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年在車上時沒什么感覺,下車看久了水反而覺得有點暈,腳下的地仿佛在飄。
西崖瀑布不僅僅是一個瀑布,和森林小屋一樣,是成片的景區。不過這邊沒有湖,只有穿過整個景區的溪澗,他們現在在下游,溪澗邊是大塊的鵝卵石地,大約百米寬,百米之外是馬路,然后是人工草皮。
車就停在溪澗邊的鵝卵石地上。
溪澗的水是順著山谷出來的,清澈見底,大約只有半人深。
這里也是漂流的終點,許多橡皮筏從上游下來,停在這里被對岸的工作人員回收,換好了衣服的人通過小木橋走到這一邊。
起點在上游瀑布下,蹦極也是在上游,中間山谷里還有可以燒烤的地方。
夏柏陽終于回了消息,說剛剛獲得了新生。和奚年先前猜的一樣,他發信息的時候夏柏陽和梁愷禹去玩了。
不過蹦極并不是上去往下跳就行,首先要了解注意事項和可能發生的各種意外,最后還得簽免責書,奚年發信息的時候他們在高臺上。
收到回信沒多久,他們的車就到了。
夏柏陽和梁愷禹下車的時候看著還有點虛,唇色蒼白一言不發,仔細看有點腿軟的樣子。
奚年還是第一次見梁愷禹,夏柏陽說這是他的偶像,奚年只知道他是電競退役選手,別的一概不知,他不玩游戲,娛樂大多在魔方拼圖上,不認識這位明星選手,但是從同學口中聽過他的名字。
梁愷禹長得有點……特別。
即便放在娛樂圈他也是見之難忘的那種,他的長相不太好用美丑概括,氣質十分特別,或許是因為他的職業生涯給了他自信,他站在那就活生生就是一個傲字,有種“老子天下第一”的氣勢。
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意義上的“單眼皮帥哥”,抱著欣賞的心態多看了幾眼。
回過頭就看見傅綏在看他。
“……”
奚年莫名有一種心虛的感覺,大概人對著自己暗戀的人總會莫名氣短,他想。
好在傅綏很快移開視線,主動打招呼:“你們好,我是傅綏,奚年的游客。”
傅綏是他們幾個當中年紀最大的,他的成就又放在那,夏柏陽對著他一時半會都沒發動社交技能,規規矩矩按照他的格式做自我介紹:“傅老師好,我叫夏柏陽,這是我的游客梁愷禹。”
奚年恍惚間有種帶著家長來和小伙伴野餐的錯覺。
年輕人愛刺激,恢復得也快,太陽落山的時候夏柏陽就恢復了精神,開始張羅著晚上的燒烤。
景區和節目組簽了協議,錄制期間限制游人數量,今晚報備在這里野營的人不多,天色暗下來游人漸漸離開,等到夏柏陽搭好烤架,處理好食材,溪澗邊只剩他們和一支六人的觀星團隊。
他們搭了四個藍色帳篷,應該是直接從景區租賃的,夏柏陽也對帳篷挺感興趣的,盯著人家帳篷看了天,奈何他們預算有限,沒有閑錢租帳篷,今晚會在房車內度過。
食材都是夏柏陽準備的,奚年就包了炭火,景區可以租燒烤攤子,所有燒烤需要的東西也都可以買,竹炭加竹簽子一共花了五十。
烤肉都是提前腌制好的,于是奚年穿烤串,夏柏陽烤,很快燒烤特有的香味就霸道地散開。
梁愷禹原本手上拿著夏柏陽的游戲機替他過關,這時候也放下游戲機站起來走到烤架邊,夏柏陽把手上考好從烤串一分為三,一部分塞給他,一部分給奚年,然后伸著脖子找傅綏。
“傅老師去哪了?”
“回車上了。”奚年說。
他們正說著傅綏就從車上下來了,他手上端著一個盤子,里面是腌制好的牛肉片,夏柏陽動動鼻子:“傅老師,這是什么?”
“番茄味的牛肉。”
番茄味的牛肉,他拿過來顯然是要烤的,夏柏陽只吃過番茄牛腩,第一次聽說還能拿來燒烤,他有點好奇這個味道:“好像還加了一點黑椒,這是您自創的做法嗎?”
傅綏帶上pvc手套,開始串牛肉片,回答他:“奚年喜歡。”
夏柏陽點點頭,后知后覺,他問的好像是不是這個問題?他看向鏡頭,很想過去看回放。傅綏從容的樣子讓他懷疑是不是自己記憶出了差錯,剛才他其實問的就是為什么要做這個。
不過奚年確實是挺喜歡的,一把烤牛肉串就他吃最多。吃完了燒烤,傅綏又煮了一鍋面,幾個人分了天也徹底黑了。
馬路對面草地上的人開始組裝他們的觀星設備,夏柏陽剛才去打聽了一下:“他們都是研究生,假期教授帶著出來考察的。”
他話語中有一種學渣對學霸的仰望,梁愷禹說:“你對觀星感興趣?我有個朋友家里建了觀星臺,有空可以去玩。”
“那怎么好意思……什么時候方便?”
“……”
他們說話間,對面的望遠鏡基本已經裝好,設備看上去很專業,大大小小架了不少天文望遠鏡。
節目組的人過去跟他們溝通,大概是要放一些星空的圖。
奚年遠遠看著,想起來他小學的最后一個夏令營。
那時候傅綏高三畢業,奚年要參加一個小升初的夏令營,不巧奚年爸爸出差,奚媽媽說奚年是大男孩子了,她去不放便,希望傅綏可以幫忙帶他。
這種類型的夏令營大多是跟學習掛鉤的,奚年參加的這個是學習英語口語的,觀星是主題,也是為了打個“寓教于樂”的招牌吸引學生和家長。
這夏令營是奚年的英語老師也是奚媽媽的同事建議他去的,奚媽媽一通運作之下,傅綏成了隨行的英文助教。
十八歲,在大人眼里還是孩子,在一群真正的孩子面前,卻是需要仰望的大人了,他似乎無所不知,所有人都喊他傅老師,一起參加夏令營的家長也是,只有奚年喊他傅綏哥哥。
因為這個稱呼,他成了一群孩子中最特殊的存在。
十年前的事了,奚年早已忘了當年學到的單詞,但始終記得傅綏帶著他找星座。
帳篷只留了幾盞小燈,他們這邊也不好意思把光線弄得太亮影響人家視野,光線暗了又不好拍攝,節目組示意他們回車上去。
“四個人正好,我們下飛行棋吧?”
奚年看傅綏。
“想去?”傅綏第一個起身,“那去吧。”
奚年有點意外,他以為傅綏不會參與,他的“人設”還包括下飛行棋?
傅綏還真下了,下了兩局都是奚年贏。
第一局結束的時候,梁愷禹看向傅綏:“團隊游戲?”
夏柏陽還在慶幸他因為傅綏在沒好意思提賭注,不然這回就該輸了,聽到他這樣問有點疑惑:“啊?什么團隊,各玩各的啊。”
第二局奚年又一次通關,梁愷禹終于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十分不滿地說:“競技游戲沒有愛情。”
原話是電子競技沒有愛情,他其實沒有說傅綏為愛放水的意思,只是單純譴責他有違競技精神的游戲行為。
夏柏陽一頭霧水,不明白梁愷禹怎么忽然發難。
他都沒覺得傅綏哪里不對了,雖然剛才傅綏給他造成了不少阻礙,但一時半會也沒想到傅綏是故意的,畢竟傅綏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實在是傅綏給人的感覺過于嚴肅正派,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很難聯想到他頭上。
梁愷禹不是演員,嚴格來說他甚至不算圈內人,沒有夏柏陽對傅綏的那種崇敬,他在自己的領域一直都是被人崇敬的那個。
他看著傅綏等他給一個說法。
奚年隱隱能感覺到傅綏的優待,又不確定是不是巧合,他這一路飛過來,幾顆棋子從來就沒有和傅綏狹路相逢過。
梁愷禹話里的那兩個字,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他明知道“愛情”只是一個泛指,仍舊忍不住想要去聽傅綏的答案,卻連自己都不知道他想從傅綏口中聽到什么樣的答案。
他只是可以確定,如果傅綏真的放水了,他不會否認的。
他們都在看傅綏,等著他的回答。
傅綏被人看慣了,沒多少反應,不急不緩的把屬于他的紅色棋子收起來,淡淡道:“那是因為你沒有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