在起哄，這讓趙乙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
趙乙當年出國前也是校草級別的人物，十分享受同齡人的追捧。
就在他沉浸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時，秦霜星忽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手里還拿著一串三色團子。
看到趙乙和那小男生手牽著手，秦霜星大受打擊，連手里的三色團子都掉了。
隨即就落荒而逃。
“……其實我約那男生，本來也只是跟他賭氣。”趙乙想起當年的場景，心里還有些忍不住的得意，“我沒想到他竟然會偷偷來花火大會找我……”
榮鋒：“……”
趙乙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完全沒注意到榮鋒越來越一言難盡的表情。
他自顧自地往下敘述著。
秦霜星的反常舉動，自然引起了身旁小男生的懷疑。
“為了不讓我的小男友吃醋，我當然只好說，是秦霜星誤會我要告白，結(jié)果卻撞見我和其他人一起逛夜市，因此大受打擊。誰知道我的小男友還是很生氣，到處去跟人說這件事。”
趙乙聳聳肩，“我本來想約秦霜星出來解釋清楚，結(jié)果他根本不回我消息。我也只好冷處理……沒想到，沒過多久，他就傷心過度，中斷學(xué)業(yè)提前回國了。”
榮鋒：“……”
榮鋒表情復(fù)雜，讓人讀不出情緒。
趙乙覺得自己這番話達到了目的，他成功動搖了眼前的男人。于是他感慨似的嘆了口氣，露出一個浪子回頭的笑容：“現(xiàn)在你明白了吧？他當年其實是喜歡我的。否則怎么會傷心欲絕到再也不去學(xué)校？我現(xiàn)在也意識到了錯誤，知道當年為了面子而撒謊，是很愚蠢的事情。我傷害了一個真心喜歡我的人……”
“停。”
榮鋒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一言難盡地打斷了他。
“有沒有可能，他去那個煙花大會，就真的只是為了，看煙花？”
趙乙：“？”
榮鋒額角青筋微微凸起，趙乙方才那番話聽得他血壓都上來了，要不是打人犯法，他現(xiàn)在早就把這混蛋揍得黏在墻上摳都摳不下來了。
“那年他剛出國。他一直對動漫里的場景抱有向往……”榮鋒耐著性子，試圖用人話跟這傻逼解釋，“他其實不是不想去參加那場活動，他只是不想跟你去，你明白么？”
他、只、是、不、想、跟、你、去。
趙乙：“？？？”
仿佛從未預(yù)料到這種可能性，趙乙震驚地瞪大眼珠子。
“怎么可能？！”趙乙脫口而出，“那他為什么見了我就跑？！”
“因為尷尬啊！！！”榮鋒也是驚了，沒想到趙乙這個蠢貨居然智障到這個程度，“你前腳才剛跟他告白，后腳就勾搭上了其他小男生。這換誰撞見不尷尬？他又不喜歡你！你跟誰牽手逛街管他屁事！他是被你尷尬到了才會扭頭就跑！誰管你跟誰談戀愛啊！”
趙乙嘴角一抽，還是嘴硬辯解道：“……我沒有跟他告白，我只是請他去參加花火大會……”
“那你還來跟我說個——”
榮鋒額頭青筋直爆，差點就要爆粗，想起這里是公共場合，周圍還有小朋友，便硬生生把粗鄙之語給咽回去了。
趙乙一想，也對，現(xiàn)在再否認當年的小把戲已經(jīng)沒意思了。遂承認道：“好，我確實是打算跟他告白……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不喜歡我？？？”
“？？？”榮鋒再次被這人的自戀給震驚了，“他不是已經(jīng)當面拒絕你了嗎？！”
“誰知道他是不是傲嬌！”趙乙也氣憤起來，“你怎么證明他當年沒喜歡過我？！”
“因為你不是他喜歡的款。”榮鋒忽然冷靜了，目光涼涼地看著他。
趙乙：“？”
榮鋒：“他喜歡長得高的。”
伸手在自己頭頂比了比。
“而且要身材好的。”
又舉起大拇指朝自己胸膛比了比。
趙乙情不自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先看了看他一米九的身高，又看了看他挺拔悍利充滿力量威懾感的身材。
再低頭看看自己——
一條細狗。
他這種纖細修長的身形，放在和國很受歡迎。
和面前這男人一比，就有些過于……弱不禁風(fēng)了。
“你、你又知道了！”趙乙惱羞成怒，想要跳起來打人又不敢。
——以他們兩個的體格差，他要是真的跳起來跟榮鋒動手……
不出三分鐘，榮鋒就會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死。
這點自知之明，趙乙還是有的。
因此他只好把臉憋得通紅，嘀嘀咕咕地用和語念叨著什么。
估計不是什么好話。
路過的能聽懂和語的服務(wù)員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紛紛側(cè)目。
榮鋒看著他無能狂怒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個人可笑極了。
榮鋒懶得再浪費時間，便嗤笑一聲，站起身來。
趙乙卻悚然一驚，慌張地抓住桌子，色厲內(nèi)荏道：“你、你想干什么！這里是公共場合！你不能對我動粗！”
“動粗？”榮鋒心想這人怎么這么會腦補。
既然如此，給他一個教訓(xùn)也好。
榮鋒瞇了下眼，正想隨便說些什么嚇唬他一下。
桌上手機忽然一震。
榮鋒下意識望去，看到屏幕上方彈出一條緊急通報。
“全體消防員注意！金陽山森林大火！所有人立即返崗！立刻參與救援！”
森林大火——
連日沒有降雨，天氣干燥，氣溫居高不下。
最令人擔(dān)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fā)生了！
榮鋒眉心一跳，神色凜然，渾身肌肉瞬間緊繃！
下一秒，他抓起手機，猛獸出籠般狂奔出去。
勢如破竹！
“別打我！別打我！！！”
趙乙被他陡然暴漲的氣場嚇得半死，在榮鋒動身的瞬間，他嚇得后退兩步，腿軟打滑，無意間撞到了后面那桌客人的餐桌。
榮鋒卻連看也不看他。
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眨眼間已沖出店外！
只聽哐當一聲，餐盤碎落一地。
趙乙驚魂未定，一屁股坐在地上。
隨即爆發(fā)出一聲慘叫：
“啊啊啊啊——”
趙乙驚恐萬狀，伸手一摸。摸到了某個卡在自己褲子中間的尖銳物體。
“臥槽！”旁邊那桌客人也爆發(fā)出驚呼，露出了比他還要震驚失色的表情，“我的波士頓龍蝦！”
龍、龍蝦？！
趙乙臉色瞬間慘白，摸向自己后面的表情也頓時精彩萬分。
那個又尖又硬、他一屁股坐進去的東西——
居然是龍蝦？！！！
……
于是沒過多久。
整個宜江市，所有醫(yī)院，醫(yī)護人員聊天群里，都開始瘋狂轉(zhuǎn)發(fā)一個聊天記錄——
【請諸君欣賞今天一個病人自稱“摔倒時不小心坐進去的東西”……[圖片][圖片][圖片]】
【臥槽這是什么！這不是龍蝦嗎？！麥艾斯麥艾斯！重金求一雙沒看過的眼睛！！！】
【人不能，至少不應(yīng)該……】
【摔倒時不小心坐進去……好的，懂了。這也太、不、小、心了吧！】
【絕了。詭計多端的南桐……】
第82章 森林大火
——半小時前。
金陽山山腳, 靠近村莊的入口處。
秦霜星今天扛著裝備，一個人來到金陽山。
上次和宋錚學(xué)長一起進行的野外考察，收獲頗豐。他收集到了很多有意思的昆蟲。
事后帶回實驗室一看, 他發(fā)現(xiàn)有些昆蟲身上表現(xiàn)出了一些令人在意的特性。于是今天趁著有空，他想去之前記錄過的捕捉地點再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同類型的昆蟲, 以佐證自己的猜測。
因為捕捉地點就在山腳附近，一個人進山也完全沒問題, 秦霜星便沒請別人。
榮鋒今天也有點事要處理。秦霜星獨自來到山腳，循著上次的路線進山。很快便開始了昆蟲采集。
今天天很熱。
秦霜星舉著捕蟲網(wǎng)，悶頭捉了會兒昆蟲，很快就熱得不行。
他一邊擦著滿頭大汗，一邊噸噸噸地往喉嚨里灌水。
九月下旬的天氣，照理說應(yīng)該已經(jīng)入秋，今年的暑熱卻格外漫長。
又干又熱, 空氣里都仿佛透著燥意。
秦霜星感覺自己呼吸間都在流失水分, 800毫升的大礦泉水瓶，他很快就喝掉了一半。
眼前卻還是熱得直冒金星。
……等等。
秦霜星放下礦泉水瓶，揉了下眼睛。不太確定地往遠處眺望著。
是他眼花了嗎？遠處山頭上的那一縷黑煙……
金陽山是一片連綿廣闊的山脈, 并不僅僅是他所在的這個山頭。整個金陽山山脈綿亙數(shù)百公里, 有著巨大的森林資源儲備。
秦霜星隱約有種不妙的預(yù)感。他趕緊從背包里翻出望遠鏡, 站上高處，凝望遠方。
心里猛地一沉。
山上確實有黑煙！
而且，就在他翻找望遠鏡的這短短幾秒, 黑煙已經(jīng)越發(fā)濃重。濃煙滾滾, 直沖天際！
著火了！
火勢還不小！
秦霜星臉色都變了, 趕緊打了119。
令人安心的是, 消防中心接線員告訴他，當?shù)伛v守的森林火警早就已經(jīng)偵測到火情，目前已經(jīng)趕往火場進行滅火。
接線員感謝他的報警，也讓他務(wù)必注意安全，盡快下山，遠離火場。
“好的好的！我馬上走！”秦霜星立刻收拾東西，沿著原路返回。
暑氣未清，天干物燥。秦霜星快速撤離，時不時回頭朝起火的地方瞟。
火勢幾乎是見風(fēng)就漲。短短幾分鐘的功夫，就已經(jīng)能在這么遠的距離里肉眼看見火光。
燒得好快！
秦霜星心里一驚，腳步也不由加快。
然而當他回到進山口時，卻忽然想起——不行！不能就這么走了！
從宜江市區(qū)過來，直線距離最短的就是這條路。
但他剛剛上山之前，注意到沿路堆積著非常多的雜物。
附近村莊正在籌備一些農(nóng)家樂旅游項目。這些雜物，大多都是建筑材料。堆積在馬路上，單向的車輛同行不是問題。
但如果山上起了大火……
這些雜物一定會影響救援！
不行，不能就這么走了！
秦霜星趕緊跑進村里。
村莊里一片祥和。年輕人都出去上班了，只留下老人和小孩，還有放養(yǎng)的田園犬四處游蕩。
老人小孩們都躲在家里避暑，街上的田園犬似乎也察覺到自然災(zāi)害，全都不安地夾緊了尾巴。
秦霜星來到村上，只見家家戶戶都大門緊閉。
他猶豫了一下，想直接去找村干部。卻根本不知道村干部現(xiàn)在在哪里。
正好眼前路過一名青壯男子。秦霜星趕緊迎上去，剛剛開口喊了聲“大哥”，那青壯男子就面色不善地回頭。
“干嘛！”男子滿頭大汗，一身皮膚曬得黝黑，顯然很不耐煩。
他嗓門兒很大，秦霜星耳膜都被震得痛了一下。此時卻根本顧不上那么多，急忙拉著這人說道：“山上著火了！大哥您知道村干部在哪里嗎？您能幫我一起喊村里人來幫忙嗎？上山的路……”
“著火了你找消防員啊！找我干嘛！”男人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秦霜星差點沒站穩(wěn)，后退兩步，勉強穩(wěn)住身體。
男人罵罵咧咧，扭頭就要走。
秦霜星著急忙慌地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這會兒除了眼前這位大哥，根本找不到其他村里人。
他心里有些發(fā)怵，但是一想到山上的火，還是硬著頭皮拽住這人。
“山上火很大！119我已經(jīng)打過了！消防員馬上就來！但是上山的路被亂七八糟的東西擋住了！”
秦霜星急道，“大哥求你了！你能不能幫幫忙，幫我找點人，我們一起去把擋路的東西搬走！不然消防車過來影響救援……”
“……”黝黑壯男皺著眉頭，惱火不已地瞪著他，“你誰啊你！我還有事兒呢！你干嘛就抓著我不放？！”
秦霜星心臟狂跳，只覺面前這人兇神惡煞，仿佛下一秒就要狠狠揍他一拳讓他閉嘴。
但是森林火災(zāi)刻不容緩，耽擱了時間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自然資源損失。
秦霜星牙齒打著顫，肌肉無法自制地抖動著。
他強壓著害怕，強迫自己抬起頭看著對方的眼睛，用盡全力大吼道：“你別管我是誰了！山上起火了不是我一個人的事！火燒得很快！你要是不想幫忙你就去告訴其他人！告訴所有人！山上起火了！快把馬路上的東西拿走！”
秦霜星吼完就扭頭跑了，他已經(jīng)不指望這個人能主動幫忙，他得趕緊去通知其他人！
黝黑壯漢倒是被他吼得愣了一下，眼睜睜看著他跑開，嘴里還不斷大喊著“山上著火了快來人啊”。
結(jié)果沒喊兩句就破聲了，破聲了卻還是聲嘶力竭地大喊。
急得好像自己家著火了一樣。
“莫名其妙……”
黝黑壯漢撓了撓頭，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遠方。
遠處，山林深處。一道道烏黑濃煙正在滾滾翻涌。
——著火的地方不止一處？！
黝黑壯漢愣了下。
等等，不對，不是不止一處。
是燥烈的熱風(fēng)，正在把燃燒的枯枝吹向四面八方，吹向更遠處……
……
森林消防在金陽山區(qū)域有駐扎點。然而由于金陽山山脈過于遼闊，日常巡防難免有疏漏。
黑煙冒起時，負責(zé)該區(qū)域的消防員剛剛結(jié)束巡查。
“草！起火了！”
早在秦霜星撥打火警之前，森林防火預(yù)警設(shè)施就已經(jīng)偵測到火災(zāi)。駐守消防員立刻出發(fā)，從內(nèi)部路線上山，并沒有走村口那條路。
消防中心接到秦霜星的報警電話時，第一波森林防火消防員已經(jīng)奔赴向火災(zāi)現(xiàn)場。
所有人都立刻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天氣太干燥了。
山中的溪流、湖泊，水位都很低。樹木也因為連日不曾降雨，干裂枯燥，幾乎全都處在一點就著的狀態(tài)。
他們這些天已經(jīng)加班加點，加強巡邏防火，然而森林大火是天災(zāi)。
天災(zāi)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完全避免的。
最令人擔(dān)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fā)生了。森林防火消防員們到達現(xiàn)場時，火勢已經(jīng)蔓延了一大片。
火源中心根本無法靠近，更糟糕的是這片區(qū)域的樹木富含油脂，燃燒過程中不斷發(fā)生爆裂。燃燒飛濺的油脂會將火勢迅速擴散，再加上熱風(fēng)吹刮，這場森林大火的救援難度非常大。
森林防火消防員們立刻調(diào)動了所有人員，并且向全市消防機關(guān)發(fā)出緊急通報。
【金陽山森林大火！火勢危急！請求全體消防隊支援！】
金陽山的地方消防員已經(jīng)全部上山，指戰(zhàn)員正在進行緊急調(diào)度。
山腳村落的村干部全部趕往現(xiàn)場進行配合。指戰(zhàn)員表情凝重，站在山林入口處指揮調(diào)派。
村干部忽然一拍腦袋：“壞了！”
指戰(zhàn)員：“怎么？”
村干部滿頭大汗，焦心如焚：“最近不是在相應(yīng)上頭號召……”
指戰(zhàn)員不耐煩道：“說重點！”
村干部：“村里主干道堆了點建筑材料！東三路進來的車可能開不進來！”
——金陽山這么大一片山脈，進山的道路當然遠遠不止一條。
然而從宜江市過來，前往起火地點，直線距離最近就是那條東三路。這也就是為什么村里選擇把大量建筑材料暫時堆放在東三路。
因為這條路非常寬敞，而且這個進山口位于金陽山背面。并不在景區(qū)范圍，平日里就連驢友都很少涉足。
寬闊的大馬路幾乎無人路過，村民也就偷了懶，把建筑材料放在了交通便捷的東三路上。
本想著趕工完成進度，要不了幾天就能把材料清空，道路重新恢復(fù)暢通。
誰知道偏偏就是這時候出了事情！
“你……！”指戰(zhàn)員怒目圓睜，劈頭蓋臉地把村干部罵了一通。
村干部縮著肩膀，像個鵪鶉似的不敢說話。
指戰(zhàn)員吼完幾句，立刻意識到現(xiàn)在不是追究責(zé)任的時候。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救火！防止火勢進一步蔓延！
“你趕緊派人，去把東西搬走！”指戰(zhàn)員怒吼道，“市里的支援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了！千萬別耽擱時間！”
村干部連聲應(yīng)是，臉色蒼白地趕緊走了。
他也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一個錯誤。森林大火不是兒戲，要是真因為他的擅自做主而影響救援……
村干部越想越懊悔，恨不得跳起來抽自己兩個耳刮子。
然而當他火急火燎地沖回村里，想召集所有人去緊急搬運的時候，卻震驚地發(fā)現(xiàn)，村里家家戶戶，幾乎全都一去而空。
“怎么回事？！”
村干部大驚失色，心口一慌，正巧看見某戶人家里還剩下個正在帶娃娃的婦人。此時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急忙上前去問，“嫂子！其他人呢？其他人都去哪兒了？！”
“都去東三路啦！”婦人兩手分別牽著兩個孩子，腦袋歪著把手機夾在脖子里，還在跟人打電話，“老公你快回來！山上著火啦！大家都在幫忙救火哪！火燒得可大了！你趕緊從工地回來吧！”
村干部這才明白過來，看來是村里其他人也想起了東三路堆放的建筑材料，于是呼朋引伴地趕去搬東西了。
他心里頓時松了一大口氣，卻又不禁疑惑：這大白天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留守的不外乎老弱病殘。
唯一還算有些力氣的，就是村東頭那個老光棍。可是那老光棍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平日里就連村長都差遣不動他，他又怎么可能主動去幫忙？
帶著心里的疑惑，村干部一邊打電話喊人回來幫忙，一邊朝東三路趕去。
沒過多久，他就見到了令他瞪大眼睛的場景。
——十幾個青壯年，都在大太陽底下齊心協(xié)力，搬運著堆積成山的建筑材料。
老弱婦孺?zhèn)円苍谂赃厧兔Γλ芗暗刎暙I一份自己的力量。
他認出那十幾個年輕人，都是在附近工地上打工的。他們并不是村里人。
甚至就連包工頭都來了。
似乎是有誰，專門跑到那個工地上去，神乎其技地勸說了所有人，放下手頭的工作，趕過來幫忙清理道路……
不斷有人從村里趕來。端茶遞水，加入搬運隊伍。就連村里那個從來不服管教的老光棍，竟然也在一起幫忙。
遠處城市的方向響起消防車警報轟鳴，振奮人心的聲音令所有人都抬起頭來，遙遙望向遠方。
眾人心中，久違地升起了一股奇異的情緒。
熾熱而激昂。
……
與此同時，山腳不遠處，某家便民超市。
收銀臺前放滿了礦泉水。超市老板一邊掃著碼，一邊疑惑地抬頭看著面前的少年。
只見那少年滿面通紅，襯衣前后都被汗水浸透。顯然是在大太陽下面跑了很久。
他剛跑進超市的時候氣喘吁吁，直奔冰柜區(qū)域。超市老板還以為他只是想買瓶冰可樂。
結(jié)果他卻指著冰柜，詢問老板把這些運動飲料，還有店里所有礦泉水都買下來需要多少錢。
他看起來很急的樣子。
超市老板一邊掃碼結(jié)賬，一邊忍不住問：“小伙子，你要這么多飲料干嘛？”
少年胸口還在劇烈起伏，氣息不穩(wěn)地道：“山上著火了。”
金陽山起火，這事兒超市老板也有所耳聞。不過119早就有人打了，他剛才還看到好幾輛消防車拉著警報呼嘯而過。那尖銳的鳴笛聲聽得人心里慌慌的。
超市老板隨口道：“著火了你買這么多水干嘛？你要去救火啊？”
“給消防員喝……”少年聲音低低的，嗓音很軟，聽起來卻很沙啞。
超市老板心想喲你倒是好心，還自掏腰包請消防員喝水。卻見那少年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又扭過頭，望向貨架上的方便面、面包。
“你還要別的嗎？我給你一起拿。”老板起身從收銀臺走出來。
“不不，等等，我想想……”少年面露猶豫。
但他決策很快。幾秒鐘后就搖搖頭，向老板詢問道，“叔叔，請問附近有什么快餐店嗎？能做炒菜的那種，干凈衛(wèi)生點兒的……”
“你還要給消防員送飯菜啊？”超市老板這下是真的驚訝了，不由上下打量他，好心提醒道，“小同學(xué)，我知道你是好意，不過這筆花銷可不小！”
他把收銀掃碼的屏幕一轉(zhuǎn)，讓那少年看清上面的數(shù)字。希望他能知難而退。
少年看到結(jié)賬金額，確實愣了一下。
他臉上紅了幾分，卻還是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夠、夠的……”
說著，仿佛生怕老板不信似的，他飛快地掏出手機，掃碼付賬。
然后又向老板問了附近快餐店的位置、號碼。隨后便扛起兩箱水，費勁地開始往外搬。
超市外面停著一輛小推車。看樣子是從附近工地上借的。超市老板幫著一起把那些飲料、礦泉水，搬到小推車上。
眼睜睜看著那少年冒著烈日，推起小推車，努力往森林防火臨時指揮處的方向趕。
瘦瘦的小身板兒，和身后推車上滿滿當當?shù)氖畮紫滹嬃系V泉水形成了鮮明對比。
少年汗如雨下。烈日照耀著他的背影，好像在發(fā)光。
超市老板看得心里一動。
一種陌生的熾熱情緒，在他為生計所迫、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心頭，燃起了一點火苗。
他忍不住掏出手機，回頭拍攝了自己超市貨架被搬空的場景。
又追出來，舉著手機鏡頭，對準烈日下那個揮汗如雨踽踽獨行的少年。
“兄弟們，沒想到啊，真的沒想到……”
超市老板簡短地拍了個視頻，直接隨手發(fā)進了自己的好哥們兒兄弟群。
然后他拿起車鑰匙，按捺著砰砰直跳的心跳聲，朝那瘦弱卻努力的少年大喊一聲：“小同學(xué)！你等等！我也想捐點物資！”
“你先別推車了！先回來看看還有什么需要的！”
“我開車給你一塊兒送過去！”
作者有話說：
金陽山大火參考了重慶山火的紀錄片和各種實拍。向消防員和人民子弟兵致敬！向所有參與救援的志愿者致敬！
第83章 命定相遇
榮鋒和戰(zhàn)友們一起乘坐消防車趕赴火災(zāi)現(xiàn)場。第一時間投入到森林火災(zāi)救援之中。
形勢遠比想象的嚴峻。
連日的天干物燥, 讓整片森林處在一點就燃的狀態(tài)。再加上金陽山地形復(fù)雜，大型車輛難以開到山上去，很多物資必須靠人力輸送才能到達滅火第一線。
“小心爆燃！這里的樹有油脂！”
榮鋒整個人悶在消防服里, 頭戴防火面罩，只覺眼球都被烈火灼燒得滾燙。
他扛著粗壯的消防水槍，和隊友一起迎著烈火, 強勢推進。
“大家注意腳下！……小心！”
某處傳來驚呼，是某位戰(zhàn)友剛向周圍發(fā)出提醒, 就親眼看著另一名戰(zhàn)友踩中松動的巨石。整個人失去平衡，一頭往前載去。
幸好消防員們都身手靈敏，在那名消防員戰(zhàn)士以頭搶地之前，好幾人頭騰出手來，沖上去救助。
對講機里不斷傳來指戰(zhàn)員的命令，耳機也被烤得像個通紅的螺絲釘，滾燙地扎在耳道里。
火光沖天。
大火猶如失去控制的野獸, 一邊大口吞噬著山林, 一邊嘶吼咆哮著朝消防員們撲來。
所有人都在拼命，和自然災(zāi)害進行正面交鋒。
高溫，烈日, 熊熊大火。
哪怕隔著消防服, 戰(zhàn)士們的皮膚也被烤得滾燙, 渾身血液幾近沸騰，卻無一人叫苦，更無一人退縮！
因為他們知道, 不能退！
身后就是隔離帶, 過了隔離帶是臨時指揮點, 再往后, 就是山腳的城鎮(zhèn)！
水火無情。
他們是消防員，是戰(zhàn)士，就要擋在老百姓前面。
哪怕烈焰加身，哪怕高熱如焚，他們都必須前進！前進！
用手中的水槍，把這頭烈火猛獸逼退！把它逐個擊破后徹底消滅！
……
金陽山地形復(fù)雜，大火又集中在植被茂密的深山之中。大型機械難以上山，物資輸送異常困難。
幸好還有人力——
無數(shù)輛越野摩托，騎士們背負著裝滿物資的竹簍，硬生生地從陡峭山道沖刺上去。
無數(shù)次跌倒，滑落。無數(shù)次摩托失控險些墜崖。
無數(shù)人向彼此施以援手。
“沒事吧！”
“小心！撞到頭沒有？！”
“小伙子！你別上了！你臉色都不好了！快停下來休息！”
“讓我再上一趟，我還能跑……我還能再上一趟！”
秦霜星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疲憊。
他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多久沒有喝過一口水。
他只覺喉嚨干得想要火燒，一張口就是滿嘴煙塵——那是摩托車在山路上騎行飛揚起的塵土。
他幾乎錯覺自己深陷在沙漠里。
即便如此他還是高舉起手中的喇叭，傳達上面流傳下來的話語。
“有沒有會用油鋸的師傅？！”
“物資夠了！上面要人！急需會使用油鋸的師傅！”
聲帶已經(jīng)瀕臨極限。
充血紅腫的聲帶，摩擦碰撞出的喊聲粗糙沙啞，像被砂紙打磨過，比小提琴鋸木頭還難聽。
小腹隱隱發(fā)酸，這是連續(xù)用力喊話的結(jié)果。
然而不止他一個人在大喊。
所有人都在拼盡全力，傳遞物資、人力，傳遞山上一路流傳下來的指令。
“油鋸師傅！有沒有人會用油鋸！”
“上面不缺物資了！上面缺人！運送物資的先等等！騎士們抓緊時間休息！”
一層層的聲浪，將來自山頂滅火第一線的指令層層傳達。
像巨浪裹挾著浮木，指令被迅速傳遞到整個山區(qū)。
這是一種在信息化時代難以想象的場面。
大型機械上不去，就靠摩托車，靠人力肩擔(dān)手扛。
水源距離火場太遠，就硬生生地用水管接出長龍。如同蜿蜒細長的動脈血管，不斷向上方輸送最珍貴的水源。
手機電量耗盡，信號不好，就扯起嗓子，舉起喇叭，靠著聲帶用力大吼。
此處是群眾自發(fā)聚集的志愿者支援點。
往前，是消防員和志愿者們合力挖出來的滅火隔離帶。
再往前，是一線臨時指揮點。
往后則是村莊，城鎮(zhèn)。
然而整個志愿者支援點——或者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點”。
志愿者們組成了萬里人墻。這堵人墻并不是為了以血肉之軀抵擋火災(zāi)，而是為了給前線滅火的戰(zhàn)士們提供后備支援！
上面要什么，他們就送什么。
所有志愿者都渾身大汗，熱得滿臉油光。
一抬頭就可以看到連綿的山火，猶如搏斗野獸。時而暴起，時而又被強行遏制。
天早已黑了。深暗的天空卻被照亮。夜幕一角仿佛被大火撕裂，天空都被映得通紅。
這是真正的“火光沖天”。哪怕隔得這么遠，都依舊能感受到山林大火那不容置疑的力量與恐怖。
一眨眼，整座山頭都被吞噬。
再一眨眼，火勢已經(jīng)蔓延到下一個山頭。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無數(shù)人正在火災(zāi)最前線，火勢最猛烈的地方戰(zhàn)斗。
因為他們看到了火線的搖蕩。
像兩股力量彼此爭斗，又像斗獸場中的猛獸與勇士互相步步緊逼。
烈火爆燃，火線前沖。
短暫的爆沖之后，火線又會被硬生生遏制。強行逼退。
從遠處看來，火線每次爆沖，火光都會一下子壯大，來勢洶洶。
而那股逼退火線的力量，看似微弱，卻綿綿不絕。趁著火勢稍弱，趁著一線時機，堅定而緩慢地向前推進！
山腳下的志愿者們看得驚心動魄，心里都無比清楚，那看似微小的一點點逼退，需要花費多大代價。
或許已經(jīng)有人受傷，或許已經(jīng)有人倒下。
但絕沒有人放棄。
“我是醫(yī)生！送我上去！”
“小伙子，這是燒傷膏，你先涂！多涂點！我這兒還有！”
“你車子壞了！過來我給你看看！我就是專門維修摩托車的……老鄉(xiāng)？！你也是從青唐趕過來的？我也是！一聽說這里起火我連夜就跟兄弟們過來了！害，別客氣！摩托車硬開山路容易壞，我就是來給你們修摩托的！大家都是好樣的！”
……
秦霜星感到自己變成了某種偉大的一部分。
聽從消防指揮點的命令，為上方的一線戰(zhàn)士們輸送物資的時候，他忘記了疲憊，恐懼。忘記了一切。
他腦子里只有接下來要送什么上去、上面會不會還缺什么。
他仿佛和周圍人變成了一個整體。
不再有芥蒂，不再害怕與人交流。
他被某種熱切洶涌的洪流裹挾著前進，身體總在大腦思考之前就開始積極地行動。
他和所有人一樣，心里都只剩下一個念頭。
滅火。
滅火！
……
不知過去多久。
山頂傳來的消息，忽然變得簡短。如同神跡降臨，指令所過之處，一片歡呼。
那條指令只有短短的三個字：
“成功了！”
——成功了！
山頂?shù)拇蠡穑呀?jīng)全部撲滅了！
成山成海的志愿者們怔愣一瞬，隨即開始大聲歡呼！
秦霜星握著大喇叭，呆呆站在原地。吃驚地看著面前激動到流淚的人們。
他后知后覺，仿佛第一次意識到眼前竟然有這么多人。
竟然有成千上萬，數(shù)不清的志愿者們，自發(fā)聚集到一起。以驚人的服從性和主動性，配合調(diào)度，積極有序地向山頂運送物資，輸送人力。
明明從未訓(xùn)練過，卻好似訓(xùn)練有素。
猶如一支民心所向的軍隊。
萬眾一心——
那一刻他第一次理解了這個詞的含義。
人心的力量如此強大。哪怕面前是天災(zāi)，是轉(zhuǎn)眼可吞噬萬千生靈的自然災(zāi)害，人們依舊憑借自己的力量，從無路之處用雙手硬生生開出路來。
硬生生消滅了猛獸般的山火。
秦霜星呆呆地看著歡呼大笑的志愿者們。
不知從誰開始，忽然有人開始唱歌。
“起來——”
那是印刻在所有華國人心目中的旋律。只要開了一個頭，所有人都會情不自禁地跟著一起唱下去。
壯懷激蕩的心情，撞得秦霜星胸口發(fā)疼。
他忍不住吸溜了一下鼻涕，也跟著眾人一起，在熱淚盈眶中放聲歌唱。
……
金陽山大火，從觸發(fā)火災(zāi)報警系統(tǒng)，到眾志成城，志愿者和消防戰(zhàn)士、人民子弟兵們合力將大火撲滅，前后總共十個小時。
這注定是一場震驚世界的壯舉。
天氣炎熱，森林易燃。
同樣的事件，正在同時地發(fā)生于世界各地。
然而縱觀全球，沒有哪一個國家誕生過如此奇跡。
沒有哪一個國家的人民，如此自發(fā)團結(jié)地奔赴火災(zāi)第一線。以撲滅山火為己任，不計代價，不畏犧牲。
和消防戰(zhàn)士、人民子弟兵們站在一起。
因此它不是“神跡”。
而是萬眾一心，人類齊心協(xié)力之下的一場，“奇跡”。
……
大火雖然撲滅，但山林隨時還有復(fù)燃的風(fēng)險。
志愿者們分批撤退，有人約定好，明天還要一起上山，來撿拾滅火救援過程中留下的各種垃圾。
秦霜星茫然站在人群里，看著成群結(jié)伴緩緩撤離的志愿者們。長時間的精神緊繃，再加上體力高度透支，讓他此時松懈下來后，整個人就像被抽走靈魂。
渾身上下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
直到此時才感覺喉嚨干渴，嗓子痛得要命。
胃也疼的厲害。原來十幾個小時都沒有吃飯。
好累啊……
原來救火這么辛苦。
不知道榮鋒有沒有吃飯……
秦霜星捂著肚子，有點撐不住地想找個地方坐下來。
他四下張望，卻忽然聽到周圍又響起一陣歡呼聲。
是消防員——
冒死滅火的消防員們，正乘坐著火紅的消防車，從臨時指揮點撤離。
“聽說好些消防員中暑昏倒了，還有人口吐白沫，抽筋……”身旁的大哥感嘆著，“中途運下來好多傷員。這會兒下來的應(yīng)該是堅持到了最后的那一批勇士，真的厲害，這么長時間高溫作業(yè)居然還能扛下來……消防員都不容易啊……”
秦霜星眼睛濕了。
他不由自主地緊盯著那一輛輛的消防車，胸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沖動，卻不知道是在沖動什么。
忽然間，人群再次驚呼。
某輛消防車上跳下來一個人影。
志愿者群眾立刻簇擁上去，激動地贊美表揚，歡呼鼓掌。
那人卻努力從人群中擠出來，一把摘下消防帽，露出一張滿是塵土的臉。
“秦霜星——”
是榮鋒！
秦霜星睜大眼睛，仿佛親眼見證神跡般不可置信。
在大腦思考之前，身體就已經(jīng)動了起來——
秦霜星從大石頭上跳下來，眼圈發(fā)熱地朝他飛奔而去。
灰頭土臉的男人，也眼睛泛紅。隨手把消防帽丟下，擠出疲憊身體里最后的力氣朝他奔來。
秦霜星撲進他懷里，被他緊緊抱住。
熾熱灼燙的氣息，如同火焰。榮鋒的體溫高得驚人，像把他吞進烈火。
“你身上好燙！你受傷了沒有……你有沒有事……”
秦霜星哭得不成樣子，緊緊抱著他渾身顫抖。
“沒事，別怕，我沒事……你呢？你怎么樣？”
榮鋒眼圈泛紅，聲音也有些發(fā)抖。他手指微顫著想給秦霜星擦擦臉。
秦霜星也恰好抬起袖子，想為他擦拭臉上的污漬。
“……”
“……”
同樣灰頭土臉的兩個人，四目對視。
兩個人都在手掌觸碰到對方臉頰的那一瞬，笑了。
那一刻他們都忘了周圍還有那么多人。消防車上的戰(zhàn)友們震驚地看著榮鋒，圍觀的志愿者們也被這場面驚呆。
人群里不知是誰，忽然大吼了一聲：
“兩個小伙子！都是好樣的！”
秦霜星渾身一震，榮鋒也同樣面露錯愕。
下一秒，周圍響起掌聲！
嘩啦啦啦——
熱烈掌聲猶如傾盆大雨，劈頭蓋臉地砸懵了兩人。
秦霜星后知后覺地害臊起來，哆哆嗦嗦地小聲問榮鋒：“我們這樣……是不是影響不太好……”
“沒事。”
榮鋒朝他爽朗一笑。被汗水灰土遮蓋的俊臉，帥得驚人。他用力地把秦霜星往懷里一帶，轉(zhuǎn)身朝著消防車大喊：
“隊長！你們先走！不用等我了！”
榮鋒跳下來的那輛消防車上，車窗里探出來一個人頭。
中隊長張瀟同樣灰頭土臉，一臉震驚不可思議：“我說你小子怎么回來一路上都心神不寧！原來是在找你——”
他沒有把話說完。
在場圍觀吃瓜群眾卻集體自動把這句話在腦內(nèi)補齊了。
榮鋒爽朗一笑。
怕秦霜星害羞，便隨手把自己的消防帽扣在他腦袋上。遮住他紅通通的臉。
秦霜星忽然想起什么，往他身邊貼了貼，小聲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他的手機早就沒電。他還沒來得及告訴榮鋒他在這里。
“我不知道。”榮鋒側(cè)過頭，朝他笑笑。笑容英俊而溫暖。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但就是覺得，你會來。”
榮鋒不知道他在這里，只是在消滅火災(zāi)之后，潛意識地找尋。
秦霜星也不知道榮鋒就在那輛消防車上。他只是情不自禁，忍不住地凝視每一輛路過的消防車。
然后，在某個瞬間，視線相接——
在摧枯拉朽的天災(zāi)前，在逆行救援的人群里，如同命中注定，他們再一次地相遇。
那一瞬間他們的人生也仿佛彼此相接。
如同堅定鐵軌，嚴絲合縫地連結(jié)到一起。
從此再不可分。
第84章 花好月圓
翌日——
兩個人一直睡到下午才緩緩醒來。
這里是秦霜星的家。
秦霜星的臥室, 床鋪并不是雙人床。只能說是寬敞一點的單人床，因此榮鋒整晚上都把他抱在懷里，生怕他睡著睡著掉下去。
昨晚, 榮鋒本來是想回自己家的。
金陽山大火撲滅，秦霜星要回家去向爸媽保平安。
榮鋒和他手牽著手，回到市區(qū)里。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到他家樓下, 榮鋒抬手摸摸他的臉。
秦霜星忽然說：“跟我回家吧。”
榮鋒愣了下：“不是說好中秋節(jié)才……”
秦霜星低著頭，手指在他寬厚掌心蹭了蹭：“不舍得你走。”
榮鋒便跟他一起上了樓。
開門進屋, 秦如松和林鳳嬌果然也很驚訝。
但是驚訝的表情在他們臉上只持續(xù)一瞬，他們很快就激動地說，這位就是你常說的消防員同志吧？快進來！你們是先洗澡還是先吃飯？爸爸媽媽給你們做了好多好吃的！
……結(jié)果是，榮鋒當晚留宿在秦霜星家。
吃了他爸媽親手做的一桌好菜，借了他家的浴室洗澡。
至于晚上睡在哪里……
秦霜星很自然地把他拉進自己臥室。
也沒跟爸媽說什么。就像童年時把最親密玩伴領(lǐng)回家，那樣的理所應(yīng)當。
兩人身軀緊貼著，擠在略顯狹窄的床鋪上, 相擁而眠。
太累了。
整整十個小時的奮戰(zhàn), 高強度的體力透支和精神緊繃，掏空了他們所有的力氣。
全靠著強大的信念才硬撐著沒有倒下。
秦霜星如此，榮鋒更是如此。
兩個人依偎著彼此, 像睡覺時牽著手在河面上漂流的水獺。
牽著手, 免得被水流沖開走散。這樣就可以安心閉眼睡覺了。
一覺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下午。
秦霜星還在呼呼大睡, 像只睡不醒的小奶貓。
榮鋒輕手輕腳地起身，走到客廳里去。果然看到秦霜星的父母。
“叔叔、阿姨。”
榮鋒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
秦如松和林鳳嬌對視一眼。同時開口請他坐。
“不要拘謹。”秦如松說，“來, 吃點水果。”
“你們的事, 我跟你叔叔大致都猜到了。”林鳳嬌說, “別擔(dān)心, 我們不會阻攔你們……只要你們兩個孩子幸福就好了，這比什么都重要。”
榮鋒愣了下。
隨即紅了眼眶。
……
秦霜星醒來時不見了榮鋒，迷迷糊糊半睜開眼，在床上摸了半天，還以為榮鋒摔到床底下去了。
嚇了一跳，趕緊起來找。卻沒在床底下看見人。
反而是客廳里傳來聊天的聲音。
秦霜星心里一緊，連忙穿上衣服，紅著臉跑出去。
沒想到榮鋒正跟他爸媽坐在沙發(fā)上，親親熱熱地邊吃水果邊聊天。
聊天的內(nèi)容，自然是昨天那場山火。
榮鋒身為一線消防員，為秦如松和林鳳嬌講述了很多很多新聞媒體沒有報道的事。
比如現(xiàn)場火勢有多么可怕，比如他們帶著防護面罩，近距離滅火依舊熱得快要把眼珠子融化掉……
榮鋒本來只是客觀描述山火現(xiàn)場，沒想到林鳳嬌卻聽得撲簌簌抹起眼淚來。
“太苦了，孩子，你們消防員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鳳嬌用力按了按他的手背。
榮鋒愣住。
“是啊，平常雖然知道消防員很危險，很辛苦，但是從來不知道真正面對大火，居然那么可怕……”秦如松也長嘆一口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頭朝妻子道，“對了老婆，上次咱們?nèi)饴糜螘r候買的那個什么草藥膏，不是對燒傷效果特別好么？你快拿出來給小榮……”
“噢，對對……”林鳳嬌連忙起身。
“不用麻煩了。我這次沒受傷……”榮鋒也連忙站起來，卻被秦如松一把拉住。
“你看你皮膚都紅了！這也是燒傷吧？害，你應(yīng)該比我們更懂！別客氣了，拿點藥膏去涂吧！”秦如松勸道。
“對、對！拿點這個藥膏去涂！效果很好的！馬上就不痛了，也不會留疤……”林鳳嬌拿過來一大瓶青綠色的草藥膏。
榮鋒接過藥膏，有些發(fā)呆。
秦霜星隱約感覺到什么，便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榮鋒轉(zhuǎn)過頭去，求助般地看著他。
英俊帥氣的臉上，難得地出現(xiàn)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秦霜星小聲道：“給你的，你就收下吧。這個效果真的很好的。”
榮鋒：“謝謝叔叔阿姨。”
晚上林鳳嬌說兩個孩子都辛苦了，要給他們好好補一補。于是又是一桌好菜。
吃得兩個人肚子滾圓，飯后還有一大堆切好洗凈的水果。說要給他們清清火。
就這樣榮鋒在秦霜星家休養(yǎng)了幾天。
身上涂了秦霜星父母送給他的草藥膏，果然不再疼了。
——其實不是沒燒傷。在那樣高溫的天氣下，那樣近距離地滅火，哪怕身上穿著防護服，消防員的皮膚也難免被高溫燙傷。
燒傷分為四個級別：I度燒傷、淺II度燒傷、深I(lǐng)I度燒傷、III度燒傷。
在消防服沒有破損的情況下，消防員通常只是I度燒傷。皮膚發(fā)熱發(fā)紅，伴隨輕度腫痛。兩三天以后會蛻皮、脫屑，上述癥狀也會逐漸消失。
如果消防服破損，那就不好說了。
嚴重的可能需要植皮，甚至危急生命。
榮鋒這次在山林中作業(yè)，身邊很多戰(zhàn)友都被枯枝割破了消防服。近距離的烘烤，大幅度增加了燒傷的程度。
他傷的已經(jīng)算輕的。
更何況，身為消防員，區(qū)區(qū)I度燒傷？
他們平常都不當回事的。
榮鋒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認真叮囑：你要涂藥，不然會留疤。
也是第一次被人這樣關(guān)心：還疼嗎？要不要吃止痛藥？多吃點水果清清火，多吃點好吃的補一補……
——如果他爸媽還在……
也會像這樣，在火災(zāi)之后對他心疼不已吧。
榮鋒忽然間意識到，原來他性格里的穩(wěn)重隱忍，不過是因為習(xí)慣了父母已經(jīng)不在的日子。
而秦霜星的爸爸媽媽，正在逐漸適應(yīng)，家里多了一個孩子的日子……
……
榮鋒向秦霜星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兩人正從超市里出來。
快要中秋了。
榮鋒傷勢痊愈，已經(jīng)歸隊。
今天是休假，他特意帶著秦霜星到超市里，去挑選中秋節(jié)要帶回家給爸爸媽媽的禮物。
“那當然啦。我爸媽……”秦霜星笑瞇瞇地扭過頭，正要說什么，臉色卻忽地一變。
榮鋒心里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見秦霜星突然沖到前面去。
榮鋒一扭頭，看見斜坡上沖下來個踩著滑輪車的小孩子。
他們身后是馬路，小孩子踩在滑輪車上，根本不懂得剎車，也一點都沒有減速。
眼看著那孩子要沖到馬路上，秦霜星猛地上前，一把撈過小孩。
喀拉！
失去控制的滑輪車沖向路面，被一輛疾馳而來的卡車碾得粉碎！
秦霜星則抱著孩子，兩個人摔到在原地。
榮鋒瞳孔驟縮，快步跑上去。
“沒事吧！”榮鋒放下手里的東西，蹲下來檢查兩人的傷勢。
“沒事沒事……唔。”秦霜星扶起小朋友，給他拍拍身上的塵土。
斜坡上有個婦人，驚聲尖叫著跑過來。
榮鋒表情嚴肅地把婦人教育一頓，婦人眼含熱淚，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隨后便牽著小朋友離開。
榮鋒又回歸頭來，仔細檢查了一下秦霜星的身體。
“真沒事？”
榮鋒不放心地問。
“真沒事……”秦霜星下意識地回答。
榮鋒盯著他。
秦霜星縮了縮肩膀，想到自己身上的傷瞞不住他，脫了衣服還不是什么都看得到。
糾結(jié)了一下，還是老實道：“好吧，膝蓋磕了一下，有點點疼。”
榮鋒把他扶到安全的地方坐下，撩起他的褲腿，看到他嫩生生的膝蓋上蹭紅了一大片。
沒破皮，只是磕到了膝蓋凸起的地方。
已經(jīng)浮起了淡淡的淤青。
榮鋒單膝點地，溫暖寬厚的手掌輕搭在他腿上。低頭盯著他膝上的那一處傷，默不作聲。
秦霜星有些不好意思了，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小聲道：“真沒事……你別不開心啦……”
他感到愧疚。本來兩個人開開心心，卻因為他突然受傷，害得榮鋒替他緊張。
他想哄哄榮鋒。
他能想到一萬種哄榮鋒開心的方式，但好像大部分都不適合在大馬路上干。
秦霜星臉上一紅，正想說走吧我們回車上。
卻見榮鋒忽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其實你和七年前，一模一樣。一點都沒變。”
榮鋒慢慢地仰起頭來。眼睛里有一種很溫暖的光。
“？”秦霜星沒聽明白，“什么？”
“你永遠無法對他人的苦難置之不理……你永遠愿意伸出援手，哪怕自己受傷。”
榮鋒單膝跪地，慢慢抬起手。
有些虔誠地，又極盡愛慕地，輕輕撫摸他的臉。
“你真好。”榮鋒仰頭看著他，眼神溫潤又深情，“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我愛你。”
秦霜星：“……”
這么突然？！！！
秦霜星臉一下子紅了。
久違了的社恐癥狀，臉紅和心跳，伴隨著腦袋暈乎乎，一起向他襲來。
于是在大腦思考之前，身體又自說自話地作出了反應(yīng)。
“我也愛你。”
秦霜星紅著臉，小聲說。
榮鋒笑了下。
緩緩起身，握住他的肩膀，在他唇上印下一個溫暖的吻。
暑氣散盡。
中秋將至。
超市外的停車場邊，香樟樹投下斑駁陰影。
英俊高大的男人，用身體遮擋住容易害羞的少年。
不讓他紅通通的臉蛋，和微微顫動的睫毛，被其他人看到。
中秋將至。
他們也終將，花好月圓。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
大聲告訴我！一口氣爆更20w，爽不爽！
跟大家商量個事，因為一口氣正文完結(jié)了，后面很多榜單都不能上，所以會失去很多曝光……如果大家能幫忙推文安利就太感激啦！
后面還有一些番外，是小情侶甜膩膩，還有崢嶸cp的故事。
感謝大家的支持，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