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感受著發頂的輕拍,她有些微微怔住。
干嘛拍人腦袋,拍傻了怎么辦。蕭知云癟癟嘴,但她又一下子驚喜地抬頭,眼眸亮晶晶的:“陛下頭不疼了?!”
這一下便沒注意手上包扎的力度,纏紗布的力氣大了些,伶舟行眉頭一跳:“嘶——”
完蛋,蕭知云心跳漏了一拍。心虛地給他胡亂繞了兩圈紗布,然后習慣性地、快速隨意地扎了一個雙耳結。兩個耳朵甚是可愛,倒是和伶舟行格外地……嗯,莫名的反差。
剛剛還在輕松的氛圍,怎么一下子又沉默起來了。
蕭知云抿了抿唇,慢慢挪著屁股與他分開了些。伶舟行還不說話,蕭知云只好撓了撓鬢角尷尬道:“那……那妾就告退了!
她左右看看,試探地伸出一只腳。腳尖剛點到冰涼的地面,就又縮了回來。
糟糕,好涼的地板。
她又尷尬地轉頭看了伶舟行一眼,假笑著眨了眨眼。
“阿杏!”她向外喊道。
無人應她。
“阿杏……”蕭知云又大聲了些。
誰來救救她啊,誰能把她的鞋襪先拿來啊……
門吱呀一聲從外面推開,蕭知云剛松了口氣,進來的卻是福祿。福祿迅速掃了他們一眼:“娘娘,阿杏已經先行回云意殿了,”又補充道,“帶著娘娘的鞋襪一起~”
蕭知云:……?
福祿按下心底的驚訝,自昭儀娘娘進去后,陛下不僅沒有發火,反而還允許娘娘包扎了傷口。這下是震驚又震驚。
是以,他干脆讓阿杏先回去,讓娘娘能多陪陪陛下。福祿表面仍然平靜建議道:“天已經暗了,陛下您看……莫不就讓昭儀娘娘今夜留下來侍寢吧。”
蕭知云(瞳孔地震):?!不是,這使不得啊!
等等,為什么伶舟行還不拒絕啊,怎么能就這么輕易答應和女子同榻而眠!她要鬧了。
“哈,哈哈,陛下……這也太突然了,妾有點緊張!笔捴蒲柿搜士谒,眼神飄忽有些手足無措道,“妾還是回云意殿吧。”
說著,便要作勢從上面下去。
“緊張什么,”伶舟行把她拎回來,抬眸看她一眼,“又不是沒在養心殿過夜過!
看出蕭知云的局促,著實有趣,他干脆戲謔道:“更何況,你這個時候來尋朕,難道還有其他的事?”
蕭知云握緊了拳(回頭瞪他):……頭不疼了是吧,看把你能的。
…
養心殿內留了一盞燈。
蕭知云坐在榻邊,又在和伶舟行大眼瞪小眼。
睡就睡,她又不怕。
但那么大只的伶舟行就癱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后,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半分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蕭知云踢了踢他的小腿,心里很想罵人,表面上還是裝得委屈,語氣婉婉道:“陛下不讓讓妾,妾如何過去!
伶舟行輕哼一聲,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人沒動。
蕭知云咬咬牙,不讓就不讓,還能嚇著誰。
她雙手撐在榻上,準備一鼓作氣跨過去。而后很悲催地感覺到被什么絆了一下,右手一時沒撐住,蕭知云啪的一聲,直接摔在了伶舟行身上。
臉埋在被子里,蕭知云憤恨地紅了耳廓,怎么能這么丟臉啊啊啊。
“抱……抱歉……!”她迅速手腳并行地爬到了床的內側,背對著伶舟行躺下裝死。
伶舟行偏頭看她埋得低低的腦袋,什么都沒說。蕭知云有一個發旋,難怪是個犟脾氣,不免發笑。
蕭知云閉著眼想要忽視背后的視線,雖然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和伶舟行同榻睡過了。本以為自己會不習慣,但好像也沒覺得有什么。
不過一時半會兒還睡不著,周遭有點太安靜了,安靜到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
太沒出息了,才說過自己是重生過一回的,怎能讓他比了下去。
“陛下!彼蝗婚_口問。
伶舟行的語氣淡淡的:“說!
蕭知云想了想,今天給他包扎傷口的時候還沒注意,現在想起來伶舟行好像沒有戴著那顆佛珠。在她印象里,那顆珠子和紅線應該是一直伴著他的才是。
便問道:“陛下手上戴的佛珠呢,妾怎么再沒見過了?”
伶舟行頓了頓,想起紅線斷開的突然,神情便有些古怪:“普通的珠子罷了!
“記得如此清楚,不怕朕懷疑你是別有用心?”
他的尾音懶散,并不是要算賬的意思,卻叫蕭知云又想起他突然暈倒的事情來。雖然還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但自己總有點莫名的心虛,蕭知云訕訕道:“印象深刻,……印象深刻罷了!
良久,身后之人才又幽幽道:“朕收起來了!
蕭知云:“哦。”
但她記得那紅繩不是自己取不下來嗎。上輩子伶舟行戴了許久,好像不知道哪天就突然斷開了,她也沒怎么注意。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蕭知云扯了扯被子,打了個哈欠。她一向早睡晚起,規律得很,看來是到時辰了。
迷迷糊糊間感覺伶舟行在摸她的頭發,整個人又往被子里縮了縮。
“陛下不困嗎?”蕭知云悶悶地道。
她已經很困了,想睡覺的愿望打敗一切。
伶舟行微怔,停了手上的動作。
“睡吧!彼穆曇羝降脹]什么情緒。
伶舟行不懂自己怎么就答應了福祿。
好像是有點鬼使神差了,不過是見蕭知云的表情極有意思,只是想逗逗她罷了。云意殿本就不遠,讓她回去又能如何。
二十余年,伶舟行從不允榻上有其他活物,如今身旁卻突然有了人。他細細地揣摩了自己在想什么,唯有一點不適,但不是反感,是不習慣,不習慣有人同榻而眠。
然而習慣是世上最可怖的東西。
明明蕭知云才進宮不久,他卻覺得與她一處時的動作,再習慣而又自然不過。
伶舟行瞇了瞇眼,危險地看著眼前之人。蕭知云呼吸很輕,竟是很快就睡著了,毫不設防地將脆弱的脖頸露出,好像一點兒也不怕他。
伶舟行本以為他會一夜無眠的。
但他又做夢了。
又是熟悉的感覺,如今他已能輕易地將夢境與現實區分。睜開眼時,自己還是在養心殿中。右手傳來刺痛的感覺,伶舟行低頭看去,掌心竟是一道匕首劃破的新傷,血還未止住。
他微微怔住,看著手上的傷口出了神。
夢境中應當是不會有感覺才是,為何疼痛的感覺會如此清晰。
腦海里多出的,這是誰的記憶。
外頭福祿的聲音越來越近:“娘娘……娘娘您慢點!
門被人放肆地推開,養心殿侍衛宮人無數,無一人敢攔著她。蕭知云提著裙子一路小跑過來,額上起了薄汗,還有些喘氣。
又是與她有關的夢境。
來人氣勢洶洶,再見著手上的傷口時,竟多了幾分懊惱之意。伶舟行下意識地將受傷的手藏在身后。
蕭知云走到他面前,叉腰質問他:“在藏什么。”
她皺著眉,顯然是生氣了:“你心虛了!
蕭知云輕哼一聲,她又不是瞎子,早看見了,遮遮掩掩的必然有鬼:“哼,老實交代吧。”
伶舟行敷衍道:“進了個刺客,朕一時不小心罷了!
這樣明晃晃的敷衍態度,她才不買賬呢。蕭知云一點沒消氣,也沒打算就這么放過他,冷笑道:“上回我說過什么!
伶舟行默了默。
他不知道夢中曾經發生過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讓蕭知云解氣。
蕭知云快要被他氣笑了,只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火上加火。但伶舟行掌心的傷口還在流血,算了,和他說不通,每次都是一臉無所謂的態度,還好她比較大度。
不然還能怎么辦,日子不要過啦?
蕭知云拿了細紗布,跋扈地在伶舟行身旁坐下,沒好氣地一邊給他包扎一邊碎碎念道:“下次不準再受傷了。每次別人七日就能好的傷,你一月余也不見得能恢復!
他今天態度屬實奇怪,蕭知云頓時泄了氣,心底委屈勁上來,眼角泛了淚花小聲道:“算了,反正你也不會聽我的!
掌心的傷口,的確是因著突然的刺殺。那刺客身手敏捷,便是沖著取他性命來的。伶舟行向來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覺著怎樣都隨便,卻又在剎那突然想起蕭知云來。
他在顧慮嗎?
伶舟行想不明白,只是覺得蕭知云這么蠢笨,若沒他護著,指不定會被那群老狐貍怎么欺負利用了。
心好像被什么刺痛一瞬,伶舟行看著她委屈的神情,下意識辯駁道:“……早便說了,是后天藥性作用凝血不足,非我所愿……”
話剛出口,便是一頓。
伶舟行皺緊了眉,他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從未有這樣的病癥才是。
蕭知云垂眸繼續繞著細紗布,低聲怏怏道:“那假如是我呢!
“什么?”
“我說,”她不甚熟練地打了個結,眼眶微紅地仰頭看他。蕭知云吸了吸鼻子,感覺自己確實不大有什么出息。既然伶舟行都不在意,她干嘛還要擔心他。
越想越氣,便是干脆道,“若是換我有凝血之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