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安子息聽到他的聲音低頭去看他, 見他靠在自己懷中臉色慘白連氣息都感覺不到,仿佛人已經死了,急得不行。
他沒聽清歲云暮說了什么, 焦急地道:“先者你等等,馬上就到了,先者你等等!”話落繼續往前跑, 連藥師已經被落下他都沒有理會。
雨水完全將他們兩人浸濕,發絲凌亂,地上隨著他們的跑過能看到不少的血滴下來, 一點點同那雨水融合匯聚成河流。
才換上的紗布此時已經濕透, 鮮血染紅紗布。
很快他就帶著歲云暮回
了弟子居住的位置,此時弟子居內的弟子們都已經前往城外,弟子居內空空蕩蕩。
他將人放在自己的床上,隨即回頭去找藥師,卻見藥師不在屋里。
知道應該是自己剛剛跑太快藥師沒跟上,于是他又忙往外跑。
看到藥師才剛跑進院子,可能是太急, 手里的傘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全身濕透。
他快速跑過去,沖到藥師面前拉住她的手, “快點, 仙子快點!”攥著她直接入了屋。
站定后, 他就讓開位置讓藥師去看看歲云暮的情況。
見藥師連連喘氣也知道跑的太急,他又趕忙去幫藥師倒水, 遞給她后道:“仙子你看看, 先者好像更嚴重了,仙子!”
藥師接過水連連點頭, 臉色有些白大口大口的喘氣,直等到順氣后她才喝了一口水,這才忙過去查看歲云暮的情況。
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但她此時也無暇去顧及。
先去探了探歲云暮的氣息,還有但非常微弱,似乎是已經到了一個極像。
緊接著她又去探歲云暮體內那股不知名的氣息,比剛剛還要更厲害,竟是在吞噬歲云暮的仙息。
準備再次加固陣法,轉頭又去看安子息,她道:“你去探探消息,外面現在什么情況了。”
以歲云暮現在的狀況,再繼續留在這里真的可能會死。
就算不死他體內仙息也會被完全吞噬干凈,等到那時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唯一的辦法就是回道門。
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壓制那股氣息,至少不能讓其鉆到心脈處。
重新喂了他一顆護心丹,她才動手加固陣法。
注意到安子息還在旁邊,她皺眉轉頭,“快去!”
“好,弟子這就去。”安子息還是非常擔心歲云暮,但也明白藥師的意思。
若外面情況可以他們就送歲云暮回去,若是不行就只能繼續留在這里。
沒多停留,他沖入雨幕往城外去。
頓時屋內只余下歲云暮和藥師兩人,陣法的加固耗費的心神并不少,尤其是歲云暮的身體一直在排斥,到最后連陣法都開始排斥,就像是排斥所有仙魂,甚至還出現排斥歲云暮的。
隱隱她猜測歲云暮體內的這股氣息和鬼道有關系,只有鬼道妖道才會出現排斥仙體的情況。
可要壓下鬼道也需要用到仙息,導致她現在都一籌莫展。
看著歲云暮臉色越來越差,排斥的反應也越來越厲害,不得不減弱陣法帶來的效果。
也正是如此,歲云暮的臉色才好點。
但陣法減弱了,體內壓制的氣息就開始躁動,才好點的臉色頓時又差了,同時還看到歲云暮的脖頸處出現細長的紅線,閃爍著妖艷的光,似是要鉆出他的皮膚。
而那些紅線還纏繞著鬼氣,藥師一見清楚歲云暮體內的氣息就是鬼道所為,可究竟是什么卻看不出來。
為了以防萬一,她重新加固了修養陣,最后還加了個壓制鬼道的陣法。
可能是起了點效用,歲云暮體內的氣息終于是緩和下來,但也只緩和了一點,歲云暮的臉色還是非常差,身體虛弱。
歲云暮也終于是清醒過來,察覺到有人在自己的身側,認得此人的氣息,是藥師的。
知道她在做什么,應該是在幫自己壓制體內的氣息。
在之前他就已經試著壓制,但都毫無用處,它排斥所有仙息連他的身體都排斥。
做什么都沒用,反而還浪費靈氣。
他抬手按下藥師的動作,然后道:“沒用的。”
說話間唇角的鮮血落了下去,染紅了他的發絲,雙目無神望向藥師。
“現在你怎么樣?”藥師見歲云暮醒了忙收了手上的動作,低身去查看他的情況,同時又拿出續命丹給他喂下。
歲云暮吃下續命丹輕搖頭,“無事。”說道間準備起來。
但才有動作體內劇痛就再次涌了上來,迫使他整個人再次躺回去蜷縮起來,臉色愈發慘白。
藥師見狀忙去看他,發現他體內的那股氣息又增長了不少,隱隱有破開陣法的跡象。
究竟是什么東西,為什么會如此強勁。
于是她去詢問歲云暮,“先者你體內有一股不屬于你的氣息,先者可知道那是什么?”
“引魔種。”歲云暮虛弱地出聲,腹部的疼意漸漸涌上他的心口,疼得他伸手去捂,身子也不由得發抖。
藥師見狀也不再去詢問,出手再次去壓制。
不過這回她動手,歲云暮卻是搖了搖頭。
她有些不明白歲云暮的意思,出聲解釋,“先者我先幫你壓下。”
“沒事。”歲云暮搖頭。
藥師見他堅持也有些急了,完全不明白他現在是要做什么,當即出聲,“可是”
只是話還未說完卻見歲云暮再次搖頭,似乎是真的不打算壓制,但為什么,她不明白。
歲云暮知道她不明白,但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很清楚引魔種在自己體內現在是什么情況,在之前他就已經發現這東西就在他的丹田內,并且與他的內丹相生相惜,要想除掉就必須得挖他的內丹。
若是挖內丹,那他這一身修為就全廢了。
此時回想起來只覺好笑,難怪每次都是腹部疼,并不是腹部疼而是內丹在與引魔種融合,原來鬼道在他身上種下的是引魔種。
這東西確實是在排斥仙息,但同樣的它也在吸收吞噬仙息,所以才會每次他與醉須君雙修后出現劇烈的反應。
雙修時他與醉須君的仙息會融合,會助兩人修煉。
而引魔種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吞噬醉須君渡過來的仙息,尤其是醉須君的仙息足夠強勁,所以才會讓其成長如此迅速。
他們雙修的時間越久,引魔種成熟的時間也就越短,這也是為什么云夢歸提醒他不能與醉須君雙修的原因。
因為一旦雙修,引魔種就會加速與他的內丹融合。
既然鬼道選擇給他種下這東西而沒有立馬要他的命,就說明他們還不想要他的命,所以也沒什么可做的。
抬頭面向藥師,他道:“幫我把身上的傷處理一下就行。”說著喉嚨涌上來一陣異樣,撇過頭咳嗽起來。
藥師見他開始咳嗽起身去倒水,她遞過去,“先者,水。”
“多謝。”歲云暮轉過身伸手去接水杯,但因為看不到只能靠聲音分辨,以至于他這一伸手直接接了空。
摸索了一會兒,他才碰到水杯接過來。
水是溫水并不燙,喝下去后喉嚨才好受了一些。
喝完后他又將水杯遞回去,輕聲道:“麻煩你了。”
沒有遞到藥師的手中,而是偏移往邊上一些,不確定會不會碰到藥師,他只能給自己留了點余地。
藥師看著他的舉動再去看他的情況,見他雖然是面向自己但卻并沒有看自己反而是直視正前方,甚至她看不到歲云暮眼中的情緒也看不到光。
猛地她回過神,道:“先者你的眼睛”
因為歲云暮全身都在排斥仙息,所以之前檢查他的情況時沒辦法做到全面,以至于現在看到他出現怪異的舉動時震驚不已。
不是說只有一只鬼人嗎?為什么歲云暮會傷的這么重,連眼睛都出問題了。
歲云暮聽著她的詢問笑了笑,道:“中了毒,我之前已經吃過解毒丹,不過好像效用不大,你看看還能不能治。”
若治不了就只能暫時先這樣,等到將體內的引魔種壓制后再想辦法治療眼睛,不然他想應該吃什么都沒用,說不定還會反噬。
“也是鬼人下的嗎?”藥師聽著他的話大致能確定就是鬼人下的毒,但還是要確認一下。
見歲云暮點頭后她了然的應聲,然后伸手在歲云暮的面前輕輕晃了晃,道:“能看到什么嗎?”
歲云暮無神的望著前方,眼前一片白霧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他搖頭,“看不到。”
藥師點頭,緊接著又拿了夜明珠詢問,見他再次搖頭之后又試了一些其他的,得來的都是搖頭。
看著歲云暮靠在床沿邊,衣裳已經濕透就貼在他的身上。
瞧著這,她道:“先者要不先換一下衣服,我為你把脈看看情況,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雖然歲云暮體內有一股不知名的氣息,但他的身體仍然是仙體,一般的毒對他沒什么作用,且他在出事后立馬吃了解毒丹。
她現在擔心的是,歲云暮的眼睛會受他體內氣息的影響,如果真的影響了又沒辦法吃有關仙息的任何東西,到時候會非常嚴重。
見歲云暮點頭后,她才去歲云暮的儲物袋中取衣服。
因為身上有傷,最后只穿了一件內衫,重新包扎了傷口她才去為歲云暮探脈。
可能是受涼了,歲云暮撇過頭輕聲咳嗽。
陣法已經起了效用,雖然不大,至少沒有先前那么的痛苦,但因為失血過多,他此時非常的疲憊。
屋里安靜,只有雨聲傳來,淅淅零零在耳邊環繞。
很快,他就睡了過去,甚至還做了夢。
夢到了不塵山,夢到了師兄師姐們同他一起游玩練武的日子,夢到了師尊,還夢到了醉須君。
見醉須君就坐在自己的身邊,有些想他,唇瓣輕輕蠕動喚他。
君和
想要伸手,但雙手猶如被灌了鉛一般沉重,只能看著醉須君。
他的突然安靜讓藥師有些慌,抬頭去看他,見他歪著身子靠在床沿邊,臉色蒼白。
確定只是睡著了,她才繼續去探他的脈。
毒差不多已經被解毒丹解掉,但歲云暮還是看不到,很大可能是當時的毒間接損傷到了他的眼睛。
收回手她又去看歲云暮的眼睛,已經能確定情況了,幸好歲云暮吃解毒丹及時,不然會非常的棘手。
將人扶著躺下又給蓋上被子,她起身準備去拿藥。
才剛到門口安子息就跑了進來,見他就要說話伸手按住他,搖搖頭示意歲云暮睡著了。
安子息順著去看,見歲云暮躺在床上,知道這是睡著了忙捂住自己的嘴去看藥師,點點頭表示明白。
藥師又回頭看了一眼,然后道:“出去說。”
“恩。”安子息點頭,跟著一塊兒去了外邊。
屋外雨下的很大,屋檐上落下的雨珠如珍珠般串連,一顆顆晶瑩剔透,落在地面激起陣陣漣漪。
安子息將門關上,回頭看向藥師,道:“弟子剛剛過去聽幾位師兄說情況很不妙,鬼兵大部分已經聚集到城外,出不去了。”
“好,我明白了,你先去守著先者,我去拿藥。”藥師聽到他的話也大致清楚外面的情況,讓他守著歲云暮自己去拿藥。
雖然歲云暮的眼睛情況并不嚴重,但拖久了還是可能會出問題
安子息點頭,看著藥師撐傘離開他才回了屋中。
因為下雨屋里有些冷,他關上門走去床邊,見歲云暮安靜睡著,地上是被換下的衣服。
紅衣遍布鮮血,金絲蓮花都被染成了血色,可見當時的情況有多危險。
將衣服都收起來,又點了檀香驅散了屋里的血腥味,他才坐在旁邊守著。
*
陵安城外已然成了人間地獄,尸橫遍野,入目所看皆是尸骸鮮血,有身穿道服的仙門弟子也有鬼兵,看得人心驚。
幾名弟子在將周圍聚上來的鬼兵一一解決后,這才有時間喘口氣,看向周圍。
鬼兵來犯數量眾多,單憑他們幾人實在是有些勉強,耗了不少靈氣,幾人的面色都很差。
為首的弟子出聲,“先回去。”
“是。”其余幾人點頭,看著周圍的萬人坑不再停留,轉身踏空準備回城內。
可才剛轉身,卻見一道紅光出現。
還不等幾人反應,紅光已經纏上走在最后幾人的脖頸上,只聽一聲悶響,頭顱被勒斷,鮮紅的鮮血瞬間澎涌而出。
頭顱掉落在地,滾了一圈。
走在前面的幾個弟子聽到了身后的動靜回過頭,鮮紅的血水順著斷裂的脖頸濺灑在他們的臉上,衣服上也很快被染上,震驚地看著還站在原地的幾具尸體。
下一刻,尸體沒了支撐猛地往后倒去。
“師兄!”幾人看著這一幕驚呼出聲,下一刻上前。
同一時間紅光再現,幾人被血線包裹切成了數塊,在他們震驚地目光中血塊全數掉落在地,支離破碎。
與此同時,一名身穿絳紫色長袍的男子出現在尸堆中,臉上還帶著面具遮去了他的面孔,只有那雙眼睛清晰可見。
血線被快速收回到他的掌心,下一刻他的身后出現數以萬計的鬼兵,濃濃黑霧彌漫而來,遮天蔽日。
“殺!殺!”
“殺!殺!”
震耳欲聾的吶喊聲傳來,全數奔向陵安城城下。
只是在靠近陵安城城門口百米之外的瞬間,便見一道金光襲來,如流光般蔓延至天際,緊接著觸碰到金光的鬼兵被直接擊碎化為血污。
可盡管如此,這些鬼兵都沒有停下腳步仍然是不斷朝著金光沖去,頓時周圍已經被血霧彌漫,濃郁血腥味撲面而來。
紫袍男子看向前仆后繼沖上前的鬼兵,看著它們最終化為血霧,冰冷的雙眸中不染半分神色,只是冷冷地看著。
終于在片刻后,他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手下,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長弓,隨后又接過箭支。
就見箭支通紅,就像是被血水染紅一般,觸目驚心。
拉弓搭箭他看向城墻內,但并沒有對準城□□箭而是抬頭對準天際,纖細的指尖輕輕一松箭支瞬間脫離長弓直沖被黑霧籠罩的天空。
血箭在飛至半空的瞬間金光再次涌現,一瞬間血箭隨同那些鬼兵一樣化為血污擴散在半空中。
在血箭消失后金光也隨之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只有雨水不斷地落下。
他看著這一幕片刻,在血霧被黑霧掩蓋后,這才冷然出聲,“放箭!”嗓音深沉,冰冷刺骨。
隨著他的話落,就看到他的身后出現數以萬計的血箭,似是要穿破天際般快速朝著陵安城襲去。
寒風蕭瑟,血箭匯聚成陣陣紅光,鋪天蓋地宛若密雨。
這一幕,躲在城中的百姓看到被驚得雙目瞪大,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畫面,不敢在原地停留紛紛開始躲避朝著屋舍內跑去。
頓時街上亂作一團,尖叫聲不斷。
不過這些箭在即將落入城中時就被陵安城上空的結界擋下,就見周圍金光咋現,昏暗的天際隨著這些金光被照亮。
結界上出現一陣陣光暈漣漪,宛若雨水落在平靜的湖面,久久不曾停歇。
幾位長老此時已經到了城墻上,周圍還站著不少弟子。
見
他們過來忙讓開位置,其中一名弟子出聲匯報情況,“鬼兵已經都聚過來了,幾位護法也在里面,他們在破結界。”
幾位長老聽著他的話抬頭去看那些血箭,看著結界不斷發出金光,將那些血箭都阻擋在外。
但他們很清楚,結界擋不了多久,從剛剛來看鬼道此次進攻就是專門來對付南下的,那必然是有了萬全之策,這些血箭應該就是破結界的關鍵。
玄鶴長老去看身側的弟子,“讓城內還剩余的人繼續撤離。”
“弟子領命。”幾名弟子點頭,快速下城墻往城內去。
之前他們就已經在組織陵安城內凡人撤離,走了有許多但還是有不少人留著,一步步撤離。
眼下也沒有那么多時間讓他們等了,必須立刻撤離。
他又去看身側的幾位,讓他們繼續加固結界,至少要等到城里百姓都撤離。
吩咐完后他才看向城外,見城外大批鬼兵之中站著一名身穿紫袍的男子,面上還帶著面具,看不見他的容貌。
但從那些鬼兵都不敢靠近他,知道此人應該就是此次鬼兵進犯的領導者,是鬼道新上位的將領嗎?
從未見過,但隱約間覺得有些熟悉。
邊上的十方長老也看到了鬼兵之中的男子,同樣覺得熟悉,似乎是之前見過。
他皺了皺眉,轉頭去看玄鶴長老,道:“他很像一個人。”
“你是說像他?”玄鶴長老知道他說的是誰,是那個人。
但那個人不是已經死了嗎?而且看現在的情況底下的人是鬼道的。
如果真是那個人,怎么會背叛道門入鬼道。
眉頭緊皺,他道:“也許是相似吧。”
“希望如此。”十方長老輕喃出聲,目光卻是一直放在紫袍男子的身上。
而兩人的目光紫袍男子自然也注意到了,不過他并未在意,只是冷眼看著陵安城。
隨著箭雨的不斷落下,結界上的金光已經變得暗淡,漸漸地還能看到金光涌現出陣陣紅光。
下一刻,一道道黑影穿透結界沖入城中,直沖城墻上的道門弟子,伴隨而來的還有尖銳的慘叫聲。
“你們這些臭道士,不是說來救我們嗎?為什么不來,為什么不來!”
“哈哈哈哈,臭道士,我也要你們嘗嘗碾碎之痛,臭道士!”
“拿命來,你們這些臭道士,拿命來,我要你們都死!”
“你們這些臭道士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一聲聲指責傳入他們的耳中,周圍很快被這些黑影籠罩。
就看到黑影下浮現一張張猙獰的面孔,它們嘶喊著控訴著,甚至還夾雜著哭聲。
不一會兒的時間,城墻上就已經被黑霧籠罩,還有大批往城內飄去,城內回蕩著驚恐的尖叫聲。
玄鶴長老看著這些黑影哪里不知是什么,是那些枉死的人,而那些血箭恐怕就是用他們的血染紅的。
這些黑影雖不會傷到人,但卻會腐蝕結界,不由得想到鬼道抓了這么多凡人取萬人殉血,也許不僅僅是為了復活鬼君,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破結界。
又見一道黑影沖向他們,玄鶴長老抬手拂塵一掃,頓時慘叫聲傳來,黑霧已然煙消云散。
如今這些早已經不能被稱作是人,甚至連魂都不算,只是一些怨念,一些執念。
看著黑霧往城內去,他又分了弟子去城內處理,隨后才再次去看城下。
那些血箭還在不斷地襲來,縱身一躍從城墻上躍下,手中拂塵化寶蓮云燈,揚手間便見金光肆意,一陣陣光暈朝著四面八方襲去。
剎那間所有血箭煙消云散,連同靠近陵安城的那些鬼兵也被驅散。
他轉頭去看紫袍男子,飛身準備殺他。
可緊接著就看到紫袍男子身后出現一道青霧,青霧散去一名身穿青袍的男子出現,手持白鏡清云鑒。
雙眸無神,清云鑒翻轉就看到地面本該已經死盡的道門弟子尸體全部爬了起來,四肢僵硬就像是有一根根銀線拉扯著它們。
緊接著,那些提線尸體持劍撲向玄鶴長老。
第 122 章
傾盆大雨下, 這些尸體身上遍布鮮血殘缺不堪,甚至還有不少連頭顱都找不到了。
可盡管如此這些尸體還是朝著玄鶴長老撲去,身軀僵硬但動作卻極其迅猛。
玄鶴長老看著這些道門弟子的尸體眉頭緊擰, 他很清楚這些都是紫袍男子背后的人所為,自然也認得那人手上的清云鑒,是鬼道至尊寶器。
而能擁有清云鑒的人鬼道也只有兩人, 鬼道先者柳清隨和柳清凡,眼前的人身穿青袍,應該就是柳清隨了。
之前就有消息說是鬼道的幾位先者已經出關, 現在一看確實如此, 也確實是實力很強。
能在千萬年前從道門手下存活,可見他們的實力有多厲害。
看著圍上來的道門弟子,他很清楚自己動手這些弟子的尸體會怎么樣,將會尸骨無存。
還能看到幾名弟子雖沒有被砍了頭顱但卻也已經是缺胳膊斷腿,看到有幾人面龐稚嫩似乎也就十八|九歲。
若是以往他們這些弟子如今還在自己的仙門修煉,而現在卻成了一堆死尸。
可若是他不動手,這些道門弟子將再次死在鬼道的手中。
見一名年紀較小的弟子持劍上前, 只剩下血窟窿的瞳孔有血淚留下來,當即認了出來,是他門下弟子。
似乎還記得小弟子問他瑤臺仙境的桃子他能不能吃, 而今卻成了一具尸體。
實在是不忍下手, 終于在片刻后他才催動手中寶蓮云燈, 狠心將撲上來的弟子擊殺,隨即面向柳清隨。
柳清隨冷漠地站著, 雙目無神, 捧著清云鑒的雙手有了動作,指尖輕輕撥動就像是撫琴一般, 下一刻那些被操控的道門弟子轉動方向迎向玄鶴長老,更有幾名道門弟子攔在他與紫袍男子的身前。
玄鶴長老見狀,只能先去動這些弟子。
柳清隨最厲害的地方不是可操控尸體,而是他還能夠操控尸體運用體內殘留的修為靈氣,以此來使用他們身前的所有招式。
城墻上的眾多弟子看著自己昔日的同門弟子,如提線木偶一般往玄鶴長老身上撲眼含痛苦,攥著劍想要下去。
但沒有長老們的指令,誰也沒有輕舉妄動,只死死地盯著柳清隨。
如今留在南下的弟子實在是太少,之前就死了不少,他們若是下去很可能最后都沒辦法護下陵安城。
幾位長老也終于從結界中收回看向地面,見玄鶴長老的身邊圍滿了身穿道袍的道門弟子。
那些道袍上都是血,而那些弟子的身體殘缺根本找不到一具完好的,清楚這些都是他道門死去的弟子。
而操控這些的正是柳清隨,十方長老看著紫袍男子身后的柳清隨,再看他手上的清云鑒,當即認了出來。
“是柳清隨!”
鬼道先者自千年前和道門一戰后都退回鬼道閉關,之后千年也沒有再出現,他其實是沒見過柳清隨,但卻認得清云鑒,知道鬼道的那些先者是真的出關了。
他快速在底下掃了一圈,只看到柳清隨和紫袍男子,但既然鬼道的那幾位先者都出關了,此地就絕對不會只有柳清隨一人。
再看被圍住的玄鶴長老,他沒有做停留,拂塵化劍道:“你們繼續護陣!”話落踏云躍下城墻沖向柳清隨所在的位置。
柳清隨有所察覺,指尖撥動,下一刻見地上已經死去的鬼兵跟著站起來,攔住他的去路。
十方長老手持十方劍,揮劍斬去瞬間一陣劍氣直朝鬼兵襲去,剎那間才起來的鬼兵就成了一堆碎末,但還是有許許多多的鬼兵往他的方向撲。
同一時間,血箭再次出現,這回比較剛剛來還要更為密集,整片天空都是血箭。
城墻上的幾名長老快速上前,將那些血箭攔下,更有幾人去殺城墻下的柳清隨以及紫袍男子。
結界擋下了剩余的血箭,但卻擋不下那些怨念之氣,城內慘叫聲起伏。
一男子被嚇得摔在地上,雙手抱頭往角落中縮,看著逼近的怨念之氣,驚聲尖叫,“別過來!別過來!”
正當他以為自己會被怨念之氣吃掉時,卻見一道銀光襲來,瞬間將怨念之氣驅散,他也在這陣銀光下抬起頭,就看到幾名道門弟子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離開這里!”道門弟子出聲,隨即又聽到尖叫聲,離開去殺周圍彌漫的怨念之氣。
男子看著離開的道門弟子終于是回過神,不敢再停留,哆嗦著逃離。
尖叫聲傳入城主府內,就連怨念之氣也跟隨著往城主府內飄。
原本一些還留在城主府里的仆人被嚇得驚聲慘叫,亂作一團,四處躲藏。
安子息一直守著歲云暮,猛然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快速轉過頭,聽著聲音越來越清晰慌忙起身推門出去。
就看到一名仆人摔在院子中,身旁還跟著幾縷黑霧,刺耳的尖叫聲盤旋在院中。
仆人被嚇得渾身哆嗦,大喊,“別殺我,不要殺我!”
眼見黑霧就要朝著仆人撲上去,安子息提劍上前快速斬向黑霧。
青光劍劈開黑霧,頓時黑霧消散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聲凄厲的慘叫聲。
轉身又去殺其余幾只怨氣,很快就將追著仆人的怨氣全部都殺盡,同時看到正前方不遠處烏云密布,院外尖叫聲不斷傳來。
知道肯定是城外出了事,但現在他也分不出身過去,他需要守著歲云暮。
以歲云暮現在的情況,隨便來個鬼兵都可能殺了他。
見遠處黑霧靠近,還看到血箭沖破黑霧落在結界上,結界上不斷傳來陣陣金光,波紋漣漪更是蔓延在結界表面,仿佛隨時都會裂開。
如此令人窒息的一幕,看得人心驚。
他轉身去看坐在地上的仆人,見他滿臉驚恐,出聲道:“找地方躲起來。”話落看到別院外又有一名仆人出現,太過害怕以至于剛到門口就摔在地上。
與此同時,又有一道黑影撲向門外的仆人。
安子息見狀,沒再去理會地上的人,直接去了門口。
在黑影即將碰到仆人前他將人從地上拉起,隨即一劍劈開黑影。
但很快又有許許多多的黑影過來,凄厲的尖叫聲咒罵聲夾雜著雨聲襲來,黑影下猙獰的面孔清晰可見。
又見前方幾名仆人匆忙跑來,身后還跟著大批的黑影。
他將剛剛那名仆人往門里推,“進去躲起來。”說完往不遠處的幾名仆人位置跑去。
那幾人也看到了他,像是尋到了主心骨一般哭著求救,“道長救我,道長救我!”
“都去死!都去死!”
“哈哈哈——是個小道士,吃了他!”
幾道黑影看到他過來,頓時朝著他撲過去。
安子息沖到幾人的位置,在殺了幾個怨氣后他回頭看幾人,“都進院子去!”
周圍都是怨氣,現在也沒辦法了,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躲,只能讓他們去弟子居里躲。
幾人被嚇得不輕,以至于他這一句話后幾人半天沒有動,傻愣愣地站著。
安子息皺眉,回頭再次去看幾人,聲音都重了幾分,“快!”
也正是這一聲喝,幾人才終于是回神,看著那些黑影源源不斷的過來,天際此時都已經被黑霧籠罩,就像是墜入無間地獄一般。
根本不敢多停留,倉皇間就往弟子居里躲。
安子息見幾人離開才繼續去殺這些怨念,奈何怨念實在是太多,全部都圍到他的身邊,一聲聲訴說著道門為什么不去救他們。
終于在將周圍的怨念都殺死后,他才退回到弟子居內。
但很快又有大批怨氣過來,不過片刻間,院子里已經飄滿了黑霧,笑聲尖叫聲此起彼伏。
甚至有些黑氣還往歲云暮所在的屋子里鉆,他沒有停留上去將那幾只怨氣都殺死后就推門進去關上門,緊接著在門上貼了一張符紙,隨即還在門上設了一個陣法。
但他的陣法并不精,當初只是師尊給了他陣法的書讓他看,平時都只是自己練習,真正用到這上面還是第一次。
并且他剛剛殺了這么多怨氣,此時已經有些體力不支,現在又種了陣法,臉都白了不少。
畢竟才練氣,他不敢讓自己露出一點虛弱,站在門口將陣法完全設下這才后退了一步。
同一時間,那些黑影已經到了門口,能很清晰地看到它們在門口徘徊,并且在試圖進來。
笑聲順著門縫傳進來,一聲聲格外刺耳。
那幾名仆人此時就躲在角落中,聽著外頭傳來的聲音被嚇得瑟瑟發抖,滿眼驚恐地看著那扇門,看著那些黑影在外頭徘徊。
安子息回過身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幾人,確定他們都沒有受傷他才忙跑去歲云暮的身邊,見歲云暮還在昏睡中并沒有出現其他的問題,稍稍松了一口氣。
但沒一會兒就聽到撞擊聲,陣法被撞擊整個屋中都傳來了金光,下一刻陣法似乎是松動了,便見門縫處有黑霧滲了進來。
躲在角落中的幾人看到了,驚恐地喊出聲,“進來了,它們進來了,道長!”
因為害怕幾人又往另一處角落中爬去,喊叫聲回蕩在屋里。
安子息聽到忙過去查看,見門上的符紙已經消失陣法也已經松動,黑霧開始滲進來了。
他很清楚要不了一會兒自己的陣法就會完全失效,同時也對還在外面的藥師格外擔憂。
但也清楚現在歲云暮身邊離不得人,他沒辦法去找藥師,并且他也清楚藥師的實力在他之上。
不再去想,他重新去加固陣法。
也在這時,外邊傳來了凄厲的慘叫聲,持續了許久。
躲在屋里的幾人抱頭蜷縮著,嘴里一直念著不要殺自己的話。
安子息沒有去理會只是繼續加固陣法,神識則分出去注意外邊的動靜。
慘叫聲還在傳來,又過片刻慘叫聲才消失,但立馬就又有怨氣的咒罵聲傳來。
緊接著,藥師的聲音也傳來了,話語中帶著急促,拍門聲一同傳來,“開門,是我。”
安子息聽著外頭的聲音心中一喜,知道剛剛那些怨氣應該是被藥師殺了。
但外面的怨氣實在是太多,藥師殺了一些后立馬就又有新的進來。
他快速打開門,看到藥師就站在門口,又見不遠處黑影過來,忙道:“快進來!”
藥師見狀將一側撲上來的怨氣殺死,這才跨入門內,看著安子息將門關上,她道:“先者情況怎么樣?”
“還沒醒。”安子息搖頭,緊接著重新去設陣法。
不過他已經耗了不少靈氣,所以這陣法效果并不大。
藥師見狀給他喂了一顆靈氣丹,然后接過他的動作重新設了陣法,確保那些怨氣不會進來她才急匆匆地往床邊走。
到邊上后她先是看了看歲云暮的情況,確定他只是睡著了,身上的陣法沒有消失,她才將手上的東西遞給安子息,“將這些藥碾碎了抹在紗布上,我要給先者治眼睛。”
“先者的眼睛怎么了?”安子息猛然聽到藥師說要幫歲云暮治眼睛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拿著手上的藥也沒動,就站在原地。
藥師轉頭去看他,道:“中了毒,暫時看不見東西,去把藥抹上,再去拿一盆熱水來幫先者擦身,不然恐會受涼。”
剛剛淋了雨又受了傷,本來就難治療,別因為受涼導致情況更差。
安子息也明白了意思,擔憂地看著歲云暮,見他歪著身子睡得很沉,但眉頭緊皺知道他即使是睡著了但身體的不適還是讓他非常難受。
沒再多看,將藥放去桌上他去儲物袋中取靈泉。
靈泉是他從丹霞門后山取了一個小泉放在儲物袋中的,平時喝的用的都是靈泉。
凡間的水多有雜質,對他們修煉沒有什么效用,而靈泉能洗凈人體內雜質,且味道甘甜。
藥師見他去忙了伸手再次去探歲云暮的脈,比較之前來又虛弱了不少,他體內的引魔種還在活動。
收回手她又去看歲云暮的眼睛,但還未碰到就看到剛剛還在昏睡中的歲云暮猛地睜開眼,下一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似乎是要將她的手腕折斷。
藥師疼的身子一顫,下意識按住歲云暮的手,然后出聲,“先者,是我。”
歲云暮混沌的思緒也隨著她的這句話稍稍清醒了一些,認出了藥師的聲音,他收了手啞著聲道:“抱歉,可傷著?”
他看不到,只能詢問。
“沒事。”藥師搖頭,然后道:“先者我看看你的眼睛。”說著才再次去查看他眼睛的情況。
這回歲云暮到是沒有再動手,他坐起
來目光無神地望著正前方,頭發還有些濕漉,衣服隨意穿著,隱約間還能看到領口下纖細的鎖骨。
藥師見他坐起來后往后退了一點,然后才去查看。
并沒有惡化,她松了一口氣,道:“沒事,敷了藥后就能好,先者我先幫你上藥。”
“好,麻煩你了。”歲云暮應聲,同時聽到屋外傳來的聲音,還有那遮蓋不去的鬼氣,他道:“出了什么事?”
剛剛開始他就一直在昏迷中,對于陵安城內發生了什么并不清楚。
“是鬼道,剛剛來消息說是鬼道的人全部都圍到陵安城外了,現在幾位長老已經趕過去,相信不會有事。”藥師并未將外邊的事情隱瞞,眼下情況已經是非常危急,若瞞著歲云暮,很可能會出什么意外。
歲云暮聽到她的話皺起眉,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明白為什么鬼道的人會在這個時間圍到陵安城下,也許一開始他們的目的就是陵安城是南下,而北地只是一個調虎離山之計。
會動自己,除了要引發自己體內的引魔種,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除掉自己,這樣南下就又少了戰力。
不由得又想到醉須君已經趕往北地,于是他又去詢問藥師,道:“北地有消息傳來嗎?”
“沒有。”藥師搖頭。
現在別說是北地傳來消息了,連他們都傳不出去消息。
歲云暮點頭,沒有消息其實就是最好的消息,至于醉須君,以他的實力應該不會出事,而北地的情況應該不會太糟糕。
既然鬼道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南下,而且還是個調虎離山之計,那北地確實是會留下兵力也會留下實力較強的人,至少在視覺上要給他們一個錯覺,告訴他們目的是北地。
那么他們再往南下分兵力的時候,主戰力不會那么多,畢竟他們還需要牽制北地,但若僅僅一兩個護法恐怕難成氣候,所以鬼君可能被留在北地了,那南下的應該是其他幾位護法以及鬼道的領導者,是鬼道的那位少主嗎?
想到之前見到的鬼道少主,他暫時也想不到鬼道還有誰。
這千年來,正道死傷無數,鬼道同樣如此,一些實力較強的領導者大多都已經死了,如今還活著的也就鬼母以及護法堂主之類的,最近還復活了鬼君。
除了鬼君之外,他還想到鬼道那幾位閉關中的先者,那幾人的消息很少,暫不確定他們是否出關。
若出關,會相對棘手一點。
他沒有再說話,坐在床邊。
身上的疼還在傳來,但比較起一開始,這會兒好了不少。
藥師見他沒有再出聲也沒去吵他,重新去倒了杯溫水遞過去,緊接著則去桌邊處理那些藥。
安子息還沒過來,她就先自己處理。
與此同時,安子息抱著水盆過來了,里邊兒熱水是剛燒好的,還有熱氣升起。
安子息看到藥師站在桌邊處理藥,將水盆放上去后他準備接手,同時又去看床上的人,卻見歲云暮坐在床邊,這是醒了。
心中一喜,他忙跑去床邊,看到歲云暮安靜坐著,那張面孔生的絕美,可那雙眼睛卻是黯淡無光,只無神地望著前方。
看到這他心中的歡喜落了幾分,更有幾分自責,若是自己早些去尋歲云暮,想必歲云暮也不會出事。
不經他又想起自己惹歲云暮生氣的事,站在床邊有些無措,不知道怎么開口。
而他站在邊上歲云暮有所察覺,雖看不見是何人但能認出來人的氣息,是安子息的。
見他一直不出聲,不確定他出了什么事,他道:“怎么了,可是受傷了?”
聲音有些啞,許是因為淋了雨又受了傷導致喉嚨受損,與他平時溫柔的話音大不相同,可卻也遮蓋不去他話語中的擔憂。
第 123 章
安子息聽到歲云暮詢問自己是否受傷心中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看著他沒有一點神色的眼睛。
可即使是這樣,歲云暮也沒有流露出半分不耐,后悔自己為何氣歲云暮,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去氣他。
沒說話,抿著唇許久。
歲云暮不知他心中所想,見他半天不說話, 再次出聲,“安子息?”
這次也沒再詢問他的情況,只輕聲喚了他的名字。
“恩。”安子息輕輕應了一聲, 似乎還帶上了哭腔, 眼眶有些紅。
歲云暮聽了出來,畢竟是年紀還小,聽剛剛藥師的話鬼道已經圍上來了,而且門外還有不少的怨氣,會嚇到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笑了笑,道:“是你救的我嗎?”
雖然當時他已經昏迷,但中途還是有醒過, 能感覺得出安子息的氣息。
還以為經由前面那件事后安子息會賭氣,至少那一會兒的時間會,沒想到他會來找自己并且還救了自己。
他很清楚自己身上的情況, 即使鬼道沒有想立馬殺了他, 但他的身體也會出現極大的損傷, 引魔種會將他體內的仙息全部吞噬。
聽著安子息應聲,他又道:“多謝。”
“先者對不起, 是弟子錯了。”安子息看著歲云暮的笑, 臉色很差,這抹笑看起來格外憔悴。
都怪自己, 要不是自己,也許歲云暮早就已經離開了。
他知道歲云暮會還留在這里,應該就是為了帶自己回道門,但偏偏自己忤逆他,結果出了事。
眼下劍仙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他真的怕歲云暮出事。
歲云暮聽著他話里的歉意,輕搖頭,“不必在意,此事與你無關,別院里的那只鬼人你可有看到?還有那名弟子。”
從醒來到現在還未提過那只鬼人以及那名弟子,不確定安子息有沒有看到,他也沒來得及去看那名弟子的情況,暫時只能問安子息。
“看到了。”安子息知道他問的是誰,可不就是他在別院看到的那名被撕成兩半的弟子,點點頭后他又道:“弟子已經將這件事告訴玄鶴長老了,十方長老把鬼人的尸體和那位師兄的尸體一起帶回議事廳,發現那位師兄是被奪舍的,魂魄已經被鬼人給吃了。”
想到這事,他又想到前往北地的眾多師兄和醉須君,不免有些擔憂。
雖然他知道醉須君的實力,但這件事很明顯就是故意的,難保不會出事。
這般,他再次出聲,“先者,劍仙前輩和師兄們會不會有事?”
“他不會有事。”歲云暮搖頭,鬼道本意就是引開醉須君,他們很清楚南下人手不多,但因為醉須君在他們沒辦法將陵安城拿下。
但只要醉須君一走,陵安城也就顯得岌岌可危。
既然沒有在醉須君還在的情況下動手就說明他們是拿醉須君沒辦法,那么他們也只能想辦法將他引走,派出去的人實力不會太高,畢竟鬼道也缺人,貿貿然送一個實力強的往醉須君面前撞,只會損失一個可用之人。
所以醉須君不會有事,相反陵安城的情況會更為嚴重。
想到這里,他道:“外面現在具體是什么情況?”
“弟子前去探過情況說是鬼兵已經到城下了,他們在破結界,都是血箭,先者結界會被破嗎?”安子息想到剛剛在外面看到的一幕,看到那些刺眼的血箭,仿佛隨時都會破了結界,他對此非常擔憂。
尤其是陵安城內還有不少人,若是被破,這些人都難逃一死。
歲云暮看不到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聽安子息說鬼道在破結界,還提到了血箭,隱約感覺這些血箭和萬人殉血有關系。
鬼道取萬人殉血的時間并不短,死的人更是多不勝數,且之前在北地曾看到他們用血棺來破龍脈,想必安子息口中的血箭很大可能就是萬人殉血。
頓時也清楚門外那些咒罵的怨念是什么,應該就是死去的凡人。
他并沒有說明,只輕聲道:“幾位長老在暫時不會出事,佛儒二門之前傳來消息已經過來增援,只要能等到他們就沒事。”
“儒門和佛門會過來?”安子息聽著此話下意識出聲,見歲云暮點頭知道這是真的。
如果儒門和佛門會趕來,那情況會好很多,當下松了一口氣。
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
又見歲云暮的頭發還是濕漉的,且因為淋了雨他的身上也都是雨水,剛換上的衣服此時濕了不少。
于是他忙道:“先者弟子打了熱水,弟子先幫你擦一下身。”說著去了桌邊拿水。
看到藥師還在處理藥,他道:“仙子,弟子先幫先者擦身,等等就來幫你。”
“不用,你去幫先者。”藥師搖搖頭,示意他先去處理歲云暮的事。
安子息點頭,又去取了一條錦帕跑去床邊,放在一側的凳子上,擰了錦帕他就打算去脫歲云暮的衣服。
“我自己來吧。”歲云暮按下了他的動作,伸出手接過他遞來的錦帕,重新去擰水。
但因為看不到,他動手時只能是小心摸索,摸到水盆邊緣后才將錦帕放進去。
還有些不習慣,他的動作放慢了不少,之后才去脫自己的衣服。
雪色的內衫緩緩脫下里邊兒白皙纖細的身形映入眼簾,能看到上邊還殘留著不少的紅痕,一個個清晰可見,猶如雪地開出的紅梅,格外的漂亮。
安子息并未多看,確定歲云暮能自己擰水擦拭后,他就跑去找衣服。
屋外尖銳的咒罵聲還在不斷傳來,屋里到是安靜。
安子息在找到衣服擺在歲云暮能碰到的地方,他就跑去幫藥師的忙,屋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味。
歲云暮隨便擦拭了一下,避開了胸口的傷,但因為看不見只是簡單擦拭也廢了不少的時間,本就因為失血過多有些累,很快就沒了力氣。
他坐在床上低著頭許久,待到片刻后他才伸手去拿衣服,就在他的手邊,摸索一下就碰到了。
紅衣嵌著金絲蓮花,隨著他的動作在他的指尖下緩緩綻放,拿起來后還能聞到淡淡的香味,甚至還能嗅到一絲醉須君的氣息。
不由得他就想到醉須君之前特別幼稚的將他的那些衣服同他的放在一起,放久了連氣息都混合到一起了。
拿起來時有什么東西從上邊掉了下來,還帶著淡淡的桃香,緩緩落在他的掌心。
下意識他收攏掌心,指尖觸碰到桃花的花瓣,柔軟的觸感隨著花瓣傳入他的心底。
明明看不到,可卻能清晰描繪出花瓣的紋路,也能想象到醉須君將那些桃花放到衣箱中的一幕,唇角微微揚起帶上了笑。
“先者可是哪里不舒服?”藥師拿著藥過來就看到他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只當他是不舒服了,放下藥膏就要去幫他查看。
歲云暮醒轉過來,搖搖頭,“沒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而已。”話落也沒再去想那些,去穿衣服。
動作有些遲鈍,直等片刻他才穿上衣服。
藥師見他已經將衣服穿上,這才拿著紗布準備為他敷上,“先者我現在幫你敷藥,可能會有點疼,忍一下。”
“好。”歲云暮應聲,然后才閉上眼。
藥師見狀將手上的紗布纏上他的眼睛,察覺到歲云暮身子一顫,知道是疼了,所以她沒有多做停留,裹上后就讓安子息為他綁上。
安子息一直守在旁邊,聽到藥師的話忙接過紗布的一角綁起來。
又怕會勒到歲云暮,他沒敢繃得太緊,確定沒事后他才收手。
藥師去看歲云暮,輕聲詢問,“先者現在可還好?”
“沒事。”歲云暮搖頭,然后對著安子息道:“去看看現在什么情況了,再看看鬼道領頭的人是誰。”
“弟子這就去。”安子息點頭,拿起劍就去了門口。
門外的咒罵聲還在傳來,但因為陣法,這些怨氣沒辦法進來只能徘徊在外邊,且數量眾多。
除去這些外,還能聽到一些活人驚恐的慘叫聲,城主府內早就亂成了一團。
在屋里的幾個仆人一直縮在角落中不敢動,尤其是在聽到外邊傳來的慘叫聲時,幾人是愈發的害怕,渾身都在發抖,精神緊繃。
以至于在看到安子息準備出去時,幾人以為他是要拋下他們走了,下意識就往安子息的方向跑去,拉住他的衣服哭求道:“道長別丟下我們,道長別丟下我們!”
嗓音中都是害怕,就連看著他的目光都是如此。
安子息被他們這么拉住險些沒站穩,也知道他們害怕并未多說什么,只解釋他出去要做的事,“不會丟下你們,我是去看看城外現在是什么情況,別擔心。”
“真的嗎?”幾人顯然是不相信,現在他們這里唯一有能力的就只有安子息,若他丟下他們,那他們肯定會死在這里。
不想死,不想死。
他們仍然攥著安子息的衣服,緊緊攥著不肯松開。
安子息不知道要說什么,只能轉頭去看藥師,“仙子。”
藥師也從歲云暮身側轉過頭,看到幾個凡人拉著安子息的衣服不讓他走微皺了皺眉,但也清楚他們現在的狀況。
手無縛雞之力,鬼道一旦進來,他們連反抗都沒辦法。
她起身過去,道:“你們不用擔心,他很快就會回來,且先者就在這里,不會有事。”
雖說歲云暮現在的傷極重,修為也被壓制,但要想碰他還是難。
“先者?”
幾人是知道道門有幾位先者,但誰也沒見過。
現在聽到藥師的話下意識去看安靜坐在床上的人,穿著一身紅衣,青絲三千落在床沿,能看到綁在他眼睛上的紗布。
這里一共就三個道門的人,按照藥師的話那先者也就只有那人了。
只是那人自己都重傷并且連眼睛都瞎了,真的能護他們嗎?
誰也不敢出聲,如今能救他們的只有眼前的三人,他們很清楚,所以沒有再糾纏松開手又縮回到角落中了。
安子息見他們松手也沒再去看他們,與藥師又說了一句,他直接打開門,同一時間刺耳的尖叫聲傳入屋中,刺的幾人皆是一怔,下意識撇過頭。
怨氣趁機就要往屋里鉆,門被打開陣法相對也被減弱,這個時間就是最好鉆進來的時候。
不過才剛露頭就看到門口地面突然竄出數道金絲,一瞬間就將圍在門口的怨氣全數擊殺,散成了黑霧消失了,只留下慘叫聲。
很快慘叫聲也跟著消失,安子息關上門離開。
金絲隨著關門順著門板爬上去,最后將門完全纏繞起來,朵朵金蓮蓮葉開在門上,凡是碰到金絲怨氣在下一刻就成了一堆黑霧。
剛剛還吵鬧的門口,這會兒到是安靜下來了。
但也只一會兒,外邊就又圍上來許多的黑影,許是看到了剛剛的一幕,這些黑影沒敢再去碰金蓮布下的結界,只敢在周圍。
藥師又重新回去歲云暮的身側,看到歲云暮捂唇咳嗽,知道是動了靈氣遭到了反噬。
雖然陣法用到的靈氣只許一點,但仍然是會反噬。
看著歲云暮蒼白的臉,她道:“先者要不要睡會兒,等等他回來再喚你?”
“好。”歲云暮點頭,又咳嗽了兩聲才去拿錦帕,將手上的血擦去重新躺了回去。
藥師接過他手上的錦帕,看著上頭咳出來的血擔憂不已,但也清楚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守著歲云暮。
在床邊坐下,她從儲物袋中翻找醫書,想要找找是否有引魔種的記載。
屋里安靜了下來,只余下外頭傳來的雨聲以及怨氣們的咒罵聲。
*
安子息出門后就往陵安城城門跑去,街上已然亂成一團,許多凡人四處逃竄,到處都是怨氣。
天際早已被黑霧籠罩,遮天蔽日,只能看到結界上傳來的陣陣金光,血箭還在不斷地往結界上落,竟是連那大雨都遮蓋不去。
他匆匆出來連衣服都沒換,迎著大雨將幾只纏著一對母子的怨氣殺死,他才繼續往前跑,滿眼都是焦急。
在城主府時的情況還算能夠控制,可出了城主府后卻是已經無法控制。
結界雖還未被破,但看現在的情形被破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看到前頭有幾位師兄正在護著百姓離開,他快速上前,將靠近的怨氣殺死道:“師兄,長老們現在在哪里?”
“安師弟。”跑在前面的師兄看到安子息出聲,緊接著道;“長老們在城樓上,先者怎么樣了?”
知道歲云暮當時是被安子息帶走的,現在安子息跑出來,不知道歲云暮的情況怎么樣了。
安子息搖頭,“先者的情況已經穩住了,先者讓我出來看看情況,我去前面看看。”
“好,萬事小心。” 師兄點頭,然后也沒多留,將幾名凡人帶著離開。
安子息又殺了幾只靠近的怨氣這才抬頭看向天際,看著那些血箭,見其中一處位置的金光漸漸帶上紅光,似乎是被血箭腐蝕了。
知道結界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心中又焦急起來。
抿著唇片刻,他提劍往城樓跑去。
期間又遇到一些師兄,他們在盡可能的帶著凡人離開。
很快他就到了城樓,卻見城樓上聚集了大批的怨氣,刺耳的尖叫聲以及咒罵聲不斷傳來。
看著這,他忙跑上去,見不少師兄師姐都在,正在殺那些怨氣。
城外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鬼兵廝殺的吶喊聲震耳欲聾。
他跑到城墻邊看向城墻底下,見那數不清的鬼兵如同洪水一般沖上來,但在接觸到結界的瞬間直接成了一灘血污。
地面已經成了血河,結界帶上了血色,比天際看到的血色還要更為深,已然成了暗紅色。
若仔細看會看到那些鬼兵身上也有鮮血,那些都是凡人生靈的鮮血。
在城主府看到那些血箭的時候他是知道外邊的情況有多嚴重,可現在親眼看到才知道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結界快支撐不住了。
又見不少弟子在城墻下,幾名長老也在。
周圍大片的鬼兵都被他們殺死,但很快又會有大批的鬼兵圍上來,甚至他還看到不少身穿道袍的弟子也在攻擊他們。
而那些弟子無一不是鮮血淋漓,有幾個連頭顱都沒有了,可卻仍然能動。
看著這,他大驚。
緊接著便看到一道金光劍氣襲去,便看到周圍數不盡的鬼兵被劍氣掃中化為血霧,隨即玄鶴長老的身影從血霧中沖出,寶蓮云燈化劍直取柳清隨面門。
在剛剛的纏斗中,柳清隨已經從紫袍男子身后到了另一側,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名男子,兩人持一黑一白清云鑒。
兩人神情麻木站在尸塊上,指尖飛速波動,在玄鶴長老上前的瞬間大批道門弟子被操控攔在他的面前。
清云鑒再次翻轉,天旋地轉,下一刻那些被砍碎的尸塊竟然又重新組合成了一具具被操控的人偶,劍光一閃襲向玄鶴長老。
玄鶴長老見狀銀劍一揮金色劍氣瞬間卷著尸塊血水沖向襲來的劍氣,劍氣重合傳來一陣巨響,剎那間天崩地裂飛沙走石,周圍大片鬼兵全數化為血沫,慘叫聲四起,聽得人心驚。
同一時間,那些被震碎的石塊從天而降,同那傾盆大雨融為一體,落在衣服上被染紅。
緊接著又有不少鬼兵被操控,不斷地往他身上撲。
十方長老見狀又去看柳清隨兩人,見他們的身側沒有人,那名紫袍男子就站在離他們兩人并不遠的位置,冷冷的看著這一幕。
瞧著這,他割斷迎面上來的鬼兵頭顱,下一刻飛身就朝著紫袍男子襲去。
很清楚,此人是此次領兵之人,殺了他就能暫時瓦解鬼兵。
像是早就知道他的想法般,在他過來的瞬間紫袍男子就已經轉頭看去,手上紅線如毒蛇般朝著他飛去。
第 124 章
十方長老看到襲來的紅線一驚, 隨即翻身往旁邊退去,同時曲指捻過雨水一彈,直朝紫袍男子襲去。
雨水迅猛, 瞬間將整片雨幕割裂。
紫袍男子站在原地未動,甚至連目光都不曾變。
下一刻一只鬼兵突然出現,瞬間雨點貫穿它的頭顱, 膿血順著濺灑在地面,雨滴連同濺灑出來的膿血全數散落在地,鬼兵也跟著倒在地上。
十方長老避開沖上來的那些鬼兵, 銀劍在雨幕下散發著刺眼的光芒。
紫袍男子終于是有了動作, 手中拂塵閃現,抬手間拂塵銀絲纏上十方長老的劍。
緊接著拂塵化劍,直取十方長老心口。
十方長老見狀快速躲避,凌厲攻勢隨即襲來,劍光肆意,陣陣劍氣激起大片血雨。
兩方不相上下,所過之處皆化為血霧。
但只片刻, 十方長老就被壓制,他連連后退可還是被傷到,嘔出一口血。
退至幾步之外, 他才去看紫袍男子, 目光中也都是詫異, 因為他分明從眼前人的劍氣中探到了仙息。
可眼前人身上卻察覺不到一絲仙息,分明是鬼道中人。
且這并不是讓他詫異的地方, 因為他覺得此人的身影非常的熟悉, 像那個人。
但那個人已經死了,死了才是。
捂住心口, 見紫袍男子眼含殺意迎面而來,手持劍便要迎上去。
玄鶴長老看到了,當即出聲,“十方,我來助你!”話落踢開眼前的鬼兵飛身朝著紫袍男子襲去,刀光劍影激起一片血霧。
紫袍男子回身一退,對著迎上來的玄鶴長老便是一掌。
不過并未擊中,兩人纏斗在一起。
十方長老自是沒有停留,揮劍激出一道劍氣,在紫袍男子躲開后沖上前。
三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在雨幕中穿梭,周圍靠近的鬼兵被全數斬殺。
柳清隨看到這一幕飛身便要過去,但卻被其余幾位長老阻攔,刀劍橫過,他直接退到后頭幾步,蒼白的臉上頓時出現一道血痕。
大雨下,他的一襲青衣已經被完全打濕,鏡面上水珠滑落倒映出周圍的景象,尸山遍野猶如人間烈獄。
又見幾位長老上前,鏡面翻轉便見地面突然出現數不清的藤蔓,快速纏上他們的身體。
窒息的感覺隨即襲來,迫使他們往后退去,緊接著去砍那些揮舞過來的藤蔓。
只是這一劍下去卻是什么都沒有砍到,反而直接穿過藤蔓。
這一幕使得幾人皆是一驚,與此同時,持黑色清云鑒的男子出現,鏡面一同被轉動,指尖撥動下橫空出現數不清身穿道袍的道門弟子。
甚至這些道袍是他們不曾見過的,但從那些配飾卻能看出這些道門弟子的來歷,是其他仙門的弟子。
比較起之前那一批道門弟子來,很顯然此時出現的實力更為強勁,還能探出其中有幾個弟子的實力居然處在元嬰。
而這些弟子無一不是殘缺不全,衣服上都是鮮血,隨著雨水的浸染那些鮮血一點點落在地面。
隱約間他們還看到幾個弟子佩戴飾品是那些早就已經死絕的仙門信物,甚至還看到了不塵山弟子的配飾配劍,哪里不知道這些是誰,這些竟然都是千年以來死去的道門弟子。
在清云鑒的操控下,這些弟子飛身朝著幾位長老殺去。
幾位長老準備
退出去,但那些藤蔓卻緊緊纏著他們,且也去不掉。
在弟子們即將碰到前,傳來一道聲音,“是幻境,這些是幻境,破他的清云鑒!”
正是此話,眾人皆醒轉過來。
他們雖不曾對上清云鑒,但清云鑒都是有所了解,會制造幻境。
而要想破幻境,就只有毀了清云鑒。
眾人快速看向柳清隨二人,催動手中寶器去毀清云鑒。
只是那些被操控的弟子卻是替他們擋下了寶器,頓時四分五裂,可在落地后就又再次拼湊起來。
未被束縛的弟子見狀上前幫忙,但還未上去就被操控的弟子斬殺,滿地鮮血,濺灑下連同雨水都被染紅。
緊接著,他們才再次朝著幾名長老沖去。
幾人此時已經從藤蔓中掙脫出來,同時正面對上那些弟子,哪怕知道這些只是幻境可卻也擋不住他們的攻勢,很快就負了傷。
不僅僅是他們,玄鶴長老以及十方長老同樣如此,退出幾步之外嘔出一口血。
可根本來不及給他們時間緩和,紫袍男子殺招祭出,只得躲避。
地上的尸體越來越多,結界上的血幕也越來越清晰,整個天空仿佛都被血光籠罩。
安子息看著眼前的一幕眼中都是震驚,他一直被師兄們照顧即使來了這里也只是在后頭幫忙,真正去前線卻從未有過,也從未見過鬼道那些實力強勁的領導者。
他甚至不認識那些人是誰,但也很清楚那些人的實力在幾位長老之上,尤其是那個紫袍男子。
頓時他想到,師尊師兄師姐們是不是也是這樣,也是這樣死在他們的手下。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冷,好冷。
不知道要怎么辦,他攥著劍的手都在發抖。
看著那些師兄師姐們一個個倒下,看著那些殘缺卻被操控的道門弟子,甚至他還在其中看到了他丹霞門的師姐,那一身藍衣在雨中顯得格外刺眼,腰間藍蝶配飾看得他心口疼,喉嚨仿佛被什么東西壓住,讓他有些喘不上氣來。
眼眶泛起紅暈,下一刻他撕聲大喊,“我殺了你們,師姐!”話落就要從城墻上下去。
他要殺了他們,殺了這些人。
但他還沒下去就已經被旁邊的師兄攔下,他下意識去掙脫。
師兄見他發瘋,按住他的肩膀,厲喝道:“回去,照顧好先者,回去!”
“我不回去!我師姐就在下面,我要接她回去,我要殺了他們!”安子息咬牙出聲,他不要回去,他要殺了這些人,他要把師姐帶回去!
那名師兄也看到了被操控的尸群中有一名身穿藍衣的弟子,藍蝶配飾清晰可見。
他見過安子息也戴藍蝶配飾,知道這是丹霞門的信物。
只是現在不是他任性的時候,攥著他的肩膀狠狠搖動,冷眼看著他道:“回去,你上去有什么用,你連那些師兄師姐們的一劍都擋不住!”
他能看出這些被操控的師兄師姐們實力非常強,他們這近千年修養下來實力強勁的弟子有但并不多,而現在看到的這些每一個都在金丹往上,元嬰更是不少,尤其是他還看到里面有自己的師兄,那位門派大師兄,是死在千年前的那位大師兄。
就是看到大師兄,他知道那些被操控的弟子根本就不是近段時間死掉的弟子,那些都是過去道門死去的精英弟子。
連長老們都難從那么多精英弟子手下逃脫,安子息上去就是找死。
看到安子息失魂落魄,他攥著他手臂的力道收緊,目光直視他,道:“回去,帶先者離開回道門去,帶先者走。”
安子息看著眼前的師兄,看著雨水將他的發絲面孔打濕,張了張口想要說什么。
但他發現自己什么都說不了,最后只能紅著眼眶點頭,出聲的嗓音都帶上了哭腔,“師兄。”
“先者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將先者帶回去,好嗎?”師兄知道他是聽進去了,再次出聲叮囑。
安子息胡亂地點頭,下一刻被師兄推著下城墻。
再回頭時見師兄師姐們已經下了城墻,他站在雨幕中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最后卻什么都說不了。
眼淚順著眼眶落下來,很快就被雨水沖刷。
又在原地站了片刻,他才跑下城墻往城主府跑。
結界上已經出現了裂縫,大片的黑霧開始蔓延進來,怨氣朝著四面八方飛去。
有不少纏上他,都被他一一殺死。
此時城內的凡人大部分已經撤到離城門較近的位置,全部都往后城跑,準備離開陵安城。
空蕩的街道上只有安子息的身影跑過,他暫時還不會御劍,只能吃了御風符。
結界上的裂縫越來越大,銀色碎片從天而降,宛若銀雪瞬間將大雨遮蓋,落地時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到這,他根本不敢停留回了城主府。
此時城主府內怨氣盤旋,仆人們早已不知躲到什么地方,整個城主府內空空蕩蕩。
他到了弟子居前,看著那扇被金絲包裹的門,上前后快速拍門,“仙子開門,仙子!”
隨著他的話落,門上蓮花凋零緊接著門從里面被打開,藥師的身影出現。
看到安子息,藥師擔憂出聲,“怎么樣,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安子息紅著眼眶出聲,然后才在藥師的拉扯下入了門,關上后將那些怨氣阻擋在外。
可能是外面實在是太冷,他在進去后沒有說話只哆嗦著,唇有些發紫,臉色蒼白。
藥師見狀忙取了錦帕為他擦拭,又給他喂了一顆丹藥,道:“外面怎么樣了?”
“仙子”安子息啞著嗓子出聲,下一刻又見歲云暮坐在床上,猛然想起師兄的話。
他趕忙抹了眼淚,道:“仙子我們離開這里,結界要被破了,外面都是鬼兵,師兄要我帶著先者走,仙子我們現在就走!”說著胡亂的去整理東西。
可他們根本就沒有東西帶,想到剛剛看到的那些他的心就在發顫,連整理東西的手都在發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辦,只知道要離開,不能讓先者留在這里。
想到這,他又將手上的東西全部都扔下跑去歲云暮的床前,伸手就要去抱他,要帶他離開這里。
歲云暮察覺到他情緒的強烈波動,按下他的動作,同時指尖點在他的額間,陣陣流光順勢入了他的額頭。
安子息只覺剛剛還冰冷的身體這會兒卻是熱乎起來,連同身上的雨水都消失了,情緒漸漸回籠。
他看著眼前的人,片刻后才道:“先者?”
“好點了?”歲云暮應著他的喚出聲。
安子息聽著這句詢問壓在心底的害怕終于是宣泄出來,眼眶微紅,哭著出聲,“先者我真沒用,我什么都做不了,先者我看到師姐了,她渾身都是血,我想要帶她回仙門,但是先者我做不到,先者我做不到!”
做不到帶師姐回去,甚至連幫忙他都做不到,只覺得自己好沒用。
寂靜的屋中只剩下他壓抑地哭聲,一聲聲訴說著他的無能。
藥師就站在旁邊,她對安子息的情況也算了解,自然也清楚丹霞門的情況。
這些年入道門的遺孤有,但像安子息這樣實力才練氣的卻少之又少,并且那些大部分也已經死了,恐怕活下來的也就安子息了。
知道他的難處,看著他委屈地哭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能去看歲云暮。
歲云暮察覺到她的目光,什么也沒說只等著安子息。
又過了片刻安子息才漸漸緩過來,情緒穩定了,抹著眼淚他看向藥師和歲云暮,帶著哭腔出聲,“是弟子多言了,弟子這就帶先者和仙子離開這里。”
說話間,他起身去收拾東西。
說是沒什么,但藥師的那些藥還是要帶走的,尤其是現在歲云暮身上有傷眼睛還看不見了,這些都要帶上。
仙子見他沒事了,一塊兒去收拾。
歲云暮察覺到兩人離開并未動作只在心底思索安子息的話,他看到了丹霞門的師姐。
據他了解丹霞門的人基本都死絕了,最后一位被送回去的弟子在安子息的話中知道人也已經死了,那么他現在怎么會看到他丹霞門的師姐。
除非,除非是有人為之。
想到這里,他出聲喚了安子息。
安子息聽到回過頭,同時還伸手抹眼淚,見歲云暮坐在那兒忙過去,“先者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仙子。”話落就要去叫藥師。
“沒有。”歲云暮搖頭,隨后道:“你剛剛說你見到了你門內的師姐?”
安子息才準備轉身就因為他的詢問止住,腦海中再次回想到了剛剛看到的一幕,看到師姐和那些師兄們一樣攻擊幾位長老,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
他點頭,“不僅僅是師姐,弟子還看到其他仙門的師兄師姐,他們突然出現然后在攻擊長老們,但是先者,那些師兄師姐們都不是活人。”
城樓下出現的那些襲擊長老們的道門弟子,他很清楚那些都不是活人,身體殘缺,有些甚至只有上半身,像是傀儡。
所以他知道這些師兄師姐們都是被操控的,而操控他們的肯定是鬼道的人。
但他對鬼道了解不多,不知道操控者是誰,但他記得樣子。
想到這,他又道:“我看到有兩個人,他們手上拿著一面鏡子,只要他們轉動鏡子就會有許多的道門弟子出現,先者是他們。”
“鏡子?”歲云暮聽著此話輕念了一聲,同時去回想鬼道內以鏡子為武器的人。
很快他就想到了是誰,下意識道:“是柳清隨!”
“柳清隨,鬼道的先者?”藥師就在旁邊,歲云暮的話她聽到了,詫異出聲。
以安子息的話是有兩人持鏡,一個是柳清隨,那另一個應該就是柳清隨的同胞弟弟柳清凡,是鬼道的先者。
但是鬼道先者不是已經閉關數千年,雖然最近是有傳出可能要出關的消息,但也只是傳出,難道真的是他們。
若真的是鬼道的兩位先者,那此行陵安城怕是兇多吉少。
歲云暮沒有出聲,沉默片刻他才道:“還有誰?”
他想鬼道既然把目標放在南下,即使會分出去一部分人但南下留著的人仍然是最多的,戰力定然也不會只有鬼道的兩位先者和一些護法堂主,想必還有其他人。
“有,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實力很強,玄鶴長老和十方長老兩個人都占不到上風。”安子息仔細想了想剛剛在城墻上看到的,立馬就想到和玄鶴長老以及十方長老對上的那個人。
同樣的他也不認得那個人是誰,只知道那人穿著紫衣。
于是,他又道:“弟子不知道那是誰,弟子只知道他穿著絳紫色的衣服。”
“紫袍嗎?”歲云暮聽著此話又去想鬼道的少主云夢歸,當時見云夢歸穿的是黑衣,鬼道穿紫袍的人他似乎也不曾見過。
沉默片刻,他又道:“除了這些,還有其他的特征嗎?”
“他戴著面具弟子看不到他的樣子,其他的都看不到。”安子息搖了搖頭。
歲云暮沒再作聲,因為他確實是不曾見過鬼道有一個穿紫衣并且戴面具的人。
不過他連鬼道少主都不知道,其他人若是不知道也算正常。
這些年道門有新鮮血液流入,鬼道自然也有。
也在這時,外邊傳來一陣巨響,下一刻一陣光暈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陵安城四周襲去。
剎那間,原本被黑暗籠罩的陵安城此時卻宛若白晝,金光四散最后又再次陷入黑暗,而那些在門口咒罵的怨氣也在金光出現的瞬間全數消失,周圍都陷入了寂靜。
只是沒一會兒的時間便再次傳來巨響,震的在屋里的幾人都為之一顫,隨后便是數不清的細碎聲傳來。
安子息和藥師聽到聲音快速去了門口,打開門的瞬間就看到一陣金光直撲了上來,同時看到數不清的血箭從天而降,全數落在別院中。
不過片刻的時間,別院內已經被血箭覆蓋,抬頭看去見天際的結界已經被血覆蓋,其中一處被破了一道口子,血箭就是從那兒落下來的。
破口的位置裂縫擴大,大片的血色碎片從天空落下,結界破了。
兩人快速退回到屋中,安子息快步跑去歲云暮的身邊,“先者,結界破了!”
歲云暮緩緩轉頭,聽到外邊傳來了凡人的慘叫聲,血箭的聲音夾雜著雨聲全數落入他的耳中,鬼氣全數漫了進來,他已經能感覺到鬼氣已經到了周圍。
從床上下去,他摸索著走到了門邊,雖看不到但卻能感覺到結界此時已經支離破碎,南下龍脈的結界以及道門在此地設下的結界都碎了。
城里還有生靈的存在,知道是那些來不及撤出去的,包括城主府內。
“先者,弟子帶你走。”安子息出聲。
歲云暮沒有作聲,片刻后低下頭,微弱流光在掌心匯聚,最后開出一朵金蓮。
安子息不知他意思,見他不動,再次出聲喚他,然后又去看他掌心的那朵蓮花。
待片刻后,歲云暮才出聲,“你們帶人離開這里。”話落一腳踏出門框縱身飛向天際,紅衣在雨幕下飛舞。
血箭在即將碰到他時便全部避開,最后全數落在地面。
還在屋里的安子息和藥師還未從他的話中明白意思就看到他離開,驚得就要追上去。
但密密麻麻的血箭襲來,竟是讓他們沒法直接出去,并且還在屋里的那幾名凡人似乎是知道他們要離開了,深怕被他們拋下,拉住他們的衣服。
“別丟下我,別丟下我!”幾人苦苦哀求。
安子息被拉住急得不行,看著已經完全隱沒入黑暗中的歲云暮,身體都在發顫。
他試圖將這些人撇開,但他清楚歲云暮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要他們帶著這些凡人離開。
但是,但是
見那些血箭越來越多,結界已經完全裂開一個巨大的口子,大片大片的黑霧全部宣泄入城內,遮天蔽日。
眼見這些黑霧就要往城主府漫進來,下一刻一朵巨大金蓮出現在天際,一瞬間所有黑霧血箭全數被擋下。
但也擋不了多久,那些黑霧正在侵蝕金蓮,花瓣上漸漸出現了黑暗。
藥師見狀清楚這是歲云暮給他們爭取的時間,也清楚他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當即看向安子息,“走!”
“先者怎么辦!”安子息聽著她說走詫異出聲,但其實他很清楚藥師的意思,只是他不愿去想而已。
終于在下一刻,他點頭,“弟子去將城主府內的人帶出去,仙子保重。”話落快速沖入雨幕中,他知道歲云暮是要他們帶城主府內的人離開,所以他不會讓歲云暮失望。
已經有一次忤逆歲云暮,他不會再忤逆,同時也相信歲云暮不會有事。
所以他也不能讓歲云暮失望,不能。
藥師見他離開轉頭又去看天際,見那巨大金蓮被黑霧纏繞,蓮花花瓣擋下了所有的血箭,心中無比擔憂。
以歲云暮現在的情況根本不足以他使用靈氣,陣法并沒有完全壓制引魔種,歲云暮很可能會死在這里。
但她什么都不敢說,抿著唇轉頭去看地上的幾人,道:“你們可認得去后城的路?”
“小的認得,小的認得。”其中一人出聲。
藥師點頭,又去看了一眼天際,她才道:“那現在就走,越快越好,走!”沒有再停留,直接出了屋子往門口去。
金蓮擋不了多久,必須盡快離開這里。
第 125 章
黑霧下金蓮盛放, 一道道金線從天而降,金光四散,所過之處鬼魅無處遁形, 全數化為塵土。
慘叫聲此起彼伏,大批怨氣倉皇躲避出現的金光,但無論怎么躲都無法躲避, 最后皆被散去。
這也給帶著凡人撤離的弟子們一絲喘息的機會,在看到結界被破的瞬間他們就知道來不及了。
不過現在突然出現的金蓮卻將結界破開的口子堵住,雖然清楚金蓮堵不了多久, 但也夠了。
“走, 快走!”
不再停留,他們催促著周圍的人離開。
原本還在擔驚受怕的眾人看到這一幕知道是有救了,又聽到道門弟子的話,哪里還敢留著,快速往城門口跑。
孩童的哭聲傳來,但誰也沒有去理會,倉皇往前跑。
一道小小身影被擠著往前走, 雪白的衣服早已濕透還帶了
不少的泥土。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被擠著走。
抬起頭,見天上一朵巨大的金蓮盛開, 濃濃黑霧正在不斷地往金蓮上纏繞。
也在這時, 歲云暮的身影沖出黑霧, 蓮花從他的身側掃過,鮮紅的衣裳在寒風中飛舞。
他在將破損的結界暫時修復后并未離開, 而是朝著城門口的方向飛去。
阿九看到突然出現的人影, 看著那襲紅衣,一下就認了出來, 是爹爹!
“爹爹!爹爹!”
他抱著手中的小蛇往歲云暮的方向跑,但他小小的身子哪里擠的過其他人,不一會兒就已經淹沒在人群中。
看著歲云暮的身影漸漸消失,他急的眼眶都紅了。
“爹爹等等阿九,爹爹,爹爹!”他大聲喊著,試圖從人群中擠出去。
但無論他如何擠都出不去,人實在是太多了,好幾回都險些被人群撞倒。
紅著眼眶看著歲云暮的身影逐漸消失,委屈地大哭起來。
周圍的人聽到了他的哭聲,但誰也沒有去理會,反而是發瘋般往前面跑。
知道再不離開,等待他們的就將是死亡。
而他的哭聲引起了一側的道門弟子注意,轉頭看去就看到阿九邊哭邊往后擠,嘴里還喊著爹爹,似乎是與家人走散了。
同時,一堆年邁夫妻推著手推車快速往前跑,方向正是阿九所在的位置。
眼看就要被撞上,其中一名弟子快速上前,一把將阿九從人群中撈了出來。
“我要爹爹,我要爹爹!”阿九哭喊著要從弟子的懷中掙扎出去,目光一直追隨著歲云暮消失的方向。
幾名弟子知道他是走散了,跟著往周圍看去,尋找阿九的家人。
只是找了一圈并沒有找到,準備帶著他先去前面,先將人送出去,等等再去找他的家人。
他將阿九遞向身側的弟子,道:“先送他過去。”
“好。”弟子點頭,伸手去接阿九。
不過他才伸手還未碰到阿九,卻見阿九猛地從剛剛那名弟子的手中掙脫,小身子摔在地上。
地面泥濘,他這么摔下去,本就帶了污泥的白衣這會兒變得更臟了。
但他一點也沒有在意,從地上爬起來就往歲云暮的方向跑。
他這一番動作來的太快,且周圍人實在是太多,一下就讓他跑了。
幾人見狀忙去追,但沒走幾步就發現阿九的身影不見了,被人群淹沒。
同一時間,又見一側的位置有人摔倒,后方的人沒有停而是直接踩上去。
那名師兄沒有再去追阿九,只吩咐自己的師弟,“去追他,別讓他出事。”話落去了摔倒的兩人身側,在其他人踩上來前將人扶起,隨即將其帶到了旁邊。
得了話的師弟也沒做停留,帶上一位弟子就朝著阿九跑走的方向追去。
*
陵安城外腥風血雨,滿地尸骸,大雨洗刷下,整片大地都被血水染紅,觸目驚心。
玄鶴長老與十方長老此時早已呈現下分,身上都受了傷。
下一刻,玄鶴長老被紫袍男子一掌打飛,頓時感覺體內真氣混亂,一口鮮血涌上喉間,猛地就吐了出來。
同時,一陣劍氣襲來。
玄鶴長老下意識要躲開,但已經來不及了,劍氣直接朝著他的胸口襲去。
千鈞一發之際,十方長老快速上前,一劍擋下襲來的劍氣,同樣的他也被這道劍氣反噬吐出一口血。
身形有些站不穩,在雨幕中竟是有了幾分佝僂。
他們兩人之力都沒辦法動這人,可見此人的實力有多強。
如今結界已破,若是他們死在這里,整個南下都將不復存在。
他攥著劍運氣,但剛剛那一擊打散了他體內真氣,此時竟是有些難聚起來。
紫袍男子輕輕一甩手中劍,將上邊的鮮血全數甩去,他才朝著十方長老以及玄鶴長老兩人過去,面具在雨水下洗刷,帶著極致的寒意。
雙眸不帶半分神色,看著他們的目光就像是看著死人。
“長老!”
站在后方的幾名弟子看到這,慌忙沖了上去。
不過幾人哪里是他的對手,才上去就在紫袍男子的甩袖間摔了出去。
他們還想過去,但剛剛那一擊全身骨頭都被震碎,別說是過去了,就是動一下都不行。
紫袍男子沒有去理會那幾名弟子而是緩步走向十方長老,見他佝僂站著,此時身前已經遍布鮮血,很清楚他已經廢了,提劍就要砍下他的頭顱。
玄鶴長老強撐著渾身的劇痛要去救十方長老,但才走出兩步就因為體內真氣散盡整個人倒了下去。
他只能看著紫袍男子動作,張了張口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只有鮮血從嘴角不斷涌出來。
看著那把劍高高舉起,大雨將劍刃上的鮮血全數洗去,能清晰看到兩人的身影,陣陣寒光襲來。
在劍落下的瞬間,他的雙目通紅,一頭白發凌亂不堪,顯得格外滄桑。
十方長老沒有動只僵硬地站著,他看著眼前的人,看著他面上的面具想要伸手去摘。
可卻毫無力氣,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劍落下。
但在這時,便見一道金光以迅猛之勢襲來,直取紫袍男子首級。
紫袍男子自是察覺到了,在金光襲來的瞬間快速退開,但還是被波及到,金光瞬間斬落他的一襲衣角,紫袍隨風而舞最后落在血泊中,不過片刻間就被血水染紅。
下一刻又見一道血色身影出現,劍落直取紫袍男子。
紫袍男子看著突然出現的人微微一愣,但也只片刻他就收回情緒,冷眸對上。
劍刃相觸的瞬間血雨都被完全打散,靠近的鬼兵全數化為血霧,同那地面鮮血融為一體。
歲云暮也在此時退開身快速落在十方長老的身側,伸手去探他的脈,心脈嚴重受損,再有一擊怕是要魂飛魄散。
取續命丹給十方長老喂下,準備將人帶回城內。
結界他暫時封上,鬼兵要想破沒這么快,這個時間應該能等到支援。
而他的意圖紫袍男子看出來了,冷喝一聲,“誰也別想走!”
今日他就要將道門的人都殺干凈了,免得他們像老鼠一樣糾纏不休。
提劍快速朝著他們襲去,劍氣逼人。
“小心!”
玄鶴長老看到紫袍男子過來,當即出聲。
歲云暮也在此時轉頭,指尖掐訣,一朵金蓮騰空出現擋下襲來的劍氣。
但因為劍氣凌厲,蓮花并沒有阻擋多久,片刻間就碎了。
而這期間,歲云暮已經將十方長老和玄鶴長老帶到后方,示意他們留在這里。
注意到紫袍男子過來,他才正面與其對上。
剎那間刀光劍影,劍氣朝著四面八方襲去。
在過來前他就已經自行將身上的陣法加重,暫時性壓制體內的引魔種。
但也只是暫時性,引魔種已經成熟,陣法效用并不大,且他這樣反而會加劇引魔種適應。
只是現在也沒有辦法,一旦他們都死了,南下將會在頃刻間成為烈獄。
所以哪怕他現在體內劇痛,他也只能這樣做,至少拖住一會兒。
天昏地暗,大雨傾盆,一時間竟是分不清現在究竟是白日還是黑夜,整座陵安城都被籠罩在黑暗中。
歲云暮的出現,使得眾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柳清凡似乎也注意到了,轉頭看向歲云暮。
那雙眼睛暗淡無關,手持清云鑒,下一刻他倒轉清云鑒,便見鏡面水波粼粼,一道身影出現,身穿不塵山弟子服,手持金蝶雙語劍。
墨色的長發已經被大雨淋濕,不塵山的弟子服上還帶著鮮血。
來人提著劍站在雨中,片刻后才傳來聲音,“微云。”
這熟悉的聲音使得歲云暮一怔,緊接著紫袍男子一掌襲來。
他快速躲開,耳邊又傳來了喚他的聲音,右手一揮便見一道金光快速襲去,瞬間來人的額頭上就出現了一個血
口子,金珠從來人的后腦貫穿,一瞬間直接嵌入柳清凡的額頭,同樣貫穿最后落在地面。
金珠上染了鮮血,掉落在那一堆碎肉血水中。
同時他也發現了問題,這個柳清凡似乎沒有魂魄。
金珠與金絲一樣都與他共生,在貫穿柳清凡的瞬間也探到了他的情況,沒有魂魄只是一具軀殼。
他沒辦法去看,只能自行感知,有些疑惑,鬼道的先者為什么是一具軀殼。
這只是他們的傀儡,還是說這就是他們。
一時間也辨別不出什么,但既然柳清凡是傀儡,柳清隨可能也是。
躲避紫袍男子的攻勢下他再次取出金珠準備殺柳清隨,但很顯然柳清隨比起柳清凡還要更謹慎,在金珠襲來的瞬間就已經操控道門弟子擋下金珠,隨即再次操控,便見剛剛因為柳清凡死去無人操控的不塵山弟子從地上爬了起來。
地面的鮮血再次染紅它的衣服,劍刃上也都是鮮血,在柳清隨的操控下,快速朝著他撲來……
歲云暮轉身之際,劍落瞬間將那名弟子的身體劈開,只聽到血肉五臟掉落,伴隨著雨聲全數傳入他的耳中。
紫袍男子看著地上那一灘血肉,笑了起來,目光又落在歲云暮的身上,道:“不愧是不塵山的人,心狠的連你大師兄的全尸都不留。”
歲云暮沒有應他的話,清楚他話中的意思,也知道剛剛自己殺的是誰,是大師兄。
早在那人出聲時他就認出來了,是大師兄的聲音。
但同樣的他也清楚并不是真的大師兄,是清云鑒造出來的傀儡,是幻境,是假的。
即使是真的,他也會毫不猶豫殺了大師兄,因為他很清楚,大師兄絕對不會愿意自己死后成為別人的傀儡,更不會想要被操控去殺害其余仙門弟子。
低垂著頭,大雨傾盆,地面激起大片大片的血水。
原本就鮮紅的衣裳,因著地面的血水被染成了暗紅色,血腥味極重。
正在這時,耳邊傳來聲音,殺意直朝著他的身側襲來。
他快速躲開,提劍將過來的傀儡殺死,但很快又有許多的傀儡出現,是柳清隨在操控。
原先與柳清隨正面對上的幾名長老此時也已經身受重傷,在看到他出手動歲云暮時也只來得及出聲提醒,見歲云暮躲開后他們才再次上前。
沒了柳清凡,單單只是柳清隨也就顯得并沒有那么的吃力,但清云鑒的能力實在是太強,大多數他們在殺了柳清隨后發現只是個假象。
鬼兵還在不斷地破壞結界,這不過一會兒的時間,結界上又多出了許多的裂縫,連金蓮也快撐不住了。
歲云暮眼下修為被壓制,金蓮能發揮的效用也就沒有那么的大,唯一的辦法就是先殺了鬼道的人。
在周圍鬼兵撲上來前,他縱身一躍隨即提劍對著地面的鬼兵一揮,劍氣瞬間將周圍一片鬼兵全數斬殺,他才飛身迎向紫袍男子。
運氣的瞬間,腹部的絞痛再次傳來,連帶著心口都隱隱傳來疼意。
他緊抿雙唇,不讓自己露出半分情緒,劍刃帶血在雨幕下泛著冰冷的寒意。
紫袍男子看著歲云暮,看著他在風中飛舞的紅衣,墨發只由發帶隨意束著,雙眸因為受傷裹了紗布,臉色慘白。
這幅模樣,不由得就讓他想到了曲清河當時也是這樣,也是這樣想要殺自己,也難怪兩個人是師兄弟。
頓時劍氣迎面落下,他也在劍氣襲來的瞬間避開。
劍氣擊在地面,血肉被擊成碎末,地面山土撥開,全數往周圍散去,連帶著靠近的鬼兵也被斬殺。
但這還未停,歲云暮在他躲開的瞬間快速上前。
紫袍男子見狀提劍直接擋下歲云暮的攻勢,只聞一聲巨響,劍氣朝著四面八法襲去,勁風也在頃刻間襲來,原本該落在他們身上的雨水此時被直接震散。
看著歲云暮蒼白的面孔,知道引魔種把他折磨的夠嗆,不免有些想笑,歲云暮還真是命大。
對,曲清河命也挺大的,不塵山都死光了他還能拼著最后一口氣殺自己。
只可惜,連無上都殺不了他,區區一個大弟子又怎么可能殺的了。
想到這里,他道:“你這套劍法是你大師兄教你的吧,他當時也用了這套劍法。”
第 126 章
不塵山有不少的劍癡, 以大弟子曲清河為首,是出了名的惜劍。
而他也是不塵山的下一代掌門,所學才能皆是門內數一數二, 獨創劍法以九宮為名稱之為九宮劍法。
劍招凌厲,殺人與無形。
不得不說,曲清河在當時的道門算得上是年輕一輩中的主流人物, 實力頗為強勁。
歲云暮與他比起來,頂多還算個孩子,實力心境都差了一大截, 就連曲清河的獨創劍法也使用不到他的半層。
當時殺他時確實是有幾分不忍, 但不能為鬼道所為的人,留著就會是隱患。
他看著與當初的曲清河有幾分相似的歲云暮,再次出聲,“你知道你大師兄是怎么死的嗎?我讓人將他剝皮削肉,活生生折磨死后掛在城樓上,到死你大師兄都不曾求饒,確實是值得佩服, 但有什么用,還不是死了,歲云暮你還真是命大。”
可不就是命大, 當初忘山關一劫, 他本是打算一舉滅了整個不塵山, 誰曾想最小的歲云暮沒有去。
那時候他也沒放在心上,年紀小不成氣候, 誰能想到就是這么個不成氣候的孩子, 最后殺了他鬼道這么多人,還斷了鬼母的一只臂膀, 死了個堂主。
嘖。
看著歲云暮的目光都是嘲諷,就像是在看一個茍且偷生的人一般。
歲云暮也隨著他的話晃神,尤其是那句大師兄被他命人剝皮削肉掛在城樓上,竟是有些喘不上氣來。
當初不塵山的大批弟子被抬回來的時候,有不少弟子都失蹤了,其中大師兄的尸骨就沒有找到。
他也曾去過忘山關,但什么都沒有找到。
而現在眼前人說的這些,也就是說忘山關一戰他在現場,并且還殺了大師兄!
握著劍的手都不由得收緊,眼前仿佛出現了大師兄被剝皮的場景,看到大師兄渾身是血,被人一點點將皮肉剝下來,最后被掛在城樓上。
劇烈的情緒迫使引魔種變得愈發躁動,腹部的劇痛也愈發厲害,像是有人用刀在里面攪動,痛得他幾度站不穩。
是他,是他殺了大師兄,是他!
從出事到現在這千年,他沒有一點關于忘山關的消息,更不知道當時前往忘山關是鬼道哪個人,只知道那天去忘山關的所有道門弟子都死了,包括那些長老執事以及自己的師尊。
那一天,他整個世界都崩塌了,所有人都死了,只留下他一個人。
頓時喉嚨涌上來一陣腥甜,下一刻直接嘔出一口鮮血,將早已濕透的衣襟染成鮮紅色。
心口的絞痛也跟著傳來,但他根本沒有去理會,只用著沙啞的嗓音出聲,“是你殺了我大師兄,我今日就要你償命,拿你的頭去祭我不塵山!”話落手下劍招狠厲,要取他首級。
他要殺了這個人,殺了他!
不再如之前那般顧忌體內的引魔種反噬,他現在只想殺了這個人。
身上陣法也隨著他的舉動出現松動,體內仙息瘋狂蔓延出來,脖頸處的紅線再次出現,仿佛是要爬到他的臉上般,血線在他的皮膚下涌動。
終于在下一刻,陣法支撐不住完全解開,引魔種的反噬加劇,仙息被完全吞噬。
可盡管如此,歲云暮都沒有停下,哪怕今日他要死在這里,他也要將這個人碎尸萬段。
紫袍男子聽著他要自己償命也沒在意,只在他殺招出現時出手迎上。
看著他脖頸上出現的紅線,知道是引魔種在反噬,只要他動用靈氣的時間越久反噬也就會越厲害,同樣也會越痛苦。
就是他沒想到,都這樣了,歲云暮還有力氣出招。
玄鶴長老此時已經扶著重傷的十
方長老退到不遠的位置,看到十方長老吐血,他忙去護住他的心脈,緊接著又給他喂了續命丹。
可能是續命丹效果起來了,十方長老終于是緩了過來,但體內真氣仍然是混亂。
他捂著自己的心口,白發蒼蒼面容憔悴,仿佛老了數十歲。
手里的劍根本就拿不住,下一刻直接掉在地上,手指顫抖。
“怎么樣?”玄鶴長老見他一直不說話詢問他的情況,同時再次為他輸送靈氣。
但因為他自己也受了重傷,這點靈氣根本沒什么用。
十方長老自然是清楚,按住他的手搖搖頭,“我沒事,先去幫歲云暮。”說著還想起來。
可才有動作他就因為體內真氣混亂嘔出一口血,雨水沖刷下,全數落在衣服上。
一直等了好一會兒他才壓下,但同樣的臉色也愈發的差了。
玄鶴長老轉頭去看邊上一名年紀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的弟子,同樣是受了傷,他道:“送長老回去。”
小弟子點頭,攥著劍去扶十方長老。
玄鶴長老沒有再去顧十方長老而是轉頭去看周圍,看到大批鬼兵蜂擁而上,許多道門弟子都已經身負重傷。
結界已經破損,他抬頭又去看結界破口的位置,就看到黑霧下一朵巨大的金蓮凌空盛開,清楚那是歲云暮補上的結界。
同樣的他也清楚歲云暮會用他的伴生蓮補缺口,表明他現在的修為被壓制的非常厲害,連修復結界都沒辦法,只能依靠伴生蓮去堵住缺口。
與此同時,聽到幾聲慘叫,他快速回過頭,就看到幾名弟子被數道劍光襲中摔出數米之外。
轉頭看去,見柳清隨以一人之力阻擋幾位長老,而柳清凡已經死了,是讓歲云暮殺的。
雖然覺得柳清凡死的實在是太過匆忙,但起碼少了一個威脅。
又見鬼道的兩位護法上前,殺招涌現。
看到這,他快速上前,將兩位護法的殺招接下,隨即劍落,一道劍氣朝著鬼道護法襲去。
剎那間,躲閃不集得一名護法當場被劍氣擊碎,血肉撒了一地傳來一聲慘叫。
其余幾名護法見狀也未停下,提刀就與他對上。
陵安城下已然尸山遍野,滿地鮮血,在大雨之下匯聚成了一條血河。
幾位長老此時被柳清隨纏住無暇分心,幻境傀儡無窮無盡,唯有毀了那面清云鑒才能破幻境傀儡。
但柳清隨不似柳清凡,幾人合力下竟也無法近他的身,反而他們受了不少的傷。
很快玄鶴長老將鬼道護法斬殺與劍下,他才去看歲云暮的方向,見歲云暮已經呈現下風,并且能看出他身上用來壓制引魔種的陣法已經消失了,看劍招能看出他的情況并不是很好。
尤其是歲云暮的眼睛壞掉了,什么都看不到,顯得格外被動。
下一刻見紫袍男子鋒利劍刃猛然劃過歲云暮的面龐,眼睛上覆著的紗布也隨著擦過的劍氣被瞬間斬落,連帶著面前散落的發絲也被齊齊斬落。
早已被打濕的紗布從他的面上掉落,最后夾雜著發絲一同落在地面,被血水染紅。
看到這,玄鶴長老忙上去幫忙。
但柳清隨卻在此時攔住了他的路,便見清云鑒內突然飛出數不清的黑色蝴蝶,如同洪水般朝著他飛去。
黑色蝴蝶所過之處皆化為腐骨,那些試圖上前殺玄鶴長老的鬼兵在碰到黑蝴蝶后全成了一堆白骨,伴隨著慘叫聲倒在地上。
這一幕驚得眾人快速后退,連同玄鶴長老也跟著后退。
在黑色蝴蝶即將碰到的瞬間側身躲避,但衣袖還是被黑色蝴蝶碰到,頓時衣袖被腐蝕干凈。
眼見就要蔓延上來,玄鶴長老用劍砍下自己的衣袖,這才動手將那些黑色蝴蝶全部揮去,飛身一劍指向柳清隨。
柳清隨沒有動只站在原地,瞬間在玄鶴長老的劍下被劈成兩半。
但劈開后未見鮮血反而身體扭曲最后化為煙霧,緊接著,本該被劈開的柳清隨竟然出現在玄鶴長老的身后。
“小心身后!”就在他前頭不遠的幾位長老看到突然出現的柳清隨當即出聲。
玄鶴長老也察覺到了身后的異樣,側身就要躲避。
但還是慢了一步,被柳清隨一掌擊中肩頭,人跟著摔了出去,再次吐出血來。
眾人見狀快速上前,同時又有許多的傀儡出現,朝著他們的方向撲去,柳清隨就站在傀儡之后。
最前面的幾人見撲上來的傀儡,離開玄鶴長老的身側就去殺這些傀儡,最后去殺柳清隨。
剩余的幾人扶起玄鶴長老,詢問道:“怎么樣?”
“沒事,你們纏住這些傀儡,我去殺了柳清隨。”玄鶴長老重新吃下丹藥,也沒等幾人回話,提劍朝著柳清隨的方向而去。
眼下戰局于他們不利,歲云暮現在還能拖那人一會兒,趁著這個時間先殺了柳清隨。
而殺柳清隨的前提是要將他的幻境拖住,不然他就會無窮無盡。
這廂刀光劍影,歲云暮則在紫袍男子那一劍下退至幾步之外,體內引魔種的反噬讓他有些站不穩,心口絞痛似是要被人活生生挖出來。
喉間涌上來的鮮血被他強行壓下去,但唇角還是有鮮血溢出來。
他沒有在意這些,他現在只想殺了這個人。
眼睛上的紗布此時已經沒了,草藥帶來的刺痛這會兒也消失了,雨水洗刷將他上頭殘留的藥汁全數沖刷干凈,蒼白著臉他就站在尸堆上。
乍一眼看去,紅衣宛若羅剎,墨發垂落,一滴滴清雨順著落在地面。
紫袍男子輕輕甩劍,劍刃上的清雨也在頃刻間被甩落,他朝著歲云暮的方向緩步過去。
歲云暮聽著耳邊傳來的聲音,聽著雨水落在地上的聲音,他緩緩抬起頭同時睜開雙眸。
但因為之前敷了藥,眼睛在睜開時還是有些疼,同樣的眼前仍然是白茫茫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雨水順著額角滑入雙眸時帶來的不適。
可在下一刻,眼前漸漸地出現了虛影,看到一抹身影持劍正在朝著他的方向緩緩而來。
有些模糊,只依稀能看清來人穿著一身紫袍,是之前安子息提到的那人。
但因為看不到,所以并不知道這個人具體是個什么模樣。
看著過來的人,看著他的身形,看著他那身紫袍,不知怎得他的腦海中竟是浮現出了一個虛幻的影子,竟想到了那個曾見過二師兄的人。
但不可能,那個人應該是道門的人才對,不然不可能入不塵山,并且還能見師尊。
也在這時,紫袍男子快速上前,手中劍迎面斬來。
看到這,歲云暮也沒再去想這些,直接提劍擋下,同時身上的劇痛也變得愈發厲害。
緊抿著唇抬腿一腳踢向紫袍男子,并未踢到,紫袍男子在他動作前就已經躲避。
他追上去,也是這時他看清了紫袍男子臉上的面具,看到了他隱藏在面具下的雙眸,冰冷刺骨。
周圍的鬼兵撲上來,他快速將其解決,這才再次去殺紫袍男子。
好不容易出現一個和忘山關有關系的人,他絕對不會放過他,這么多年了,他一點消息都找不到,每天都活在愧疚與自責中。
而今天終于看到了,他一定要殺了這個人,想到大師兄慘死他的手中,他的眼眶都不由得紅了幾分,同時眼前事物也看的清晰了不少,不再如剛剛那般模糊。
只是引魔種的反噬已經深入心脈,以至于他出招時的動作都變得遲緩。
也在這時,心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那種刀攪動心臟的痛,讓他一時沒有緩過來,身子跟著一顫。
紫袍男子看到了,在他因為引魔種而遲鈍的片刻,一掌朝著他打去。
歲云暮也在他襲來的瞬間緩過來,當即出手去接這一掌。
但因為體內引魔種反噬,這一掌他雖然接下了,但卻也傷的更重了,根本站不住退出去后就倒在地上。
劍掉在邊上,他的雙手緊緊依附著地面強撐著要起來,可還未
起來就看到紫袍男子過來,劍氣跟隨著席卷而來。
他只能去躲避,同一時間結界碎裂,道門弟子的驚呼聲傳來,伴隨而來的還有鬼兵們的吶喊聲。
也在這時,一陣巨大沖擊朝著四面八方襲去,金光浮現百米之外才消散,激起一陣勁風。
歲云暮的發絲被這陣突然襲來的勁風吹散,下一刻快速轉頭,就看到他的伴生蓮正在脫落,周圍結界已然大開。
結界被破了!
原本被擋在城墻下的鬼兵大喊著朝著城樓飛奔跑去,猶如洪水猛獸。
“殺!殺!殺!”
“殺!@殺!殺!”
數以萬計的血箭沖破云層穿透金蓮,朝著整個陵安城內飛去,密密麻麻就像是下起了血雨。
結界被破傳來的動蕩眾人也都被波及,紛紛轉頭。
紫袍男子看著終于被破的結界笑了起來,緊接著道:“南下結界已破,眾將士隨我入城,活人一個不留!”話落也未再理會歲云暮,縱身一躍入空,朝著陵安城內飛去。
大批鬼兵看到他入城,吶喊著往城墻下沖。
就在城墻上的眾多弟子見狀快速去重新設立陣法,但才要動手就看到紫袍男子凌空一劍,直取城墻。
擴散的劍氣擊中他們,當即吐血倒在地上,城墻也在頃刻間轟然倒塌。
沒了結界,陵安城看似堅固的城墻,在此時卻猶如紙張,毫無用處。
眾多鬼兵沿著破開的口子往城里去,還有不少已經聚集到了城門前,只見一只體型碩大的鬼人,手里提著巨大鐵斧,對準城門就劈了下去。
只聞一聲巨響,城門被直接劈成了兩半,城內景象映入眼簾。
數以萬計的鬼兵快速涌入陵安城,吶喊聲響徹天際。
守在城門內的弟子看到眼前烏壓壓沖進來的鬼兵大驚,下一刻快速上前阻攔,奈何鬼兵實在是太多,幾人很快就受了傷,根本就攔不住。
柳清隨也隨著紫袍男子的一聲令下再次拋出幾道傀儡,緊接著快速化為白霧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跟隨紫袍男子入城。
玄鶴長老看著被迫的城門猩紅了眼,雖然在鬼兵到陵安城外時就已經命不少弟子將城內剩余的人撤離出去。
但人還是有不少,撤離的速度沒有那么的快,且陵安城口子一破,整個南下都將淪陷。
“回去!”他厲喝著出聲,提起劍就往回趕。
其余還活著的弟子強撐著身體跟隨往城里趕,誰也不敢留。
紫袍男子看到了趕回來的玄鶴長老等人,眉宇一皺側眸去看柳清隨,道:“殺了他們。”
如今南下的結界終于是破了,且他很清楚整個南下不會只有道門在,儒門和佛門很快就會趕來,甚至可能醉須君也會趕來。
所以必須在他們到之前將南下邊緣拿下,不然他們此番將醉須君引走就沒意義了。
柳清隨沒有出聲只是點頭,下一刻追上幾人。
玄鶴長老等人也發現了柳清隨,在他的攻勢襲來的瞬間快速躲避,隨即道:“你們離開,我攔住他!”話落手中劍化為寶蓮云燈,催動云燈直接接下柳清的第二道攻勢,劇烈動蕩隨即而來,周圍黑霧隨著動蕩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其余眾人見玄鶴長老攔住柳清隨,也清楚現在情況緊急,容不得他們多想。
沒有停留,他們快速入城。
大雨傾盆,雨水混合著血水流淌在地面,整個陵安城外成了一片血池。
歲云暮就坐在血池中,他捂著唇猛烈咳嗽了幾聲,鮮紅的血水順著指縫溢出來,在雨水的洗滌下全數落在地面。
全身傳來的疼痛讓他根本壓制不住,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他知道剛剛那一番引魔種已經深入自己的心脈。
一手捂著自己的心口,指骨慘白死死地攥著衣裳,試圖壓下心口處源源不斷傳來的劇痛。
看著地面血水中自己的倒影,臉色慘白渾身布滿鮮血,甚至他還看到自己脖頸處出現的血線,很清楚那就是引魔種。
下意識他去看自己的手,手腕上也出現了紅線,正在朝著掌心蔓延。
他快速收攏手,同時喉間再次涌上來腥甜,整個人一顫快速低身,一手撐著地面一手捂著唇再次吐出一口血。
撐著地面的手止不住的輕顫,眼前模糊只能看到大片大片鮮紅的血水。
他很清楚自己已經到了極限,引魔種快要將他體內的仙息全部都吞噬,有些撐不住。
同時,他聽到一聲慘叫,撐著顫意轉頭見鬼兵大片已經跨入城內,有不少的弟子正在阻擋鬼兵,但鬼兵數量太多且還有一位堂主在,根本攔不下,反而幾個弟子全死在里面了。
看著這他又去看屹立于半空中的紫袍男子,很清楚只有這個人死了陵安城才能保住。
他顫抖著手去撿自己掉在地上的劍,起身時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隨著他的起身,原本還在極遠之外的鬼兵看到了他,下一刻快速朝著他沖了上來。
不過在即將靠近的瞬間就見一條金絲藤蔓瞬間貫穿它的胸膛,最后被擰斷脖子倒在地上。
歲云暮抬頭看向天際,黑霧之下他的半生蓮正在緩慢脫落,金蓮花瓣脫落后很快就化為了金色粉末,最后消失的無影無蹤。
又去看那些入城的鬼兵,再抬手時手中劍已經消失快速掐訣,便見八卦陣法出現在他的眼前。
而隨著陣法的出現,體內的反噬再次加重,他身形一顫喉間再次涌上腥甜。
他快速壓下涌上來的鮮血,下一刻原本正在脫落的伴生蓮又重新盛開,朵朵花瓣驚艷絕倫,隨著大雨落下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
巨大的金蓮籠罩在陵安城上方,黑霧雖已經將它包裹,但隨著蓮花盛開,花瓣直接驅散黑霧朝著周圍展開。
原本還在朝著周圍聚攏的黑霧,隨著金蓮盛開開始往周圍擴散,金蓮所在的位置很快就被空了出來,此時天際猶如一個巨大的圓盤,所有的黑霧分散到周圍,只空出了中心地帶。
紫袍男子看著這一幕皺起眉,緊接著轉頭去看尸堆中的歲云暮,見他站在那兒面前是八卦陣法,眉頭皺的更緊了。
“居然還有力氣。”
沒想到人還有力氣,若不是歲云暮還有用,他在剛剛就會將人殺了,而不是讓他來阻礙鬼道大業。
看到這,他直接動手,利劍瞬間劃破天際直朝著歲云暮襲去。
第 127 章
歲云暮看到了他的動作, 也看到了襲來的銀光,但他沒有動而是繼續布陣。
如今他體內仙息缺失,要想完全施展陣法已然是不可能, 現在也只是強撐著,一旦斷開不僅僅陣法失效連帶著他強行施法帶來的反噬也會更嚴重。
一瞬間銀光貫穿他的胸口,只覺呼吸一怔人也跟著往后退了一步, 喉間涌上來鮮血猛然吐在地面。
他的眼前模糊一片,血水混
合著雨水竟是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只能看到那堆積成山的尸骸。
身形一顫有些站不穩, 他強撐著才沒有讓自己摔倒, 蒼白的雙手再次掐訣,終于在片刻后陣法啟動,金色蓮花完全盛開,緊接著自天空出現數不清的金絲,垂直延伸至地面。
整個人境就像是被分割成了數塊,金絲所過之處萬物皆化為塵埃。
沖入城內的鬼兵在接觸到金絲的一瞬間整個人被炸成血沫,只傳來一聲慘叫, 之后便再沒有聲音傳來。
看到這一幕的鬼兵紛紛往后退去,但無論它們往哪里退都有金絲,就像是把它們團團圍在城內, 到處都是慘叫聲, 整片天空都仿佛被血染紅, 地面早已血流成河。
此時的陵安城沒了往日里的祥和,只剩下屠殺, 血洗整座城市。
不過轉瞬間, 陵安城內出沒的鬼兵全部都死在金蓮陣下,滿地都是鮮血, 饒是如此大的雨都無法將其洗刷。
歲云暮也因為強開陣法遭到引魔種反噬,脫力的他根本站不住,下一刻直接跪坐在地,眼前模糊渾身疼痛,仿佛這具身體已經不是他的了。
他看著血水中的自己,久久無法起身。
立于半空中的紫袍男子看著這一幕眉頭緊皺,儼然是沒想到歲云暮還有力氣布陣。
看著鬼兵一個被一個的剿滅,眉頭皺的更緊了,眼底流露出了幾分殺意,看來這個人是不能留了,不然今日南下難奪到手。
不過在這之前,他必須將金蓮陣毀去,不然都會折損在這里。
手中劍消散隨即快速結印,下一刻便見一道金光直沖天際,穿透黑霧沖向金蓮所在的位置。
兩者相撞天崩地裂,巨大的沖擊將周圍的黑霧逼退數米,連同地面也被波及,一瞬間城墻倒塌房屋坍塌,所過之處皆化為虛無。
一些鬼兵躲閃不急被坍塌的巨石壓中成了一灘血泥,躲閃及時的鬼兵也在光芒襲來的瞬間成了一堆血骨,地面尸骨堆積只余下慘叫聲。
光芒散去,金蓮仍然緩慢綻放,仿佛方才發生的一切皆不是它所為,金絲從天而落,地面早已淪為人間烈獄。
已經退至陵安城后城的眾人聽到了動靜,轉頭就看到了這一幕,光暈很快就波及到他們。
一下子眾人都站不穩,猛然往地上摔去,驚恐的慘叫聲隨即傳來。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卻清楚再不離開他們就會死在這里。
又過片刻動蕩才消散,但也只片刻便又再次傳來動蕩,連同他們周圍的房舍都開始搖晃。
負責護送的數名道門弟子見狀快速穩住身形,隨即出聲,“走,離開這里!”話落快速去扶離他們最近的人。
也正是他的話,原本還驚恐不知該怎么辦的眾人紛紛回過神,慌忙從地上爬起來,連行李都沒有撿就匆忙往外跑。
城門就在前面,只要出了陵安城,只要出了陵安城就安全了。
他們這么想著,誰也不敢停下,就怕停下會死在這里。
本就擁擠的城門口變得愈發厲害,蜂擁著往外跑。
紫袍男子也被這陣動蕩逼退幾步,看著天空中盛開的金蓮眉宇緊皺,沒想到歲云暮會動用不塵山的護山陣法。
看著鬼兵全數死在護山陣法中,他眼中流露出濃濃殺意。
原是打算再多留歲云暮一會兒,至少在將陣法除掉前他還想留著歲云暮。
可看現在的情形,歲云暮是不能留了,這個人必須死。
快速收手,他轉身就朝著歲云暮所在的位置飛去,手中至寶幻化隨即便見一條暗紫色巨蟒出現,血色瞳孔泛著駭然的冷光。
巨蟒纏在他的身上,下一刻張開血口猛然撲向歲云暮。
歲云暮此時已然沒了力氣,但還是能感覺到襲來的殺意緩緩抬起頭,就看到巨蟒扭動身軀撲向他。
浸沒在血水中的雙手微微收攏,強撐著身體在巨蟒撲上來的瞬間他往旁邊躲去。
但緊接著便見一道銀光襲來,瞬間刺穿他的肩頭,本就已經被血水浸染的衣裳,此時變得愈發厲害。
發絲凌亂,他整個人再次摔在地上。
同時巨蟒蛇尾猛然掃來,擊中他的身體,直接便摔了出去。
胸口被掃中傳來劇痛,再次嘔出一口血,人也跟著摔在血泊中。
撐著地面想要起來,但此時他早已沒了力氣,身上已是傷痕累累,且體內引魔種在不斷地折磨他,似是要將他全身折斷,疼得他連呼吸都快要停滯。
此時的他就這么側躺在血泊中,看著走過來的人,那一襲紫袍上沾了不少的血,在雨幕下格外的刺眼。
眼前模糊,不知怎得他又想到了當時夢中的一幕,看到二師兄與那人站在三清殿前說話,也是這樣,那人穿著一身紫袍。
很清楚自己今日恐怕是難逃一死了,儒門與佛門還未來,恐怕是來的路上被攔下了。
既然鬼道處心積慮想要動南下,那絕對是做好了萬全之策,無論是自己還是君和都在他們的計劃中。
同樣的他也清楚,攔不了多久,但護山陣法應該能夠撐到他們趕來。
什么話也未說,只覺得有些累,躺在血泊中沒有動,仿佛死了一般,同那血山血海融為一體。
紫袍男子很快就到了歲云暮的跟前,看著他安靜躺在血泊中,只有緊皺的眉頭能清晰知道引魔種對他的傷害有多大,那種仿佛被削肉剔骨攪碎的疼痛,每一次反噬都在要他的命。
抬腳踢在他的肩頭,看著他躺在地上,那張姣好的面容此時血跡斑斑,雙眸空洞無光,安靜的可怕。
他看著歲云暮沒有立馬動手,只是這么低頭看著他,片刻后才提劍對準他的胸口直接刺了下去。
歲云暮也因為這一劍身子一顫但卻仍是未出聲,雙眸暗淡看著天際,天色昏暗大雨傾盆,大片大片的雨水澆灌在他的臉上。
看著這一幕,他想到道門將不塵山弟子抬回來的那一日,也是這樣,下著大雨。
他一個人茍且偷生這么久,如今也該是去見師尊了,就是沒能親手殺了眼前的人。
收回目光他看向紫袍男子,動了動手,指尖觸碰到一塊冰冷的石頭,他握住石頭就要去殺他。
紫袍男子自是看到了他的動作,一腳踩在他握著石頭的右手手腕,將其踩入泥潭中。
似乎是不夠解氣,重重碾動。
歲云暮也因為他的舉動整個人一顫,同時傳來一聲悶哼,下意識就要去按自己的手,但渾身沒有力氣,別說是去按就是起身都困難。
紫袍男子見他如此痛苦,似是嘲諷,他笑了笑,然后道:“歲云暮其實我本是不打算殺你的,但你實在是太不聽話了,你要是能聽話一點就好了,真可惜。”
要是歲云暮能聽話點,他到是愿意放過他,畢竟歲云暮的實力也在上乘,若能為鬼道所用,定然極好。
但可惜,歲云暮實在是太不聽話了。
舉起劍再次刺入歲云暮的胸口,攪動下仿佛是要將他的五臟都全部嚼碎。
歲云暮只覺渾身都好疼,他愣神地望著天際,不知是不是真的要死了,他竟然看到了師尊,看到師尊在對自己笑。
師尊是來接自己了嗎?
徒兒不孝,這么久都沒能來見師尊,徒兒沒用,不能為師尊報仇,師尊。
好累,真的好累。
從未有過的疲憊席卷心頭,這么多年他一個人渾渾噩噩的活著,不敢去見師尊也不敢去見師兄師姐們,真的好累。
師尊,徒兒好累。
眼前變得模糊起來,看到師尊伸手,下意識想要抬手。
但卻沒有一絲力氣,唇瓣蠕動,他艱難喚出聲,“師尊”
也是這一聲,他徹底沒了力氣,思緒混沌整個人都陷入了無邊黑暗。
紫袍男子聽到了他的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頭緊皺,眼底也隨之帶上了幾分厭煩。
他抽回劍,看著歲云暮已經沒了動靜但還是能探到他的氣息,人還沒死,但也和死差不多了。
冷眸一瞥,他道:“賞你了。”
盤旋在他身上的紫色巨蟒緩緩移動它巨大的身軀,血色的瞳孔倒影著歲云暮的身影,下一刻它移動到歲云暮的身前。
殷紅色的蛇信子緩緩吐出,它就這么看著歲云暮,緊接著才張開血口快速咬上去。
尖銳的獠牙瞬間刺穿歲云暮的身軀,將他拖起準備吃下。
轟——
也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巨響,緊接著地面出現一條裂縫,而后裂縫快速擴大,蔓延至他們的腳下。
堆積如山的尸體也隨著地面裂開大片大片的往裂縫中掉,山石崩塌,隨即又有數道裂縫往四面八方裂開,速度極快。
紫袍男子見狀快速離開,抬眸看向出現裂縫的源頭,眉宇微皺不知發生了什么。
巨蟒并未離開,咬著歲云暮的身體往口中吞。
只是還未吞下就見一道虛影出現,下一刻一條暗青色巨蟒瞬間咬住紫色巨蟒的身軀,獠牙嵌入它的身體,猛地將其帶入半空。
緊接著又有一條暗青色
巨蟒咬住它,濃霧下便見數條巨蟒涌現,暗金色的瞳孔泛著妖艷冷光,殺意頓現。
只見暗青色巨蟒血口大張,猛然穿過黑霧快速咬上紫蟒。
不過片刻間,紫蟒蛇軀已經遍布鮮血。
紫蟒被咬住試圖掙扎,但卻毫無用處,被死死咬著,蛇軀仿佛要被撕開,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聲凄厲嘶吼。
下一刻,紫蟒痛苦地張開口,鮮血順著從它的口中涌出。
而原本被它咬在口中的歲云暮也隨著它的張口直接從半空中掉了下去,鮮紅的衣裳隨風而舞。
又見其中一條青色巨蟒張開口,迎向掉落的人。
一瞬間,歲云暮整個人掉入蛇口,被完全吞噬。
紫蟒看到自己的獵物被吞吃,巨大的蛇身頓時從撕咬中掙脫,隨即一口咬在吞下歲云暮的青蟒身上。
劇痛襲來,青蟒下意識往旁邊退去,同時其余幾條青蟒快速纏上它,咬住它的蛇軀便直接撕下一塊皮肉。
紫蟒也因為劇痛纏緊身軀,隨即轉頭去咬離它最近的青蟒,濃霧之下便見幾條巨蟒糾纏在一起,嘶吼聲夾雜著雨聲,極其駭人。
紫袍男子就立于一側,看著黑霧中的暗青色巨蟒眉頭緊鎖,隨后才低喃道,“相柳?”
他不曾見過上古邪物相柳,但曾聽過它,傳聞相柳有九頭,生于死湖。
而死湖在仙境,他現在所在為人境,按說相柳不可能會出現在這里才是,尤其是他現在看到的這條還只有八頭。
不是相柳嗎?
又見紫蟒咬過的位置流出來暗紅色血液,血液觸碰到的地方頓時被腐蝕,紫蟒也因為腐蝕疼痛難忍,嘶吼著緊緊纏住相柳的身軀。
而那些鮮血很快就流淌在地面,不過轉瞬間,地面的尸骸全部都被腐蝕,惡臭味彌漫,尸山成了一灘灘膿血,被腐蝕殆盡。
伴隨著一聲巨響,紫蟒猛然倒向地面,它還想起身,但很快就被相柳死死咬住,瞬間就將它的蛇頭給咬下。
在相柳的血液腐蝕下,紫蟒的皮肉很快就開始褪盡露出森森白骨。
相柳看著已經死去的紫蟒,似乎是還不解氣,又張口咬它的腦袋,還試圖吃下。
但不知是想到什么,它又給吐出去,隨后看向紫袍男子,暗金色的瞳孔死死地看著他,布滿殺意。
紫袍男子又哪里看不出來,只覺得有意思,笑道:“想殺我?”
他這話剛落,相柳已經撲了上去,速度極快,周圍的黑霧都被驅散,只看到八條巨蟒遮天蔽日,嘶吼聲震天,蛇口猛然撲向紫袍男子。
紫袍男子也在它撲上來的瞬間快速退離,但下一刻迎面又襲上來一條青蟒,速度飛快,直直朝著他咬去。
手中銀劍祭出,他直接朝著青蟒砍了下去。
能看得出這條八頭妖蛇受過傷,并且傷還沒有好,再看它身上那一道道的疤痕,像是被利爪抓出來留下的,但具體是什么并不知道。
也正好,不然還真不好對付。
青蟒咬住他手上的劍,將其帶著快速甩向半空,其余幾條緊跟撲了上去。
紫袍男子見狀快速避開,一掌擊在迎面上來的青蟒頭部,緊接著抽出劍對準它的頭部就砍了下去。
但還未砍到,一側的青蟒就已經沖上來,再次去咬他。
紫袍男子也在它沖上來的瞬間,劍刃一轉隨即連同人也跟著翻轉,一劍刺入它的體內。
劇痛使得青蟒傳來震耳嘶吼,下一刻其余蛇首猛然撲上。
兩者相斗,竟是不相上下。
但很快八頭蛇就呈現下風,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多,劍光肆意,黑霧之下不斷傳來嘶吼聲,膿血早已將地面腐蝕。
周圍的鬼兵也隨著膿血的靠近被腐蝕,所過之處皆成地獄,慘叫連連。
陵安城城墻上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到處都是鮮血尸骸,此時在青蟒的血液下成了一灘灘血水。
其中一條青蟒撲向紫袍男子,但卻被一劍刺中,疼痛的慘叫聲也隨即而來,下意識它仰首快速咬向紫袍男子,直接咬住他的手。
這也使得紫袍男子頓時動了怒,眼底殺意涌下,下一刻拔出劍直接將咬住他手的蛇頭一劍斬落。
巨大的蛇頭掉落,在地上滾了一圈,暗金色的瞳孔頓時沒了神色,而蛇身也因為沒了頭瘋狂扭曲,膿血不斷地從它的斷首處流出來。
但也只片刻,蛇身就徹底沒了動靜倒在地面。
剩余七條青蟒仿佛并未看到這一幕,撕咬著再次撲上他。
紫袍男子儼然是已經沒了耐心,且剛剛被咬傷的手臂傳來被腐蝕的疼痛,此時他也確定這條突然出現的八頭蛇就是上古邪物相柳,至于它為什么只剩下八個頭應該和它身上的傷有關系。
看到它上來,也不再留手,劍影直接襲向相柳,一瞬間就將另外三顆頭齊齊砍下。
相柳是邪物極難對付,但它有傷,而這傷非常嚴重,對付起它來也就沒有那么難。
就是他有些好奇,相柳和歲云暮是什么關系,它居然會救歲云暮。
他看向中間的那條青蟒,知道歲云暮此時就在它的體內,還能清晰的感覺到歲云暮的氣息,人還沒死。
提著劍的手微微一抬,下一刻他快速上前,直取青蟒身軀。
剩余的四條青蟒看出了他的意圖,當即去攔 。
但因為身上的傷實在是太重,且已經被砍下了四顆頭,根本無法支撐它們對抗紫袍男子。
以至于很快又被砍掉兩顆頭,另外兩條也在沖擊下猛然倒在地面。
還想起來,但紫袍男子的劍已經刺穿它的頭骨,將其釘在地面,巨大的身軀就躺在血泊中。
濃霧散去,紫袍男子落在地面,身側是被他砍下的數顆蛇頭,早已沒了聲息,只有鮮血還在不斷流淌。
他很快就走到了相柳的身前,看著那條吞下歲云暮的蛇頭,目光緩緩落在它藏著歲云暮的位置。
下一刻他抬手一揮,便見一道銀光襲去,頓時蛇身上出現了一道血口子,青蟒也因為這道血口子身軀開始扭動。
但也只一會兒,它就沒了動靜。
紫袍男子伸手破開青蟒的皮肉,然后就看到歲云暮躺在里邊兒,身上包裹著一道淡淡的金色光芒,護著他。
而這道金色光芒很熟悉,就像是那個人留下的。
他看著那道護心陣法,伸手準備殺了歲云暮。
也在同時,另一條未被禁錮的青蟒緩緩起來,蛇身上都是鮮血,可盡管如此它仍然是起了身,下一刻直接咬向紫袍男子。
只是紫袍男子在它起來的瞬間就知道了,抬手銀光襲去,瞬間割下它的頭顱。
一聲巨響,青蟒倒在地面沒了動靜,只有膿血順著斷首處不斷流出來,染紅了地面。
紫袍男子看著已經徹底無法動彈的相柳,
不再理會,伸手掐住歲云暮的喉嚨就將他從蛇軀內拖出來,掌心收力。
歲云暮也隨之仰起頭,雙目緊閉,仿佛已經死了。
他再次收緊,看到歲云暮的臉色越來越白,準備掐斷他的脖子。
但在這時,耳邊傳來一陣風聲,殺意也隨之襲來。
他也在殺意襲來的瞬間快速往身側一退,連帶著手上的人也跟著松開。
下一刻,銀光嵌入地面,一把銀劍赫然出現在眼前,銀色劍穗伴隨著綢帶在雨幕中晃動,血水跟著濺灑在劍身上。
同時,銀光再次襲來,他再次一退隨即看到一道身影出現,下意識抬手直接接下了來者的一掌。
頓時劍氣朝著四面八方襲去,周圍一片被夷為平地,他也跟著退出幾步之外,掌心處傳來一陣刺痛。
至于突然出現的人在這一掌下并沒有在原地停留,在將紫袍男子逼退后他就直接去了歲云暮的身側,撈起人退到了不遠處。
第 128 章
歲云暮的身上都是血, 連帶著發絲上也都是血,臉色慘白,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易碎的瓷娃娃, 竟是根本探不到氣息。
醉須君看著懷中的人驚恐萬分,尤其是他的身上都是傷,到現在還有鮮血再涌出來, 不敢去碰更不敢出聲,仿佛人已經死了。
慌忙去探他的脈,發現還能探到, 雖然微弱但還是能探到。
剛剛懸著的心也在此時終于是放了下來, 還好還好,人還活著。
從沒有同這一刻這般的害怕,害怕這個人會死在自己的面前。
甚至他抱著歲云暮的手都在發抖,心中的恐懼久久無法平復。
在剛剛看到歲云暮渾身是血的被掐住脖子的瞬間,他只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害怕自己晚一步人就死了,真的怕。
將人緊緊抱在懷中, 能夠輕微的感受到他的呼吸,那么的微弱,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這也使得他連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 就怕自己驚擾到他, 一直等到片刻后, 他才沙啞著嗓音出聲,“微云我回來了, 別怕, 我回來了。”話音都帶上了顫意。
站在不遠處的紫袍男子看著突然出現的醉須君當即就認了出來,同時眉頭皺起, 沒想到醉須君能這么快回來,看來北地是被清理掉了。
頓時心中涌現幾分不耐,北地是鬼君帶人過去,他到也沒想過鬼君能殺醉須君,不過就是想著能拖住他。
誰曾想,這才不過一會兒的時間,醉須君就回來了。
既然他回來了,那道門的支援肯定也過來了。
轉頭看向被破的城門,不塵山護山陣法未破,現在醉須君又回來了,看來南下是拿不了了。
鬼君果然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他厭惡地看了一眼城門,轉身準備離開。
醉須君也在他離開前抬起頭,看著那道紫袍身影鳳眸凌厲,殺意頓現。
“想走!”他說完便見身側數道劍影出現,以迅雷之勢直取紫袍男子。
低頭時他又去看懷中的人,看著他慘白的臉龐低頭在他的額間輕輕一吻,道:“微云你等等,等我殺了他就帶你回去。”話落將人抱著放在邊上,又在他的身邊立了陣法這才飛身迎向紫袍男子。
雖然還沒有檢查過歲云暮身上的傷究竟有多少,但也清楚歲云暮的情況非常虛弱,而這些傷皆是出自眼前人之手。
而且他也知道鬼道會將他引走,和這個人應該也脫不了干系。
敢動歲云暮,要他死!
紫袍男子在劍影過來的瞬間快速避開,但還是被劍氣擦到,衣擺處瞬間化為灰燼。
又見醉須君過來,他抬手再次接下他的一掌,劇烈的動蕩隨之傳來,光暈四散而去。
手中化劍,快速接下他的攻勢。
剎那間,劍氣翻涌,周圍一片皆化為塵埃。
紫袍男子是知道醉須君的,就是人閉關了數千年,最近才出關。
當初閉關是因為身受重傷,現在一看,他身上的傷是已經都好了,確實是難對付。
會想要將醉須君支開,就是因為考慮到他的實力,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人趕回來了。
也在這時,便見一道劍影瞬間貫穿他的肩頭,血霧也在頃刻間朝著四面八方散去。
他整個人一退,直接退出了幾步之外,一手捂住自己的肩膀,一手持劍。
看著醉須君手中的劍,他快速擋下,隨即注意到天際傳來聲音,抬頭看去見數道銀光襲來,下一刻數道身穿藍白相間弟子服的道門弟子出現。
除了道門弟子外,還有儒門佛門弟子前來。
很清楚,此地不能再留,光一個醉須君都沒辦法解決,現在儒門和佛門也來了,再繼續留下去也無用。
于是在醉須君的殺招涌現的剎那間,便見一道身影出現,快速接下醉須君的招式。
紫袍男子也在這一瞬間身影化為黑霧,人也跟著消失了。
醉須君看著突然消失的人并未去追而是一劍斬下阻攔他的傀儡,隨即目光放在操控傀儡的柳清隨身上,身側劍光瞬間襲向柳清隨。
只見柳清隨指尖撥動,清云鑒也隨之翻轉。
但下一刻就被劍光斬下頭顱,鮮血濺灑,最后倒在地上,連同清云鑒也掉在地上,沒了動靜。
他沒有去理會,徑自回了歲云暮的身邊,看到他的臉色越來越差動手去護他的心脈。
可才輸送靈氣,他就發現歲云暮體內有什么東西在排斥,并且歲云暮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
快速收手,只給他喂了續命丹準備帶他回瑤臺仙境。
同時天際的眾多弟子也到了陵安城下,他們沒有停留而是直接迎上鬼兵,局勢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儒門執事落在醉須君跟前,看到了他懷中的人,因為滿身都是血,一時間也沒認出來是誰。
并沒有多問,她只出聲喚醉須君,“前輩。”
“這里就交給你們了,等等把柳清隨的尸首帶回道門,麻煩你們了,我現在送微云回道門,他的情況不容樂觀。”醉須君說完也沒在原地停留,直接乘風離開。
歲云暮傷的太重了,他根本不敢有一絲停留,尤其是剛剛還發現他體內有什么其他的東西。
不確定那是什么,必須得趕回道門去。
儒門執事看到人離開并未多說,快速指揮眾人處理后續的事。
鬼兵數量龐大,要想把它們都殺盡,還需要點時間。
她快步到了被斬首的柳清隨跟前,看著地上的尸體,她轉頭去看身側的弟子,道:“將人收起來等等帶回道門。”
既然醉須君提到要將柳清隨帶走,那肯定是發現了什么。
“是。”幾個弟子點頭,快速上前去處理尸體。
余光又掃到不遠處的八頭蛇,這會兒只剩下最后一顆頭還在,其他的皆被斬下,而唯一沒有被斬首的蛇頭也被破開口子。
周圍一片已經被腐蝕殆盡,但膿血還在不斷從八頭蛇身體里流出來。
相柳嗎?
她看著散落在周圍的蛇頭,抬步走了過去。
鬼兵數量雖然龐大,但鬼道的那些堂主護法都已經死了,現在鬼兵猶如一盤散沙,毫無用處。
所以她暫時也沒有去顧著這些,只交給其他弟子去處理,很快就到了相柳的跟前。
然后她驚奇的發現,相柳居然還活著,能很清晰的感覺到它的氣息。
也在這時,相柳的身上傳出一道白光,下一刻就看到剛剛還是極其巨大的身軀此時卻快速縮小。
儒門執事也在白光出現的瞬間快速往后一退,手上銀劍立于身前,滿眼警惕地看著。
雖然相柳這會兒受了重傷,頭都幾乎被砍完了,但它并沒有死,該小
心的還是要注意,尤其還不知道相柳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很快,白光消失,就看到一個身穿白色道袍的小小人兒出現在眼前,此時就趴在血泊中,衣衫上布滿鮮血。
小人兒躺在地上沒什么動靜,儒門執事也沒有上前,就這么看著他。
又過了一會兒,小人才有了動靜,但可能是因為受了傷他在地上掙扎了好一會兒,然后才傳出哭聲,似乎是在喊疼。
緊接著又看到他抬起頭,小手伸著將邊上不知是何物的東西給拖了過來抱在懷中,哭聲再次傳來,邊哭還邊喊著要爹爹。
儒門執事見狀四下看了看,然后才再次去看阿九,確定他就是相柳,只是為何相柳會變成小孩子她卻不知道了。
聽著阿九的哭聲,她走了過去,順著他話道:“你的爹爹在哪里?”
阿九聽到儒門執事的話轉頭去看她,眼淚也跟著涌出來,哭著道:“爹爹受傷了,阿九沒有保護好爹爹,阿九找不到爹爹了。”說著哭的更厲害了,下一刻還吐出血來。
儒門執事聽著他的一番話,其實并沒有聽明白,但也知道他說的人應該剛剛在這里,是鬼道的人嗎?
不確定,打算一會兒帶他回道門再詢問情況。
見他吐血,知道是受了重傷,上前將人從血泊中抱出來,看到他的胸口有一個大的血窟窿,血正在不斷涌出來,阿九的臉色也更白了。
喂他吃了續命丹,準備讓人先送他去道門。
如果真的與鬼道有關系,帶回道門應該能問出什么來。
她將人遞給跟在自己身側的弟子,道:“把他和柳清隨的尸首一起送回道門。”說著便松了手準備離開。
但才松手就看到阿九突然拉住她的衣服,下一刻又聽到他說:“姐姐,你要帶阿九去見爹爹嗎?”
他想爹爹,好想。
儒門執事并不知道他口中的爹爹是誰,但也沒有多說其他的,只揉了揉他的頭發,道:“你受了傷,他們會帶你去療傷,等療傷后再帶你找爹爹。”
眼前的小孩是上古邪物相柳,但沒想到人形卻是個小娃娃,看上去也不過只有八九歲的年紀。
看著他都疼成這幅模樣了,還一直惦記著自己的爹爹,多少有些動了惻隱之心,且現在也不好說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總之先送回道門便是。
阿九聽到她會帶自己找爹爹笑了起來,然后又拉了拉儒門執事的衣服,道:“姐姐”
他才剛要說話,喉間就涌上來鮮血,直接吐了出來,本就被染紅的道袍,這會兒變得愈發刺眼,臉色也更白了。
只是他一直緊緊拉著儒門執事的衣裳不肯松手,而另一只手則抱著一條被斷了頭的小青蛇。
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說其他被斬落的幾顆頭。
剛剛在相柳化形時就看到那幾顆頭都變小了,看起來只要本體不死,其他的幾顆頭也不會死。
就是她找了一圈后只找到六條小蛇,至于第七條并沒有找到。
不確定是不是已經死了,現在阿九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只讓弟子先將人送回去,等清掃的時候再看看。
不過她想很大概率已經死了,周圍一片都成了廢墟,要真在不可能找不到。
弟子沒多留,帶上柳清隨的尸首離開陵安城前往道門。
*
醉須君一路趕回瑤臺仙境,也未回寢殿而是直接去了龍泉。
這一路過來他清晰感覺到歲云暮體內仙息的流逝,幾次想要幫他穩住,但只要他一動手就會被反噬,而每一次反噬就會出現仙息消散的情況。
再這么下去,歲云暮體內的仙息可能會完全消失,到那時后果不堪設想。
而龍泉水是瑤臺仙境的主脈,既然沒辦法用仙息去穩下,那就只能用瑤臺仙境的主脈轉移到歲云暮的身上,利用瑤臺仙境來護住他的心脈。
微云,你千萬不要有事。
他一刻都不敢停下,就怕自己慢一步歲云暮就可能因為承受不住而死去。
若歲云暮真的死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辦,不能沒有歲云暮,他不能沒有歲云暮。
沒有動情之前,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離不開一個人,而今他知道了,他不能沒有這個人,不然他會瘋。
命人去道門請穆云煙,他才帶著歲云暮下水。
此時瑤臺仙境境內大雨傾盆,早已入夜,耳邊傳來雀鳥的聲音。
許是冷了,歲云暮在入水的瞬間身子一顫,眉頭緊鎖。
身體上傳來的疼痛讓他有些承受不了,疼的指尖都在發顫。
好疼,君和我好疼。
薄唇緊抿,輕聲喚著醉須君。
醉須君聽到了他的喚,仿佛心被揪住般疼的厲害,他將人緊緊抱在懷中,低眸靠在他的額前,這才輕聲哄他,“我在,微云我在,別怕,我就在這里。”
“君和”歲云暮窩在他的懷中無意識地喚著他的名,一聲聲,嗓音暗啞,到最后聲音弱了下去。
指骨慘白,他不由得捂住自己的心口,一點點收攏緊攥著自己的衣裳,似乎是要將自己的衣裳捏碎。
心口的位置疼得他連呼吸都快要停滯,真的好疼啊。
醉須君也看到了他緊攥著衣裳的手,指尖上都是血跡,他握住他的手攏到自己的掌心,抱著他又往潭水中走。
知道他疼,也知道他的心脈受損嚴重,在藥師還沒來之前,只能盡可能讓他多接觸龍泉水。
很快就到了深潭處,帶著他沉入水底。
潭水冰冷,漆黑不見底,只隱約能看到有幾條魚從邊上游過。
又見鮮血順著水流緩緩飄蕩在他的眼前,清楚是歲云暮身上的傷,他沒敢去動,以免加重他的傷勢,只等藥師過來。
與此同時,水下傳來一聲龍吟,緊接著就看到一條純白如雪的水龍從深潭底部游了上來。
并未去水面而是盤旋在兩人的身側,最后直接鉆入歲云暮的體內。
龍吟聲消失,歲云暮也在水龍入體的瞬間嘔出一口黑血,疼意更甚但仙息卻沒有再繼續流逝而是開始慢慢聚攏到他的身體里。
疼意一直都沒有消失,他縮在醉須君的懷中,緊緊地攥著他的手。
醉須君見主脈已經入了歲云暮體內,這才抱著他浮出水面。
此時瑤臺仙境內煙霧繚繞大雨傾盆,本該被聚攏在仙境內的仙氣此時卻在往外散,境內桃花也在頃刻間凋零,枯葉隨著大雨全數打落在地。
沒了龍泉主脈,此時的瑤臺仙境內已然沒了往日里的生機,只有無邊的黑暗。
醉須君對此并無太多在意,他現在只在意歲云暮,至于瑤臺仙境會怎么樣他都不在乎。
若沒了歲云暮,他就是守著個瑤臺仙境也沒用,他只要微云。
可能是主脈起了效用,歲云暮漸漸安靜下來,緊皺的眉頭也跟著舒展,似乎是不疼了,氣息也穩定了不少,但臉色還是很差。
摟著人往自己的懷中又靠了一點,他才往岸邊去。
并沒有離開龍泉,而是坐在潭水邊。
雖然主脈已經進入歲云暮的體內,但主脈還沒有完全適應歲云暮,而龍泉能讓主脈加快適應。
看著歲云暮那身布滿鮮血的衣裳,大片的鮮血順著衣裳流淌在潭水中。
剛剛潭水邊緣還算清澈,這會兒已經被鮮血染紅大片,倒像是這潭水本就是血色的。
看著這,他只覺心疼不已,從沒見他受過這么重的傷,就是之前在鬼道都不曾見過,好似隨時都會離開他。
也不敢去動他的衣服,就怕有什么其他不該碰的,只能等穆云煙過來。
真的后悔了,后悔當時自己為什么要去北地,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送他回瑤臺仙境,沒有親眼看著他回瑤臺仙境。
都是自己的錯,若自己當時執意送他回去,也就不會出這些事,都是自己的錯。
他自責的不行,握著他的手靠在自己的懷中,啞著音出聲,“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不該放下你先去北地的,應該帶著你的。”
應該帶著歲云暮的,即使沒辦法送他回瑤臺仙境也該帶著他才是,都是自己的錯。
龍潭邊安靜只有大雨傳來陣陣淅瀝聲,兩人的身上早已濕透,就連醉須君的白衣都帶上了大片的血跡,皆是被歲云暮身上的鮮血所染。
他緊緊地抱著歲云暮,害怕自己一松手人就沒了。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恐懼,也可能是主脈開始融入歲云暮的身體,他混沌的思緒漸漸地有了幾分清醒。
喉間刺痛,下意識咳嗽了起來,心尖的疼意也隨之而來。
不過比起之前來,這會兒的疼到是好了一點,不再是鉆心的疼。
醉須君聽到他的咳嗽快速去看他,指尖微顫輕撫他的面龐,將他黏在上頭的發絲捋到一側。
看著他緊皺眉頭,知道是不好受,他道:“微云哪里難受,微云?”邊說邊抱著他又往潭水中去了些。
潭水能加速主脈融合,只要主脈在,歲云暮的疼痛應該會減少不少。
正是如此,歲云暮剛剛涌上來的疼這會兒散了不少,思緒也終于清醒了。
他緩緩睜開眼,眼前模糊看不清什么,且此時已經天黑便更看不清東西了。
在聽到醉須君喚他時,他下意識伸出手,然后才輕聲喚他,“君和?”有些不確定。
第 129 章
“我在。”醉須君聽到他喚自己忙迎上去, 同時握住他抬起來的手,順著他的動作貼上去。
可能是剛泡過水,也可能是一直在淋雨, 歲云暮的手很冰,連帶著他的身體也有些冰。
不由得將他抱緊了點,這才讓自己的面龐貼上他的掌心, 輕輕廝磨著,目光則一直看著歲云暮,隨后道:“別怕, 我在這里。”
其實最怕的還是他, 在看出他前往北地只是個調虎離山之際時他就怕的不行。
那時候心都在顫,趕回去的時候他甚至不敢多說一個字,害怕,怕的不得了。
哪怕現在歲云暮就在自己的懷里,他也還是害怕,比當初自己死在宴痕手上時還要怕。
歲云暮強撐著快要昏厥過去,他輕輕地應了一聲, 掌心也隨著他的廝磨傳來些許熱意。
知道眼前的人真的是君和,并不是自己的幻覺。
下意識收攏掌心細細輕撫他的面龐,能清晰描繪出他的面孔, 有些眷戀。
他笑了笑, 片刻后才出聲, “君和,我好累。”
“那睡會兒好嗎?我已經命人去喚穆云煙了, 我就在這里陪你, 好嗎?”醉須君看著他疲憊的模樣愈發的心疼,恨不得自己替他受這些傷。
摟著他靠在自己的頸窩處, 聽著他虛弱的呼吸聲,心尖疼的厲害。
歲云暮聽著他的話輕笑,但因為身體疲憊,以至于這抹笑很快就消失了。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窩在醉須君的懷中。
很快就撐不住閉上眼,但他沒有睡,強撐著精神,他道:“君和帶我回不塵山,好嗎?”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想回不塵山。
無論如何,他也想留在不塵山,想和師兄師姐們在一起。
“穆云煙馬上就過來了,不會有事的,微云好嗎?”醉須君知道他的意思,可是他不愿,不愿歲云暮離開自己。
沒有歲云暮,他要怎么辦。
看著歲云暮的目光都帶上了祈求,求他不要丟下自己。
眼眶紅潤,下一刻落下淚來。
低頭靠在他的額間,他才啞著音出聲,“微云不要丟下我好不好,求你不要丟下我,沒有你我要怎么辦,求你好不好,是我錯了,求求你不要丟下我。”
哭聲壓抑,他真的不能沒有歲云暮,真的好喜歡這個人,從來都沒有這么喜歡過一個人,喜歡的心都在疼。
眼淚混合著雨水緩緩落下,歲云暮也在他的哭聲中再次睜開眼。
耳邊是他祈求自己不要離開他的話,指尖輕撫著他的面龐,感受著陣陣涼意襲來,而后又有溫熱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知道那是醉須君的眼淚,可能是他在水中泡的時間太久,只覺得有些溫暖,讓他不舍得松開。
祈求聲再次傳來,他才笑著應聲,“好。”
這一聲好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以至于他搭在醉須君面龐上的手都沒了力氣,若不是醉須君握著,可能已經支撐不住了。
呼吸微弱,他緊緊地看著眼前的人,試圖在模糊的視線中看清醉須君的容顏。
自己答應過他會允他一個來世,不過看現在這樣,應該是沒機會了。
只是他并沒有說出口,知道醉須君會難過,就這樣陪他一會兒吧。
聽著他一遍遍說不會有事,他只是點頭應他,強撐著不讓自己閉上眼。
但很快他就撐不住了,之前強行動用不塵山的護山陣法就是在與引魔種對抗,雖然陣法開啟了,后果就是引魔種反噬的加重。
現在真的好累,好累。
“君和”他輕聲念著,思緒漸漸混沌起來最后陷入一片黑暗,人也跟著沒了動靜。
搭在醉須君面龐上的手沒了力氣,無力地垂落。
醉須君也在他脫力的瞬間瞪大了眼,清淚順著眼眶落了下來,點點滴滴全數落在歲云暮的面龐上。
心尖顫抖,他不敢去看歲云暮,以至于攥著歲云暮手的力道都跟著收緊,想要抓住他。
等到片刻后,他才低頭去看懷中的人,看著他蒼白的面龐,看著他毫無聲息的靠在自己的懷中。
眼淚不斷地落下,他顫抖著手去撫摸歲云暮的面龐,試圖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絲溫度。
可是沒有,冰冷的竟是比潭水還要冷。
“微云?”他輕聲喚著,就像是在害怕會吵醒他,聲音都在發抖。
而他的這一聲喚下,周圍安靜只有雨聲,歲云暮就這樣安靜睡在他的懷中,靜的可怕。
他壓抑的情緒也在此時爆發,哭著將人緊緊抱在懷中,“微云你醒醒別嚇我,微云你不要這樣對我,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們回仙境,我帶你回不塵山,我們回不塵山好不好,微云你醒醒!”
擁抱下,就像是要將人牢牢嵌入自己的懷中那般,緊緊地抱著他,哭著求他看看自己。
可是無論他如何祈求,懷中的人卻是再沒有出聲。
醉須君只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被撕開了,疼得他臉色慘白。
可盡管如此,他也不愿松開懷中的人,就這么死死的抱著。
也在這時,他聽到懷中傳來一聲疼呼。
醉須君快速低頭看去,見歲云暮緊皺眉頭,緊接著又傳來一聲疼。
他看著懷中人竟是有些回不過神,但很快他就清醒過來,伸手去觸碰歲云暮,仍然是冰冷的,但卻能感覺到歲云暮的氣息。
可還是不敢確定,他緊緊地看著,同時小心翼翼地喚他,“微云?”
歲云暮也在他的這一聲輕喚下睜開眼,身傷的疼意更甚,他皺著眉出聲,“君和,你壓疼我了。”
剛剛那一瞬間的黑暗他確實是昏厥過去了,但也只是因為太累了,又失血過多。
誰曾想醉須君突然就抱著他哭,抱得太緊壓到身上的傷,愣是給疼醒了。
“微云?”醉須君聽著他說話伸手去撫他的面龐,將他上頭的血都擦去,看著他布滿疲憊的雙眸。
頓時有種劫后余生的錯覺,他的微云還在,還在。
壓抑不了心中的喜悅,低頭去吻他,邊吻邊喚他。
歲云暮此時沒什么力氣,但也知道自己剛剛昏厥過去是嚇到他了,由著他親吻。
片刻后他再次閉上眼,身體疲乏實在是提不起力氣,昏沉地再次睡過去。
醉須君在他睡過去后下意識伸手去探他的脈,確定他只是睡著了,這才抱著他往自己的懷中靠。
下頜輕輕蹭著他的額間,時不時又去看他,時不時去探他的脈,知道他還在才終于是放松下來,眼底的紅暈未散反而愈發的深,清淚止不住。
低垂著頭,他就靠在歲云暮的發絲間輕聲哭泣。
剛剛他真的以為歲云暮不要自己了,那一瞬間他都想隨他去了。
還好還好,歲云暮還在。
也在這時,耳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即便是喚他的聲音。
他快速轉頭,透過黑夜看到有幾人匆匆趕來,細看發現是穆云煙。
伸手一施力,他直接將人帶到了身側,焦急的開口,“我現在用主脈護住了他的心脈,但是他的身體在排斥仙息,你看看這是怎么回事?”說著小心翼翼地將歲云暮的手從自己的掌心下脫離,能讓穆云煙更好的探脈。
穆云煙是匆忙趕過來的,期間連歇息都沒有,現在又被直接帶到龍
潭邊一時間有些驚魂未定,當然更讓她詫異地還是醉須君懷中的歲云暮。
渾身都是血,氣息微弱,若不細看恐怕都要以為人已經死了。
所以她很快就調整自己的心緒,這才搭在歲云暮的手腕上探脈。
片刻后她又取了仙品,依照醉須君提到歲云暮的身體在排斥仙息,所以她沒有利用靈氣去探他的情況而是取了仙品,利用仙品作為媒介去查看歲云暮的情況。
也是這時,她詫異地發現歲云暮的身體幾乎已經是到了極限,身上的傷其實并不多但卻足夠致命,而他的體內還有一股不知名的氣息正在吞噬他的仙息。
除此之外,他的身體現在就像是一個被破了口的水缸,仙息除了被吞噬外便是從這個口子中散出去,好似是要將他體內的仙息都除掉一般。
若不是龍泉主脈以及他身上的護心陣吊著,可能人已經死了。
也幸好醉須君用了主脈,不然單靠護心陣效用并不是太大,僅僅就是讓他多撐一會兒罷了,一旦他體內的東西沖破護心陣也就沒用了。
而主脈比起護心陣要更為強勁,所以此時是鎮壓住了那東西,但隨著時間那東西還是可能會破主脈。
只是她從未見過這東西,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能先去查看他身上其他的傷。
“如何?”醉須君見她一直不出聲心也跟著緊緊揪起,不敢多問其他的,他怕會聽到自己不想聽的。
穆云煙收回手,她抬頭看向醉須君,道:“先者體內有個奇怪的東西正在吞噬他的仙息,前輩你提到的排斥就是這東西引起的,只有除了這東西,先者才可能恢復,不然等到先者自身仙息被全部吞噬后,他可能會死。”
“那是什么?”醉須君此時也已經冷靜下來,詢問她關于歲云暮體內的東西是何物。
穆云煙搖頭,“晚輩也沒見過,不過現在那東西已經被主脈壓制,晚輩會送信遞去師尊,也許師尊會知道。”
這東西她從未碰到過,所以該如何除掉自然也是不知道,只能去詢問師尊。
“好,你告訴南山仙翁,只要他能救歲云暮,以后龍泉都是他的,如果他要,主脈我也可以給他。”醉須君此時已經完全不在乎瑤臺仙境的主脈,只要能救回歲云暮,他可以舍棄瑤臺仙境,只要歲云暮能沒事。
當然若南山仙翁想要其他的,只要他能辦到,自己什么都可以給他,只要歲云暮還在,其他他什么都不在乎。
穆云煙對此什么也沒說,只去處理歲云暮身上的傷。
他的傷太重了,必須盡快處理掉,并且她在剛剛的檢查中還發現歲云暮的眼睛也出了問題。
但也看得出,眼睛已經用過藥了,只是用藥時間不長,現在眼睛有損,還需要重新敷藥。
眼睛的傷并不嚴重,嚴重的還是他體內莫名出現的東西。
“麻煩前輩將先者的衣裳除去,我先處理他身上的傷。”穆云煙說道去拿藥。
醉須君點頭,伸手去脫歲云暮的衣裳。
期間動作是格外小心,但還是疼了,歲云暮當即皺起眉,輕喃聲也隨之傳來,聽得人心顫。
無奈之下,醉須君也不再脫而是直接將他的衣裳全數毀去,頓時染滿鮮血的身子映入眼簾,身前的傷深可見骨,格外厲害。
他將人抱著往懷中靠,衣袖遮去他的身形,只留下身前受傷的位置,同時還伸手去撩他的頭發,避免和傷口接觸。
知道他疼,除去這些外他就沒有再去碰,只讓穆云煙處理。
雨越下越大,大片大片的往他們的身上澆灌。
醉須君這時才注意到周邊景象,以免歲云暮受涼,他在周圍布了結界阻擋了外頭的雨。
穆云煙取了錦帕準備先幫歲云暮擦拭身上的血,血太多都有些難看清傷口,只能先擦去。
醉須君看到了,伸手接過,“我來吧。”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幫歲云暮擦拭,時不時還低聲同他說話,哄著他。
許是真的聽到了,歲云暮很快就安靜下來,但緊皺的眉頭卻是一點沒松開。
穆云煙也在他安靜下來后取了顆養神丹遞給醉須君,讓醉須君給歲云暮喂下。
剛剛檢查的時候她就發現歲云暮的精神也出了嚴重的損傷,養神丹能讓他更好的恢復。
醉須君聽著她解釋養神丹點了點頭,收了擦拭的動作去喂他。
但可能是人在昏迷狀態,藥沒辦法喂下去,最后他含到自己口中才去喂歲云暮。
唇齒相融,嘗到了血腥味,同時伸手微微抬起他的下頜能讓他更容易咽下去。
等到他咽下去后他才收了吻,只安撫般在他的唇角落了一吻,然后繼續擦拭他身上的血跡。
暫時沒辦法離開龍泉,主脈還沒有完全和歲云暮融合。
深怕他受涼,撩起自己的衣裳將他的雙足裹到自己的懷里,此時他的心也終于是定下來了,無比慶幸自己在第一時間就將主脈放到了歲云暮的身上。
看著歲云暮安靜睡在自己的懷里,雖然臉色還是很差,但也能看出他的情況已經好了很多。
只要等南山仙翁過來,想必就能處理掉他身體內的東西。
將錦帕上的血洗去,他去擦歲云暮臉上的血,白凈俊美的五官也隨著鮮血被擦去漸漸顯露出來。
周圍安靜,連雨聲都消失了。
醉須君在將歲云暮身上的血都擦去后,才讓穆云煙處理他身上的傷。
可能是力道重了,他下意識出聲,“輕點,微云他疼。”邊說邊輕撫著他的眉眼,安撫他。
穆云煙也隨著他的話動作再次放輕,因為歲云暮現在的情況沒辦法直接恢復這些傷,也只能用最尋常的辦法。
這樣一來,歲云暮就必須要養上許久。
等到處理好后天都亮了,外頭的雨也已經停下,晨光透過云霧落入瑤臺仙境內。
滿山桃花早已凋零,如今只剩下滿地枯葉。
穆云煙又重新去探了歲云暮的脈,并沒有昨日夜里那么的兇險,這會兒平緩了不少。
那東西被主脈壓制,只要那東西不出來作亂,暫時歲云暮是不會出什么事。
她又去看歲云暮的眼睛,之前探到他是中了毒導致眼睛出問題。
毒已經解了,但眼睛的受損還沒有好。
“微云的眼睛怎么了?”醉須君見穆云煙去看歲云暮的眼睛當即出聲詢問,同時也去看。
穆云煙并沒有立馬回話,她仔細查看了一番,確定和自己想的一樣,她才回醉須君,“先者的眼睛之前中過毒,不過毒已經清理掉了,就是眼睛受損還沒好,需要敷藥靜養,這段時間都不要見光,以免造成不可逆的后果。”
若是仙品靈氣就能修復他的眼睛,但看歲云暮體內吞噬仙息又反噬仙息的東西,雖然已經被主脈壓下,但誰也不能保證這東西會不會出現□□。
一旦主脈壓不下了,歲云暮必死無疑。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她不敢為歲云暮以靈氣滋養,只能用最尋常的手法來靜養。
“好。”醉須君聽著她的解釋輕松了一口氣,隨后又道:“今日之事多謝仙子,至于缺什么仙子盡管告訴我,我會為你取來。”
穆云煙點頭,取了一副藥為歲云暮敷在眼睛上,只用紗布纏著。
又過了一會兒,穆云煙才收拾東西前往藥閣。
醉須君并沒有離開,抱著歲云暮仍然留在龍泉中。
擔心歲云暮會冷,他讓人送了干凈的衣裳過來,并沒有入龍泉深處,只坐在潭水邊上。
主脈的融合,只需要歲云暮能碰到潭水就行。
一手摟著他,一手則輕揉著他的雙足,白凈宛若玉石。
將他的衣擺往上撩了一些露出他的小腿,只見上頭有一道細小的傷口。
膚色白皙,使得這道血口子格外的明顯,就像是一塊上好的美玉突然多出了一道瑕疵。
應該是被劍氣掃到,傷口并不嚴重。
他拿了穆云煙
留下的藥膏,這才去為他上藥,期間還去看歲云暮。
見他沒有醒,才再次去看他雙足,揉著他纖細的腳踝微微抬起,清水順著他的腳背落下,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響,竟是有幾分悅耳。
將人又抱緊了一些,他拿了藥小心為他上藥,格外的仔細。
很快他就上了藥,將東西又放回去他才低頭靠在歲云暮的額間,聽著他微弱的呼吸聲心也漸漸放松下來。
之前一直壓在心頭的石頭,這會兒消失了,頓時也生出了幾分疲憊。
從到北地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寧,一直在等歲云暮的消息。
只可惜他一直等不到消息,心也就更定不下來了,甚至想回去看看。
那時北地的情況雖然嚴峻,但也還沒到非他不可的地步,鬼兵是在破城,但不知是不是因為精英都不在的原因,北地又多了支援所以鬼兵一直破不了城門。
也是那時候他起了懷疑,既然鬼道是想動北地,為什么看不到太多的精英,也就鬼君和幾個護法堂主在,其他的并不在。
之后他便去聯系歲云暮,但一直沒聯系上,他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實在是鬼道在北地的人太少,武力也不足,所以在將鬼君打傷后確定鬼兵暫時是不會再動北地,他才匆忙趕回南下,路上遇到了前來支援的儒佛兩門。
也幸好是他回來了,不然可能再見不到歲云暮了。
只要一想到歲云暮那渾身是血被人掐著脖子的模樣,他此時都經不住的后怕,就差一點,差一點他就和歲云暮天人兩隔了。
下頜輕輕廝磨著歲云暮的的額間,時不時撫摸他的發絲。
發冠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此時就這么垂落在身后,尾部則散落在水面,幾片還未枯萎的桃花瓣飄在上頭。
醉須君抱著他坐在潭水中,一直到天大亮他才帶著人回了寢殿。
主脈已經和歲云暮融合,至于他體內的東西現在是什么情況,還需要穆云煙來看過才行。
在他入寢殿時,穆云煙也過來了。
沒有立馬將人放去床上,而是抱著坐到了桌邊,同時將歲云暮的手從自己的懷中撈出能讓穆云煙方便探脈。
穆云煙簡單看了看,隨后掀開歲云暮蒙在眼睛上的紗布去查看他的眼睛。
確定了一下,她道:“先者體內的東西暫時沒有出現躁動,只要不動主脈,這兩天應該不會有事,我已經將信遞去藥王谷,相信師尊過段時間就會過來。”
“好。”醉須君點頭,隨后又道:“微云的眼睛怎么樣了,可還能視物?”
穆云煙點頭,“先者的眼睛問題不大,換上幾次藥再喝一段時間的藥眼睛就能好了,前輩不用擔心。”說著她又去查看歲云暮之前受傷的右手。
這回卻皺起了眉,眼底也流露出了幾分無奈,這只手怕是難好了。
“怎么了?”醉須君見她皺眉下意識去看歲云暮的右手,昨天查看時他就發現歲云暮的右手出了問題,后頭也讓穆云煙檢查過,手的骨頭出了問題。
但昨天已經重新處理好,可現在穆云煙皺眉,他不免也有些擔心。
雖然歲云暮練的是雙劍,但主用劍還是右手,所以他非常擔心。
第 130 章
穆云煙又看了看歲云暮的手, 隨后才抬頭去看醉須君,道:“先者的右手之前就沒有好全,現在又再次受傷, 近段時間內都不能再碰,也不能再受傷,不然這只手可能就真的廢了。”
知道歲云暮的傷應該是和南下有關, 消息已經傳回道門了,她也是昨天才剛知道。
明明再修養一段時間歲云暮的手就能痊愈,誰曾想現在反而加重了。
也幸好當時已經養了一段時間, 不然這只手以后再不能提劍。
對于一個劍修, 往后再不能提劍比殺了他們還要痛苦。
無奈地嘆了一聲氣,現在也只能盡可能的去養回來,絕對不能有三次創傷。
醉須君明白她的意思,點頭道:“好,我明白了,多謝仙子。”
穆云煙搖搖頭,“前輩, 先者這段時間盡可能不要食用蘊含靈氣的仙品,唯恐先者體內的東西再次出現反噬。”
昨天她去翻過書籍,雖說沒有找到關于歲云暮體內東西的記載, 但依照她昨天探出來有關于這東西的一些特征找到了幾個類似的情況。
都是一些邪物, 會吞噬仙息, 不過并不會反噬。
所以她現在也只是按照吞噬這一方面得出一些結論,至少再找到具體事物之前, 還是要小心謹慎才行。
如今歲云暮能完好, 全靠瑤臺仙境的主脈壓著,可一旦主脈壓不住了, 那迎接他的就將是滅頂之災。
“恩。”醉須君點頭,然后又道;“還有其他的需要注意嗎?”
穆云煙再次搖頭,緊接著道,“暫時沒什么了,我先幫先者換藥,等等喝的藥我讓他們送過來,再靜養一段時間先者的眼睛就能正常視物了。”
眼睛沒什么大的問題,看得出在中毒的時候歲云暮第一時間就吃了解毒丹,所以比起其他的傷來,眼睛的反而就沒這么厲害了。
之后她又交代了一些才幫歲云暮重新敷藥,出去的時候還留了一枚止痛丸,避免歲云暮因為傷口疼痛難以入睡。
處理完后她沒再留,關上門離開。
醉須君也在關門后抱起歲云暮去了床上,取了干凈的衣裳又打了熱水準備擦拭歲云暮的身子。
一整夜衣裳濕漉漉的掛在身上不怎么舒服,哪怕中途歲云暮有換過,但并沒有清洗,所以這會兒還是要清洗一下。
只是他的傷口還不能碰水,也只是用熱水簡單擦拭。
抱著他坐在床邊,擰干錦帕他動手去脫歲云暮的衣裳,里邊兒纏著的紗布也隨之映入眼簾。
他避開那些紗布擦拭他的身體,看著他白凈的雙手,細細擦拭后他才持著他的雙手挨在唇邊落了個淺吻,之后才去吻他的面龐。
親吻下還帶上了幾分眷戀,只有這樣他才能確定歲云暮還在自己的身邊,淺淺地在他的唇上添吻,嗅著他身上的淡香。
可能是因為受傷,淡香之中還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
“微云”他低聲喚著,之后又去看他,同時還將他的發絲捋到耳邊,這才又親昵地靠在他的額間廝磨。
歲云暮也在他的這番廝磨下醒了過來,想要睜眼,但面上被裹了紗布一時間也沒辦法睜開。
黑暗使得他難以立馬適應,同時身上的疼痛也隨之傳來,下意識輕喃出聲。
醉須君聽到了,快速低頭去看懷中的人,然后就聽到歲云暮咳嗽起來,臉色慘白。
瞧著這,他忙將手上的錦帕放到水盆中,抱著他坐到自己懷中,拿了水喂他。
歲云暮這昏睡了一夜,身上又
受了重傷,此時只覺喉嚨干澀疼痛。
清水入喉,他才稍稍好了點,咳嗽也止住了。
因為看不到,他伸手想要去確定身側的人是不是醉須君,同時出聲,“君和,是你嗎?”
嗓音沙啞,里邊兒是散不去的疲憊。
醉須君放下水杯握住他的手貼上自己的面龐,能讓他觸碰到自己,然后才輕輕應聲,“是我,可好點了,要不要吃東西?”
“好多了。”歲云暮點頭,下意識又想去看周圍。
只可惜眼睛被遮住,看不到什么,他只能出聲詢問,“君和,我們現在在哪兒,南下的情況怎么樣了?”
對于南下他最后的記憶就在鬼道那名身穿紫袍的男子身上,至于其他的他便什么都不記得了,不知道現在南下是什么情況。
不過他想既然醉須君在了,南下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尤其還有不塵山的護山陣法在。
但他畢竟未能看到后續,還是有些擔心。
醉須君自是明白他的擔憂,指尖輕輕拂過他額間的發絲,撥弄著捋到一邊,他才道:“已經沒事了,儒門現在已經接管陵安城,你的護山陣法救了那些凡人,我們現在在瑤臺仙境,已經沒事了。”說著安撫般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吻。
許是因為失血過多,歲云暮的唇也有些慘白,沒什么氣色。
他又去撫摸歲云暮的雙眸,道:“穆云煙新換了藥,眼睛可有什么不適?”
歲云暮聽到儒門在南下了也知道那邊應該是真的沒事了,倦意也隨之涌了上來。
他靠在醉須君的頸窩處,一手輕輕撫摸著醉須君的面龐,腦海中浮現出他的模樣,只覺得醉須君似乎都憔悴了不少。
知道是自己的事嚇到他,輕輕廝磨他的頸項,搭在面龐上的手也順勢落在他的頸項處,親昵觸碰下指尖碰到了他的喉結,這才靠近在上頭輕輕一吻。
醉須君也在他的這個親吻下看向他,眉宇低垂靠在他的發絲間,輕聲喚他。
“是不是嚇到你了,我沒事。”歲云暮應著他的輕喚笑著回應,抬頭撫上他的面龐,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去吻他的唇,想要以此安撫他。
他不知道那時的自己是什么樣的,但也知道極其厲害,嚇到了醉須君。
醉須君沒有出聲,只是緊緊的抱著他,四周都不由得安靜下來,靜的甚至能聽到屋外襲來的風聲。
又過片刻他才有了動作,身子微沉擠到歲云暮的頸窩處,雙手仍然緊緊抱著他,同時避開他受傷的位置。
緊抱著他,再次安靜下來。
歲云暮看不到他的模樣,但也知道他現在是什么樣的,蒼白的面上染著淡淡的笑,他伸手搭在醉須君的背上輕輕撫著。
同樣沒有出聲,只是安撫他。
直等了好一會兒,他才道:“抱歉,差點又失約了。”
他答應允醉須君一世,但是卻次次失約。
醉須君聽著他的話仍然沒有作聲,只是抱著他,好似只有這樣抱著他才能心安。
輕嗅著歲云暮身上的淡香,隨后他才道:“微云謝謝你。”
謝謝你沒有丟下我,謝謝。
心底的郁氣也在此時散了,他輕笑著在歲云暮的脖頸上添了幾個吻,這才起身去看他,道:“要不要吃點東西?”
“恩。”歲云暮點了點頭。
醉須君抱著他往床榻里頭躺了些,“我去拿,你先躺會兒。”說著下床去了門口,吩咐童子去備些清淡點的早膳。
回去的時候見歲云暮安靜地躺在里側,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他掀開被子跟著躺進去,見歲云暮下意識往自己的懷中靠只覺心尖布滿甜膩,順著將他摟到自己的懷中。
又怕會碰到他的傷,只敢虛掩抱著,可不敢緊抱。
在他的額間落了一吻,他道:“要不要睡會兒,送過來還要一會兒的時間。”說完手順著他的衣擺滑入他的衣裳間,摸了摸他的紗布。
確定傷口沒有崩開,他才又收回抱著他靠在被褥間。
歲云暮乖順地貼在他的頸窩處,可能是安靜下來了,身體的疲倦很快就席卷上來,昏昏沉沉地快要睡過去。
他點了點頭,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醉須君也沒吵他,摟著陪他一塊兒小睡。
之前因為擔驚受怕又一夜沒睡,這會兒看著歲云暮沒事了他也有些犯困。
至于歲云暮在南下遇到的事,他暫時也不打算問,等歲云暮的精神好些了再問也不遲。
閉上眼,一手輕拍歲云暮的后背安撫,陪著睡下。
不過他剛睡下沒一會兒送藥的童子就過來了,先看了看懷中人,確定沒有被吵醒后他才小心翼翼地下床去了門口。
從童子的手里接過藥碗,他又詢問起穆云煙的消息,“仙子可回去了?”
童子點頭,“剛剛道門送信過來,仙子就匆匆趕回去了,今日的藥仙子已經備了就放在藥房,說是明天還會再過來。”
“我知道了。”醉須君聽著此番也大概知道道門送過來的信是為了什么事,應該是與陵安城有關系。
他昨日只來得及帶走歲云暮,其他人沒來得及看,但看昨天城外景象也清楚守在陵安城內的弟子長老們是什么情況。
沒有再多詢問,轉了話語,他道:“早膳再加一碗蓮子羹。”
童子得了話,點頭后就離開去準備早膳。
醉須君見狀合上門回了床邊,將藥碗放在邊上他才靠近歲云暮。
指尖輕輕拂過他蒼白的面龐,知道他不舒服,也沒舍得叫醒他,只是看著他一會兒才去拿藥喂他。
就是這藥實在是苦,歲云暮本來睡得也不沉,很快就被苦醒了。
口中苦澀,使得他當即就皺起眉,同時撇過頭不愿再去喝。
醉須君見他醒了,將藥碗又放回去,摟著他往懷中抱,輕輕吻過他的唇角將上頭殘留的藥汁吻去后,他道:“我準備了糖,等吃了藥后再吃,好嗎?”說著直接將他連同被褥一起給抱著坐到自己的懷中,轉頭又去拿藥。
歲云暮雖然醒了,但思緒還是混沌的,聽著他的話只乖乖地點了點頭,然后道:“好苦,現在不能吃嗎?”
許是沒什么力氣,語氣帶著幾分柔情,聽起來像在撒嬌。
醉須君聽得心都化了,哪里舍得不給,從儲物袋中拿出一顆流蘇糖給他。
雪色的流蘇糖上裹著淡淡的銀色糖霜,甜香味也隨之而來。
他遞到歲云暮的唇邊,道:“是流蘇糖,今天剛做出來的,你嘗嘗喜不喜歡,若喜歡我讓他們多做點。”
歲云暮嗅到了流蘇糖的香味,一手攥住醉須君的衣裳,然后才啟口將唇邊的糖含到口中,舌尖也隨之輕輕拂過醉須君的手指,帶著一絲涼意。
糖入口甜味瞬間蔓延,當即就驅散了口中的苦澀。
“如何?”醉須君見他吃下出聲詢問。
歲云暮點頭,“很甜。”
“喜歡就好,我讓他們多做點送過來,先喝藥吧,喝完早膳應該就能送過來了。”醉須君說著重新去拿藥碗。
藥是剛熬出來沒一會兒的,還有陣陣熱氣涌上來,濃郁的藥味也隨之而來。
才吃下糖的歲云暮頓時又皺起眉,但也沒說什么,只安靜地坐著一口口地喝藥。
實在是太苦了,喝完的時候差點沒吐出來,即使是流蘇糖的甜味都沒辦法驅散那股子苦澀。
眉頭緊皺著,有些疲憊地靠在醉須君的懷里。
醉須君見他實在是苦的不行,只能又給他喂了一顆糖,輕聲詢問,“好點了嗎?”
“恩。”歲云暮應聲,之后便沒再出聲了,昏昏沉沉地快要睡過去。
又過了一會兒早膳才送來,但因為他不舒服只吃了一兩口就吃不下了。
醉須君自是清楚,沒有讓他都吃了,哄著他又喝了兩口蓮子羹,這才抱著他回了床榻休息。
“睡會兒,午膳再叫你。”他輕輕拍著歲云暮的后背低聲安撫著。
歲云暮本來就困的不行,在他的動作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傳來極淺的呼吸聲。
醉須君見他睡著了稍稍起身掀開被子,扯開他的衣帶去查看他身上的傷。
可能是剛剛吃藥的時候碰到了,胸前的紗布被染紅了一處。
只是小小一塊,并不嚴重。
看著這,他又去看歲云暮,見他即使睡著了都皺著眉,可見這些傷以及他體內壓著的東西有多么折騰他。
但他卻不曾聽歲云暮提過一句,也知道他是強撐著,不免有些心疼。
重新換了紗布后,他才摟著歲云暮睡下。
之后兩天他們都在瑤臺仙境,歲云暮也在那天睡下后沒再醒過,若不是氣息未散,恐怕都要以為他已經不在了。
醉須君就一直守在他的身邊,穆云煙也來過一兩回,但得出的結論都是他的傷在恢復,體內壓制的東西也沒有出現異動,只是失血過多傷勢過重才出現的長時間昏睡。
藥沒有斷,歲云暮沒辦法喝下去他就想辦法讓他喝,沒辦法進食就想辦法進食。
看著他越來越消瘦的面龐,醉須君只覺心尖也愈發的疼。
坐在床邊,握著歲云暮的手低眸靠在他的頸項邊,輕嗅著他身上極其微弱
的淡香,輕聲道:“微云你什么時候醒,微云。”
回應他的只有滿屋的寂靜,靜得有些可怕。
醉須君只覺得無力,竟是不知道該怎么辦,若是自己沒有去北地,歲云暮就不會出事,也不會昏迷不醒。
明明主脈已經將那東西壓下,為什么會昏迷不醒。
南山仙翁也不知何時才能來,若不是主脈沒辦法離開龍泉太久,他定然帶著歲云暮去尋南山仙翁。
想到這里,他起身對著外頭的童子出聲,“再去仙子那兒問問,南山仙翁何時才能來。”話落他才再次躺了回去。
看著懷中昏睡的人,眉宇間都帶上了幾分愁色。
微云
他輕聲喚著,同時將人摟緊,好似只有這樣他才能確定這個人還在,才能安心。
正在這時,外邊傳來了腳步聲,隨即敲門聲也緊跟著傳來。
“主人,仙子來了。”
小童的聲音回蕩在屋中。
醉須君轉頭看了一眼,整理了被褥后他才從床榻上下去,去了門口。
打開門見穆云煙站在門外,她的身后還站著幾人,其中一人是位白發老者,面目慈祥,渾身上下仙息繚繞。
一見眼前的白發老者,醉須君便認了出來,是南山仙翁。
當即低眉行了一禮,他道:“晚輩醉惟桑見過仙翁,此行匆忙還望仙翁莫怪罪。”
“自是不會。”南山仙翁是認識醉須君的,雖然瑤臺仙境和他藥王谷沒有什么直面上的關系,但道門卻有。
而醉須君又是道門的劍仙,多多少少都會見到,尤其是醉須君手上還有龍泉水。
并沒有多寒暄什么,他又道:“那人現在傷勢如何了?”
他此行匆忙趕來就是因為醉須君求上了藥王谷,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人讓他能愿意割舍整個龍泉主脈,但也知道肯定是他在意的人。
所以接到消息后他將藥王谷的事都處理后,他就趕過來了。
不僅僅如此,還有就是穆云煙提到那人的病癥,他心中有一個猜想,但還需要親眼看過才行。
“已經昏迷兩日,請仙翁隨晚輩來。”醉須君說著讓開身,朝著屋中行去。
南山仙翁也未停留,跟隨著步入屋里。
屋中點了安神香,入門后便感覺心神寧靜。
很快他就跟著到了床榻邊看向躺在榻上的人,臉色很差。
他上前,先是看了歲云暮的傷,隨后又去探他的脈。
總體來說脈象平穩,傷經過這兩天也在漸漸好轉,但人卻處于昏迷狀態。
抬手快速打在歲云暮的額間,并未碰到,隨即掌心匯聚靈氣注入歲云暮的體內。
待看到歲云暮的臉色越來越差后,他轉移方向,沿著他的面龐掌心推送到他的身前,最后行至腹部,似乎是在尋找什么。
而在行至腹部后,他沒有再動,只將靈氣源源不斷的灌輸進去。
屋里安靜,誰也沒有出聲。
醉須君就這么站在旁邊看著,見歲云暮的臉色越來越差,前兩天剛養回來的氣色這會兒是消失殆盡,甚至還越來越厲害。
但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攥緊了拳頭,雙眸緊緊地看著歲云暮。
他很清楚,南山仙翁不會隨意出手,既然動手了就說明他是有所準備。
穆云煙看出了醉須君的擔憂,就連她也極其擔憂。
從前幾日的情況來看,歲云暮是一點仙息靈氣都不能碰,一碰他的身體就會出問題,就是一顆仙靈果都不能吃。
而現在南山仙翁直接動用靈氣,無疑不是在將歲云暮往死路上引。
但也明白她師尊不會胡來,只能這么看著。
南山仙翁對于兩人的想法并未在意,他將靈氣全數送入歲云暮的體內,同時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吞噬他輸入進去的靈氣。
隨著靈氣的不斷注入,那東西也開始變得活躍,主脈一度沒辦法壓制。
看到歲云暮的臉色慘白到宛若白紙,他快速收了手,隨即給他喂了一顆散靈丹。
散靈丹很快就起了效用,歲云暮蒼白的臉色也漸漸恢復過來,但氣色仍然很差。
此時他也已經確定歲云暮體內的東西是什么了,與他那時猜想的一致,眉宇緊皺。
“仙翁如何?”醉須君見南山仙翁收手,但卻一直沒有出聲,不免擔憂起來。
南山仙翁并沒有立馬作聲,又看了歲云暮片刻他才去看醉須君,道:“劍仙與這位小友可是道侶?”
“前輩的意思是”醉須君一時間也不明白南山仙翁是何意,為何突然詢問自己和歲云暮是不是道侶關系。
也在這時,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快速看向穆云煙。
記得之前穆云煙也問過這個問題,還問他們是不是有過雙修。
但當時的意思是因為他的仙息讓歲云暮沒辦法承受,而此時南山仙翁又一次詢問,他知道應該不是這個問題,只能是其他的問題,并且可能就是雙修帶來的影響。
想到這里,他壓下心底的顫意,道:“前輩請講。”
第 131 章
南山仙翁也知道他應該是猜到了, 沒有再隱瞞,將自己的猜測一一道出,“若我猜測沒有錯的話, 這位小友體內被人種了引魔種,而且現在引魔種已經成熟了。”
“引魔種?”醉須君順著南山仙翁的話低喃,眉眼間也隨之帶上了疑惑。
他從未聽過引魔種, 更不曾見過,那是什么。
而且聽南山仙翁的意思,這東西是被什么人種在歲云暮身上, 難道說之前每一次歲云暮難受時, 都是因為這個引魔種嗎?
看著南山仙翁點頭,他又道:“那是何物?”
“是一種生長在死物身上的果實,一株只有一顆,以靈氣仙息為養分來滋養,靈氣給的越足,它成長的速度也會越快。”南山仙翁說著轉頭去看歲云暮,見他的臉色仍然很差, 收回目光后再次看向醉須君道:“它現在就在小友的丹田處,以他的仙息在為它供給養分。”
“這也是為什么我會詢問你與這位小友的關系,你們既然為道侶, 雙修時的靈氣仙息幾乎都是被它吞噬, 尤其是劍仙你的仙息極霸道, 若僅依靠小友自身仙息,引魔種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成熟。”
再往后的話, 南山仙翁并沒有再說下去, 尤其是在剛剛的檢查中他發現歲云暮體內的這株引魔種成長的非常恐怖,幾乎已經將他的內丹纏住。
也就是說, 引魔種已經與歲云暮相生相惜,若要除掉,只有挖掉他的內丹。
可若是挖掉他的內丹,那他這一身的修為注定將煙消云散,成為一個凡人。
醉須君聽著南山仙翁的話也知道和自己猜想的一樣,果然是因為雙修。
至于這個引魔種,他從未聽過。
難怪每次雙修后歲云暮就不舒服,而當時不舒服的地方現
在想起來,就是丹田。
他看著還在昏睡中的歲云暮,沉默片刻才去看南山仙翁,道:“前輩可有解救之法?”
既然南山仙翁能看出歲云暮體內的引魔種,那肯定也會有解救之法才對。
只是他卻看到南山仙翁搖頭,也就表明這東西無可解法。
轉頭再次去看歲云暮,見他緊皺眉頭儼然是難受了,哪怕現在人在昏迷中,但體內的異樣仍然是在折磨他。
也在這時,他聽到歲云暮傳來咳嗽聲,下一刻還伸手在空中胡亂抓著,嘴里還喊著他的名字。
知道這是醒了,醉須君快步上前坐在床邊,握住他胡亂動作的手攬到懷中,這才撫上他的面龐,壓下心底的顫意他道:“我在,微云我在。”
歲云暮看不到眼前的事物,只能依靠聲音來辨別。
認出醉須君的聲音,他下意識抓緊醉須君的手,額間布滿汗漬,大口大口喘著氣。
可沒過一會兒,他就因為疼渾身顫抖,攥著醉須君的手都不由得收緊,像是要將他完全捏碎。
脖頸處涌現一道道紅絲,正在不斷地朝著他的面上移動,甚至連手腕上都出現了紅絲。
醉須君看著這一幕震驚不已,轉頭快速看向南山仙翁,“前輩!”
南山仙翁就站在旁邊,自然也就看到了歲云暮身上出現的紅絲,知道是引魔種在反噬主脈。
看來引魔種已經從主脈中找到了缺口,正在想辦法出來。
他伸手按住歲云暮的下頜,將一顆紅色藥丸推到他的口中,緊接著又拿出一塊破損的玉石放到他的口中,同時從衣袖間取了一個雪色瓷瓶。
掐著歲云暮的下頜,將瓶子中的液體一點點倒進他的嘴里。
頓時,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漫了上來,竟是在瞬間驅散屋中彌漫已久的檀香。
隨著液體倒入,歲云暮脖頸上的紅線漸漸退去,最后完全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攥著醉須君手的力道也跟著放下,人再次昏睡過去。
屋里頓時安靜了下來,誰也沒有出聲。
醉須君看著臉色又白了幾分的歲云暮心疼不已,輕輕撫著他的眉宇,可能是因為難受,眉頭一直緊皺著。
為其撫平后,他才轉頭去看南山仙翁,道:“前輩,那些紅線是引魔種?”
“正是引魔種。”南山仙翁點頭,隨后又道:“它現在正在試圖沖破主脈的壓制,所以主脈已經壓制不了了。”
此話落,醉須君卻是冷笑一聲,“這東西到是生出靈智了。”話語都帶上了幾分寒意。
但在看向歲云暮時,這股寒意卻又煙消云散。
他看了一會兒,見歲云暮沒有再出現異樣,他才再次去看南山仙翁,道:“前輩剛剛喂微云吃的是什么?”
“血丹。”南山仙翁說著從衣袖間取出一個紅色的瓶子,瓶身上貼了一張小小紙條,上邊寫著的正是血丹兩字。
將瓶子放在床邊,他又道:“這是用鬼人的血所制。”
“鬼人的血?”醉須君疑惑地應聲,隨即目光又落在另一個白色的瓶子,此時瓶身上還能看到鮮血,血腥味也一直沒有散。
若血丹是鬼人的血,那這瓶中的血難不成也是鬼人的血。
想到這兒,他抬起頭,道:“所以,這個瓶子中放著的也是鬼人的血嗎?鬼人的血可以解引魔種嗎?”
南山仙翁搖頭,“瓶中的確實是鬼人的血,但鬼人的血沒辦法解引魔種,現在會用鬼人血只是為了安撫引魔種,由于引魔種是由邪氣生長而成,它所生長的環境自然也是在邪物鬼氣之中,所以邪物能安撫引魔種,也僅僅只是安撫。”
“只要引魔種一日不除,小友的身體就會一日比一日憔悴,直至被引魔種吸食干凈最后成為一具干尸。”
“而每一次反噬都會是生不如死,用鬼人血與邪物在一定程度上減緩反噬帶來的疼痛,這也是眼下唯一能用的辦法。”
醉須君聽著他的話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些血是用來壓制引魔種的。
但也僅僅只是壓制而已,根本沒辦法除掉引魔種,仍然會危害到歲云暮。
他看著南山仙翁,再次出聲詢問,“除了這個,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老夫對引魔種了解并不深。”南山仙翁輕嘆了一聲氣,緊接著又道:“記載中并未提到解法,如今引魔種已經完全將小友的內丹蓋住,挖內丹只是一個下策,老夫今日回一趟藥谷翻閱古籍,看看是否有其他的解救之法,老夫會留下血丹以備不時之需。”
他也不曾見過引魔種,只是從記載中知道世間還有引魔種這一邪物,也是偶然翻看到才有了了解。
只是記載并不全面,只是模棱兩可幾句,就連引魔種最后會如何也并沒有寫明。
但從歲云暮的征兆看出來,引魔種是以歲云暮的仙息為養分,會不斷地吸食歲云暮身上的仙息。
而他們這些修者與仙息乃一體,一旦仙息完全消失,也將離死不遠了。
這并不是最致命的,引魔種不僅僅吸取仙息它還排斥仙息,這也導致歲云暮身體出現巨大的反應,就像是將歲云暮的身體作為了仙息的載體。
利用歲云暮的身體將仙息過濾最后吞噬,排斥反應就是過濾。
能不能救,只能重新翻閱古籍,也許會有辦法。
醉須君點頭,“此事就麻煩前輩了,前輩缺什么都可與晚輩提,晚輩定會全數尋來。”
“這兩日你們不可再雙修,以免讓引魔種繼續成長。”南山仙翁出聲交代。
現在還只是用主脈壓制,兩人一旦雙修,以醉須君的仙息,引魔種怕是會直接沖破主脈,到時候歲云暮的身體會不堪重負。
“好,晚輩明白。”醉須君應聲。
之后又提了幾句,南山仙翁才離開。
醉須君看著人離開片刻,他才轉頭看向站在身側的穆云煙,“今日之事多謝仙子了。”
“前輩嚴重,若我當初能早些發現今日先者也不會受這份苦。”穆云煙無奈出聲,早在師尊提到兩人是否為道侶時她就已經想明白了。
歲云暮之前出現的幾次反應都是因為引魔種引起,而不是她解釋的那番。
如果她在那時就發現異樣或者早些告知師尊,也許歲云暮就不會受這么多苦,也不會到現在的進退兩難,必須依靠鬼人的血才能壓制。
“此事皆是我一人所起,與仙子無關。”醉須君很清楚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如果不是自己執意想與歲云暮雙修,引魔種不會成熟的這么快。
他抬眸看向遠方,看著漫山遍野已經凋零的桃林,隨后再次去看穆云煙,道:“道門那兒現在如何了?”
因為歲云暮的原因,他暫時還沒有回過道門,所以現在道門那兒是什么樣的,他也不知道。
又想起來之前讓儒門將柳清隨的尸體帶回道門,于是他又出聲詢問,“柳清隨的尸體在道門嗎?”
“在。”穆云煙也想起來這件事了,點頭應聲,隨后說了陵安城的事,“十方長老和玄鶴長老重傷現在還在昏迷中,其他弟子傷勢更重,等等晚輩還得回道門。”
陵安城一戰死傷摻重,弟子幾乎少了一半,幾位長老死的死傷的傷,昏迷不醒。
這幾天,她除了過來瑤臺仙境查看歲云暮的情況,大部分時間都留在道門。
已經有數日未合眼,有幾分疲憊。
之后便沒再多說其他的,她很快就離開瑤臺仙境回了道門。
醉須君也在她離開后回了寢殿,此時天色漸暗。
關上門后他就去了床邊,看著昏睡中的人,眼底的自責也隨之涌了上來,有些無措。
第一次不知道該怎么辦,歲云暮會受如此重的傷,皆是因為自己。
坐在床邊,輕捏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感受著他身上渡過來的熱意。
微云
他輕聲念著,眉宇間都流露出幾分愁色。
許是聽到了,歲云暮醒了過來,感覺到手上傳來的力道,下意識收了收,出聲,“君和?”
嗓音沙啞,里邊
兒是掩不去的疲憊。
醉須君聽到他喊自己當即清醒過來,低身靠近他,“我在。”邊說邊持著他的手貼上自己的面龐,能讓他觸碰到自己。
歲云暮感受到掌心下的觸感輕輕撫摸,隨后還抬起另一只手撫上他的面龐輕撫著,腦海中浮現出醉須君的容顏來,摸起來好像是有些瘦了,臉上沒什么肉。
輕捏了捏他的臉頰,他才笑著出聲,“好像有點瘦了,沒吃東西嗎?”
“吃了,就是你睡得太久,想你。”醉須君捏著他的手揉了揉然后才倚在唇邊親吻,動作輕柔。
歲云暮聽著他的話有些迷糊,自己睡了很久嗎?
于是,他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醉須君說著低身又往他的身上靠,避開他的那些傷靠在他的頸項邊,親昵地蹭了蹭。
歲云暮也隨著他的靠近下意識偏過頭靠在他的發絲間,同時還伸手去摸他的臉。
因為看不到,他只能依靠雙手來想象醉須君的模樣。
難怪醉須君瘦了,自己睡了三天。
同時口中漫上來一股鐵銹味,很不好受。
他轉過頭,沙啞出聲,“君和,我想喝水。”
“好,我這就去給你倒水。”醉須君一聽他想喝水,也沒繼續賴在他身上,起身就準備去倒水。
但他剛起身就看到歲云暮也跟著起來了,雙手攀著自己的脖頸。
低頭在他的額間輕輕一吻,他才哄著出聲,“你等等,我馬上就回來。”
“恩。”歲云暮跟著點了點頭,收回手乖順地坐在床上。
墨發輕垂散落在被褥間,衣裳有些凌亂,還有一縷發絲黏在他的面龐邊,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乖巧。
醉須君心生憐愛,輕撫他的面龐將黏在上頭的發絲捋到他的耳后,“等我。”
看著歲云暮點頭后,他又整理了一下衣裳才下床去倒水。
抱著人坐到自己的懷中,他將水遞到歲云暮的手中,“水不燙,先漱口。”說著拿了衣服蓋在他的背上。
已經入秋,又淋了雨,別受涼了才好。
歲云暮捧著手中的杯子,暖意順著掌心一路延伸至心口,驅散了身上的寒氣。
口中的血腥味實在是濃郁,他不知道是自己在昏迷中又吐了血還是吃了什么,換了幾杯水才散了點。
醉須君瞧見杯中水見底伸手接過,重新換了一杯水給他,然后拿了錦帕擦拭他唇角的水漬。
待水漬擦去后,他道:“好點了嗎?”
“恩。”歲云暮點頭,溫水入喉驅散了喉間干澀,不再如之前那般的刺痛。
喝完后,他將水杯遞到醉須君的手中,緊接著抬手撫上他的面龐輕輕撫摸。
醉須君看著他只能依靠雙手來辨別事物心尖微疼,但也沒有多說,知道歲云暮不會想聽。
只是拉過他的手放在唇邊親吻,然后他才道:“怎么了?是不是餓了,我讓他們把晚膳端上來?”
“好。”歲云暮應聲,確實是有些餓了。
醉須君又將衣裳往他的身上攏了攏,這才看向門邊,“送進來吧。”
早在之前他就已經讓人去準備晚膳送過來,這會兒人就在外邊。
很快門被推開,幾個童子走了進來,跟著的還有小五。
小小紙人趴在其中一名童子的身上,探頭探腦的張望著。
在看到歲云暮的時候,小五當即爬起來就要往他的身上撲。
醉須君自是注意到了,神色一冷看了過去。
小五見狀立馬不敢再動,趴在童子的肩頭小心翼翼地看著歲云暮。
歲云暮注意到了它的目光,知道是小五,也知道小五應該是又惹醉須君不高興了。
不由得,他笑了起來。
蒼白的面龐也因為這抹笑到是添了幾分氣色,不至于那么的病態。
醉須君見他突然笑,只當是他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道:“怎么了,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嗎?”同時去拿擺在跟前的粥。
歲云暮輕笑著搖了搖頭,隨后才道:“沒什么。”話落朝著小五的方向伸手。
小五看到了,下意識就要過去。
但想到醉須君,它又不敢了,偷偷地去看醉須君。
而這一幕醉須君看到了,也知道歲云暮是因為什么而笑,是因為小五。
小五鬧騰,這段時間在瑤臺仙境禍害了不少桃子。
所幸瑤臺仙境最不缺的就是桃子,所以他也沒放在心上,但現在歲云暮傷重,小五再來鬧騰,難免會不舒服。
不過看著它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且歲云暮也想小五過來,終究是沒說什么,點了點頭應了。
小五見醉須君同意了,歡喜地從童子身上跳了下去,撲倒床邊往上爬到歲云暮的邊上,又扯著他的衣裳爬到他的掌心中。
就在他的掌心打滾,最后又爬去歲云暮的頸項邊,抓著他的頭發湊到他的耳邊嘀嘀咕咕說著什么。
帶著它過來的小童一見它離開心有不舍,但也沒敢說什么。
在擺了飯菜后,他就跟著其他幾位童子一起離開。
屋里很快就安靜下來,小五趴在歲云暮的耳邊一個勁的說著,叮叮當當的鈴鐺聲響個不停。
歲云暮安靜聽著,唇角地笑許久不散。
醉須君見歲云暮的氣色好了不少,知道是小五帶來的,就是他看著小五這如此親昵地趴在歲云暮的身上,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吃味。
但看著歲云暮被小五逗笑,也就沒舍得打擾,由著他們。
將粥吹涼了些,他遞到歲云暮的唇邊,道:“先吃東西吧。”
“小五這段時間給你添麻煩了。”歲云暮從剛剛小五的話中聽出來它這段時間惹事不少,尤其是還折騰了不少的桃子。
他知道醉須君的這些桃子都不是一般的桃子,有些千年才結一次果。
也幸好小五再鬧騰也沒有去禍害那些千年百年的桃子,也就尋常桃子折騰了不少,但也給瑤臺仙境添了不少的麻煩。
小五也在歲云暮開口時躲到了他的頭發間,不敢去看醉須君。
醉須君知道他說的什么,并沒有多在意,笑著道:“沒事,幾個桃子而已,粥涼了你嘗嘗,里面放了糖。”
“恩。”歲云暮應聲,一手扶著醉須君的手,一手撩起自己散落在耳畔的發絲,避免碰到粥碗。
白凈的面龐映入眼簾,輕啟口吃了半口。
還有些燙,入口帶著儒軟絲滑,淡淡的甜味很快漫了上來,驅散了他口中的苦澀。
可能是餓了,他一連吃了小半碗,之后才去吃其他的。
“仙子說吃不得油膩的,這兩天只能先吃些清淡的小菜。”醉須君邊布菜邊出聲,還取了涼拌藕片,遞過去道:“我讓廚房做了涼拌藕片,你看看喜不喜歡。”
歲云暮嘗了一口,清脆爽口,味道不錯。
點了點頭,他又把剩余的也吃了。
醉須君見他喜歡又夾了一塊給他,鳳眸中帶上了幾分笑意。
“你今日還沒未用膳,一起吃吧。”歲云暮知道他肯定是沒吃東西,現在又一直顧著自己,便喚著他一起吃。
醉須君應了一聲好,陪著他一起吃,時不時還與他說這幾天的趣事。
小五自從來了瑤臺仙境后歲云暮就不怎么管它,周圍又有不少的童子,愣是把它的性子養野了。
所以沒一會兒它就坐不住了,順著歲云暮的頭發就爬到了床上,最后爬下床邁著小步子從門縫鉆出去了。
歲云暮有所察覺,沒有出聲,由著它胡玩。
因為身體才剛恢復,吃的并不多,這會兒就已經吃飽了。
有些懶洋洋地,他靠在醉須君的懷中。
醉須君見他吃不下了將飯菜都一一撤下,端起剛送過來的藥碗,“先把藥喝了再睡,好嗎?”
“太苦了。”歲云暮搖了搖頭并不是很想喝。
他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吃這些藥根本沒用,反而還多折騰。
醉須君看出了他的抗拒,低頭去看手中的湯藥。
是剛煎好的,熱氣緩緩升起,彌漫著濃郁的藥香味。
知道歲云暮不喜歡,但現在他傷的太嚴重,藥還是得吃。
他再次去看歲云暮,輕聲哄著,“那先吃糖,吃了糖再喝藥,好嗎?”
“君和,我想睡會兒。”歲云暮搖頭又往他的懷中靠了些,墨發輕垂散落在兩人的衣裳間。
醉須君低頭看著他,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喝。
若是平時也由著他不喝了,換其他仙品吃就行了,可現在不一樣。
他靠在歲云暮的發絲間,一手輕輕撫著他的后背,感受著他身上渡過來的熱氣。
可能是真的困,沒一會兒歲云暮就昏昏沉沉地快要睡過去,身子骨柔軟緊挨在醉須君身上。
醉須君察覺到他快睡著了,低頭喝了一口藥含到嘴里,一手扶著歲云暮的臉頰迫使他抬起頭,這才迎著他的唇吻了上去。
舔舐著他的唇角,將那些藥汁一點點都喂到他的口中。
歲云暮早習慣了他的親吻,以至于他在附上來時就啟了口。
但迎接而來的就是苦澀的藥汁,下意識皺起眉,人也跟著掙扎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