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依舊來源于在儲秀宮的禮儀教學,蕭知云緊抿唇瓣很努力地回憶了一下:“見過太后娘娘。”
“罷了,”看來也不是個聰明伶俐的,太后擺擺手,讓她在一旁坐下,“不必擔心。哀家叫你來,不過是想與你嘮嘮家常罷了。”
蕭知云點頭應下:“是。”
太后能與她嘮什么家常,說來說去肯定不過是伶舟行的事情。他的事情她知道個鬼啊啊啊啊,知道也不能亂說啊。
蕭知云于是決定先發(fā)制人。
“太后娘娘,這是臣妾自己做的云片糕,請?zhí)髧L嘗看。”她緩緩走上前將食盒遞上,又將藥包遞給太后身旁的嬤嬤,“還有還有,臣妾之前聽聞太后腿腳偶有浮腫,喬太醫(yī)熟讀古籍,便請他查閱配了這么個方子。”
“都是些紅花、伸筋草、艾葉、茯苓、澤瀉之類的藥材,可試試泡腳消腫。”
太后與嬤嬤對視一眼,眼底皆是露出驚訝之色。
“難為你有心了,”太后將食盒打開,里面的云片糕厚薄均勻,色澤雪白。還有那些藥,一看便是用了心的,太后滿意地點頭道,“閱選時你一襲淺綠的衣裳,哀家第一眼便很喜歡你。如今你也是爭氣,有皇帝這么寵愛。”
蕭知云假裝害羞地垂下頭,看她演技!
雖然她沒什么本領,但漂亮話還是會說兩句的哇。只要第一印象打好了,之后哄哄長輩更簡單了。蕭知云在心底偷笑,看看看,明明她演技就很好嘛,只要太后對自己沒什么意見,以后在宮里能省下不少事。
再進步一點點,說不定和伶舟行吵架了還能有個靠山嘻嘻。
太后看著她清亮真誠的眸子,微張了張唇,欲言又止,有些剛想夸出去的話又收了回來。不過還是個小姑娘罷了,既然如此懂事,話說重了也不好。
“哀家聽聞陛下在宮中遇刺時,你替陛下?lián)趿艘粍Γ瑐撕蟊场!?br />
蕭知云乖巧答道:“是,傷已經(jīng)好了許多了。”
“那便好,不過這傷最好還是不要留下疤痕,男人……總是偏愛皮囊的。”
蕭知云心想他敢對我后背的傷發(fā)表意見嗎,敢說那他們就干脆打一架好了。不過面上還是斯斯文文應下:“是,妾一直涂著避免留疤的藥膏。”
“哀家也沒什么要同你說的了,如今既然在養(yǎng)心殿,便好好伺候著陛下。反正前朝后宮,也與人敢忤逆陛下的意愿。”太后不免冷笑道,她雖厭惡伶舟行,卻是個分明的,并不想殃及眼前的蕭知云。
于是斟酌了一二才又提醒道:“皇帝喜歡你是好事。但近來宮中流言四起,你在養(yǎng)心殿盛寵一時,與皇帝……與皇帝行事也要注意分寸才是。”
蕭知云微怔,疑惑地抬起頭來,頭上淺淺冒出一個問號。
這是……在說什么?
她就知道太后把她喊過來準沒有好事。蕭知云沉默了,怎么回事,他們白日宣淫的假聞已經(jīng)傳到太后耳朵里了?
蕭知云(拭淚):我的清白……離了我誰還把你當名聲。
有的時候人真的挺想報官的,蕭知云咬咬牙應下這個啞巴虧:“妾知道了。”
太后也是面露難色,說到底一般事她是不屑于管的。本來還以為是個沒規(guī)矩的狐媚子,但今日一見,不過就是個單純普通的小姑娘罷了,應當都是伶舟行哄騙在先,自己怎么被吃抹了干凈也不知道。
“知道了便好。”太后點頭對著身旁的嬤嬤道,“來人,將哀家那只粉翠鐲子拿來,送與蕭昭儀。”
蕭知云松了口氣,這就結(jié)束了?看來還挺簡單的,太后也沒有很討厭她。攪攪系帶,準備回去繼續(xù)休息了。
突然有人輕笑一聲,長公主邁步進殿:“母后怎的如此大方,從前本宮想要,母后都舍不得送我。”她上下看了蕭知云一眼,不大友善地譏笑道,“昭儀娘娘還真是好福氣。”
太后又驚喜又無奈:“阿儀,怎么突然來了。”
蕭知云與她對視一眼,怎么又來一個麻煩的啊啊啊。她好沒本領,能不能放過……只能先行起身行禮:“見過長公主殿下。”
步搖慢晃,伶舟儀輕移蓮步走到蕭知云面前,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著她的臉蛋,語氣帶了幾分挑釁意味:“本宮那日見你,不過還是個犯了錯險些喪命的小秀女。如今不過數(shù)日,就已搖身一變,成了皇帝身邊最寵愛的妃嬪了。”
蕭知云:……不會接話,保險起見,決定當啞巴。
于是她眨了眨杏眼,真誠的笑意達了眉梢。
伶舟儀厭惡伶舟行,連帶厭惡他身邊所有的人。以為這個小秀女受寵了會更有趣些,沒想到是個沒半點骨氣的廢物,沒意思。伶舟儀頓時失了興致,輕嘖一聲,甩袖收了手。
但如此,但蕭知云今日也礙了她的眼。聽說前些日子還舍身擋劍,當真是對伶舟行一往情深,令人感動。
伶舟儀冷笑道:“蕭昭儀看來是沒在儲秀宮好好學過規(guī)矩,竟是行禮都做的不對。不如今日便跟著母后身邊的嬤嬤好好學學,學會了,再走吧。”
蕭知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就搖了搖頭。腳步不穩(wěn)地往后退了兩步,不是吧,怎么這樣欺負人啊。
伶舟儀冷哼一聲,見她惶恐的神情,這才起了幾分興趣。
安靜的壽康宮里,卻陡然多了一道玄色的衣擺。
不速之客的聲音如切冰碎玉,凜然駭人,尾音揚起幾分,卻不帶笑意:“長姐如今,是連我的人也敢管教了。”
蕭知云看見他來,像是見著救命稻草一般感動,主動躲在了伶舟行的身后。寵妃就寵妃吧嗚嗚嗚,名聲她也不管了,伶舟行平日里只是嚇唬她,外邊人是真動手啊,她這下真的老實了。
太后和伶舟儀面色皆是一驚,沒想到伶舟行居然會踏足壽康宮,看向蕭知云的神色便又復雜了幾分。
干嘛又看她,蕭知云心虛地再往后縮了縮。
伶舟行回頭看她一眼,有些生氣。是他沒和她說過,宮中沒什么好人,叫她沒必要抱旁的想法,只管好生呆著便是么。如今膽子肥了,敢一個人來壽康宮,還得讓他來接人回去。
看樣子沒哭,他今日也未曾犯心疾。看來是他來早了,還來不及在這受什么委屈。隨隨便便就亂跑,該受些教訓才是。
伶舟行冷哼一聲,收回目光,待會兒再與她算賬。
伶舟儀斂了斂神色,咬了咬嘴唇:“你來做什么?”
沒有任何溫度,嗓音如浸入冰雪一般寒涼,伶舟行勾了勾唇,目光冰冷如薄刃:“長姐這么同我說話。”
“這是,活膩了罷。”
蕭知云感受到他周遭暴漲的戾氣,伶舟行面色陰鷙,眼眸如寒潭沉星,令人毛骨悚然。
他是真動了殺人的念頭。
蕭知云的心隨之一顫。
不行。
這是她的第一個念頭。一個是名義上的母親,一個是血脈相連的長姐,外界本就傳聞,伶舟行弒父奪位,兇殘冷血,一代暴君,名聲極差。手刃至親,他是真的毫不在乎。但……太后身后,還有許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舊氏族。
雖無什么作用,卻如蛆蟲一般惡心難纏。
上輩子長公主和太后都不曾做過什么壞事,伶舟行留她們至今,自然也是有其他作用。況且今日……她們也還沒對她怎么樣。
就當上回伶舟儀救了自己,她一報還一報是了。蕭知云咬咬牙,定了定心神,只是這回她僭越阻攔他,伶舟行肯定會特別特別生氣就是了,不知道自己會是什么下場。
蕭知云抿了抿嘴角,看著伶舟行逐漸泛紅的眼尾,抬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感受到身后阻攔的力道,伶舟行頓了頓,不悅地想要將她甩開。蕭知云卻順勢探進寬袖里,又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指不放。
伶舟行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熱,極為生氣地看向她:放開。
蕭知云(頭鐵):我不放。
伶舟行額上青筋凸起,臉色看上去更差了幾分,像是忍著極大的怒意。他看著她,眼底墨色翻涌,縈繞些說不清的意味。
“呵,”伶舟行的指腹慢慢摩挲上她手背的軟肉,他的眼中透出絲絲冷意,仿佛是毒蛇一般,要把人卷進漩渦之中,難以自拔。
蕭知云抬眸與他對視,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寒意,頓時多了幾分怯意。
伶舟行卻不給她退后的機會,反手勒住了她纖細的手腕,緊盯著她的眼睛。長睫毛微微顫抖,蕭知云垂下眼眸,手腕被他握得生疼,偏頭心虛地避開他侵略性極強的眼神。
少頃,伶舟行才將她松開,似笑非笑道:“……小世子的課業(yè)不好,許是長姐教導無方,那便讓世子在宮中多留幾日,好聽聽少師們的教誨。”
說罷,便不再看她,擺手轉(zhuǎn)身離開。
糟糕,這回是真生氣了,蕭知云心跳漏了一拍。她回頭看了太后一眼,便急急忙忙地提著裙子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