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起頭看著面前這位仙風(fēng)道骨的三十多歲男人，他是面向南吟誦的這首詩。我本來就覺得他很像李白，聽了他吟誦的這幾句詩，更覺得他可能是李白了，李白就曾在詩歌中將自己比作神鳥大鵬。

    我近日聽王平凡說過，李白在四年前，在淮南道安陸城娶了已故宰相許圉師的孫女，在安陸安家了。李白會在這時候出現(xiàn)在長城東市嗎？我又覺得面前的人，或許只是李白的粉絲崇拜者，刻意模仿偶像。

    面前的這位仙風(fēng)道骨的男人，把黑帽子戴好了，然后轉(zhuǎn)身向北，伸手指著皇城的方向：“太白去年來長安，

    謁見燕公賦詩篇。

    王公貴族多相見，

    淚憶岐王愛俊賢。

    大鵬棲落長安里，

    萬鳥朝鳳爭高樹。

    痛別燕公恨見晚

    文人互訴伯樂無。”

    面前的人身體隨著左手一起輕輕搖晃，寬大的袖口輕輕擺動著，即興創(chuàng)作吟誦了這首四句八行的詩。

    因為那句“太白去年來長安，謁見燕公賦詩篇”，我判斷他就是李白。

    我站起身來向李白行抱拳禮：“您是太白先生嗎？請受在下一拜。”

    李白轉(zhuǎn)身望向我：“請問你認識我嗎？你是讀了我的詩，并看到了我的畫像而認識我的嗎？”

    “在下聽身邊的朋友提起過您，也讀過您寫的詩，聽說您曾白衣飄飄，仗劍走天涯。剛才您吟誦的幾句詩有'太白'二字，再加上您的氣質(zhì)形象和才華，都符合太白先生的特點啊。”

    “在我面前，你不要自稱在下啊，我也不是當官的。我先吟誦的那首詩是幾年前寫的，詩名叫《上李邕》，是寫給李邕的。當時我年約20，去渝州拜訪時任渝州刺史的李邕，感覺到他看不起我，時人包括李邕，都認為我的論調(diào)很特殊，聽到我的言論觀點多以冷笑回應(yīng)，因此我寫了此詩以回應(yīng)李邕，以及那些不懂我的人。十一年過去了，我發(fā)現(xiàn)李邕相較于大多數(shù)官員來說，更尊重有學(xué)識才華的年輕人。當年我拜會他時，因年輕氣盛，不拘俗禮，又愛高談闊論，因此他沒有夸贊我，對我的言談頗有微詞，今日看來，他沒有說得過分。”

    我說：“太白先生，您這首詩不卑不亢，表現(xiàn)出了自信和樂觀，此詩的深層意思，是期盼包括李邕在內(nèi)的官員，能不拘一格重視年輕才俊。您坐下吧，咱們好好聊聊。”

    “沒想到你聽懂了我那首《上李邕》，你也是一位文化人啊。”

    “太白先生您過獎了，我的文化水平很一般啊。您剛才吃過飯了嗎？要不要再一起吃一點。”

    我們兩人在飯桌兩側(cè)坐下來了。

    李白說：“我剛才炒了兩個菜呢，喝了一點酒，吃了一碗米飯，已經(jīng)飽了。”

    我開始就著羊肉湯吃胡餅，李白起身又進入了酒館。這時候酒館里面走出來三位客人，又進去了兩位客人。我吃完了一個胡餅的時候，李白右手提著一個白瓷茶壺，左手捏著兩個白瓷茶碗出來了。他把茶壺茶杯放到桌子上，倒了兩杯茶水。

    他說：“這位兄長你喝水吧。”

    我說：“謝謝了，太不好意思了，讓您幫我倒水。”

    他說：“出門在外都不容易，需要相互關(guān)照啊。”

    我把另一個胡餅掰碎，放到碗中所剩不多的羊肉湯里了。我很快就吃完了泡軟的胡餅，并吃完了碗底的幾塊羊肉。我端起碗，將碗底的少許羊肉湯喝完了。

    李白關(guān)切地說：“這茶葉是好茶，我隨身攜帶的，飯館里的大葉茶太濃郁，我喝不習(xí)慣，你品嘗一下吧。”

    我說：“等一會兒我再喝，這羊肉湯不咸，所以我還不渴。”

    李白端起我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將他面前的茶杯，用右手慢慢推到我面前：“這一杯茶是后倒的，稍熱乎一點，吃了羊肉不能喝涼的水，喝稍熱乎一點的茶水比較好。”

    我說：“太謝謝太白先生了。”我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嗯，好茶，很清淡，顏色也淺，是淡淡的微綠色。”

    李白說：“我剛從嵩山過來。我今年初夏離開長安，經(jīng)過開封，到了宋城，然后在洛陽東的嵩山暫停了游歷的腳步。我的好友元丹丘隱居的山居，就在嵩山南面，我在他那山居隱居了整個秋季。這茶是元丹丘和我一起炒制的，用的茶葉是他種在山居邊的山茶樹。”

    “噢，是嗎，您這么說來，我感到這茶葉彌足珍貴啊。”

    這時候從市場西部的肉類市場上，過來三個高大胖壯的三十多歲男人，他們都是穿著油光瓦亮的深綠色衣袍。他們走到我們身邊時，我看到他們手上也油膩膩的。這三人大概率是賣豬牛羊肉的個體商戶，或者是屠戶。他們進入了酒館內(nèi)部。

    不知何時，我們東邊的桌子邊，已經(jīng)坐了四位小商販模樣的人，正在吃幾道炒菜。這樣的桌子不大，周邊坐四個人吃飯正合適。

    我問李白：“太白先生，您吟誦的第二首詩，我也聽出了表達的意思。您去年來過長安城嗎？你去年謁見張說了嗎？”

    高個子的李白，坐在這飯館外的矮凳子上，顯得不太協(xié)調(diào)。他望著說：“這首詩不好，是我即興隨口一說罷了，請你不要記下來啊。我不希望水平不好的詩廣泛傳播。你能聽出來這詩里寫了我去年來謁見張說了，就說明你是一個文化人。”

    “太白去年來長安，謁見燕公賦詩篇”，里面的燕公就是燕國公張說啊，因此我聽出來了您去年來長安了，并謁見張說了。唉，可惜啊，大唐功臣，一代文豪張說去年冬季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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