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詢問
“是我大意了, 涼就推開。”裴應川連忙把那兩件衣服往外拽了拽,以免讓孟冬難受。
“是換洗的中衣和外穿的棉衣,火爐太旺, 若是將衣服拿去烘烤后再穿會讓你發熱出汗, 對身體不好。先放在被子里暖一暖。”
聽他解釋了一番之后, 孟冬連忙把那兩件衣服放進被子里暖著。他并不想再出汗難受了。
“裴大哥,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那兩個人去哪里了?”
“放心, 與我們同行的程大哥已經將他們送去官府了, 也許過些時候就會有消息傳來了。”
孟冬并沒有昏睡很長時間, 距他們進城也只過去了兩個時辰。裴應川和程世均分別后便一直守在孟冬身邊,因此也不知道程世均那邊情況如何。
不管無論如何,拐賣人口的罪名他們是逃脫不了了。
此刻, 官府門口, 程世均松了這兩人身上的繩子,一手提起一個,徑直去往了大門那里。
很快便有守衛前來詢問消息,得知這兩人當街綁人之后便立刻去里面通知消息。
程世均也把徐家夫婦交給了前來接應的衙役們, 去往內堂說明情況。
許是今日雪大多事, 都這個時候了,內堂里還坐著許多來告事的人, 有些是掃雪起了糾紛,有些是偷盜了鄰居家的柴火, 總之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雖說這些都是小事, 但是因著程世均來得晚, 輪到他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若是再等下去, 只怕府衙都要關門了。
算算時辰,那位裴兄弟應當也將孟冬安置妥當了,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夠趕來。
“可要我來幫忙?”見孟冬一個人換衣服費力的模樣,裴應川不得不出聲詢問。如今他的身體本就虛弱,現在在被子里動來動去說不定又會著涼。
孟冬見狀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雖說他們兩個人關系親近,換衣服的時候也沒有特意避諱過,但是要是讓裴大哥給他換衣服的話……
他搖了搖頭,“不用了,我的力氣都恢復了。”孟冬給自己的害羞找了個借口。
窸窸窣窣一陣響動后,孟冬終于把中衣換好了,只是這衣服有一些大,穿起來空空蕩蕩的。這是貼身的衣服,現在也不能再換了,他便湊合著把外面的棉衣掖緊了些。
“裴大哥,我穿好了。”
聽此坐在爐子前面的裴應川這才轉身回頭,“棉衣穿著可還舒服,若是有問題我再去換一件。”
“沒什么,都很好。”孟冬從他的懷里接過他原來穿的那件衣服,愛惜地摸了摸,“還好,還好好的。”
“再睡會吧。”等他看夠了之后,裴應川便把衣服又拿了回來,仔細疊好之后放在了孟冬的床頭。
“裴大哥,你可以不用守著我了。你替我去府衙里看一看那兩人好不好。”孟冬抓起他的手晃了晃,他知曉裴應川不放心將他一個人留在這里,所以不一定會答應他。
“等你病情好些之后我們便一起去。”這一次裴應川的態度很堅定,他絕不會再留孟冬一個人。
雖說他二人是在一間小隔間里,但是左右還有三四個隔間,而且出了門進了院子,仍有許多等待看病的人,魚龍混雜,孟冬一個大病未愈的哥兒,怎能獨自一人留在這里。
“好吧。”孟冬收回了手,他覺得除了有些困乏之外似乎并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說不定休息一天就能和裴大哥一起去府衙了。
這樣也好,只用等一天時間,他等得及。
兩人正商議著,忽然隔間的木門再次被敲響了。
“醫館外面來了個年輕漢子,說是來找客人您的,我要不要……”
是那個跑腿小二的聲音。
“我和你一起去。”裴應川安撫好孟冬后,便推開了房門,親自去門口接程世均進來。
孟冬能平安脫險,還要多謝這位程大哥。
兩人一見面,程世均便先開口用裴應川說了那兩人的情況。
“裴兄弟,那兩人已被暫時關押了起來,不過我問過那內堂里的衙役,這兩人……恐怕不能以拐賣論處。”
“我明白了。”裴應川還是有些驚訝,此朝提倡孝道,無論徐家兩人對孟冬如何如何不好,但是他們總歸撫養了孟冬許多年,算是孟冬的養父母。
而孟冬的親生父親,也不知所在何方。
“不過他們當街綁人,又虐待孟冬,這件事不能因為他們曾撫養過孟冬就這么算了。”
“而且他們既沒有辦過收養文書,也沒有賣身契書,若真要追究起來,孟冬和他們兩人并沒有任何關系。”裴應川草草地告訴了程世均孟冬的身世。
“既如此,等到府衙審判此事的時候,不如借此發揮,讓那兩人多吃些苦頭。”程世均提醒道。
“也好,我與孟冬還需好好商討。”
“你們也不用著急,冬哥兒仍臥病在床,晚些時候府衙或許會差人來這里了解情況。”
“不過離判案還需要過些時日。還有一事需要你們拿主意。”程世均頓了頓。衙役正在張貼告示,似是在說,今夜至明日清晨或許會有大雪,讓城中居民小心防護。
“若是想帶冬哥兒回村醫治的話需要盡快出發。稍后我要騎馬回村,不妨一起同行。”
裴應川知曉程世均應當計劃著要拜別回村,所以來問一問裴應川要不要坐他的馬車一起回去。
“好,多謝程大哥,等府衙的人來過后,還要勞煩你多載我們一程。”
程世均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府衙的衙役說,冬哥兒這事已經有人來報過官了,似乎是一家雜貨鋪子里的人。”
“是,那兩人就是在雜貨鋪門口見冬哥兒綁走的,應當是店主去報了官。”
又商量了幾句后,二人便在醫館門口分別。
程世均要去往茶攤照料馬兒,順便告知攤主他們需要將這板車多租一段時間。
至于裴應川,他仍計劃留在醫館和孟冬一起等待府衙的人前來。
隔間的木門再次吱呀一響,孟冬便立刻向著門口望去。
他看到了陰沉沉的天,還有緩緩走近的裴應川。
“裴大哥,是不是……”孟冬再想應當如何稱呼程世均。
“程大哥年紀比我稍大一些,和我一樣喚程大哥吧。”裴應川烤去身上的寒氣,而后才去扶著孟冬坐起身來。
“稍后會有府衙的人前來詢問,我陪著你一起。”
“府衙的人……那之前的事我要不要說,要是說了會讓他們坐牢嗎?”孟冬有些不清楚。
“現在還不用說。”裴應川耐心解釋道:“之前的事,等到判案的時候再說。他們這次來只是來詢問當時的情況的,不用擔心。”
“那就好。”孟冬這才舒舒服服地倚靠在床頭。
“那等他們問完后我們就回村去好不好,我想回窯洞了。還有我們買的那些東西……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孟冬開始努力地回想今天早上發生的事。
雖然才過去了不到半日的時間,但因為今天發生了這么多事,他竟然忘記了自己的背簍是什么時候不見的了。
“這個也不用擔心,我們的東西應當都在雜貨鋪的店主那里,回去的時候我們順路取回來就好”
“沒有丟嗎?那就好。”孟冬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點笑容。而后他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追問道:“裴大哥,你剛剛說了回去,是不是我們今天就要回窯洞里去了。”
“嗯,這場雪……應當還有得下。”裴應川回想起門外陰沉濕冷的天氣,憂慮著要如何讓孟冬安安穩穩地回村。
不多時,他們這個小隔間外忽然變得嘈雜起來,似乎來了許多人。
還未等裴應川出門去查看情況,便再次聽到了那個小二熟悉的聲音。
“這位大哥,這次是府衙來人,您出來還是他們進去?”
“進來吧。”裴應川迅速把孟冬床上用以遮擋的簾子放了下來。
而后隔間的門便被推開了,進來了兩個高矮相差不多的中年人,一人粗獷,一人瘦弱,粗獷的那個穿著黑紅色衙役的衣服,瘦弱的那個則穿了一身長衫,看樣子是個書生。
那兩人上來也并未說什么閑話,公事公辦一般,問了孟冬許多問題。
那粗獷漢子似乎只負責警戒,沒說一句話便倚靠在墻上打瞌睡去了,而書生則一句一句地詢問,問完便將孟冬的回答書寫下來,之后便遞還給他們確認。
裴應川接過后大致看了一眼,說了些時間上的錯誤,那書生改寫之后便與粗獷漢子一同離開了。
“裴大哥,他們走了嗎?”孟冬從床簾后探出半個腦袋,好奇詢問。
“應當走了。”裴應川又幫他把礙事的簾子掛了起來。
“我還以為衙役里面的人都很可怕呢。”問話的是那個書生,孟冬并不知道。
“那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稍后就走。還有沒有力氣。”裴應川幫孟冬穿戴整齊后便打開了窗子看了眼天色。
仍舊是一片陰沉,讓人分辨不出來是何時辰。
第102章 102章 回城
“快天黑了嗎?”
見他站在窗前許久未動, 孟冬便靠著墻站起來,他的腿腳仍有些酸軟無力,但是走了幾步熟悉的感覺便又回來了。
他越走越快, 很快便不需要靠墻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悄悄地來到了裴應川的身后。
他湊到裴應川右手邊, 和他一起看著醫館院子里的景色。
院子里的人聲漸漸淡了, 只有需要熬藥的藥童以及跑腿的小二才會在院子里奔走。
院子的一角堆著掃出來的積雪,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孩子正蹲在雪堆后面一個人玩起了打雪仗。
偶有一陣風飄過, 樹葉上未墜落的積雪紛紛墜落在地, 隨之一起的還有零星的落葉。
“汪汪!”孟冬聽到了狗叫聲, 接著院子里便出現了一個一閃而過的黃色身影, 后面還有一個追著狗跑的小童。
裴應川牽著孟冬的手沿著窗前走了幾步,確認他步調穩當之后便想松手,只不過交握的雙手還未松開, 腰腹便已被人緊緊抱住。
是孟冬, 借機鉆進了他的懷里。
靜靜地抱了一瞬后,孟冬便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裴大哥,天黑了, 我們快些走吧。”
見此裴應川無奈道:“只抱了這么一會兒你便沒有力氣了, 我看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再走吧。”
聽此孟冬只好遂他的意換了個姿勢,抱上了裴應川的脖子, 手腳并用地纏上他的身體。
“我力氣很大。”
“那便試試你能堅持多長時間罷。可有東西還要收拾。”裴應川借勢雙手交握抱起了孟冬,帶著他在屋子里轉了轉。
他一走起來, 孟冬便覺得自己的身體搖搖晃晃的, 當即就表示要下來, 還說以后都不再開這個玩笑了。因此裴應川便只帶著他走到了床前。
將棉衣披在了孟冬身上,又拿起了那件草毯子和換下的衣服。如此他們便把所有東西收拾完了。
裴應川半蹲著背起孟冬, 兩人出了小隔間的又去醫館內堂付了銀錢,頂著寒風出了醫館大門。
還未走出多久他們見到了正駕著馬車匆匆趕來的程世均,車上還有一大捆的稻草。此刻他正在街上逐個鋪子查看店名,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他看得認真,還時不時地與鋪子里的人商談。
隔得還有些遠,裴應川喊了兩聲也沒見程世均發現他們,于是他背上的孟冬便騰出一只手揮了揮。
很快,道路盡頭的程世均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立即停了車去接人,“裴兄弟,冬哥兒。大夫如何說?這是茶攤攤主送來的稻草。”
“我沒事。謝謝你,程大哥。”孟冬看向程世均,見他點了點頭才輕輕地拍了拍身下的裴應川,裴應川知會他的意思,也和程世均道了謝。
寒暄完畢后,孟冬便趁機開口:“裴大哥,我們上車走吧。”
“好,這就走。”
上車之后孟冬便被扶著坐到了那一捆稻草上,依舊是被裴應川護在懷里。只是他穿著兩件棉衣,不僅一點也不冷,還有些微微發熱。
兩人安頓好后,裴應川便轉過身示意程世均可以走了。孟冬跟著他一起轉身,不過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馬尾巴上了。
他很少見過這么高大的馬,此刻又離得這樣近,難免被吸引著多看了幾眼,直到馬車開始前進,他才依依不舍地扭回了頭。
忽然,孟冬記起了一事,徐家人的驢子去了哪?
“驢子在茶攤老板那里押著,這板車就是他的。”裴應川適時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聽此孟冬才放了心,聽著板車的聲音安靜地躺在裴應川的懷中。
他們先是去了孟冬出事的那家雜貨鋪,向店主表示了謝意之后便將之前弄丟的背簍拿了回來。
見孟冬沒什么大事,那店主也才放了心,直說這樣明日他便能安心開門做生意了。
三人于是準備返程回村。
天色依舊是之前那樣,只是暗沉了許多,似乎再過不久就要天黑了。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是冷冰冰的,沒有一點生氣。
路兩旁的樹木隨著馬車的前進而不斷后退,抬眼去看,除了滿目的積雪便是泥路的黃,單調極了。
偶爾還有些不畏嚴寒的鳥兒站在高些的枝頭上鳴叫,而后便飛向遠處尋食了。
孟冬看了一會便覺得有些無趣。很快他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別的地方。
“程大哥,那大雪有什么說法……”裴應川如此詢問還是因為那張告示上的事,說是今日恐有大雪,讓城中居民盡快將房屋修繕一遍,多備些吃食和柴火。
“太過詳細的,我也并不知道,不過我在北方走鏢時,時常便會遇上大雪。這幾日的天氣……確實不太正常,還是早些準備為好。”
“程大哥,這是不是雪災之兆。”孟冬無意問了一句。
“很有可能。”程世均看向前方,默默地加快趕路的速度。
“早些準備也好。”裴應川靜靜道。
“此事你們不用擔心,我回去后會將這件事告知村長。之前幾日,村中已經有所準備。”
離回村的路只剩下兩刻鐘了,三人也沒再提雪災的事。
天光漸漸消失,幸而地上的積雪為他們提供了一些亮光,只是長時間盯著雪面看會讓眼睛不舒服。還好回村的小路就在不遠處,裴應川和程世均商量好在回窯洞的路口分別。
車輪又轉了幾轉到達了目的地,三人于是就此分別。程世均仍住在葉正榮那里,順便還將裴應川和孟冬買的糖葫蘆給兩個孩子帶了回去。
裴應川和孟冬也沒有耽擱,快速進了窯洞避寒。
天黑之后,外面的氣溫迅速下降,他們這兒又處在風口,格外地冷。只回窯洞的這一小段路,兩人便覺得手臉都要凍僵了。
迅速將火生起來,裴應川一刻也沒有耽擱地準備起了晚飯。
早就饑腸轆轆的孟冬給自己搬來了竹椅,坐在灶火旁給裴應川幫著忙。
裴應川見狀用竹筷串了一個窩頭遞給孟冬讓他先烤著吃。其實在城里的時候他曾問過孟冬要不要去吃些東西,不只是孟冬說他并不餓,只著急回去。誰知道他一回村就餓了呢。
窩頭的表面很快就被烤出了一層黃色,與此同時裴應川也炒好了菜。今天買回來的東西還未處理,窯洞里剩下的東西也并不多,所以他只炒了一盤豆芽,又打了些雞蛋準備和窩頭一起蒸了。
雖然窩頭被烤得有些干,孟冬還是覺得好吃極了,趁著裴應川去蒸雞蛋的時候,他迅速分好碗筷,放開筷子,只等人一回來便開吃。
裴應川在灶臺邊坐著,在孟冬期望的注視下忙碌著。不久之后,鐵鍋的鍋沿就冒出了許多水蒸氣。
肚子咕嚕咕嚕響了幾聲后,孟冬終于能坐下來和裴應川一起動筷了。
早上的事仿佛沒有發生一般,除了身子有些不爽利,他似乎并沒有別的異常。能吃能睡,活潑好動。
吃飽之后,孟冬再次探上了自己的額頭,他也覺得有些奇怪,怎么這一次他的病好得這樣快,難道真的是因為長胖了的原因嗎?
他不知道的是,這些藥都是何大夫給程世均的鏢局特制的,而且他服藥及時,喝藥之后的昏睡也讓他的身體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回去的時候保暖到位,這才沒有留下病根。
“熱水都燒好了,我先洗碗,你來洗漱。”在孟冬發呆的時候,裴應川已經收拾好了碗筷,還給孟冬打來了洗臉水。
“好。”從胡思亂想中醒來的孟冬慢慢站起了身,心不在焉地把自己擦洗干凈。
他本想洗澡的,只是裴大哥不同意,說是等天氣暖和了給他做個大浴桶,等到中午再燒水洗澡。
裴應川洗了碗便去外面取了些柴火,用灶內的火引燃之后放入了火炕下面。
火勢大起來之后,他又放了好些的粗壯的樹枝,只要把火炕堵得嚴實些,這些樹枝可以燒一整晚。
孟冬舒舒服服地躺在溫熱的火炕上,看著昏暗的油燈下裴應川走來走去的身影。
他催了兩聲之后,便聞到了一股苦味。又是藥……兩刻鐘后,孟冬認命地將藥喝完了,他覺得這種藥湯比藥丸難喝多了,不如請溪哥兒給他開些藥丸。
一切都忙完之后,見孟冬已經安穩躺下,裴應川便吹滅了油燈,只有灶臺下方一團火光散發著光亮。
“裴大哥?”孟冬裹緊了被子坐起來詢問,“怎么現在就把燈滅了,你不來睡嗎?”
“你先休息,我很快就來。”黑暗中,裴應川關好竹門,確認不會漏風之后便借著那一點光亮回到了火炕邊。將油燈在床頭放好,他和孟冬一起躺下。
窯洞里忽然安靜了下來,孟冬也摸到了熟悉的身體。他輕車熟路地抱住裴應川的胳膊,猶豫了一會:“裴大哥,你說他們會坐牢嗎?”
“肯定會的。”
“那就好,就算不能讓他們坐牢,也讓他們吃了苦頭,以后看他們還敢不敢來。”
“嗯,以后他們與你都沒有關系了。”裴應川攬著他,同孟冬一起睡去。
第103章 第103章 小年
夜里寒風呼嘯, 不知道有多少村民房門口的茅草被吹飛了,還好住在窯洞里的裴應川和孟冬不用擔心這些事。
許是昨日坐車勞累了許久,也許是受了驚嚇, 無論外面的風聲有多大, 孟冬依舊睡得深沉, 好似外面的一切事情都與他無關,就只剩下了睡覺這一件事。
裴應川將快要熄滅的火炕再次燒了起來, 看著炕上皺著眉頭睡覺的人, 他的面容中閃過一絲擔憂。
算算時間, 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了。清晨時分, 孟冬曾經起床喝了些水,而后又鉆進了被子里繼續睡著。
期間裴應川曾輕聲喚了他幾聲,起先孟冬還能含糊答應, 而后很快便沒了聲音。好在他體溫正常, 除了一直昏睡著之外也沒有別的異常。
在孟冬沒睡醒的時候,窯洞外已經來了幾撥人了。
最先到的自然是裴應川請來的何大夫和溪哥兒,他二人都說孟冬身體沒有什么大毛病,吃些溫補的湯藥就好。
何大夫剛走, 饒碧玉便和裴容一起來了。兩人是從程世均那里得來的消息, 都擔心得不得了。尤其是裴容,知道此事后便想著立刻來見孟冬, 還是讓饒碧玉給勸下來了。
到了窯洞得知孟冬身體無恙且仍在睡著后,饒碧玉便留下了些吃的離開了, 說是不想打擾孟冬休息。而裴容則留了下來和裴應川一起照顧著昏睡著的孟冬。
而后到的是小雙和那位柳嫂子, 不過他們并不知道孟冬出了事, 今日來此是為了小年的事,了解了情況之后也沒有過多打擾, 留了些東西便告辭了。
所以現在窯洞里剩下的只有裴容,他一直未離開,說要守在這里直到孟冬醒來。
“裴大哥,你快去吃飯吧,孟冬這里我來照顧。”裴容將剛煮好的小米粥分了兩碗,一碗留給裴應川,一碗留給孟冬。
孟冬的那一碗被他放在了灶臺上保溫,只等人醒來了便能吃。
“今日是小年,要是你還是起不來的話,灶王爺就要以為你偷懶不給他準備灶糖了。”裴容說著用濕布巾擦了擦孟冬的臉。
“來年,你用這口灶做出來的飯都不香了。”
什么飯不香了?
孟冬半瞇著眼睛,動了動身子四處嗅聞著,他聞到了米粥的香氣。肚子很不爭氣地響了一聲,他覺得好餓,像是好幾天都沒吃飯了的那種餓。
孟冬咽了咽口水,猛地將眼睛睜開。
一睜眼先看見的便是捧著碗站在他身前的裴應川,而后是坐在床邊給他擦手的裴容。
“裴大哥,容哥兒,你們倆怎么都在這……”一無所知的孟冬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而后便看到了洞里擺放著許多的吃食,尤其是灶臺上面,還掛著兩只風干了的兔子。
“已經快中午了,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裴應川柔聲解釋道。
“今天可是小年,再不起床年都要過去了。”裴容打趣道。
孟冬思緒尚未回轉,盯著裴容看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而后看向裴應川與他確認道:“裴大哥,真的都到中午了嗎?”
“嗯。”裴應川點點頭,將粥碗放到孟冬身邊,去給他準備洗漱用的熱水。
“昨夜風大,今日上午好不容易才停了雪,依我看晚上又要下起來。”裴容并沒有提起昨日那事,只說了今日是小年,問孟冬是如何準備的。
“我也沒準備什么,就想著和裴大哥一起掃掃屋子,祭一祭灶王爺,晚上再做些好吃的,誰知道我現在才睡醒。”孟冬立馬掀了被子,跑到裴應川身邊去洗漱。
“不用這么著急。慢些來。”裴應川幫他擰干毛巾,裴容給他遞去梳子,“喏,頭發還翹著呢,別忘了你的寶貝梳子。”
孟冬飛快地擦了臉,梳好頭發,還系上了裴應川買來的發帶。
一切都準備妥當后,他又喝了小半碗的小米粥,而后便與裴容一起準備祭灶的事。
裴應川則默默地打掃著窯洞,還順帶著將門外的積雪都給清理了一番。
“灶臺就是要粘嘴才好,最好粘住灶王爺的嘴讓他說不了咱們的壞話……”
“剩下的灶糖我能吃嗎?”
“要吃就留在明日吃吧。記得少吃些,不然粘住了嘴要許久才能化開。”
時間就在裴容和孟冬的交談聲過去了,在裴容的指導下,孟冬成功地準備好了祭灶的東西。幾人還一起吃了午飯,不過這頓飯是裴容做的,三人吃了許久才把這頓飯吃完。
下午裴容離開之后,嬸子和葉螢又來了一趟,除了探望孟冬之外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說是若是這兩日不下雪的話,村里有戶人家要辦喜宴,這次的席面是請了城里的大師傅來準備的,讓孟冬和裴應川記得去。
孟冬和裴應川也沒有理由推拒只得應下了。
天氣正如裴容說的那樣,晌午過后,雪勢又漸漸地變大了。裴應川出門看過,這幾日風大。小山坡這里處于風口,積雪的速度很快,若是不及時鏟雪,只怕明日一早開門,積雪就到他的大腿那處了。
見裴應川看雪遲遲未歸,孟冬戴好帽子,用裝東西的簸箕擋在了身前打開了竹門。
一開門便是滿目的風雪,短短一個時辰,小溪村就換了一個模樣。
孟冬雙手舉著簸箕護在身前,伸出腳去踩了踩積雪。只聽得嘎吱一聲,積雪被他踩實,接觸到了下方的泥土,變成了一個泛著土色的雪腳印。
很快,雪腳印周圍的積雪漸漸化了,也變成了一攤土色。
孟冬收回腳,抖了抖簸箕上的雪,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白色,他大聲喊了兩句。
“裴大哥,你在哪!”
“裴大哥?”怎么還不回來。
積雪吸收了他的大部分聲音,傳到裴應川身邊時他只聽清了兩三個字。
嘎吱嘎吱的聲音越來越近,孟冬的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色人影,是裴應川。
“快進來。”人一走近,孟冬便把他拉進了窯洞里,慢慢地替裴應川清理著身上的積雪。
“裴大哥,又下雪了,我們是不是不能進城了。”他還想去看看徐家那兩人吃虧的模樣呢。
“若是這雪一直下,我們進不了城,城中的人也出不來,那兩人也只能一直在府衙里待著。”
“如今天寒地凍的,他們在府衙里也過不了什么好日子,趁這時機還能讓他們多關幾日。”
“也好,那我們就等雪化后再去打聽消息。”孟冬也不心急了,他覺得裴大哥說的話很有道理。那兩人在府衙里吃苦也是活該。
積雪越來越厚了,不過因著今天是小年的緣故,小溪村里仍舊如同往日一般熱鬧,村里的孩子們滿村亂竄,小孩子們在家門口打雪仗,大孩子們便去小河上面偷偷劃冰。
也不知是誰告知了家長,那些滑冰的孩子都被教訓了一頓,被揪著耳朵帶回了家。而后村里便傳出了好幾聲哭喊聲,聲音大得幾乎要傳遍整個村。
葉正榮站在家門口,憂心忡忡地看著漫天的雪花,靜思了片刻后他便穿上了蓑衣去往村中。
小溪村的人早早地準備好了迎接大雪的到來,誰知道這場雪卻和往年的大不一樣。
嚴格來說,這場雪并不算大,只是它時下時停,一入夜,前陣留下的積雪很快便被凍成了雪殼,清晨時分,剛落下的雪又留在了冰殼上,形成了看似輕薄,實則厚厚一層的積雪層。
這樣的雪下了兩日多,窯洞的門口堆滿了厚厚的冰雪坨。趁著今早雪停的時間,孟冬和裴應川把窯洞上方的冰層都敲碎了,又將他們推到了小山坡下。
處理完這些后,裴應川和孟冬對視一眼,兩人都輕笑了一下。
孟冬是笑裴應川臉上被凍出來的紅臉蛋,裴應川則是看孟冬笑而無奈地笑。總之兩個人忙活了許久,現在都是氣喘吁吁一身臟亂的模樣,尤其是孟冬,他干活并不熟練,所以身上沾了些泥水。
孟冬瞇著眼睛打量著小山坡下的小溪村,他看到了村里的人都趁著雪停在清理屋頂,加固房子。
昨日似乎村里又有戶人家的房子塌了。村長帶著人去山里砍了許多木頭,每家每戶都分了一些用來撐住房梁。
“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時候。”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孟冬日日看雪已覺得有些煩悶了。
“回去休息吧。”裴應川接過孟冬手中的鐵鏟,兩人手拉手,小心些回到了窯洞。
外面是一望無際的白色,窯洞內則是昏暗的火光和油燈的光亮,孟冬忽然進去眼睛還有些不舒服。
他閉著眼休息,再次睜開眼時卻見裴應川正拿出來了他前段時間在裴大爺那里做好的泥胚。
這泥胚是他做的,裴大哥做的那些被裴大爺給扔了大半,只給他留了最丑的一個,說是讓裴大哥日日看著做教訓,讓他多做些長經驗。
而他自己又不會刻劃,那么做了這么多素胚卻沒有什么用處。
于是他們兩人便一拍即合。趁著這幾日出不了門,孟冬便和裴應川商量好了,他做的那些素胚都留給裴應川刻劃,正好還能教一教他。
眼下窯洞里什么都沒有,做不了泥胚,就算做了也無法干透,他們兩人也只能這么練習了。
第104章 第104章 童趣
孟冬撇了撇嘴, 就像裴大哥做不好素胚一樣,他刻劃時也總是掌握不好力度,刻出來的線條歪歪扭扭的, 上了釉料之后便更丑了, 裴大爺還點評說“算是有童趣。”
他可不想要這個評價。
泥胚之前已經修過, 形狀工整,線條圓潤, 仍舊是口圓底方的罐子樣式, 現在已經干得差不多了。
裴大爺說, 做盤子做碗什么的太過簡單, 做花瓶什么的又太難,所以才從這些罐子教起,還說學著學著時間長了就能融會貫通, 讓他們多多思考。
裴應川搬來兩個凳子, 兩人便圍在矮桌前坐下。面前各有一個罐子。
將所有工具準備好后,裴應川便開始講解。“刻劃講究的是一氣呵成,若是中途停刀,再想繼續刻的話便一定會留下痕跡。”
孟冬最重要的問題就是下手太輕, 刻出來的線條太過虛浮, 所以刻出來的花紋也會時常深淺不一致。
裴應川也曾向孟冬請教過制胚的手法,他鉆研了幾日, 做出來的東西也只比之前好了一點點,裴大爺依舊嫌棄得不得了。
所以他和孟冬都只能承認, 每個人都有擅長與不擅長的地方。孟冬就恰好適合制胚, 他則擅長于刻劃花紋。他二人擅長的基本功并不相同。
好在這幾日他與孟冬趁著下雪的時候多琢磨了幾日, 總算是比之前進步了許多。
忙忙碌碌了許久,灶臺內的火苗漸漸微弱, 兩人只顧得在油燈下鉆研,倒是忘了去灶臺添柴火了。直至冷意襲來,孟冬便先回了神,“裴大哥,火快滅了。”
“你先別動,我去添柴,馬上就暖和起來了。”
“好。”孟冬看著他的背影點了點頭,過幾秒后,裴應川去外面撿了些柴火回來。
火苗再次燃燒起來,兩人也完成了上午的練習。
“裴大哥,外面還在下雪嗎?”孟冬拿起裴應川劃好的那個罐子看了又看。企圖看出什么訣竅出來。
“雪停了。晌午過后,我們去裴大爺那里再學上兩個時辰好不好。順便將今天新做的罐子給他看看。”
“好!”窩在了窯洞里這么久,他終于能進村去看看了。“回來的時候我想去看看裴容。”
“自是依你。”
午飯過后,兩人短暫地休息了一段時間,而后便趁著雪停的時間匆匆地進了村。他們結伴一起先去了徐夫子那里。不過學堂那邊沒人,竹林里面也冷颼颼的,孟冬只待了一會兒便受不住了,便先離開了。
裴應川猜測徐夫子應該是在何大夫那里。稍后見到裴大爺時不如與他確認一下,如此他也能放心。
村里小路上的雪早已被鏟除干凈,除了泥巴多倒也算好走。不過裴大爺家門口不知為何仍積著許多雪。
裴應川牽著孟冬,小心地敲開了裴大爺灶房的大門。兩聲響動之后,屋內的腳步聲便越來越近。
裴善章不用開門就知道是誰,一邊走一邊同坐在火前的徐夫子解釋,“是我那兩個徒弟來了。”
“也不知下著雪還往這里跑作何,許是怕我老頭子寂寞了。”
徐夫子哼笑兩聲,不說話了。
門一開,寒氣涌進,裴善章把他們兩人迎進來和徐夫子坐在一起。裴應川和孟冬挨個同徐夫子還有裴大爺打了招呼問了好。
寒暄幾句后幾人的話題就來到了天氣上,沒辦法,這雪下了許久,每個人心里都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徐夫子上了年紀本就容易困乏,也不愿意聽裴善章講那些制瓷的事,聊了幾句后便告辭去往另一邊的臥房了。
“不用擔心,他這是又犯困了,臥房里也有爐子,他可受不了凍。”見裴應川和孟冬面有擔憂,裴善章只得開口解釋,多說了幾句徐夫子的情況。
“這幾日天氣太冷,徐夫子一直留在我這里。他那個竹林啊,冷得能凍死人,誰能受得了。”
“也好,有徐夫子在您也能多個人說說話。”孟冬知道裴大爺和徐夫子還有何大夫都是好朋友。
“不說這個了,你們這些時日可有做出什么東西,有沒有精進手藝,讓我瞧一瞧。”提起這件事,裴善章便立刻變得嚴肅了許多,在教導兩人制瓷上他一向很嚴格。
聽此裴應川連忙從一旁的背簍里取出了兩只他和孟冬精挑細算出來的罐子,這是他們二人做得最好的兩只了,若是還得不到裴大爺的肯定,只怕是又要從頭開始練習了。
裴善章接過兩只罐子,仔仔細細里里外外地觀察了許久,他最先看的是孟冬做的那只。他邊看邊搖頭,似乎有些不滿意。
而后更是一反常態地還未點評就拿起了另一只罐子查看。
孟冬牽住了裴應川的衣袖,他緊張極了。
“你們兩個互相學習,互相教導,不錯,我看著是比之前好些了,只是還遠遠達不到我的要求。”
“你們……或許聯手試試看,應當比你們各自做出來的好多了。”裴善章沒有過多點評,這兩人的問題和之前一樣。
孟冬下刀沒有力度,裴應川拉胚沒有力道。若是別人來教他們,只怕是會說他們勉強還算合格,不過他可不是那樣的人。
做不好,那便一直練,練到做好為止。
裴善章如此想著忽然想明白了一事,他這樣做是不是有些為難人,怪不得之前跟著他學習的人大半都放棄了。
“罷了罷了,你們再練練,就像現在這樣互相教導,等著雪停了之后我再教你們上釉的事。這釉料不知道還有沒有……”說著說著裴善章便又跑去找釉料去了。
孟冬和裴應川對視一眼,兩人都松了口氣。
在裴善章那里待了大半個下午,一直到天色昏暗飄著雪花的時候他們才離開。
從裴大爺家門口一走出來,兩人身上無形的壓力都消散了些許。
“還好,裴大爺沒有讓我們再做。”孟冬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裴大爺今天教了他們另一種印花方法,若不是徐夫子恰好醒來,只怕他們兩人又要留堂了。
“今日有些晚了,還去裴容家里嗎?”裴應川倒是沒有像孟冬那般害怕,可能是因為他之前就時常得裴大爺的批評,已經習慣了。
“不去了,這么晚了說不定裴容已經在吃晚飯了,裴大哥,我們也快些回去吃飯吧,你看,雪又要下了。”
“好。”兩人于是一起結伴向著窯洞那邊走去。
未走出多久,天上又開始下起了小雪,裴應川和孟冬的心里也升起了一絲煩躁,也不知道這雪天天下,到底要下到什么時候。
回到窯洞之后,兩人便一起琢磨著要吃些什么。
孟冬一直盯著灶臺上掛著的豬肉,還有那兩只兔子,思來想去了許久,最終覺得要試一試做著兔子肉。
“裴大哥,就吃兔肉吧,我想試一試。”說著他把兔肉取了下來。裴應川正忙著煮雪水,笑著回應道:“試一試便試一試吧,這兔肉在外面掛了許久,有些硬。”
或許煮了也不一定咬得動。裴應川沒有把下一句話說出來,他不想打擊孟冬的自信心,既然他想做,那便讓他試一試,多煮些時間就好。
想及此他接過兔子泡進了剛煮好的雪水里,又取了些蘿卜,準備燉個肉湯。
得到裴應川的答復之后不久,窯洞里便響起了叮叮當當的敲擊聲,那是裴應川和孟冬兩人剁兔子肉的聲音。
這聲音一共持續了兩刻鐘多,發出的震動甚至抖落了窯洞門口上的一層薄雪。
又是兩刻鐘過去了,窯洞外面傳來了淡淡的肉香味,味道很淡,很快便消散了。
那是裴應川和孟冬蒸兔肉散發出來的香味。兔肉太硬,若是不蒸一下,只怕煮半天也咬不動。
期間兩人甚至用面粉做起了饅頭,樣式就和城門口那個李老伯買的差不多。
水開了兩次,兩人準備了一下午的兔肉燉蘿卜終于是做好了,孟冬在里面加了很多的青紅花椒,聞起來有些辛辣,不過吃起來味道還不錯。
外面下著雪,他們坐在窯洞里吃著燉肉,還算愜意。
窯洞里的油煙味散盡之后便到了睡覺的時間了。
孟冬捂著自己的下巴坐在床上,眼神哀怨地看著剩下那只被掛起來的兔子。
兔肉難嚼,他的腮幫子有些疼。
裴應川洗漱完畢,正想詢問孟冬為何不睡,卻看到了他揉臉的動作,沒辦法只得去拿了之前買來的茶油和布巾,在他身邊坐下。
“今日就當長個教訓吧,過年的時候將這些兔肉泡上一天一夜,總是能泡軟的。”
孟冬揉了揉臉頰,終于肯躺下來了。
裴應川便往手心里倒了一些茶油,揉搓暖和后貼在了孟冬的臉蛋上。
今日出了門,他的臉頰有些變紅。孟冬也不說話,閉著眼睛享受著裴應川的貼心服務。
“可是這里酸痛?”裴應川順帶著給他臉上酸痛的地方都按揉了一遍。
“嗯嗯。”孟冬小聲道。
半刻鐘后按摩完畢,裴應川用干布巾擦去了孟冬臉上殘余的茶油,又去凈了手。
只是等他上床之后,卻發現孟冬已經保持著仰著臉的姿勢睡著了。
裴應川將他的頭臉擺正,順帶著在他沒有沾有茶油的脖頸處落下一個輕吻,哄著孟冬將手放進了被子里。
窗外大雪紛飛,他們倆沉沉睡去,并不知今夜會發生什么事。
第105章 第105章 受災
翌日凌晨, 天光未明,南溝村卻是沒幾家是睡著的,大多都帶著一家老小蜷縮在灶房一角。
昨夜雪大, 還能時不時聽到樹木被雪壓斷的聲音。現在雪仍在下, 所有沒有及時清理房頂積雪的人家多多少少都遭了難。
南溝村的房子本就修得早, 不結實不說,都過了這么些年, 房梁都不知道被蟲子蛀過幾回了, 更別說那沾了水就流泥漿的土墻了。
所以雖然大部分村民都用了木頭支撐房子, 但是因著雪是在半夜下的, 有些還在睡夢中的村民睡著睡著便被屋頂給砸了個眼冒金星,只好奮力鉆出來通知村長了。
南溝村的村長姓梁,單名一個厚字, 是個黑瘦的中年漢子。聽到消息后便挨家挨戶把村里人都給喊醒了, 叮囑他們看好自家的房子。
因著他通知得及時,村里沒什么人受傷,只有一戶人家的孩子被砸傷了腿,已經請了大夫看過了。
天色剛剛破曉, 他們家堂屋里已經躺了一地的人了, 都是屋子塌了沒地方去的那幾戶人家。
有的是今年才蓋的草屋塌了,有的是泥巴房墻軟了塌了, 還有的是瓦房時間久了,沒有維護好, 才被雪壓塌了, 總之什么原因都有。大家沒有地方休息, 只能來村長這里擠一擠了,至于其他的只能等天光大亮了再去說了。
“洪大, 等天色再亮一些,你去小林村問問,看看他們有沒有受災,能不能出些人來幫忙,先蓋些草棚再說。”
“村長,雪這么大,我怎么去呀。”洪大還有些不樂意。
“你想想辦法,總不能讓大家都留在這里睡地上吧。”
“好吧。”洪大埋怨兩聲就去灶房烤火了,他家的房子也塌了一小部分。
趁著大家都醒著,梁村長挨個問了受災的情況,房子倒塌的不嚴重的就讓他們天亮后趕緊回去修房子去,剩下的嚴重的便先留在這里,等著組織人手先蓋幾間草棚。
這樣大的雪,重新修房子是不太可能,只能先將沒地方住的人安置起來,先度過眼前這場雪再說。
雪勢一小后,梁村長便去村中詢問,讓各家都出些人手和柴火,好讓村里人渡過這個難關。
只是雪還未停,那些沒出事的人家都在忙著修補自己房子,生怕房子塌了便無家可歸,哪還能抽出人手頂著大雪去給別人蓋草棚去。給點柴火就算是有表示了。
梁村長一時有些無奈,算一算,昨日塌了房子的一共有十來戶,近五十口人,除去老弱婦幼,其他能干活的總共也不到二十人,如何短時間內蓋起來七八個草棚。
讓這些人分散去別家住,總有些人不愿意。他這個村長剛當上沒幾年,村中人看不慣他的也大有人在。
跑上跑下忙活了一個早上,梁村長終于湊夠了蓋兩個草棚的稻草和木梁。
“村長,我回來了。”洪大拍去身上的積雪,臉上有些不好看。“小林村的村長說他們村子也受了災,抽不出人手來幫我們。”
“那附近幾個村的可有沒受災的?”
“我聽小林村的人說,好像都受了災,那……那邊的村子里倒是沒什么消息,好像上次下雪塌了幾戶,不過不像咱們這般嚴重。”
“小溪村的房子建得晚,自然要比咱們村的舊房子結實些。”
梁村長忙得焦頭爛額的,他知道兩個村的關系不好,只是現在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現在這雪仍舊在下,誰知道會下到什么時候。
草棚蓋好后也湊合著多住幾個人,掃起雪來也十分方便,起碼不會再被壓塌了。
“哎!”梁村長嘆了一口氣,他這個村長當得實在是憋屈。若是不盡快把這些村民安置好,就只能一直留在他家里。一兩戶人家也就罷了,七八戶人都擠在一起,那可就難辦了。
“洪大,你再去幫我問問,村里可有人愿意讓出幾間房出來,讓他們住。”
“好……”等人走后梁村長便帶著人去蓋草棚了。
與此同時,小溪村里,葉正榮也是一樣的忙碌,昨夜的雪又壓垮了村里人家的屋子。
好在只有兩三戶的房子塌到完全不能住人,只能就近借住在別人家。剩下的修整加固一番還能繼續住。
“二叔,都收拾好了,還有什么事嗎?”秦二郎一大早便跟著葉正榮來回收拾,好不容易有了空閑時間便想著去謝小三那里看一看。
畢竟謝婆婆住的那屋子也不算結實,而顧獵戶住的屋子就有要坍塌的跡象。
“沒什么事了,二郎,讓你大哥和你娘多掃幾次雪,我看還要繼續下。”
“好嘞。裴大哥,那我先走了。”秦二郎招呼完便一路小跑,趁著雪還不大去往了林子里,回家時還順路扛了一捆柴火。
裴應川也是早得了消息,天還未亮時就被秦二郎給喊了起來,草草地同孟冬解釋了一番緣由之后就跟著秦二郎進村里修房子。
那兩戶完全倒塌的只能先把東西給搶出來,等到開春后重新蓋房子了。至于那不嚴重的幾戶,葉正榮則喊了十來個年輕漢子一大早便去給他們用木板木梁修好了。
“裴小子,你可先別走,你嬸子燒了紅豆稀飯,蒸了窩頭,還炒了些菜,快留下吃過飯再走。”
饒碧玉準備了一大鍋飯,都是給來干活的漢子們吃的,總不能讓他們干了活還餓著肚子回去。
“好,我也留下。”裴應川也沒有拒絕,他估計這個時辰孟冬應當未醒,回去了還打擾他休息。
他們交談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雪仍是一陣一陣地下,熱氣騰騰的紅豆稀飯出鍋了,葉正榮家院子里圍了一圈吃飯的人。
裴容是來給嬸子幫忙的,他不知道村里情況如何,盛飯時還同裴應川打聽了幾句。
這么多人一起吃飯,院子里難免亂糟糟的,雖然有火,但是雪又大了起來,那點火便也沒什么用處了。
裴應川順勢同村中其他人閑聊了幾句,然而他們飯還沒吃完,便看見秦二郎正領著一個黑瘦的中年漢子走到了院門前,后面跟著周平,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精壯的年輕漢子。
“二叔,有人來了。”秦二郎本也不想帶他們進村的,不過那南溝村的村長說是什么人命關天的大事,他也不好拒絕,只得硬著頭皮把那人帶來了。
秦二郎打開院門快速地跑到了葉正榮身邊,小聲解釋道:“二叔,是南溝村的人,那個黑瘦的是他們村的村長,是要請我們幫忙的。”葉正榮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秦二郎說完后便如釋重負地跑開了。
“幾位進來說話吧。”葉正榮上前迎人,把周平他們帶進了堂屋里。
外面喝粥吃飯的漢子們有些是認識周平的,所以一個個地不免開始猜測起來,這南溝村的人到此是為了什么。
秦二沒跑去別處,而是去往灶房蹭了兩個窩頭,他走到裴應川身邊,一臉無奈地解釋道:“從小三那里出來就看見了他們,那個黑瘦的好像是南溝村的村長,不知道今日來是為什么。”
“之前他可曾來過?”裴應川也有些疑惑。
“沒有,南溝村之前的那個村長可算不上什么好人,這個新村長……我知道的也不多。”
“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事,總不能是請我們去幫忙修房子吧。”秦二郎忽然想到了這事。
其實梁村長此次前來還是因為沒有辦法,南溝村騰不出來那么多人手,眼看著雪又大了起來,若是日后村里還有房子倒塌,那只能讓大家住在雪地里湊合了。
周圍的幾個村子情況和他們家差不多,不過南溝村是受災最嚴重的,梁村長也是沒有辦法才回來求助小溪村的,眼下也只有小溪村有人手來幫助他們。
“葉村長,我是南溝村的村長梁厚,今天冒著雪前來,是有一事想要請你們小溪村的人來幫忙。”
看著眼前梁村長為難的模樣,葉正榮才多多少少猜出了他的目的,“梁村長就直說吧。”
“……也好,葉村長聽了再做決定吧。”梁村長便將南溝村的受災情況仔細地同他們說了。
還說只要小溪村的人前去幫忙,他們一定會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南溝村的人與小溪村的關系并不好,來請他們幫忙本就有些為難人,梁村長也算是不要面子了。
而且再過幾日就是除夕了,要小溪村的人放著安生的日子不過,去幫他們修房子?梁村長想想便覺得心中有愧。
“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還請葉村長能夠幫我們這個忙……就兩三天的事,只要先把救急的草棚蓋起來就好。”
“此事我也做不了主,今日天寒雪重,梁村長不如先回去,稍后等我問過村里人的意思再給你答復可好?”
南溝村的村長為難,他這個小溪村的村長自然也為難,葉正榮憂心的是,若是小溪村袖手旁觀不去幫忙的話,說不定真的會鬧出人命。
“也好……”梁村長面上不免有些失落,“若是有消息了,還請葉村長派人告訴我們,我們好提早準備招待著。”
之后他們兩人也沒有多談,葉正榮便招呼秦二郎將他們送回去了。
第106章 第106章 幫忙
人一走, 本來在廚房幫忙的饒碧玉隔著門縫瞅了幾眼,直到見到秦二郎帶人走上了小路她才打開了灶房的門。
“你們都吃著,若是不夠吃就去灶房里添些粥。”草草解釋了一兩句后, 饒碧玉便快步進了堂屋。
推門一開, 葉正榮正滿臉愁色地盯著窗戶, 連聲嘆氣,看樣子十分憂愁。
“出什么事了, 南溝村的人怎么冒著雪跑到咱們這里了?”
“南溝村遭了雪災, 十來戶的房子都塌了, 南溝村的村長想要請咱們村的漢子去幫忙修草棚。”
“哪里有這么好的事, 用不著咱們的時候天天詆毀咱們村,用得上了就來求人幫忙了。”饒碧玉壓低聲音喊了一句。
“輕聲些,總歸是人命關天的事, 若是不幫他們, 只怕這雪再下兩日,他們村的情況只怕是更嚴重了。”
“他們村里的人可比咱們小溪村的人多多了,哪里用得上咱們村的人去幫忙。”繞碧玉也不愿再說了,只扔下一句話:“我不管了, 你去問問村里可有愿意的, 要是有我就不攔你。”隨后就開門離開了。
只剩下葉正榮一個人坐在堂屋前糾結不斷,過了一會許是堂屋里太冷他受不住, 這才出了屋子去院子里烤火。
眼下那些干活的漢子們大多都吃完稀飯了,葉正榮一出來一個個地同他告辭說要回去。
“等等, 還有件事。”葉正榮張了張嘴, 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村長, 還有什么事?”離葉正榮最近的一個漢子連忙問道,他擦了擦嘴正準備離開。
聽到聲音的裴應川也洗了手從灶房里走了出來, 目光落在站在火堆前的村長身上。
雪又大了,他和其他的人一樣,都想早些回去。
“剛剛南溝村的人們來了,你們也看到了。”
“南溝村的人來這干嗎,不會又來說我們的壞話,下著這么大的雪,可沒有人去招惹他們。”
“不是。南溝村的村長說想請咱們村的漢子去幫他們一個忙,南溝村有十來戶人家的屋子被雪壓塌,住不了人,他們人手不夠,想要請些人去幫他們蓋些大草棚。”
此話一出,人群瞬間沒了聲音,大家都不知道村長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本來是不愿意說的,只是這雪還有得下,若是不盡快將草棚蓋起來的話,只怕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受災,到時候就會鬧出人命了。”
“他們也承諾了,會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去幫忙的漢子們,算是給大家的補償。”
“修房子掃雪的事咱們村的人不用管,只蓋草棚就好。”
蓋草棚這活人多的話確實好蓋,也不算是修房子的那種費力氣的活,只是要想在這么快的時間蓋出來七八個草棚也不太可能。
“大家愿意去的,就先別走了,快些去還能快些回來。”葉正榮言盡于此了,他不能逼著小溪村的人去給南溝村的人幫忙。
“村長,他們村的人受災真的這么嚴重?”
“一村之長說的話,總不能是他胡謅的。”有人提醒道。
“是的,我問過周平了,他們村里現在家家戶戶都人心惶惶的,夜里睡覺都怕房子塌了。”秦二郎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
“算了,不幫他們說不定真的會凍死人,都快過年了,這雪真的是……”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得了咱們的幫忙,不也得幫幫咱們。”
葉正榮見此又呼吁了兩句,也有六七個漢子愿意去幫忙。
小溪村的人大多良善,怎能見死不救,而且他們清楚,若是真的凍死了許多人,到時候官府調查,他們小溪村的人多多少少也會受點責罰。
現在不比十幾年前,當時大旱,天下大亂,現在則有了官府管制,多多少少得留一些情面。
秦二郎見此湊到了裴應川身邊,“裴大哥,你還記得周平嗎?他阿奶的屋子也塌了,我想著既然如此不如去幫幫他,我看他還算得上是個好人,畢竟當時他還救了我家書賀。”
“好,我和你一起去。”裴應川答應去幫忙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他想在南溝村里找一找裴大爺所說的那種石塊。
“行,咱們走吧。”
前方葉正榮也統計好了人數,見到秦二郎和裴應川也沒有驚訝,把他兩人加上之后便冒著雪去往了南溝村。
……
“村長,來人了,是小溪村的!”
梁村長原本聽葉正榮那樣說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他正在指揮村里人將那些將塌未塌的房子都給清理了,以免日后壓到四周其他的屋子。
壯年漢子都忙著去給村里其他的房子加固去了,其他的老人婦女么么都在忙著蓋草棚。
梁村長見此連忙停了指揮,前去迎人。
兩個村長見面后又是一番客氣地推讓,還挨個感謝了那些愿意來幫忙的漢子。問過了要如何蓋草棚之后,梁村長就把那些老人婦孺支開前去做飯,小溪村的人接手了蓋草棚的活。
這雪形式無常,一會兒大一會小,沒有任何規律,著實難以預測。
南溝村的每個人心中都十分擔憂,生怕這雪會下上大半個月,到時候就不僅連住的地方沒有了,只怕是只能日日喝米粥,連菜都吃不上了。
裴應川和秦二郎分在了一隊,他們倆負責蓋一個草棚,這些草棚都選在了背風的地方,地上的積雪不是很厚,已經被南溝村人的清掃完畢了。
兩人正合力將木頭鑿進地里固定,天寒地凍的,這活漢子們做起來都十分費力。
秦二郎做著做著便有些累了,一邊喘氣一邊好奇問道:“裴大哥,你的窯洞可還結實?”
“還好,凍得結結實實的,不會出事的。”裴應川回道。
“我也想蓋一個試試。”
“其實并不難,只是現在土都凍上了你一個人如何挖出這么大的一個窯洞。”
“那我明年入冬的時候再蓋總好了吧,火炕呢,現在總能修個你那樣的火炕吧?”秦二郎不死心地追問道。
“火炕倒是什么時候都能修。”裴應川看著面前逐漸成型的草棚,心中有些憂慮。
這種草棚低矮,頂部不易積雪,到時候把積雪堆在草棚四周還能起著保溫的作用。
只是雪化后氣溫下降,住在這里面就和住在露天沒什么兩樣,到時候就住不了人,就算住下來也十有八九會受寒。不知道那位梁村長是怎么想的。
此刻葉正榮正在和梁村長商量事情。葉正榮剛來時屬實是被南溝村的情況嚇了一跳,沒想到他們受災這么嚴重。
這個梁村長剛剛上任沒有兩年,許多事情缺乏謀劃,不過能看出來是個憨厚老實的人。而且有些南溝村的村民似乎并不怎么聽他的話,不知道其中又有什么彎彎繞繞。
忙碌了大半個時辰之后,梁村長就叫停了小溪村的人,說是讓他們來喝些熱茶休息一下。
秦二郎和裴應川也趁機溜到了葉正榮身邊。
裴應川借這個機會也向忙完回來的梁村長詢問了自己的疑惑:“梁村長,修這草棚可是做臨時安置用的?”
“算是,也不算是,不管怎么說過幾日就是除夕了,總要有個地方給各家各戶吃團圓飯用。先渡過這一波大雪再說吧,只盼不會再生出其他事了。”
“這么說蓋草棚也好,只是用不了多長時間。不過雪化后梁村長可以去府衙里告知情況,他們不會坐視不管的。”葉正榮提醒道。
“好。多謝葉村長。”
“二叔,我看還是裴大哥挖的窯洞最好,冬天里不僅能保溫,還不用擔心被雪壓塌的事,就是有些不好挖。火炕也暖和,明年讓裴大哥教咱們村的人都蓋上好了。”
“既然如此就明年再說吧。”葉正榮沒理他。
“窯洞,火炕。”南溝村的人都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而小溪村的人都是從北方遷來的,所以梁村長并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么。
既然都說到這里了,久未出聲的裴應川只好同梁村長解釋了一番,什么是窯洞,什么又是火炕。
“這窯洞和火炕需要多長時間能蓋好?”梁村長迫不及待追問道。
“窯洞并不好挖,火炕倒是好蓋,蓋得好的話能燒一夜,整個屋子都暖和著。”裴應川只隨口介紹了兩句。
“那,火炕現在能蓋嗎?要花多少銀錢。”
裴應川搖搖頭,“蓋火炕并不費錢,只是費力氣費腦袋,比較麻煩。”
“梁村長,難不成你想在草棚里蓋火炕?”秦二郎訝異道。
“是,我是想蓋些,這幾日那些受災的村民都住在我家里,人一多柴火便不夠燒了,若是有了這個火炕,也能讓那些孩子睡得好些,還能省些柴火。”
裴應川和秦二郎對視一眼,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您要蓋的話也行,只是這法子是我裴大哥想出來的,隨便蓋蓋是不成的,說不定不僅不能用還會起火燒了屋子。”秦二郎煞有介事地說道。
第107章 第107章 當年
裴應川神情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火炕,確實不太好蓋。”
一旁的葉正榮自然看出了這兩個小子的用意,這是想賺南溝村的銀錢呀。
不過是南溝村的村長主動想要蓋的, 他知道裴應川的秉性, 也不會乘人之危多要銀錢, 如此便隨他們去吧。
而且,若是這東西蓋出來要是比火灶保暖的話, 來年村子里也可以多蓋幾家。南溝村每戶人家最少也有五六口人, 蓋上火炕能供一家人使用, 還算劃算。
就在他們商討的時候, 之前那個跟在梁村長后面一起去南溝村的漢子又來了,跑得氣喘吁吁的,似有什么要緊事。
“村長, 你先出來看看吧, 是那個劉家鬧事。”洪大也是明事理的,他知道這件事不能當著小溪村的人說。
“怎么了。”梁村長帶著他出了門。
“他們不愿意分糧食出來給干活的人吃。”
“是不愿意給咱們村里人吃,還是不愿意給小溪村里來幫忙的漢子吃。”梁村長有些生氣。
“不愿意小溪村的人……”
“我就知道,到時候出了事讓他們不要來找我這個村長幫忙。”梁村長揮揮手, 打發洪大去處理了。
裴應川和秦二郎兩人休息完便又去干活了。
梁村長匆匆趕回來和葉正榮道歉, 剛剛洪大的聲音有些大,他不知道葉正榮有沒有聽見。
不過出于謹慎他還是解釋了一兩句, “葉村長有所不知,南溝村村民人數眾多, 矛盾也不少, 我這個村長也不是那么好當的。”
“南溝村分為南村和北村, 南村靠近你們小溪村,北村則離得遠些。”
“說起來, 當年兩個村之所以鬧成這個樣子,除了分水時那件事外,還是因為南村的人覺得你們小溪村的人一來便占了他們的后山,官府的人還把那么大的地劃給了你們一片,所以恨上了你們,后來才冒出了那么多的風言風語。”
“北村的人不與你們交界,也不知道這里面的事。我也是北村的人,沒選上村長之前,我并不知道這些事,也正因如此,南村有一些人也并不把我這個村長放在眼里。”
“原來如此,不過那些地本就是荒地,若是南溝村的人開了荒,我們是萬萬不會占下的。至于后山,小溪村也只有一條進山的大路而已。”葉村長沒想到南溝村里面還有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
“今日之事,多謝葉村長和小溪村了。”
……
“嬸子,嬸子?”
正在灶房洗碗的饒碧玉聽到了孟冬的聲音,立刻喚葉螢把人帶了進來。
同時裴容也抱著柴火從自家門口走來,一見到孟冬便知道他是來找裴大哥的。
“冬哥兒,先進去說話,外面這樣冷,螢兒,我們也進去。”
一進到灶房孟冬心里就有些慌,怎么院子里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裴大哥不是說他去村里幫忙了嗎,還說要留在嬸子這里吃早飯,只是怎么到中午了人還沒有回來。
“嬸子,裴容,我大哥去哪里了,怎么還沒有回來。”
聽見孟冬擔憂地詢問,饒碧玉這才一拍大腿,大聲道:“嬸子給忘了,你大哥走的時候說讓嬸子去把你接來,誰知道我都氣忘了。”
孟冬趕緊脫下了帽子去扶人:“嬸子您先別氣了,我大哥沒事就好。”
裴容連忙解釋道:“冬哥兒,放心吧,裴大哥好好的,只是去了南溝村幫忙搭草棚,葉大叔還有其他的漢子也去了,嬸子就是為這個生氣呢。”
“容哥兒說得沒錯,我就是氣這個,咱們村有難的時候南溝村的人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哪里還會來幫咱們。”說罷她搬來凳子坐下,“算了,我也不氣了,總歸是人命關天的事,就讓他們去吧。”
“搭草棚,那要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
“許是到天黑了。”裴容回復道,“冬哥兒,你就別走了,咱們和嬸子一起包餃子,包好留到年夜飯的時候吃。對了,之前的熏肉我試著做了一些,中午咱們炒了吃吧。”
“嗯嗯,”孟冬點了點頭,他一人留在窯洞里本就無聊,和裴容他們一起還熱鬧些。
他就知道,裴大哥不會留他一個人。
這雪下下停停,裴應川他們也是干干停停,晚上還跟著南溝村的人一起吃了大鍋飯,不過他們的飯桌上多了好幾道肉菜,應當是梁村長特意吩咐人做的。
干了一天活的一行人早就又累又餓,整個飯桌沒有一道剩菜一碗剩飯,不過他們干活肯賣力,草棚蓋得十分結實,只是今天除了搭架子就只改改蓋了個頂,還不能住人。
而且晚些時候南溝村好像又有一戶人家的房子有要坍塌的跡象。
雖然大雪紛飛,還好他們回村的路并不遠,回去只花了半刻鐘時間。
而且今晚吃飯的時候,梁村長特意又問了裴應川火炕的事,似乎是真心想蓋這個,還讓裴應川明天去找他商量。
“村長,當初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越聽越迷糊了,之前那個孩子的事,還有分水的事,現在還出了個占地的事。還有,原來不是每個南溝村人都討厭我們。”
“都是些糊涂事。說來說去大家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罷了。”許久之前秦二郎就問過他這些,只是葉正榮覺得秦二郎還小,不想讓他知道這些事。
都十幾年過去了,孩子們也都長大了。
“當初咱們村的人流浪到此,聽說南溝村背靠一條大河,便想著讓他們分給咱們一些水喝,誰知道他們的村長原先答應得好好的,后來忽然就變卦了。”
“咱們村的人按照約定去取水,卻被他們給趕了出來,說是咱們村的人渴狠了餓狠了,偷了南溝村的一個小哥兒給……”
“當時咱們村子里的人都躲在后山的林子里,當時天氣炎熱,只有躲在林子里才不至于渴死。他們說在林子里看到了那個小哥兒的舊衣還有血,不過我問過咱們村的人他們都說沒有此事。”
“那咱們不就是被他們誣賴了嗎,后來怎么解決的。”秦二郎憤憤不平道。
“咱們人少,無法與他們起沖突,雖然與南溝村的人辯駁了許久,但是為了安定下來也只能忍氣吞聲。”
“后來官府的文書下來了,說是要把靠近林子這塊地分給咱們。好不容易下了場雨,咱們村的人便安定了下來,官府也派人查了此事,確實找到了一兩件孩子的衣服,后來結案說是那孩子應當是被山里的餓狼給叼走了,與我們村的人無關。”
“澄清的話總是沒有謠言傳得快,所以這件事很快便傳播得人盡皆知。”
“二叔,這么些年了,還真的有人相信這么荒唐的事?”秦二郎抹了把臉上的雪,又看向一臉若有所思的裴應川,“裴大哥,若是你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你會相信嗎?”
“自是不信。”裴應川正在思慮這件事和梁村長所說的南北村之間的關系。
“當時大旱,南溝村所剩的水源也并不多,會不會是南溝村里有人不愿意把水分給小溪村,所以才編撰了這件事。”裴應川猜測道。
“可是那小哥兒確實是失蹤了。而且正是在我們去南溝村求水的那個晚上。”葉正榮解釋道。
“或許我們不去求水那小哥兒也會失蹤。這樣他們既不用把水分給我們,又能給那個小哥兒的失蹤找個合理的解釋。也許當初南溝村的人本就不想把水分給我們。”
雖然當時的裴應川還不是小溪村里的人,他還是用了“我們”這個詞,這樣說起來更簡潔一些。
“后來我時常思慮,得出的結論和你這個差不多。好歹是條人命,但愿那個孩子如今還好好地活著。若是他還在,應當就和二郎你差不多年歲,也該成家了。”
“二叔,你怎么說起這個來了,還是快些回去吧。”秦二郎不知道話題怎么轉到了這里,只好催促他們快些回去,再晚些風雪一大就不好走了。
“好,二郎,回去之后你和你大哥記得勤些掃雪,支房梁的柱子也要時常檢查,可別出了事,也別讓書賀和小雙亂跑。”
“好,我都記得。”
說完了那些舊事,秦二郎小步跳到了裴應川身邊,用胳膊替兩人遮擋著風雪。“裴大哥,那個火炕你真的要去幫那個梁村長蓋?”
“他想蓋我便幫他蓋,只是快過年了,我并沒有太多時間。”而且這個時節點上,他不愿意再留孟冬一個人在窯洞里。
裴應出知道他想問些什么,“我只打算告訴他們蓋火炕的法子,讓南溝村的人自己蓋。二郎,你又想到了些什么?”
“裴大哥,你沒有時間,我有啊。你把法子告訴我,我去給他們村長蓋一個。到時候他們看這火炕這么好,天又冷,那要蓋的人肯定多了。”
“裴大哥,你原本就是這個想法對不對?早知道我就該多留在那里和梁村長說幾句話的……”秦二郎與裴應川相識了這么久,兩人還是有一點默契的。
第108章 第108章 手腕
“那銀錢怎么算, 可要報價高些。”
“蓋火炕需要的材料都比較常見,只是步驟比較多,想要做到既保暖又結實, 還是要費一番心思的。原本我只想告訴他們法子, 既然你有這個想法, 那便可以提些價,等到雪小之后, 你來窯洞, 我把法子告訴你。”
“這樣也好, 裴大哥, 多謝。”
“不用謝,說起來我還未謝過那位程大哥,今日我看他并未住在葉大叔和嬸子那里。二郎, 你可知他去哪了?”裴應川是真心想帶著孟冬去道謝的。
“程大哥?我也不知他去哪了。他總歸是會回來的, 你也不用著急。”
“也好,那便日后再說吧。”
“唉。”秦二郎搖搖頭,心中卻想起了另一件事。今日周平又來找他問了小雙的事,他可算是看出來了, 這人一直惦記著小雙呢。
秦二郎只能勸自己看開些, 畢竟周平這人還算不錯,唯一的不好就是他是南溝村的人, 不過算是個坦蕩實誠的漢子。實話實說,這一點他倒是挺欣賞周平的。
他們一路交談, 一路行進, 終于是走回了小溪村, 此刻所有人的頭上都戴上了一頂“雪帽子。”
葉正榮雖然是小溪村的村長,但是今天也幫著梁村長干了許多調度的活, 要不然他可以早些回來的。那梁村長說得也沒錯,確實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他們。
“都回家去吧,明天我們再去幫一日的忙,把今天蓋的草棚搭好,剩下的給他們支好梁就算了事。”
得了村長的吩咐,今日去干活的漢子們便紛紛散開,各回各家了。
裴應川也沒有絲毫耽擱,一路跑著回到了窯洞,路上雪滑,因為天色黑暗,經過一處坑洼之地時他甚至被絆了一下。
連聲敲了兩下竹門,里頭便傳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那是孟冬聽到了動靜前來應門。
“裴大哥,是你嗎?”
“是我。”裴應川看孟冬將竹門支開了一個小縫,見到是他才終于舒了一口氣。
孟冬沒有說話,徑直將門打開擁了上來,裴應川只得一邊抱著人,一邊將門關好,以免讓寒氣吹進來。
孟冬的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裴應川只好扶住了他的后腰。經歷了上次那事,這兩天孟冬雖然能吃能睡,但還是瘦了一些。
“今日臉可還疼。”裴應川說著輕輕地點了點他的臉頰。
他的手指剛剛觸上了孟冬的皮膚,就見他將臉頰鼓了起來,用一種奇怪的話音說道:“還有些疼,不過這樣鼓起來就不疼了。”
“嬸子有沒有來接你?”裴應川的手不受控制地再次戳了戳孟冬鼓起來的臉頰,手下的觸感軟乎乎,和別處并沒有什么不同。
孟冬點點頭,他撒了個善意的小謊。
見此裴應川才放下心來,順勢將孟冬抱起來向著火炕走去,只是放下人的時候出了差錯。
今日干的都是體力活,他的腰背有些僵硬,剛剛又差點摔了一跤,抱著孟冬彎腰時后背忽然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即使這樣他還是將孟冬緩緩地放在了火炕上。
不過兩人距離太近,孟冬一眼便注意到了他臉色的異常,趁著裴應川直起身的時候,他立刻坐起身,神色關切,“裴大哥,怎么了,是不是我抓疼你了。”
剛剛他為了平衡抓住了裴應川的衣領,會不會是在那時候抓傷了他的脖子。
緩過那一陣疼痛后,裴應川輕輕搖了頭,在孟冬身邊坐下,若有其事地說道,“好像是,有些疼。”
“那該怎么辦,我來幫你處理。”孟冬立刻爬了起來要去看他的脖子。
裴應川護住衣領,淡淡一笑,“這傷不在這里,冬哥兒能否幫我上些藥。”他記得屋子里還有一些之前給孟冬涂腳踝的藥酒,應該也對他的腰疼有些緩解作用。
此話一出孟冬便知道讓裴應川難受的應該不是他的抓傷。“好,裴大哥,要涂些什么藥?”他把之前裝藥的小筐從墻上的洞內取了出來。
“之前你涂腳踝的那些藥酒可還有剩余。”
“還有一些。裴大哥,是不是今天干活太累了。你快說是哪里酸疼,我給你上藥。”
裴應川只得脫了外袍順勢靠著孟冬坐下,將衣服下擺掀起了一點,“若是覺得味道難聞就換我來。”
“并不難聞。”孟冬沒想到裴應川就這樣把衣服給掀起來了。他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涂藥上。
只不過裴應川現在這個姿勢,他有些看不清。
孟冬把藥酒揉熱,學著裴應川點他臉頰的模樣在他的后腰上輕輕點過,詢問是哪一處酸疼。
“是這里嗎?還是這里?裴大哥,你怎么不說話。”孟冬停了手,本想挺起身去問他,卻不料先被裴應川抓住了手。
握住他手掌的那只手有些涼,而且很大,有一些粗糙干澀。有了這雙手的指引,孟冬很快就知道裴應川是何處酸痛。
“好了,我知道了,裴大哥,你躺下吧,我給你上藥。”
“好。”裴應川慢悠悠地按照孟冬的要求躺下,他今日忙了一天,此刻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很快便放松了下來。
身邊坐著的是他最熟悉的人,裴應川索性把其他的事情全都拋之腦后,專心地享受著與孟冬相處的時光。
孟冬又揉搓了一些藥酒,小心地涂在了剛剛裴應川指出來的那一處。
藥酒的味道不是很好聞,而且涂著涂著手下的皮膚便開始發熱,就連他的手也有了一些奇怪的感覺,火辣辣的。
他在涂藥酒的時候還順帶著給裴應川按了按腰,所以多花了一些時間。
他的動作一停,裴應川便立刻察覺。他能感受到孟冬動作里的關心與擔憂,這讓他的心中滿是暖意。
“好了,我去打些熱水來。”裴應川沒再讓孟冬下床,徑直去灶上取了些熱水,趁著他洗漱的時候盛出了一些晾著準備給孟冬洗手用。
他們這幾日吃用都是用的雪水,不過雪水里有一些細小的雜質,也需要沉淀一會。
裴應川試過水溫后便把木盆放在矮桌上,牽過孟冬的手仔仔細細地幫他搓洗掉藥酒難聞的氣味。
直到藥酒的味道逐漸變淡后,他拿來布巾將孟冬的手擦拭干凈,而后貼上了臉頰輕輕地蹭了蹭。他貪戀這種被在乎的感受。
微涼的吻逐漸從手背逐漸落到手心,而后是孟冬的手腕,逐漸向上,直至被衣袖攔下。別樣的觸感讓孟冬控制不住想要收回手。
他紅了臉,不知道要不要讓裴應川停下。他喜歡,卻又害怕這種感受,他能感受到,這一次和之前幾次有些不一樣。
“裴大哥,我們快些休息吧,不要再……”孟冬的話還未說完,礙事的衣袖就被裴應川給推了上去,露出一截瑩白的小臂。
看著手腕處留下的痕跡,孟冬覺得有些奇怪,他縮了縮手,摸了摸裴應川的臉頰和微微濕潤的頭發,輕聲道:“你的頭發有些濕了,還是去烤一烤吧。”
他給裴應川還有自己想出了一個可以停止的理由。
果然裴應川立刻停了動作。他將孟冬的衣袖拉回來平鋪整齊,“是我不好。還難受嗎?”
孟冬把手收回來,只不過他嘗試了好幾種姿勢都覺得有些對勁,好像這只手是新長出來的一樣,怎么放都有些奇怪。
“不難受,沒有藥酒的味道了。”說罷他便快速褪去了外衣,鉆進了被子里。
裴應川摸了摸那隆起的一大團,輕輕地笑了,而后又去將頭發烘烤了片刻,用干布巾擦去了多余的藥酒,這才掀開了被褥一角。
察覺到他的靠近,孟冬立刻讓出了一段距離,只是火炕就這么大的空間,就算讓到了最里處,裴應川只伸臂輕輕一撈,孟冬就被他攬在了懷里。
兩人現下正面對著面,保持著大眼瞪小眼的姿勢。
孟冬夠不著矮桌,吹不了油燈,只能胡亂地在裴應川的臉上看來看去,猜測他想要做些什么。
不過他心中實在擔心,于是便開始問起裴應川今天的事來。
“裴大哥,嬸子說你們去幫南溝村的蓋草棚去了,這么大的雪,他們有生火嗎,吃的東西好不好?”
裴應川仍舊直視著他的眼睛。他不說話,只點點頭,認真地看著孟冬的模樣,仿佛要將面前的人刻進心里,永不遺忘。
“那就好。那你……明日還去嗎?”孟冬小聲道,他不想裴應川離開。
面前的人仍然點了點頭,孟冬索性翻了個身,思索著下一句問些什么。
其實他有很多想問的,只是不知道要不要在現在開口。
忽然,身邊的人動了,孟冬扭過臉去看,原來是裴應川貼得更近了。
“明日仍然要去,草棚蓋完便可以回來了,到時候我們就留在窯洞里過年。”
“嗯。”孟冬開始籌劃著過年要怎么準備。
裴應川抱著他,順便在被子里找到了剛剛被他親過的那只手,放在手心里輕輕地揉捏著。
“不喜歡嗎?”
第109章 第109章 謀劃
“沒有……”孟冬愣了一瞬才知道他是在說什么, 他不是不喜歡,只是不習慣。
“裴大哥,你喜歡嗎?”他很認真地問, “要是你喜歡的話, 我也可以親親你……”
說罷孟冬將手臂從裴應川的手心里掙脫出來, 牽起他的手掌,學著裴應川的樣子在上面落下一吻。
“你親的那種……我不會。”孟冬親完之后猶豫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 直直地向著裴應川的雙唇親去。
他的動作幅度太大, 險些磕上了裴應川的鼻尖。這個簡單的吻只持續了幾息時間, 在孟冬即將抽身離去的時候,他用于支撐身體的雙手忽然被抓住。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孟冬只好退開了些許距離, 疑惑地盯著裴應川的雙眼。
現在這個姿勢, 他在上,裴應川在下。
裴應川松開抓握住孟冬手臂的雙手,轉而撫上了他的肩背,將人帶往懷里。
卸了力的孟冬只能撲在了他的懷里。
裴應川側過身, 將被子拉過, 好好地蓋在兩人身上,“今日就到此為止, 以后再親好不好。”
“好。”孟冬收回了手,低下頭去隨他的意思乖乖躺好。
無論如何, 夜已經深了, 已經過了平常休息的時候。
兩人的話題一結束, 裴應川就吹滅了矮桌上的油燈,和孟冬一起相擁而眠。
……
小溪村的年輕漢子們盡心盡力幫了兩日的忙, 總算是幫南溝村的村民蓋起了幾間草棚。
今日是難得的晴天,太陽一出來,屋檐上的、院墻上的積雪全都化成了雪水,滴滴答答地墜落在地。
雖然雪是停了,可是也沒有誰家是高興的,今年這般古怪的天氣,誰知道過幾日會不會有更大的風雪,說不定上午的時候還是晴日,下午便又刮起大風來了。
“秦書賀,快些走。”秦小雙見他扭扭捏捏磨蹭時間的樣子有些不耐煩,“快些,不然今日的飯菜就要涼了。”
“小叔,阿奶,我不想去……”秦書賀踢了踢路邊的小樹,差點被墜下的雪給砸了個滿頭滿臉。
自從上次掉進那深坑里面之后,秦書賀就再也不敢往后山去。這一次跟著他阿奶還有小叔去給他爹還有二叔送菜,是因為他又闖了禍,他娘還說了,讓他去干活換他爹回來。
“誰讓你總是調皮。”秦小雙搖搖頭,“你整日鬼點子那么多,我看不應該去學堂上學了,就該去城里打短工干活才好。”
“別耽誤時間了,再等下去菜就涼了。”到時候晚了她就撿不到好東西了。于大娘又催促了兩聲,這才見秦書賀向前走了兩步。
她伸手探了探籃子里瓦罐的溫度,有些涼了。
秦小雙看了一眼,他知道他娘今日來可不僅僅是來送湯的,也怪他二哥昨日說漏了嘴。
秦家三人按照雪地上留下的腳印,一路去往南溝村蓋草棚的地方。
正在休息的秦大郎、秦二郎,還有裴應川,早早地便發現了他們的身影。
秦二郎一見是他娘來了,立刻轉過身去以免被她給發現了。
他一邊躲還一邊同裴應川訴苦,“我昨日告訴了我娘,蓋草棚的地方還剩下一些稻草和樹皮。你看,她今日便來了。這些東西不知道南溝村的人還要不要,我娘還想著都帶回去,哪有這么占人便宜的事。”
裴應川輕輕搖頭,指給秦二郎看:“應當是不要了,你看,他們正在用那些剩下的稻草和樹皮燒火。”他指的是南溝村里其他干活的漢子。
現在正是吃午飯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等南溝村的人把大鍋飯做好。
“娘愿意拿就讓他拿上吧,南溝村的人都燒了火不用了。二郎,要是不妥的話你去問問周平。”
說話間于大娘已經帶著秦小雙還有秦書賀來到了他們蓋草棚的地方,她放下瓦罐叮囑秦大郎他們快些將里面的肉湯喝了,而后便跑去和秦小雙一起收拾剩下的稻草和樹皮。
秦書賀一臉哭唧唧地同自己阿爹訴苦,不過也被秦大郎趕去幫忙疊樹皮。
裴應川喝了口水,靜靜地坐在陽光下看著遠處的山景。不得不說,南溝村的地理條件確實比小溪村好了許多。依山傍水,地勢平坦,只是村里的關系有些復雜。
就在他靜思的時候,只聽得身后一陣喧嘩,原來是南溝村的人做好了大鍋飯,正在挨個喊他們去吃飯。不久之后,裴應川就注意到了挎著個籃子向著他們走來的周平。
他們修的這間草棚離周平阿奶家比較近,因著之前幾人相識,所以每次南溝村的人做好飯都是周平來分給他們的,一來二去幾人又相熟了許多。
“秦大哥,秦二哥,還有裴大哥,這是今天的飯菜,葷菜少了些,先將就著吃吧,要是有做好的,我馬上就給你們分來。”
周平笑呵呵地放下籃子,給他們分了碗筷。裴應川他們三人也道了謝。
秦大郎終究是記掛著秦書賀,沒吃一會兒便去找他了。裴應川拿過飯碗,開始同秦二郎商量起事來。
“二郎,建火炕的事你可還有疑惑?”
秦二郎見狀很有底氣地咽下一大口飯,“放心吧,裴大哥。過幾日我再去找你,到時候有什么不懂的,我都來問你。”
“不過我們如何定價呢。”
“這雪一停,估計愿意建火炕的人就不多了。若是他們選擇自己搭建,就少收些,最低算三百文。若是他們請了你去,多的你自己定價就好。”裴應川并沒有指望靠這個賺錢。
“行,等下午我再去問問那村長,若是他還想建的話就讓他派人來找我,到時候裴大哥你就坐在家里等收錢就好了。”秦二郎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甚至還親自給裴應川盛了大半碗的肉湯。
裴應川笑而不語,隨他去了。
“對了,今天小雙來了,周平是不是又去找他了……”
秦二郎說得沒錯,這個時候周平確實是在和秦小雙在一起。
秦大郎匆匆吃完了午飯,現在正在幫于大娘收拾稻草和樹皮。秦書賀則不知道是在玩鬧還是在做活,秦小雙在守著他。
周平在剛建好的草棚里巡視了一番,見到秦小雙帶著秦書賀正向著他走來,立刻走出了草棚。
“先進來避避風吧。”他掀開了草棚的簾子,向著兩人喊道。
秦小雙起初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一想到這草棚是他大哥二哥還與裴大哥他們一起蓋的,便也沒有拒絕,他本來就是想帶著秦書賀來看一看的。
“好。”他也沒有扭捏,進了草棚便坐在了稻草堆一角上休息。
“這些稻草是做什么的?”秦書賀趴在上面刨來刨去。雖然秦小雙很快便制止了他,但是那些稻草堆還是被弄亂了一部分。
“沒什么,這些稻草本就是隨意堆著的,用來以后鋪著當褥子用的,亂不亂無所謂。”
直到此刻秦書賀才看清了周平的臉,他想起來了,這個人正是在深坑里救了他的人。當即僵了手腳,一動也不敢動。
秦小雙見狀把秦書賀推到了稻草上坐著,同周平解釋道:“許是認出你來了,又想到了那日的事情。書賀?”
“小叔,我,我要回去。”秦書賀連忙抱住了他小叔,直勾勾地盯著周平。
如此情形,周平只得溫聲解釋:“是我,你可還記得之前我推著你離開了深坑?現在我們都出來了,不用再怕了。”
不過就算如此秦書賀還是不肯多說話,一心只想回去,周平見此便同秦小雙告辭,“我還是先出去吧,孩子的事要緊,雙哥兒,你快些帶這孩子回去吧。”說罷他快步出了草棚。
人一走,秦書賀的狀態立馬好了許多,他抓住秦小雙的袖子,“走走走,小叔,我們快回去,我好害怕。”
察覺到不對勁的秦小雙立刻停下了腳步,“秦書賀,你剛剛是不是裝出來的?”
“我沒有……好疼,爹……”
裴應川聽著背后草棚里傳來的慘叫聲,不禁有些疑惑。
不過很快他就看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因為秦小雙正揪著秦書賀的衣領去往了剛剛周平離開的地方,想必是這孩子又調皮了。
飯后,小溪村的人仍是加班加點地趕工,因為午后天色又變得陰沉起來,預示著接下來幾日仍有可能繼續下雪。
裴應川他們從吃罷午飯一直忙到了傍晚,直到天色黑得看不清任何東西之后,南溝村的人才來傳話說,是梁村長要請小溪村的人前去他家,他好答謝眾人。
“來得正好,我們好同他說說那事。”秦二郎面上高興,“裴大哥,我們走吧。”
“好。”裴應川點點頭。
“平小子,阿奶有一事要問你。”許婆婆叫回了正在燒洗臉水的周平。
“阿奶,什么事?”周平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起身來到許婆婆身邊坐下,順便還檢查了梁下支著的木頭。
“今天跟你說話的那個年輕孩子,是不是一個哥兒?”
“年輕孩子?”周平思考一瞬,搖了搖頭,“您要是問那個七八歲的孩子,他叫秦書賀,是個漢子。”
“你明知道阿奶問的不是這個。”許婆婆微微瞪了他一眼。
“嗯。他是那孩子的小叔。”周平點點頭。
“我看他年歲比你小些,叫什么名字。”
“阿奶您問這個做什么,我沒有那個意思。”周平連連解釋,奈何他阿奶根本就不聽他的,只一個勁地說著自己的話,“這個哥兒好,是個好孩子。”
第110章 第110章 準備
“裴大哥, 回去了,你和梁村長談完事了嗎?”秦二郎和葉正榮走出了門口,這才發現剛剛借機去和梁村長談事的裴應川還未回來。
“來了。”裴應川匆匆與梁村長告辭, 抬腳出了院子。
他們幾人在梁村長家里吃過飯后多留了一段時間, 如今天色稍晚, 免不了又要走夜路,所以葉正榮正催著他們回去。
早些時候于大娘已經帶著秦小雙還有秦書賀他們回去了, 所以秦二郎并不擔心他們, 現下他唯一擔心的是喝了酒的裴應川。
“談完了, 二郎, 我們走吧。”裴應川的臉色難得地透出了一抹紅意,走路的步伐也不似來時那般平穩。他正扶著額角,微微垂下頭與秦二郎說話, 似乎有些頭疼。
梁村長家釀的酒格外辛辣, 就算是村長都有些吃不消,更別說他們這樣的毛頭小子了。
好在因為吃了酒,他們趕夜路回去時也不覺得多冷,吹了幾陣寒風又摔了幾次后, 終于平安無事地趕回了南溝村。
葉正榮看著面前這幾個沾了一身泥污的漢子, 挨個訓了話,說了些喝酒要節制之類的話便放人各自回家了。
這兩日他們幫了南溝村蓋草屋, 不過這個忙不是白幫的。葉正榮和那個南溝村的梁村長約定好了,每年夏日種稻時, 小溪村的人可以從那條大河引水來澆灌稻田, 不過得先保證南溝村人的用水。
這條要求約等于沒有, 畢竟這么多年了,誰也沒見到南溝村的那條河完全干涸過。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 兩個村之間挨得這樣近,互幫互助總比相互使壞要好些。
得了葉正榮的吩咐后,秦二郎便頭也不回地往家門口走去。今日小雙離開后,他借故去找了周平,誰料不僅沒有從周平那小子口中問出他和小雙的事,反而得知了另外一件事。
期間周平一邊打哈哈一邊用別的事來應付他的詢問,原本秦二郎是無所謂聽聽的,直到周平說他曾在林子的深坑里撿到了孩子的虎頭鞋。秦二郎總覺得其中多蹊蹺,可是又說不上來是怎么一回事。
想起一直在林子里住著的謝婆婆和謝小三,秦二郎覺得他們倆兩人或許知道些別的消息,這幾日他忙著蓋草棚,倒是有許久沒有去看看他的“三弟”了。
……
“嘭——”不知道是哪根柴火被燒得爆裂,發出了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響,將孟冬的視線吸引到了火灶的方向。
他盯著灶上燒著的一鍋水看了一瞬,而后目光又落在了正在床上睡覺的裴應川身上。
今晚裴大哥回來得很晚,不知道在南溝村里做了些什么,回來的時候身上還有酒氣。
說裴大哥是醉了酒的話并不太像,若是說他沒醉酒也不太可能,畢竟他一回來就拉著他說了許多胡話,這會兒才消停一些了。
這樣的裴大哥,他還從未見過呢。孟冬覺得有趣,不過出于為裴應川的身體考慮,他還是起來煮了一鍋姜水當作醒酒湯,這會兒水已經快開了。
孟冬拿過碗勺先盛了一碗放在火炕的矮桌上放涼,之后順手取過晾在一旁微熱的帕子在裴應川的臉上抹了抹。
有些燙。原來每個人喝完酒之后都會臉紅發熱。
溫熱的布巾很快便在擦洗中變得越來越涼,孟冬取下布巾放在熱水里浸泡著。趁著等待的時間他取過油燈,想要仔細地看一看裴應川微紅的臉頰。
燈光雖然灰暗,孟冬用左手小心地端起,十分認真地去看身邊人睡著時的容顏。
裴大哥的眉毛濃淡合適,眼睛正閉著,雖然這雙眼并不是時時都有笑意,卻在看向他的時候蘊含著無限溫柔。
孟冬不想在一處一處看去了,因為他發現了裴應川下巴處青色的胡茬。
是不是這兩天太忙了……他覺得明天要提醒一下裴大哥。
看也看夠了,孟冬收回了油燈,輕輕地推了推裴應川的身體。
本就閉目休息的裴應川只好從一片眩暈中睜開了眼睛,剛剛孟冬對他的臉又摸又捏他已經忍得十分難受,此刻也終于找到了醒來的理由。
“是……姜湯?”他的語速較之前慢了許多,言語中浸著醉意。
“嗯。”孟冬點點頭。
“我自己來。”
“……”孟冬搖搖頭。
“好吧。”裴應川只得半躺回去,倚靠在墻面上等待孟冬一勺一勺地給他喂湯。
直到暖融融的姜湯下肚,裴應川才覺得那股難受的眩暈感消失了許多,與之一起消散的還有他的睡意。
相反的是,孟冬則變得困乏起來,這個時辰剛好是他們每日休息的時間。喝盡的湯碗剛剛放下他便打了個哈欠。
等待裴應川換衣服的時候他坐在竹椅上更是差點困得睜不開眼睛。
他靠在椅背上偷偷閉著眼休息了一會兒。未料人還未睡去,便覺得臉頰上傳來一股粗糙的摩擦感。
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裴應川正托著他的臉頰輕輕摩挲。“裴大哥,你要是換好衣服了的話我們就休息吧。”
說罷孟冬褪去了外衣,隔著被子從裴應川的腿上爬了過去,他輕車熟路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又十分熟練地給自己蓋好被子,而后眼睛一閉,竟是立刻就睡了過去。
見孟冬的呼吸規律,真正睡著之后裴應川才小心地掀開了被子起身站定。
剛剛孟冬只是簡單給他擦洗了一番,他還需再洗漱一下,好在灶上還有溫著的熱水,也不必再燒水了。
試了試水溫之后,裴應川思忖著做浴桶的事要提上日程了,最好在過年之前就準備完畢。
南溝村的事到此就算告一段落,雖然雪仍在斷斷續續地下,可是勢頭比之前要小了許多,只是路上的積雪層還是又滑又厚,一時半會兒是化不了了。
不管怎么樣,馬上就是除夕了,休息的日子馬上就要結束了,除夕一過往后就是走親訪友的時候,還有得忙。
好在他們倆初到小溪村,除了葉正榮還有裴大爺那里,也沒什么別的需要走動的親戚。
不管過年的習俗怎么演變,除夕之日的團圓飯總是最重要的。
為了這頓飯,村里人家家戶戶提前好幾天便開始準備,他二人也不例外。
次日清晨,窯洞里。
“裴大哥,你說這雪什么時候才會停呢?”孟冬想起了那兩人。
“總有雪停的那一日,放心,他們就待在府衙里,不會跑了的。”裴應川接過了孟冬發呆的時候泡的干菜,倒掉里面的涼水,換成了熱水。
“也是,是我多想了。”孟冬回過神來,忽然注意到了剛剛他放好的食材都不見了。轉頭一看,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都被裴大哥給拿走了。
“好吧,那我去揉面去。”
眼下他們倆正在準備做餃子,餃子就是最普通的青菜豬肉餡的,其余的食材都是留作明天炒菜用的。
前幾日在嬸子那里和裴容他們學了另一種包餃子的方法,此刻孟冬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搟好面皮試一試。另一邊的裴應川則忙得腳不沾地。
他除了忙著調餡料之外還需要準備今晚的飯食。
灶內的大火一直燒了整整一個下午,終于直至傍晚時分,那煙道里冒出來的黑煙終于小了些。
孟冬搟好最后一個面皮,錘了錘后腰以緩解身體上的酸痛,休息了一會兒之后才坐了下來和裴應川一起包餃子。他有心想要炫耀自己新學的包法,一連包了好幾個如同元寶一般的圓胖餃子,全都放在了離裴應川最近的地方。
果不其然,幾息之后,坐在他旁邊的人終于開了口:“這種包法……更好熟一些。”
剩下的時間兩人也不再磨蹭,趁著最后一點天明的時機將剩下的餃子皮全都包成了餃子放在了簸箕里面。
窯洞溫暖,這些餃子不能放在屋里,至于他們的去處,裴應川昨日就準備好了。
孟冬半信半疑地看著裴應川掀開了一塊方正的冰殼,冰殼下露出一個黑乎乎的小空間。
“裴大哥,放這里真的沒事嗎。”
“沒事,這個冰箱子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化的。”
“好吧。”孟冬對這個裴應川用刀鑿出來的冰箱子起了興趣,昨天他一直聽到了鑿冰的聲音,還以為裴大哥是在鑿冰化水。
剛剛包好的餃子連同簸箕一起被放進了冰箱子里,裴應川將最外層的冰殼蓋上,以免夜里有小動物前來偷吃。確認穩妥之后又陪著孟冬看了一會兒,這才離開。
一夜時間,足以將這些餃子凍硬,這樣既能保鮮,也方便隨時取用。
裴應川做這個一是為了好玩,二是想順便鑿些冰出來煮水,三則是為了過年后好儲存那些沒有吃完的剩菜。
按照現在的天氣,這個冰箱子還能用上半個月,還算耐用。
竹門吱呀一聲,兩人一前一后進了窯洞,關門時還能聽到孟冬的詢問聲:“裴大哥,要不要提前把那只兔子給泡上?”
第111章 第111章 除夕
“婆婆, 今日是除夕,多吃一些吧。”謝小三猶豫許久,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床上躺著的人遲遲沒有反應, 只睜著眼睛看著頭頂腐爛的木梁。
許久之后, 仍然沒有得到反應的謝小三只好將碗筷又收了回來,他知道這個時候村里家家戶戶應當都聚在一塊吃團圓飯, 只有他和婆婆這里最冷清。
“要是現在不想吃的話, 我給你溫在爐子上。”自言自語了一會兒之后他坐回了原先的位置。自從上次謝婆婆無緣無故發病之后,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她的嘮叨了。
“婆婆, 你知道嗎,南溝村屋子塌了許多,村長還派咱們村的人去幫忙蓋草棚呢。”
“三兒, 今天是除夕?”謝婆婆忽然說了這么一句, 她的聲音很虛弱。
謝小三連忙把飯菜從爐子邊端了過來,一勺一勺地喂給她吃。“是的,婆婆,這是我做的飯菜。”
“婆婆不吃了, 你這幾日有沒有去學堂……”
“去了。”無論她說什么, 謝小三都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那就好……”
“婆婆?”謝小三立刻探身去看,只見原本睜著眼睛的婆婆忽然閉上了眼睛, 他連忙去探鼻息。還好,婆婆還有呼吸。
將被子工整鋪好, 謝小三吹滅油燈, 獨自一人坐在爐子前, 借著那點微弱的火光煎著湯藥。
“小三,是我。”
院子里傳來的熟悉的人聲讓謝小三暫時回了神, 他匆匆忙忙點燃油燈,將自己整理一番后才打開了房門。
“顧大哥,你怎么這個時候來了。”
“拿著。”顧如海把一個小籃子遞給謝小三。“都是我做的,婆婆怎么樣了,有沒有犯病。”
“沒有。”謝小三搖搖頭,他聞到了籃子里傳來的食物的香味。想到婆婆可能會喜歡吃這個,謝小三便沒有拒絕。“一直都是昏睡著,不太清醒。”
“小三……你照顧好婆婆。”顧如海微微點頭。他和小三都知道,謝婆婆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明早我會把何大夫請來,若是婆婆有什么掛念的,記得告訴我。”
“沒有。婆婆只想著讓我去學堂讀書,明天我去找思流借一本書來裝裝樣子。”
“我明早還會再來一趟,你和謝婆婆也早些休息。”
時間到了,顧如海也要趕回家去吃團圓飯了。他圍了院子看了一圈,見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才離開。
人一走,謝小三便迫不及待地去熱菜,他希望這些好吃的飯菜能夠喚醒謝婆婆。
只要讓婆婆清醒過來,就算是打他罵他他也認了。
……
“裴大哥,這個好喝嗎?”孟冬好奇地端過小碗聞了聞,這個味道不似他之前見過的任何一種酒。
“嬸子說是用花椒和柏枝還有一些山里的果子釀成的,味道和尋常的酒水不太一樣。”
“花椒和柏枝,這不是燉肉熏肉用的東西嗎,原來也可以釀酒喝。”孟冬這才了然。他雖然好奇,卻是萬萬不敢喝酒的。
這酒是早上嬸子差葉螢來送的,只有一小罐,說是釀得不多,送他嘗嘗味道。因著分量確實不多,所以裴應川便沒有推拒收下了。
孟冬給自己夾了一塊兔肉,又給裴應川盛了一些餃子,這才安穩坐下開開心心地吃起飯菜。
裴應川笑著接過,順便將油燈往孟冬那邊挪了挪,好讓他看得清楚些。
“兔肉好吃,豆腐也好吃,下一次做我要多煎一會兒,熏肉……也很好吃,柳嫂子教得沒錯……”
“嗯,多虧了冬哥兒做得好吃。”裴應川笑著道。
“也不是,是我們一起做的。”
孟冬顧不得聽裴應川的話,他只想著怎么快些把這些飯菜都給吃光。因此除了給自己夾菜外,還給裴應川添了許多菜。
今天吃的是團圓飯,對他們倆來說,兩個人便是團圓。
“慢一些,吃不完也無事。”
他的聲音剛剛落下,孟冬也還沒停下夾菜的動作,兩人便聽見了一陣響聲,噼里啪啦的,聽聲音像是從小山坡下面傳來的。
裴應川示意孟冬繼續吃飯,他仔細聽了一陣后便出門查看,這才看到了小山坡下面正在點爆竹的孩子們。
這些孩子上午成群,一個個捂著耳朵興奮地盯著點爆竹的那個人看。聽到噼里啪啦的聲響后又歡笑著迅速跑開,尖叫不斷。
現在時間還早,村里應當有一些人家還沒有準備好飯菜,所以孩子們才跑出來放爆竹了。這些孩子也是聰明,直到偷偷跑出來放爆竹會弄出響聲,所以才跑到他們住小山坡下面去放。
裴應川看了一會,見這種爆竹沒什么危險之后便隨這群孩子玩鬧了。爆竹的響聲傳到窯洞里便不算大,并不能打擾到他和孟冬。
關好竹門,他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只是和剛才不一樣的是,他的碗中已經堆滿了孟冬夾來的肉菜。
裴應川無奈輕輕搖頭,打斷了孟冬的動作,“等天氣暖和了,要不要養一只小狗?”
“好呀,裴大哥,你怎么突然想到養小狗了。”
“養只小狗,我不在的時候還能托它照看著窯洞。”就像今日這樣,來了這么多的孩子,若不是他們聽到爆竹的聲音,根本就不知道山坡下來了人。
“好啊,這樣我就不怕東西被別的動物給偷吃了,我們不在家的時候還能替我們守家。”
“我記得葉大哥家里就有一只生崽的大狗,等到雪化的時候,我去問問消息。”
“我知道,裴大哥,你不用問了。”孟冬放下筷子道:“小雙跟我說過,大黃是李嫂子和葉大哥在思流出生那年開始養的,年歲大了,明年可能就不生小狗崽了。”
“那我們等小黃生崽好不好,不過要問問思流和小黃同不同意。”小黃就是大黃最后生的一只小狗崽,葉思流寶貝得不得了。
“嗯。”孟冬點點頭。“可是我們還沒有蓋好狗窩。小狗要和我們住一起嗎。會不會太擠了一些。”說完后他便看向裴應川,催促他快些把飯菜吃了。
“等開春了,我們就把房子蓋好,順帶把狗窩也一起蓋了。”
“當然好。”孟冬立即說道。只是很快他又想到了別的事。
裴大哥都說蓋房子的事了,那他們什么時候成親呢。成親又需要做些什么呢。
好像成不成親對他和裴大哥的生活沒什么影響,他們倆一直都住在一起,也不需要像別的人家那樣避嫌不能見面。
要說唯一的不同那就是成親后他便有了小溪村的戶籍,算是小溪村的村民。
要是裴大哥不著急成親的話,一直過現在這樣的日子也很好……
孟冬越想越多,無意識地給自己夾了一口菜,入口一嘗才發現已經涼了。
放下了筷子,他扭頭看了一眼正在奮力吃菜的裴應川,這才發覺自己夾的菜好像是有些多了。只好小聲解釋道:“裴大哥,要是吃不完就算了。先吃熱菜,碗里的這些都涼了。”
“并不涼,放心,我都能吃完。”裴應川輕聲拒絕了。
“好。”孟冬也不再堅持,用空碗給自己舀了勺湯,喝了一口湯后,他便開始盯著裴應川思索。
他想明白了。除了戶籍之外,成親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成了親,他和裴大哥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他想安定在這里,他想和裴大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他知道裴大哥雖然不曾開口說過,但一定在心里偷偷謀劃著。
他要自己問一問。
孟冬看向那罐還剩下一大半的椒柏酒,趁著裴應川不注意他給自己倒了一個碗底的酒。
這酒的顏色介于渾濁和透亮之間,看著還算干凈,孟冬受不了那個味道,索性一口氣將酒喝盡了。
許是酒量太少或是這酒本就不辛辣,總之孟冬喝后并沒有什么感覺,于是便又靜悄悄地將酒碗收了起來。
他不想讓裴應川知道自己喝酒壯膽。殊不知這一切都落在了裴應川眼里,他只是見孟冬倒的酒并不多所以才沒有阻攔。孟冬并不喜歡喝酒也不喜歡這酒的氣味,他想知道孟冬喝酒是為了什么。
平白無故地倒酒喝,應當是心中有令他煩悶的事
“裴大哥,那等房子蓋好了,我們就成親嗎……”忽然,他聽到了孟冬的聲音。他很認真地問。
“什么時候都可以,等到雪化了,我們就進城將婚書領了。之后再去處理徐家人的事情可好。”裴應川很認真地回答。
“好!”孟冬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笑意,他就知道,裴大哥應當早就有了打算。
“此事要經村長擔保,還需再等些時日。”裴應川很早之前已經問過了嬸子,此外過年的時候府衙休假,去了也辦不成事。
另外,孟冬有了小溪村的戶籍,等到府衙的人審問徐家人時,小溪村的戶籍對他們有利些。
“別想了,快來吃飯吧。”裴應川把那罐酒收了起來。既然孟冬沒有什么憂心的事,那他也算放心了。
“好,那我們快些吃,明年也是團團圓圓的。”孟冬很高興。
第112章 第112章 掙錢
“冬哥兒, 這邊坐。”秦小雙起身給孟冬讓了個位置。見狀他身邊的桑哥兒也將凳子往墻邊靠了靠,幾人都讓出來一些距離好讓孟冬能在爐子前坐下。
“好了。”孟冬接過裴容遞來的小木凳,坐在了裴容和小雙的中間。裴容的另一側坐的是桑哥兒。
今日是初二, 是回娘家的日子, 桑哥兒和他夫婿一大早便來到了小溪村, 在家里待了段時間后桑哥兒便隨口說了個借口來到了裴容這里。他來時秦小雙已經到了,坐下不久孟冬便來了。
四個小哥兒聚在一處, 裴容的屋子便顯得有些擁擠, 不過只要能坐得開, 他們四個誰也不介意。
因為他們四人只有秦小雙去過南溝村, 所以大部分時間幾人都在說南溝村受災的事。
“我看到了,我大哥和二哥蓋的草棚都很大,一個草棚擠擠能住十個人呢, 就算是不下雪了, 拿來堆東西拴牲畜都行。”秦小雙一邊說一邊用手比畫著草棚的樣子。
“總之咱們村的人也不算虧,起碼不用愁今年澆地的事了。”桑哥兒小聲道。
裴容看看嘴角帶笑似乎是在發呆的孟冬,又看看和小雙交談的桑哥兒,選擇去碰了碰孟冬的衣角:“是有什么好事, 能讓你一直笑著。”
“沒有, 沒,不是好事。”孟冬猝不及防被裴容喚醒, 語無倫次地說了兩三句才回過神來,“我只是覺得過年很好玩。”
他們倆正交談著, 卻聽見桑哥兒和小雙的聲音忽然變大, 似乎是在爭執些什么。
秦小雙甚至把凳子搬到了桑哥兒對面, 他一臉認真:“就算你成親去了別的村子,可是咱們都是在小溪村里長大的, 還是小溪村的人,想回來住幾天便住幾天。”
聽此桑哥兒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剛剛他和小雙說起他想在村里多留幾日,但是礙于成親之后的規矩,今天下午他便要回去了。
提起桑哥兒的事,裴容不得不上了心,桑哥兒性子有些軟,有些事還需要他再多提醒幾遍。
“小雙說得對。”裴容也沒有避諱其他人,直接開了口:“桑哥兒,你才剛剛成親,性子一定不能太軟,這樣容易受欺負。”
“沒有的,沒有人欺負我。”桑哥兒連連解釋,說那規矩是他爹告訴他的,他不會再當真了。
“這樣才對。”裴容面上稍有緩和,附在桑哥兒耳邊輕聲說了些話。他還未說完便見桑哥兒連連搖頭,臉頰也越來越紅。
孟冬不知道裴容問了些什么,讓桑哥兒有這樣大的反應。
“沒有就好,我問過溪哥兒了,你年歲還小,還是過兩年再說吧。日久見人心,他們若是一直對你好你再考慮這事。”裴容自己雖然并沒有成過親,可是他經常和饒嬸子待在一起,這些事他也知道得七七八八。
孟冬于是更疑惑了,他聽不明白這兩人在說些什么。他想問問小雙,卻見他正漫不經心地用爐子旁的干草編著草蚱蜢玩,似乎根本就沒關注裴容說了些什么。
這下他只好繼續聽裴容和桑哥兒說話,企圖能聽得更明白一些。
“他們對你可好?”
桑哥兒頓了頓,旋即開口道:“應當算好,總之比我在家里的時候過得要好一些。”
“若是不好,就早些收拾東西回來,村長和嬸子會給你撐腰的。”裴容放了心。扭頭一看,孟冬正聽著他們交談,只不過從表情可以看出他并沒有聽明白。
“可聽明白了?”裴容打趣道。
“沒有。”孟冬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我們是在說孩子的事,等日后你和裴大哥成親了,也是一樣的道理。”
孩子?難道成了親就會有孩子嗎,孟冬不知道。裴大哥和他的孩子?他搖了搖頭,不敢想了。
“成親的事情還早呢,孩子……”孟冬一想到孩子就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是為什么。
“不用我多說,裴大哥會告訴你的。若是你不明白,不如回去之后問問他。”裴容不知道他們打算什么時候成親,不過他覺得應當是快了。
……
“裴大哥,泥巴和木頭還有青磚都好找,只是這細沙現在這個時候可真不好找,河里都凍得結結實實的。”秦二郎撓了撓頭,端起裴應川做給他演示的泥巴火炕看了又看。
“裴大哥,看來你跟著裴大爺學到了真本事,這個小泥灶看起來和窯洞里的這個差不多,還有煙道。能燒一燒試試嗎?”
“還是先別燒了,這個小的還沒有完全陰干,等干透了我再給你。”裴應川接過他手中的東西放在了矮桌上。“二郎,之前我跟你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我知道。沒有沙子的話熱氣就會不均勻,還要用木頭和青磚做支撐……放心吧,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會再來請教你的。裴大哥你別嫌我麻煩。”秦二郎與他說笑道。
“掙錢的事,怎么會嫌麻煩。”
商談完畢,兩人于是雙雙在灶前坐下。這幾日的雪小了許多,村民們也都開始走親戚了,但是走親戚的范圍也僅限在周圍幾個村子里,畢竟遠一些的地方仍然去不了。
不過就算這樣,村里仍比前幾日熱鬧了許多。
今日是初二,秦二郎本來是要留在家里招待親戚的,不過他嫌太過麻煩所以來了裴應川這里。
“對了,裴大哥,今日我來時看到了程大哥,他應該是又回家了,你要去找他需得盡早去,說不定他哪天就走了。”
“好,我記下了。”裴應川微微頷首。
該問的都問完了,該記的也記得差不多了,保險起見,秦二郎還讓裴應川把建火炕的法子都給寫在了紙上,這樣就不怕他給忘了。
“這樣便好,裴大哥,那我先去找周平了,讓他和梁村長商議商議,給咱們一個好價錢,若是蓋的人多,我就去村里多找幾個人幫工。有錢大家一起賺,賺的還是南溝村的錢,肯定有人愿意。”秦二郎滿臉笑意,仿佛銀錢已經賺到手了一般。
“正好,我與你一起去,我也有事要同周平商議……”裴應川隨手拿過一個小背簍,收緊袖口,和秦二郎一起出了門。
“走吧。”秦二郎也沒多問。
從后山去南溝村的路要更近一些,裴應川之所以沒有從另外一條路直接去往周平那里,是因為他想要在去南溝村的大路上走走看看,找一找石塊。
裴應川雖然是抱著這樣的目的前往南溝村的,只是他卻不敢隨意走動,和秦二郎一起目不斜視地一直走,直到來到了周平家門前。
“周平,是我,秦二哥。”秦二郎敲了敲院門。
很快,院門便由人從內打開來,前來開門的是一個孩子,問他們找誰,問清楚之后便一路小跑口中還喊著小叔。
還沒等他們看到院子里來的人,周平倒是先從外面進來了,他扛著兩根細木,見到門口有人便立刻停了下來。“秦二哥,裴大哥。”周平看清之后連忙把他們倆迎了進來。
“別看了,小雙是不會來的。”秦二郎走到他身邊。
“我不是在看這個。”周平還想解釋,不過他說不過秦二郎所以只好隨他去了。
“好了,你們是不是來問火炕的事,今天我去草棚那邊村長已經同我商議過了,他說村里人還是想自己建,每一戶也只能給你們三百五十文。”三百五十文說的是買法子的錢。
“這樣也行,只是若是日后火炕塌了可就不是我們的問題了。”
“除去梁村長自己,你們村還有幾戶要蓋火炕的。”梁村長曾特意提過,他家的火炕要蓋得大一些,而且是請了秦二郎來蓋。
裴應川一直沒有出聲,只默默地聽著他們交談。
“村長粗略地算了算,應當還有十來戶,有一些是在草棚里蓋上,有幾戶是想蓋在房子里。他們都只買法子。”周平說完后立即加上了一句:“我們家里的,也請秦二哥來蓋。”
“你家里也要蓋?那我們給你們家算便宜些。”問得差不多了,秦二郎便就此和裴應川分開,他要去梁村長那里商議蓋火炕的時間,順便讓他們把材料都準備好。
等秦二郎走后,裴應川這才把石塊拿給周平,請他仔細看過后詢問他有沒有看到過這種石塊。
“之前靠近河邊的小山坡上有許多這種石頭,只是近幾年好似漸漸少了,好像是被誰家請人挖走去填房子了。”
“那后山可有與之相似的石頭?”
裴應川忽然問起石塊的事,周平一時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所以話也是收著說的。
見他猶豫的樣子,裴應川只得告訴周平他問此事是得了梁村長的應允。
“原來村長已經知道了。其實說實話,我并沒有在山里看到過這種石頭,也許曾經看到過,不過現在也都忘了。”
“這樣,那村中剩下的石塊還有多少?”
“不多了,挑挑揀揀應當有兩片地方還剩有一些。”
第113章 第113章 自學
聽周平如此說, 裴應川也歇了別的心思。他并不知道河邊到底還剩有多少石頭,但是有總比沒有好。起碼雪未化這段時日他不用去后山里找原料了。
再說這兩天有秦二郎在南溝村里蓋火炕,有了這個由頭他和梁村長商議事來也好辦, 到時候就用銀錢買些石頭回來。
裴應川是這般計劃的, 但是往往計劃趕不上變化。他雖說把蓋火炕的法子交給了秦二郎, 也帶著他用泥巴試著做了做。
不過這第一個火炕剛蓋好沒兩天,窯洞的門檻就要被他給踏破了。不是這里出了問題就是那里出了問題。最重要的是, 蓋是蓋起來了, 可是這火炕存不住熱, 睡不了人。
裴應川原是想和孟冬在窯洞里待著過一段安生日子的, 見此情況也只能讓孟冬白日里去嬸子那和裴容一起做些清閑活,他則跟著秦二郎去南溝村研究火炕的事。
“梁村長,你們村可有木匠?”
“村里有個張木匠, 只是他年歲大了, 眼睛看不清東西。”梁村長立馬回答道。
“那還是我們村的人來做吧。”裴應川本是想讓南溝村的村民們也參與進來一起蓋火炕,不過條件不允許,所以這錢只能由小溪村的人來賺了。
“二郎,底下的泥巴要鋪勻, 不然以后會開裂。除去用木頭做支撐外, 四個角還要加上青磚,至于火炕頂部……”頂部最難做, 所以裴應川多叮囑了幾句。
“放心吧,裴大哥。我都記著了。就是南溝村的泥巴太細了, 和小山坡那邊的泥巴不太一樣。”南溝村靠近大河, 所以泥巴比較松軟, 秦二郎一開始沒有注意到,這才出了許多錯。
“還有別的問題嗎?”
“沒了, 裴大哥,你先回去吧。”有了裴應川在場指導后,秦二郎又恢復成了原來那般信心滿滿的樣子。
“這一個火炕什么時候能蓋好,村里人都等著用。”梁村長這幾日忙得焦頭爛額,連年都沒怎么好好過,只想著早點把受災的村民安定好。這幾日他也看出來了,真正會蓋火炕的是這個姓裴的小子。所以人來了他便順勢催促幾句。
“二郎,你預計還需要幾日。”裴應川也不知道秦二郎的打算。
“明天上午應當就能蓋好了,不過還需要等他晾干。梁村長不用急,七八個漢子一起蓋,草棚里還有火烤著,很快的。”秦二郎的聲音從火炕里面傳來,悶悶的。
“好,梁村長放心吧。”裴應川左右查看了一番后確認沒什么問題。
告別了秦二郎,他便出了草棚向小溪村走去。
這幾日他們村的人時常要去南溝村,所以兩村之間的小路也被踩成了大路,泥路上的雪早已被踩成了雪水,走一趟褲腿上便沾滿了泥水印。
他一路小心行走,經過村口的時候轉彎,去接孟冬回去。
回村的路上他并沒看到什么人,眼前除了白色的積雪和黃色的泥路便是黑色的光禿禿的樹木,四周盡是蕭瑟之景。
從饒嬸子家傳來的說笑聲在寂靜的村路上傳出好遠,裴應川還聞到了燒柴的煙味。原本略有煩躁的心情忽然平靜了下來,裴應川收回目光,在心中默默猜測孟冬今日又做了什么。
聽這笑聲,應當是在和裴容他們學些新鮮玩意。他輕輕推了推院門,順帶喊了兩聲。
不久之后,灶房的門開了,走出來的正是孟冬。
“裴大哥,你的事都辦完了嗎?”孟冬一詢問一邊小步跑著來迎接他。
“都辦完了,和嬸子說一聲我們就回去吧。”他人一靠近,裴應川就感受到了孟冬身上被烘烤過的暖融融的氣息,很溫暖。
“那好吧,裴大哥你等著,我去和嬸子說。”說罷他又十分迅速地跑了回去,裴應川看著他進了門。
幾息之后,孟冬重新出現在他的視線里,懷中還抱著些什么,只不過他好像不想讓他發現,所以將懷里的東西藏得嚴嚴實實的,似乎是放在了衣服里。
“嬸子說太冷了她就不出來了,裴容還在忙著燒火。裴大哥,我們走吧。”孟冬心虛地捂住了衣領,不過他面上不顯,仍舊神色如常地說著話。
裴應川沒有拆穿他,只是壞心眼地牽過了孟冬的手。
“不用牽著我了,路并不滑,我可以自己走。”孟冬掙了掙手,發現掙不開之后立馬出聲為自己找借口。若是不用手護著,他懷里的書就要從衣服里溜出來了。
忐忑無比的他時而低頭看看懷中鼓起來的位置,時而扭過頭去看身旁的裴應川,想要知道他有沒有發現自己懷中的東西。
然而他的話都說出口了,身旁的人還是沒有松開他。
“牽著安全些。”裴應川裝作沒發現他的小動作。
孟冬沒了辦法,只能任由裴應川牽著他往前走去,只是每走一步,懷中的書本便下墜一分,那團鼓起也漸漸地墜落到了他的腹部。
此刻的孟冬無比后悔剛剛的決定。早知道他就不把裴容給的書拿回去了,若是被裴大哥發現了,指不定會發生什么事。
心里一慌,他走路的步伐也快了起來。
“裴大哥!冬哥兒,出事了!”村口的小路上,不知道是誰跑了出來,正大聲喊著他們的名字。
裴應川聽見聲音立刻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去,呼喊他們的人是裴容。能讓裴容跑著來喊他們的,必定是大事。
見此孟冬也顧不上什么書不書的了,當即把書從冬衣下擺抽了出來,同裴應川道:“裴大哥,我們快去找裴容。”
“好。”
“裴大哥,冬哥兒,剛剛村里來的消息,說是裴大爺喝了酒出門鏟雪摔傷了腿,你們快去看看吧,聽村長說好像傷得有些重。”
見裴應川和孟冬面色擔憂,裴容也沒多說,總之裴大爺的傷情他們見了就會知道了。
“裴大爺那里現在正聚著許多人,我就不去添亂了,你們快些去,還能幫些忙。”裴容話音剛落,只見眼前兩人點了點頭,而后迅速往村里去了。
裴應川和孟冬也沒有絲毫耽擱,他們倆來到裴大爺家的院子里時,屋里屋外已經圍了許多人,都是前來幫忙的。
“都讓讓,小心些,不能再摔著了。”說話的是何大夫,他正指揮那些青年漢子把裴大夫抬到院子里去。
“裴大哥,裴大爺怎么還笑瞇瞇的,是不是傷得并不重。”孟冬有些擔心。之前腳踝受傷的時候他聽嬸子說過,年輕人的骨頭斷了也能很容易就能長好,而上了年紀的人若是傷了骨頭,只怕是半年兩年也好不了。
“我們跟著一起去。”裴應川看何大夫的緊張程度便知道裴大爺的傷得不輕。他不想說出來讓孟冬憂心。
“裴小子,冬哥兒,你們這幾日就自己練習,我暫時教不了你們了。”裴善章看他們兩人站在不遠處似乎是不敢上前來,所以遠遠地喊了一句。聽聲音仍是中氣十足。
孟冬聽著他玩笑的語氣一時之間不知道是無奈還是擔心。裴應川倒是沒多說,只是帶著孟冬走上前去,幫忙抬著門板。
“就這樣,慢些來,走大路,抬到我的院子里去。”見他們抬得穩當,何大夫便沒再指揮,和拄著竹杖的徐夫子一同走在了人群的最后面。
“在他的腿傷痊愈之前,咱們三個就住在一起吧,我讓溪兒把書房收拾出來,留給老裴住。”
徐夫子沒說什么,點了點頭。
等到將裴大爺穩穩當當地送到了何大夫那里之后,其他人見幫不了什么忙便都回去了。留下來的除了匆匆趕來的葉正榮也就孟冬和裴應川他們三人。
“有一處骨頭斷了,需得好好養著,這幾日就不要再下床了。吃食上也需注意。還是等酒醒了再說吧。”何大夫在裴善章的傷腿上摸索了幾下便得出了結論。
“裴小子,你來,幫我把他的外褲給剪了,小心些。”他吩咐道而后又看向了葉正榮,“葉村長,有些事需要村里……”
“好,何大夫請說……”葉正榮和何大夫匆匆地去往了外間商議。
孟冬坐在隔間外面的火爐前面,正在給裴大爺準備醒酒湯。雖然裴大爺年歲大了,可他畢竟是個漢子,所以孟冬不能進屋子里去照顧他,只能在外面做些煎藥打掃的活。
今日,好像溪哥兒不在……孟冬四處瞅了瞅。果然沒看見何錦溪。
按理說何大夫診治時是會帶上溪哥兒的……雖然有些疑惑,不過他也沒放在心上,因為隔間里的裴應川喊了他的名字。
“這里不太方便,不如先回去?”裴應川洗了手在孟冬身邊坐下。
“好吧。”他知道自己在這里確實幫不了什么忙。
“你們兩個都回去,留在這里作何?”隔間里忽然傳來了裴大爺響亮的聲音。他剛喝了酒,現在還興奮著,所以說話有些醉意而且聲音格外大。
“不必留在我這里,有何大夫在,我老頭子就算是腿沒了也死不了的……”
“說什么瘋話呢。”走進來的何大夫打斷了他的話,轉而對裴應川他們倆說道:“你們也回去吧,稍后村里會有人來幫忙。若是想來照看他,先過了這幾日再說。”
“溪兒,你來……”何大夫話還沒說完卻忽然停住了,似乎是現在才意識到何錦溪并不在。
“對,你們先回去。裴小子,你來把房門的鑰匙拿去,這幾日你和冬哥兒也不要落下練習……”里面的裴大爺又出了聲。
“好,我都記下了。”裴應川接過鑰匙,在何大夫的示意下給裴大爺喂了一碗醒酒湯。
第114章 第114章 表情
“我們走吧。”出來后, 裴應川和孟冬一起洗了鍋碗,又問了裴大爺的病情。何大夫說他的傷比之前孟冬的腳傷要嚴重一些,這一摔起碼需要休養大半年的時間, 行動上多有不便。
煮飯洗衣的事村中會有人前來照管, 照看何大夫的是附近村民家的孩子, 都是拿錢做活的,已經做了許多年, 比裴應川他們專業多了。
聽何大夫這么說, 孟冬才放心地放下了手中的燒火棍, 裴應川又進去看了裴大爺的狀態, 得了裴大爺的吩咐請他去屋子里拿些換洗衣服和解悶的書籍。
臨走時他還特別提醒道:“裴小子,我那里有許多書,學累了便去翻翻看吧。”
裴應川沒有拒絕, 裴大爺家藏書眾多, 若是情況允許的話,他和孟冬能夠看一個整個冬天。
“先別走。”何大夫見他們兩人仍在隔間的門口,特意出聲把人留下,“冬哥兒, 這幾日天寒, 你身體可有不適?”
孟冬搖搖頭。他吹了風會有些頭疼,不過裴容也是這樣, 想來應當沒什么大不了的。
何大夫放下藥箱,是喚了孟冬近身, 為他把脈復診。見此裴應川立刻上前兩步, 同孟冬一起等待著結果。
“嗯, 一切都好,不必擔憂了。”何大夫診完后便揮了揮手讓他們回去。
聽著房間里裴大爺和何大夫談笑的聲音, 兩人冒著竹林里的寒風向著裴大爺的住處出發。
到了地方之后,裴應川負責準備換洗衣物,孟冬負責挑選書籍,半個時辰后又將這些東西安全地送到了何大夫那里。
此事忙完后已至晌午,因著何大夫雇的人已經做好了午飯,所以他們兩人的午飯是和裴大爺和何大夫,還有徐夫子一起吃的。
溪哥兒仍未出現,何大夫也沒有告訴他們為何他今日不在。
而后幾日裴應川和孟冬也時不時地去往何大夫那里打探裴大爺的情況,見他吃好喝好還有興致同徐夫子作詩便也放下了心。
只是他們去得常了,免不了要被嘮叨幾句。催他倆趁著冬日閑時多勤練習。
裴應川和孟冬只得每次去都帶上這兩日做的爛瓶子破罐子什么的,留給裴大爺批評和修改,省得他每日躺在床上太過無聊。
才只過了七八天,何大夫家的院子里已經堆著許多破陶片了,都是裴大爺扔的。
今日他們倆照例去看了裴大爺,回來時卻在何大夫院子門口遇到了等待許久的秦二郎。
“終于出來了,我的腿都快坐僵了。裴大哥,冬哥兒,裴大爺在里面說什么呢,怎么弄出了這么大的響動。”秦二郎揉揉腿,一臉不可置信。“我還以為是在吵架呢。”
“那是裴大爺在點評我們倆做的東西。不用擔心。”裴應川掩好大門順帶解釋了一句。孟冬撿起地上的碎陶片看了看,心道也沒有裴大爺說得那樣丑。“嗯。秦二哥,你來找我們有事嗎,我們邊走邊說吧。”
“好。”秦二郎爽快答應,一步躍至裴應川身旁,和他們倆一起走著,他手中還提著一個籃子。
“還是之前蓋火炕的事,裴大哥你不是說讓他們給你挑些石塊嘛,我都談好了,說是過兩日你帶人去南溝村找周平拉回來就是。”
“還有就是銀錢的事了,梁村長也把所有的工錢都結清了,我是專程來給你們送錢的。”說完后他撓撓頭,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周平還說南溝村的人想同咱們村買些木柴,這事兒我忘記告訴給二叔了。”
“那個等等再說,我們先回窯洞,把錢結了才是正事,我還得趕著回去給其他幫忙的漢子們結錢。”
“那也不必趕回窯洞了,二郎,現在把錢結了也行,放心,不會被風吹走的。”裴應川打趣道。
“這畢竟是別人家的院子,我還是不放心。不過裴大哥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就給你吧。”秦二郎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花紋樸素,還有些舊了。“這個錢是南溝村的各家各戶湊的,只有梁村長家結的是整錢,不過我和葉大哥已經換過錢了。”
說著他從小荷包里掏出了全部的碎銀子和銅錢,遞給了裴應川,順手還把籃子也遞了過來。
“籃子里面的也是梁村長分給幫忙蓋草屋的漢子們吃的,其他人干活的時候都分完了,冬哥兒你拿上。”
“這是……”孟冬不知道籃子里的是什么,聞著有一股腥味又有一股香料的味道。他掀開蓋在外面的稻草,發現是用線串起來的小魚。
“南溝村有河,最不缺的就是魚。裴大哥,這些約是四兩銀子,一共蓋了十三個。草棚里倒是沒蓋幾個,南溝村里的富戶把我們喊去蓋在他們屋里了。梁村長還砍了價,礙于人情少收了些。”
秦二郎也算是見識到了,南溝村里的富戶可比小溪村里的人有錢多了,蓋的房子也都是青磚瓦房,比他們村的土坯房結實許多。這些富戶雖然沒有受災,卻更愿意花錢蓋火炕,那些住草棚的村民則蓋不起。
“好,我都知道了。二郎,多謝,讓我不干活就能賺到錢。”裴應川收好銀錢,同秦二郎一起向前走著。
“這有什么好謝的,裴大哥,冬哥兒,你們先回去吧,記得去拉石塊。”秦二郎盤算著去下一戶結錢,所以也沒有多留便匆匆離開了。
“裴大哥,南溝村里有多少那種石塊,夠用多長時間。”
“我沒看過,不過聽二郎說用個一年半載的不成問題。”裴應川提過小籃子,攬著孟冬。
“那就好,我們快回去吧,外面好冷。”這幾日雪停了,地上厚厚的積雪也開始漸漸融化,天氣格外寒冷。
“明日若是晴日的話我們就去城里府衙可好。”
“好……”孟冬垂下了頭,他等了許久,這一天終于來了。他走路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裴大哥,我們要走著去嗎?”
“如無意外是的,放心,若是路途難走的話我就背著你去。”
孟冬看向他,沒有拒絕。兩人就這樣挎著籃子回了窯洞。
他們這幾日都在裴大爺的屋子里待著練習,只在吃飯和睡覺的時候回來,所以短短幾日,窯洞便看著亂了許多,沒有了人氣。
火炕的矮桌上擺放的是他們這些日子以來看得書,全都一本本地堆了起來,旁邊還有些紙片和竹片,那是裴應川設計花紋畫的手稿。
地上散亂著的這是裴應川做的竹籠子,是給還沒抱來的小狗用的,墻角放著的是做了一小半的浴桶和木板。火炕邊上依次擺放著他們這幾日做的素胚。總之并不算大的空間已經堆滿了許多東西。
他們剛才裴大爺那里出來,暫時也沒有什么別的事,所以趁著這個時間將窯洞里清掃了一番。裴應川負責清理,孟冬負責擦洗,兩人合力,在天黑之前完成了打掃。
筋疲力盡的他們只隨意吃了點米粥和魚干當做晚飯。孟冬很喜歡這種小魚干,南溝村的做法和小溪村里的做法不太相同,做小魚干用的魚也不一樣。
要是能知道做法就好了。他在心里悄悄地想。
裴應川在兩人吃完后順手將碗筷洗了,端起油燈放在孟冬身旁的矮桌上,好讓他看得更清楚一些。他自己則找出了剛剛清理好的工具,拿起木板和那個做了一半的浴桶開始敲敲打打。
孟冬在書堆里翻翻找找,除去他特意藏起來的那本,終于找到了壓在最下面的一本書。這本書是他套圈得來的,他還沒看完呢。恰好今日有空,他也不想讓裴應川陪著他去看那些難懂的制瓷書籍。
他找到了自己做的記號,直接翻到上一次讀到的那頁,把書放在油燈下看了起來。
這本書并不算厚,應當再看幾日就能看完。原先他看書還得邊看邊讀,后來看多了便會默讀了,遇到不認識的字還有裴大哥教他。孟冬覺得自己進步了許多。
這本書并不算厚,應當再看一晚就能看完。他翻開的那一頁講的正是一個哥兒的故事。
“裴大哥,我讀給你聽吧,要是我認錯了你就告訴我。”
裴應川笑著點了點頭,輕聲道好。
故事大概就是一個孩子去深山里采藥,卻偶然發現了一株長得十分美麗的蘭花,孩子不忍心這株蘭花就這樣被他隨意挖去,再也聽不見鳥鳴,飲不到露水,所以他并沒有摘花,還給蘭花松了松土。
當然,這株蘭花不是普通的蘭花。十幾年后蘭花修煉成精,化成了人形,變成了一位美麗的小哥兒。
后續的故事裴應川不用猜也知道,應當就是小哥兒愛上了當年的那個孩子。
這本書不值幾個錢,書中的故事也是自古以來就寫爛了的套路,只不過這個故事的主角比較特殊,是位哥兒。
孟冬看過的書不多,猜不到故事的后續,所以他此刻正讀得津津有味,期間連水都未喝一口,心情也跟著那個蘭花哥兒的遭遇而起起伏伏。
裴應川的注意力不在故事上,他一直關注著孟冬的表情。他覺得孟冬的表情要比那些俗套的故事有趣得多。
第115章 第115章 晴日
兩刻鐘后, 裴應川已經訂好了許多木板,而孟冬也終于舍得停下來喝口水歇上一歇。蘭花哥兒的故事他讀了一大半,不過他越讀越不舒服, 心頭也不太舒暢, 最后索性直接將書頁合上扔到一旁去了。
“怎么不讀了。”裴應川掃去地上殘留的木屑, 隨手給他的杯里添了一些熱水。
“不讀了,我不喜歡這樣的故事。”孟冬不喜歡這樣過于癡情甚至放棄了自己生命的人。雖然他嘴上是這樣說的, 可是等情緒平復下來之后, 又悄悄地將那本書拿了回來。
“裴大哥, 為什么這些書里的哥兒或是女子都那么可憐, 明明故事的最開始他們都好好的,卻有這樣凄慘的結局。”孟冬看著結局的那一頁不解地問道。
“和你給我講的梅花姑娘的故事一點都不一樣。”
“我講的那些……”裴應川低頭替他將書頁翻到另一面,那是一個新故事的開端, “都是我隨意想來的, 太無趣了些。”
他給孟冬講的都是各種花卉意象的小故事,比如梅花不畏嚴寒,蓮花清雅高潔,睡前兩三句就能講完, 哪比得上這些跌宕起伏的愛情故事吸引人。
孟冬搖搖頭, 他覺得那些小故事也很吸引人。剩下的時間,他將剩下幾個故事的開頭和結尾都看了一遍, 所有故事的整體走向都差不多。
他翻來翻去,一直翻到了最后, 這一次書頁上印刷的不再是故事, 而是幾行大字。
“裴大哥, 你來看,原來這個書店還會收稿, 還有原來這些故事都是一個人寫的,怪不得每個故事差不多……”
裴應川只笑笑,將晾好的熱水端放在矮桌上便與孟冬洗漱,“上面說了什么?”
“上面說收書稿,還說了這個書店在哪條街上,裴大哥你自己看吧。”孟冬放下書本就看見了裴應川準備好的熱水,他也沒有客氣,從火炕上滑了下來便去洗漱了。
裴應川接過來一看,大概意思就是說書店里還收這樣的稿子,還要求故事里留出廣告位好給城里的店鋪打廣告,最后留了書店的地址。
看完后他也沒有放在心上,只隨手放在了孟冬的床頭。而后起身和孟冬一起擦臉洗漱。
一刻鐘過后,洗漱干凈的孟冬先鉆進了被子里,裴應川則去了外邊倒水。等他推開門再進來后,額前碎發上殘留的小水珠都凍成了小冰塊,可見夜間溫度之低。
他一躺下,孟冬便迫不及待地湊了過來,“裴大哥,你都給我講了那么多故事,要不要試試寫一寫這樣的故事。我覺得你講的那些要比書里的好看。”
裴應川睜開眼睛,略有無奈。看和寫是兩回事,讓他去寫這樣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不如讓他去寫故事里面的營銷文案。
他很了解自己,他是個感情不外露且性格有些冷淡的人,并不適合創作這些與感情有關的故事,真要說起來,孟冬倒是很喜歡這些東西,不如鼓勵他多嘗試嘗試。
“可是我還要想花紋的事,若是再去想這些故事的話便沒時間給你做浴桶,要是想多了還會頭疼,那樣也就做不了瓷器了。”裴應川半真半假地說道。
“頭疼?那我給你揉一揉。”孟冬立刻松開了抱住裴應川的胳膊的兩只手,輕輕地給他揉著太陽穴的位置。
“現在還疼嗎?”他神情關切,根本沒關注裴應川其他的話。裴應川捉住他微涼的雙手,迅速地放回了被子里。
“不疼了,被裴大爺罵的時候才疼。”
孟冬扭過臉去,“我被裴大爺說的時候也會頭疼。”
“想故事的事,你來試一試如何。”裴應川輕聲道,將話題又拉了回來。
“可是,可是我的字都還沒有認全呢。”孟冬有些不自信。
“總要試一試才知道,那些梅花姑娘蓮花姑娘的故事你都可隨意寫,若是有不會的字,記得我就在你身旁,來問我就好。”
“好吧,那我每天睡覺之前都想一會兒。”孟冬也只是情緒上涌時看到收稿的要求所以提了兩句,他以為裴應川和自己一樣,都是隨口一說,所以并沒有怎么放在心上。
“明日會是個晴天嗎?”臨睡前,孟冬忽然問了一句。裴應川吹滅油燈,一片黑暗中傳來了他的回答:“無論是不是,我們都會平安地進城的。”
“好……”有了這句回答,孟冬很快便安心地睡去了。
與此同時,城中一處民房中。何錦溪吹熄了房門口的蠟燭,借著手中油燈的一點微光小心地往床鋪走去。
這還是他第一次一個人留在城里過夜,至于帶他前來的程世均,已經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不知道程世均為何用謊話騙了他來,又為何將他安置在此處后大半天都沒有再出現。他猜不透他的意思,索性就不猜了。
他要走要留,他從來都左右不了。
城中的冬夜不比村里安靜,這一處房屋地段也算不得好,夜間時常有流浪的貓兒狗兒在巷子間穿梭,時不時地還能聽到院子外的爭吵聲。
和衣躺下后,他能感受緊閉的窗戶外吹來的一小縷一小縷的寒風和冷氣,慢慢地,吹散了他身上的熱氣。
何錦溪躺在冰冷的床鋪中,終于還是受不住冷翻了個身,用脊背擋住窗戶縫里吹來的冷風。
房子外面又傳來一陣聲響,許是出攤的人正在向家里趕去,他還聽到了狗兒高興吠叫的聲音。
忽然,那腳步聲由遠及近,慢慢地來到了房門前。黑暗中,何錦溪睜開了眼睛。
這間房雖然有個獨立的小院和灶房卻并不算大,臥房和堂屋中間沒有分割,門一開便能將整個屋子看得清清楚楚。
會是誰呢。何錦溪偷偷地打開藥箱,還未等他找出防身的東西,卻見房門悄悄地開了。
那人身形高大,此刻正躡手躡腳地向著床鋪走來。直到來到床前。
“是我。”是程世均。
何錦溪沒有說話,只望著他。即使現下兩人都看不清對方的樣子,程世均還是從他的動作中看出了他正在生氣。
“今日鏢局派來了幾個人,我與他們交代了一些事,所以……”程世均解了外衣,掛在床前。
“你把我騙來是為什么。我要走了,我要回村……”說著何錦溪起身就要下床離開。
程世均沒有回答,只握住了他的手腕,“你若是想走,為何不早些時候就走,為何要留在這里等我回來。”
何錦溪無力跌坐回去,“我為何要等,明明等不來的,你的信我等不到,你的解釋我也等不到……”
“是我的錯,我把一切都處理好了,相信我……”程世均攬過眼前人單薄的身體,將人擁入懷里。
“為何要騙我。”
“沒有要騙你,我本是想早些告訴你的,只是出了些差錯。”
“你的信一直都在鏢局里,我走鏢的時候并不能及時收到,對不起……”這兩年日夜勞累,連他的信都未能及時回應,這樣的日子他并不想再過了。
余下的時間,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所有的解釋都包含在親吻和擁抱之中。
……
“終于晴了,裴大哥,我們能去城里了。”孟冬一早上進進出出十來次,終于等到了出太陽的這一刻,雖然天氣仍是一樣的陰冷,但是他們倆不用擔心下雪的事了。
“好,”裴應川收拾好兩人的戶籍還有村長擔保的文書,背好背簍后順手將竹門抵好,轉過身道:“山坡上的泥土濕滑,下坡的時候千萬小心。”
“我知道的,我不會不等你就先走的。”孟冬照例走在了他的右側。
“官老爺會怎么判案呢,也不知道他們倆這段時日過得好不好。”
“今日先去看看情況。我們時間多,正好先將婚書領了。”裴應川替他扶正了帽子輕聲道。
“婚書……好。”孟冬摸著懷里的戶籍,悄悄地高興著,他知道今日只是去領婚書,算不上成親。可是他就是很開心,說不出來的那種開心。
他們已經做好了決定,這一次去一定要把之前的舊事全都解決了,不然孟冬永遠都無法安心。官府要審查多久,他們就留在城里多久。
除去前幾日賺的銀錢,裴應川手中只剩下了幾百文,付這幾日的房錢還是能付得起。不過雪一化他便要考慮賺錢和建房子的事了。
今日是難得的晴天,所以就算路不好走,泥路上仍然有許多背著背簍的村民們,大部分都是進城賣東西的,每個人都和裴應川他們一樣,用稻草綁住了腿。
要說唯一特別的只有孟冬了,他此刻正安穩地趴在裴應川的背上,兩個人小聲地說著最近村里的事情。
這幾日謝婆婆的情況很不好,孟冬去林子里看過,可是他也幫不了什么忙,只能安慰小三讓他早些看開些。溪哥兒因著住得近,所以隔三岔五會去給謝婆婆開些滋補身體的藥。說起來他們還不知道這幾日溪哥兒去了哪。
還有就是過幾日村里有兩戶人家有喜事,其中就有顧獵戶,他快要成親了,到時候可以去喝他們家的喜酒。
說不定過些時日,村里人就能喝到他和裴大哥的喜酒了。孟冬只是這樣想,卻不敢這樣和裴應川說。他趴在裴應川的背上,嘴角的笑意從未消失,連帶著說話的聲音都大了許多。
秦二郎自從蓋完火炕后就經常去南溝村里找周平,他二人的關系比之前好了不少。
小溪村的村民就這樣過著日復一日的平淡生活,裴應川和孟冬他們也不例外。
第116章 第116章 審判
“裴大哥, 等到春天了,我們在哪里開荒呢,是在原來的草屋旁邊, 還是在山坡下。”
“山坡下吧, 草屋處于風口處, 不適合拿來種莊稼,我們蓋房子的時候也要在院子前種些樹擋風。”
“好。”孟冬開始規劃起小山坡上的那片地, 哪一塊用來蓋房子, 哪一塊用來當菜地, 哪一塊用來養牲畜, 他都想好了。
“那我們要蓋幾間房子。”
“左邊是臥房,中間是堂屋,右邊是書房, 緊挨著門口再起一間做灶房, 狗窩就搭在墻角,茅房蓋在后邊。這樣可好?”
“好……要是以后住不下了,就挨著臥房再蓋一間。”
進城的路雖然有些遠且十分難走,好在他們倆不怕浪費時間慢慢地走, 走了一下午還是趕在起風之前進了城, 若是再晚上一兩個時辰,那天就要黑了。
進城之后, 他們倆發現城里幾乎沒有什么人走動,做生意的人也比之前少了許多。與村子最不一樣的應當是城里的道路, 一點積雪都沒有, 不知道是雪化了, 還是被人鏟干凈了。
裴應川牽過孟冬,按照記憶帶著他朝著官府所在的那條街上走去, 沿途還打聽了住宿的地方,最后終于在一家客棧安定了下來。
他們倆都是第一次住客棧,所以看什么都新鮮。裴應川多花了二十文,選了一間帶有爐子的房間,他們還可以在爐子上做飯吃。
這個房間不算很大,和窯洞差不多大,房間里只有一張雙人床,一個木箱子,剩下的就是那個小爐子了。他們的房間在最里側,很安靜。
孟冬幫著裴應川放下背簍,將東西一一擺放在地,兩人一起整理。他們帶的東西不算多,只有一床干凈的被子還有貼身的換洗衣物。
忙完這些后,裴應川帶著孟冬去了府衙,問過開庭審理的時間,辦理此事的衙役說讓他們明日中午提早在門口候著,準備好戶籍文書就可以了。
至于婚書,衙役說他們只能辦一件事,勸他們先把之前綁人的事處理好了再來領婚書,畢竟領婚書還需要等上十天半個月,讓他們把最緊急的事先給辦了。
孟冬得知后便開始勸裴應川,“裴大哥,那我們回村之前再來辦婚書的事。婚書我們可以慢慢等,我不著急。”
“那我們選個好日子,也省得今日這樣匆忙。”裴應川仍有些怕,他怕萬一府衙的人聽信徐家人的話,孟冬不僅討不回公道,還要被說成是徐家的孩子。
“好。”孟冬卻沒那么多擔憂。
似乎是因為今日是個難得的晴天,府衙門口等著許多人,大部分都是因為前些時候的大雪滯留在府衙里的人,小部分和他和孟冬一樣,是來辦事的。
臨走之前裴應川特意又去了門口的告示牌看了兩眼,沒看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上面只有官府施粥的告示。兩人便沒有久留,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便回去客棧了。
這一夜,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因為到了不熟悉的地方,孟冬一夜睡睡醒醒,難受極了。他睡不著難受,裴應川自然也難受,兩人就這樣熬了一夜,直至天亮時裴應川才把他給哄睡了一會兒。
等兩人睡醒時已經過了吃午飯的時間,最先蘇醒來的是孟冬,察覺到時間已晚的他匆匆忙忙搖醒了裴應川,兩人也顧不上吃飯的事了,連忙帶著戶籍文書趕往了府衙。
幸好他們去得還不算遲,一進府衙便有人來問了他們的情況,而后帶著他們去了一個小房間等待。
等待了兩刻鐘,裴應川和孟冬便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吵鬧聲。孟冬一下子就聽出了那人的聲音,正是徐大娘的,她此刻正在不斷地求饒,孟冬走出房門,遠遠地看了一眼,徐婆婆和徐老大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不一會兒便有衙役帶著他們去往公堂,路上還好心地告訴他們,徐婆婆和徐老大已經將之前的事都吐落干凈了,讓他們不必擔心。
“多謝這位大哥。”孟冬很感激這位好心人,而后他看向站在另一邊的裴應川微微點了點頭。
“裴大哥,我去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等著你。”裴應川松開了手。他與孟冬還未成親,也算不上親人,所以不能出面。
孟冬疊好戶籍文書,進了門。他知道徐婆婆綁他未成并不能嚴判,不過只要能讓他們也嘗嘗吃苦的滋味孟冬便覺得值得。
這大半個月兩人都在牢里挨餓受凍,日日待在陰冷不見天光的地方,自是吃了一番苦頭。他一想起便覺得夠解氣了。
孟冬一路垂著頭來到了堂前。他不敢亂說也不敢亂動,只依稀瞄了一眼堂上,那個官老爺留著胡須,看起來倒像是個清廉之人。
官老爺的聲音很嚴肅,孟冬聽著有些害怕,好在也不需要他出聲回答,只點頭搖頭以示回復。
徐家夫婦一直在不斷求情,他們也承認了那日的所作所為,不過卻一直狡辯說他是他們收養的孩子,當親生養的。因為這樣的話他們就是孟冬真正的親人,自然也算不上綁人的罪名了。
“我只是想給你謀個好出路,嫁個好人家,我養你這么多年,也不求你回報什么,一心想著把你送出清平村去過好日子,你居然這么想我。”
徐大娘一見他來便開始喋喋不休地為自己辯解,直到堂上的官老爺問她想把孟冬送到哪去。
此話一出,徐大娘立刻住了嘴,一個字也不肯多說了。
“你和徐老大在此之前曾經去找過一個劉婆子,那劉婆子做的生意想必你們知道的應該比本官清楚。”
“老爺,那都是為自己的兒女謀出路的……”徐大娘還想解釋,卻沒想到很快劉婆子就被帶上了上來。
聽著劉婆子的辯解,孟冬此刻才知道那兩人是想把他送去什么地方。劉婆子一出現,他的事就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堂上幾人一直在審問那個劉婆子,后來又陸陸續續帶來了兩人,孟冬直接被擠到了公堂一角,他低著頭也不敢亂看,瞄了幾眼才發現原來在他身后已經有許多人跪著了。徐大娘和徐老大竟然還是另一件案子的人證。
他越聽越是心驚,原來這個劉婆子做的是買賣人口的勾當,在孟冬之前她已經在清平村里買了好幾個哥兒和姑娘了,是徐大娘早前從石大娘那里得知了他的消息,又眼熱別人賣兒女得來的銀錢,這才想綁了他送到劉婆子那里去。
而劉婆子不僅買賣人口,也做拐賣的生意,犯的是砍頭的罪。
孟冬聽著身旁那些人哭訴的聲音,一動也不敢動。
半個時辰過去了,其他人都交代了,只有劉婆子還是不肯認罪,也不肯說出她運人的線路。
眼見事情就這樣僵持住再無進展,來了幾個衙役把劉婆子拖了下去,而后才開始審理剩下的事情。直到這時那官老爺似乎才記起了受害的孟冬和綁人的徐家夫婦,休息片刻后,便直接給徐家夫婦定了罪。
孟冬聽不明白那些一條條的律法,他只聽到了這兩人還要繼續坐一個月的大牢。
“冬哥兒他是我們的孩子呀,我們只是想送他去府城過好日子……”徐大娘還想辯解。
“孟冬的戶籍文書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他的住址和歸屬,如何成了你們的孩子。若是說不清楚,就和那劉婆子一樣,犯了拐賣人口的罪名。”
“是他爹親自把他交給我們,說是養不活了,要把孩子給我們的,村里人都知道的。”徐婆婆也蒙了,她原是想將孟冬留給自己兒子做媳婦的,養著便是了,怎么養孩子也要看戶籍。
官老爺也不想與她多費口舌,問清楚當年的經過后質問她有沒有給過孟冬父親銀子,可有收養文書。
徐婆子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又說給了錢又說沒給錢,還是徐老大打斷了她的話。
“當時這孩子生了病,眼看著就活不了了,他爹說是讓我們給他治好就把孩子給我們養,也沒什么文書。”
“未辦理收養文書,那孟冬便算不得你們的孩子……帶下去吧,換那劉婆子上來……”
孟冬能看得出來官老爺不想聽他們說話,也不想去查當年的事,所以才這樣草草結案。與他相比,那劉婆子的事才是大事,說不定辦好了還會升官。
好在最后的結果他是滿意的,那兩人還要繼續吃苦頭,可惜的是才關押這么短的時間,不知道他們出去后還會不會在清平村里待下去。
最好讓他們沒了面子,收拾東西離開村里,省得日后再去找他大哥的麻煩。
他和徐家夫婦的事算是有了結果,很快便上來兩個人把他和徐家人都給帶離了公堂。離開的時候,孟冬還聽到了劉婆子的哭聲,好像是動了刑。不過他一點也不覺得劉婆子可憐。
“你的心真狠,我們倆養了你十多年,花了不知道多少錢,你就這樣對我們,沒有良心。”都快被拖走了,徐大娘還是不放過孟冬,“你等著,出去后我就去找你……”
“你只把我當仆人養,這十年來我干了多少活,工錢你付給我了嗎?”孟冬也不怕他們了,徐大娘說一句他便回一句,直至將她堵得啞口無言。
“我等你們出來,到時候讓府衙的人看著,我們把這十年的銀錢一筆一筆算清楚。”
第117章 第117章 婚書
他不知道那兩人說他那時生病的事是真是假, 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他也不想去追究緣由。他想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去看看他親娘的故鄉。
“心狠, 沒良心, 這句話應該是我和我大哥說給你聽。”
“要是不想要讓我再去狀告你們, 毛驢和板車就當是我十年來做活的工錢。”
“清平村的位置我仍記得清清楚楚。還有,不再要去找我大哥了, 他比我心狠。”
“你知道你大哥在哪?”徐老大還不死心地想問。
“我知道, 但我不會告訴你們的。他也不想見到你們。”孟冬的聲音不帶有一絲感情, 反而有些恐嚇的意味, “做了虧心事,就不要怕有人半夜敲門。”
“你……”徐大娘還想再說些什么,不過還未說出口便被衙役帶走了。
大牢潮濕昏暗, 她并不想去, 所以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掙扎,直到惹那衙役不耐煩了,作勢要打暈她,這下兩人才老實了。
回去的路和來時的路不一樣, 他被帶到了另一個房間, 里面還有兩三個和他一樣年紀的哥兒與姑娘。孟冬好奇問了兩句,這才知道他們都是被劉婆子拐走的。現在正等著爹娘來接。
片刻后, 孟冬拿回了他的戶籍文書離開了房間,向著府衙外面走去。
不知為何, 他覺得頭昏腦花, 好似正在做夢一般, 攥著文書的手也在微微發抖,雖然正是冬日, 他的額前卻出了汗,風一吹全身上下都冷冰冰的。
直至此刻,孟冬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剛剛他竟對徐家夫婦說了那樣的話。那咄咄逼人的語氣,一點都不像他了,倒是和裴容很像。
他低下頭,抽出帕子擦了擦汗,來回走動兩步讓自己鎮定下來。捂著心口緩了一會后,他才將文書折疊整齊收了回去。
孟冬心里很舒暢,因為他給自己出了口惡氣。那日他受了欺負,一是因為受驚大意,二是因為再次見到這兩人他心中有些害怕,這才給了他們機會。
若是現在讓這兩人來算計他,最后吃虧的可不再是他了。
回頭望了一眼,空蕩蕩的院子里沒有其他人,他還能隱約聽見劉婆子的哭聲,很是凄厲。
裴大哥會在哪里呢,會不會是在外面等他。孟冬四處看了看,有些分不清里面的格局,索性徑直朝著外面走去。
他先是慢慢地走著,速度越來越快,最后變成了跑著。十來步后,他一腳跨出了大門。
一抬眼,正倚靠在府衙大門吹冷風等著他的,不是裴大哥還能是誰。
“裴大哥!”他喊了一聲,正倚在門口的人迅速向他看來,這一刻不用兩人多說。
孟冬把收疊整齊的戶籍文書遞給他,“都辦好了,他們要繼續坐牢,我還把他們罵了一頓。”
裴應川搖搖頭,沒有收,只站在孟冬身側為他擋風,“怎么罵的,若是不解氣,等他們出來的那日,我們去村里收些爛菜葉……”
“裴大哥,你要干嗎?”孟冬收好文書,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爛菜葉子很臭的,還會臟了我們的手。”他只見過村里的老婆婆會這么做,也不知道裴大哥是從哪里學來的。
“你放心,這種事我來就好。”
孟冬直視他,搖了搖頭。他可不放心,而且不至于為了這兩人臟了裴大哥的手。
“不用了,官老爺說,以后我就和他們沒關系了。對了,那個毛驢和板車算是他們付我干活的工錢,他們倆也同意了。”
“還是冬哥兒有辦法。”裴應川夸贊道。他不知道那兩人怎么肯松嘴的,看來孟冬有特別的方法。
他牽過孟冬的手,和他一起并肩同行,斂去剛剛的笑意,認真道:“對不起,沒能和你一起進去。”
“沒關系,我知道你會一直等著我。”孟冬攥緊了他的手,輕輕晃了晃。“裴大哥,這半年來,我每天都很開心,比過去的十幾年都開心。”
“嗯。”裴應川停了腳步,隔著帽子溫情地揉了揉孟冬的腦袋。現在的孟冬明顯十分興奮,也很高興,那便說明他應當沒有受委屈。別的,他等孟冬來告訴他。
時間不早,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兩人也沒有在府衙門口逗留,裴應川和孟冬商量過后決定就近找一家飯館解決晚飯。
雖然天氣不怎么樣,但是路上還是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裴應川帶著孟冬挑了一家店鋪,坐下后孟冬便開始點菜,裴應川則是問了下雪這幾日城里的情況。
“前些日子城里是滯留了許多人,不過每日都有官府的人在街口施粥,倒是沒餓死人,不過聽說啊……”小二注意到孟冬在場,特意放低了聲量,生怕嚇到他,“聽說凍死了好幾個人,發現的時候身體都硬啦,這雪真是……”小二隨意說道,之后便去查看孟冬點的菜。
“裴大哥,我們吃這個好不好。”孟冬想點的是燉菜,就是葷素都在一起燉煮的那種。裴應川看過后加了盤青菜。
這家店里可選的菜色并不多,小二解釋說他們店里的師傅年歲大了,所以做不來那么多的菜色。
菜一上來孟冬就抱著學習的態度研究一番,之后才肯拿起筷子夾菜吃。裴應川和他一起研究了一番,“看明白了嗎?”
孟冬搖搖頭,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做的,可是做出來一定沒有這個好吃。“裴大哥,我們回去的時候買一本菜譜吧。”
“好,閑暇時我多學一學。”
“我和你一起學。”孟冬總是很好學。
吃飽喝足之后也就到了回客棧的時間。他們計劃還要在城里待上兩天,趁著這幾日沒有雪先將婚書領了。裴大爺還傷著,他們倆誰都放不下心。窯洞那邊沒有人,孟冬也時常擔心那個姓孔的會去偷拿他們的東西。
許是因為心中的大事解決了,這一夜孟冬倒是沒有再睡睡醒醒了。他幾乎是一沾上床就睡著了。與之相反的是裴應川,他今日不知為何竟然失眠了。
上半夜他一直聽著孟冬的呼吸聲閉目養神,下半夜才勉強睡了一段時間。
雖然入睡的時間不同,兩人還是在差不多的時候同時蘇醒。趁著孟冬梳洗的時候,裴應川去往屋子最外處,將小小的木窗子打開了一條縫隙。
窗沿上已經積了一層薄雪,不過此刻并沒有下雪,道路兩旁也沒有清掃過的痕跡,應當是昨夜又下了一場雪。
從窗口吹來的冷風很快就將他吹得清醒起來,見孟冬走了過來,他很快將窗子關上了。
“裴大哥,你在看什么?”
“看看路上有多少行人,還有稍后我們去哪個吃食攤子上吃早飯。”裴應川轉身離開窗前,孟冬也停下腳步在床上坐下。
“要去外面吃嗎。”他在衣服口袋里找了找,找出了十幾文銅錢,“這次我來付錢吧。裴大哥,你想吃些什么。”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將婚書領了。”
這句話說出還沒到兩刻鐘,裴應川和孟冬就雙雙來到了府衙門前。兩個人只看著府衙的大門,不敢說話,和昨日的情況大不相同。
裴應川不知道自己緊張些什么,孟冬自然更不知道了。他們倆匆匆吃完早飯,連話都未說幾句就跑到了大門處,現下要進去了,卻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兩人對視一眼,裴應川點了點頭,將衣物整理了一番牽起了孟冬的手,同樣的,孟冬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兩人這才進了大門。
戶籍文書一應俱全,村長的擔保書也是按了手印簽了名字的,應當沒有別的差錯了。
辦婚書的過程要比他們想象得快一些,辦事的人只問了他們是哪個村的人,是怎么認識的,之后便收了他們的戶籍。
第一個問題他們兩人自是如實回答了,第二個問題孟冬則悄悄地撒了個小謊,只說他們倆是逃荒認識的,并沒有說裴應川的來歷。因為裴應川已經有了小溪村的戶籍,所以也不用再追究他之前的事。
說完這些后,管事的人就讓他們離開了,速度不可謂不快。直到走到門口,孟冬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裴大哥,這樣就辦好了嗎。過兩日我們就能來領婚書了?原來這么簡單。”
“應當是的,早知道我們應該早些來的。”裴應川認真道。
孟冬心情很好,忽然生出了玩鬧的心思,小聲道:“早些時候我還不喜歡你呢。”
“那冬哥兒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孟冬沒有理裴應川的提問,向前走了兩步,卻發現他沒有跟上來。
還未等他詢問出聲,余光中就先出現了一個十分相熟的人影,他仔細看起,好像是許久未見的溪哥兒,他身后還有一個他和裴大哥都不認識的漢子。
那個漢子走在溪哥兒身后,不時和他說著什么,還背著溪哥兒的藥箱,似乎很關注他。兩個人正一起朝著府衙大門走來。
見狀孟冬也顧不上和裴應川玩鬧了。
“溪哥兒!”他遠遠地喊了一句。
第118章 第118章 燒窯
正在行走的何錦溪立刻停了下來, 似乎是在疑惑聲音的來源。
孟冬看向裴應川,以眼神示意過后便跑著去找何錦溪了。
“溪哥兒,是我。”
何錦溪只疑惑了一瞬, 很快便循聲轉過身, 直到發現了孟冬和裴應川慢慢跟過來的身影才算安了心。“冬哥兒, 你們怎么來得這樣早,可是走夜路來的?”
“不是的。”孟冬迅速搖了搖頭, 生怕何錦溪誤會了擔心他們, “我和裴大哥前兩日就到了城里, 都是在客棧里休息的。”
“原來是這樣。”何錦溪微微轉身從身后那個漢子手中取來藥箱, 叮囑道:“回去時小心路滑。”此時裴應川也走了過來,何錦溪點了點頭打了招呼。
“溪哥兒,你也是。”
“嗯, 我會的。”何錦溪看向府衙大門, “冬哥兒,裴大哥,我今日來府衙是替程大哥辦理租賃文書的,還未辦成, 所以就不跟你們一起回去了。”
聽到此話孟冬終于放了心, 他還以為溪哥兒是和何大夫之間出了什么事呢。
“程大哥,他還好嗎?”裴應川不知道為何程世均會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讓溪哥兒來替他辦事。
“還好, 這幾日鏢局事務繁忙,他抽不出身。這位是鏢局里的鏢師, 與我一起來辦事的。程大哥想在城里做些生意。”何錦溪只能這樣解釋。
“溪哥兒, 天氣寒冷, 那你們快去吧。我和裴大哥也要去客棧里收拾東西了。”
何錦溪背起藥箱,點了點頭。幾人就這樣在府衙門口分別。
來城里這兩日孟冬把他想辦的事都辦完了, 所以一回到客棧便格外掛念窯洞,加上外面又開始下起了小雪,他生怕雪勢會變大,到時候兩人就回不去了。
當然,能讓孟冬最擔心的還是裴大爺和謝小三,裴應川同樣也放心不下這兩人。所以午時一過,趁著天色還好,兩人便收拾了東西出了客棧,一路往出城的地方走去,準備返回小溪村。
趕巧的是裴應川在城門口又看見了許久未見的李老伯,和孟冬一起上前同他說了幾句話,隨意問了問城里的物價,又在他那里買了一些胡餅才離開。
回村的路和他們來時一樣泥濘不堪。兩個時辰后,他們趕回了小溪村。
兩人先去了窯洞放好東西,見一切無恙后又去嬸子那里問了消息,得知村里這幾日并沒有發生什么大事,謝婆婆和裴大爺都還好好的。
之后裴應川又同嬸子買了些糧食,交代了徐家人的事這才離開。
等到再次回到窯洞時天色已經蒙蒙黑了。孟冬站在門口用樹枝抹去鞋上的泥巴,裴應川站在他身后排隊。兩人互幫互助終于將鞋底上還有窯洞門口的黃泥都給清理干凈。
之后的時間用來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自然是對窯洞進行大清掃。
灶火一升起來,裴應川便和孟冬一起用布巾捂住口鼻打掃灰塵擦洗家具。
此次進城,他們兩人沒了任何顧慮,到今日,寒冷的冬日也過去了一大半。
后幾日氣溫逐漸上升,山里的積雪慢慢融化,小河上的冰層也化成了薄薄的碎冰,再也沒有孩子敢去河邊玩耍了。
裴應川和孟冬也不用再擔心用水的事,小水洼又恢復成了之前的清澈模樣。這些水都是林子里的雪水融化而成的,清澈透亮,只是冰冷刺骨。裴應川伸手探過水溫,回來后那只手暗暗疼了一個晚上。孟冬有些生氣,說了他兩句。
等待天氣回暖的時間,他們繼續過著忙碌的日子,除去去城里領婚書的那日,他們兩個不是在裴大爺的屋子里看書,就是在鉆研瓷器。
閑暇之余,孟冬會和裴容還有小雙一起討論那些故事,裴應川則會時不時去后山近村處找找石頭,不是找瓷泥的原料,而是尋找蓋院墻所需的大石頭。他找來之后全都堆在了一處。等待日后搬運。
正式上,孟冬和裴應川在裴大爺的教導下,用了一整個冬日的時間來練習制瓷燒瓷。該教的方法和手藝裴大爺都教導完了,因著他有腿傷所以燒窯的事只能在口頭上指導他們,裴應川和孟冬自然又挨了許多罵。
裴大爺家門口有許多廢棄的土窯和磚窯,真正能用的只剩下一個小土窯,這段日子裴應川和孟冬一直都在這口小土窯前忙碌。
前些日子他們倆一起做了許多的蓮花茶碗,正好今日燒出來試一試顏色。裴大爺強調過這種碗的名字應當叫做刻花蓮瓣紋碗,不過他們倆叫蓮花茶碗習慣了。
“裴大哥,煤炭那么貴,以后我們要用煤炭來燒窯嗎?”孟冬幫他把蓮花茶碗一層層反著堆疊整齊。裴大爺特意交代過他們,如果燒得多的話,為了保持溫度均勻,所有的盤子和茶碗都需要反過來堆放在匣缽里,這樣才能保證瓷器的完整。
他們做的除了有蓮花茶碗,還有一些小玩意,比如給嬸子家兩個孩子準備的按照他們生肖做出來的小瓷蛇什么的,還有特意給裴容和小雙做的各種花紋的盤子。
有孟冬捏的瓷娃娃,還有裴應川做的杯子,林林總總加在一起也算不少了。
“還是用木柴吧,我們沒有多余的銀錢買煤炭。”正月都要過去了,天氣逐漸暖和起來,人們的衣服也越穿越薄,可是煤炭的價格依舊那么昂貴,雖說裴大爺說只有用煤炭才能燒出好看的白色,但是他們的荷包可負擔不起。
“蓮花茶碗,燒出來就算是青色的也很好看。”這一窯東西,用的釉料有兩種,用木柴燒窯溫度達不到,所以燒出來應該是白中帶青的顏色,應該還有很少一部分是黃色和紅色的。
“嗯。”孟冬點點頭,乖乖地坐在一旁看裴應川燒柴,他們可是把家里的柴都搬過來了。好在最近他們不用日日燒火取暖,省下來的柴火都可以拿來燒。
感受到熱浪一層層涌來,孟冬往后坐了坐,“裴大哥,這些瓷碗和盤子,還有之前的那些,都要拿去賣掉嗎?”窯洞里還堆有許多之前燒出來的失敗品,他們兩人猶豫著要怎么處理。
“等燒出來再看吧。至于之前的那些,等明日我去問一問葉大哥。”
孟冬說的失敗品都是些不上色或是破碎裂口的瓷器,大多不影響使用。裴應川計劃著低價賣掉。少部分不能用的都成了碎瓷片,等蓋房子時可以鋪在院子里做裝飾。
最初他們剛開始燒制瓷器時,燒一窯便廢一窯,孟冬覺得很可惜,裴大爺卻說這是正常的,說能讓他們多些經驗。
從火窯那邊傳來的熱氣越來越近,孟冬覺得自己的臉都被燙熱了,可是他還是和裴應川一起等待著。期間還聞到了奇怪的氣味,是從窯里傳來的。
“冬哥兒,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留下看著。”燒窯是個耗時的活,這才剛開始,還有得等,裴應川甚至計劃晚上就睡在裴大爺的灶房,這樣明早起來差不多就能燒好開窯了。
“那我先回去準備晚飯。你等我。”孟冬心疼他要熬這么久,還有些擔心。
“去吧,記得走路小心些。”裴應川要更擔心孟冬一些,在這里守著既無聊還要受熱,他早就想讓孟冬回去休息,只是放心不下他獨自一人留在窯洞里。
“我知道的,你快歇息,我很快就回來。”孟冬揮了揮手,快步跑走了。
許是因為天氣轉暖的緣故,孟冬看著要比過年的時候瘦了一些,下巴處的線條也變得更加明顯,無論是身形還是氣質都與之前大不相同。無論怎樣,健康就好。
裴應川默默地拿起手邊的素胚,對比旁邊放著的紙張上的花紋開始雕刻,這幾日他都在練習。
“裴大哥,是我。今天要燒到什么時候。”聞訊而來的秦二郎走至他身邊坐下。村里有什么新鮮事,他總要去看看熱鬧。
“應當是明日早晨,放心,我盡量小心些,不會把你做的那件給燒毀的。”有秦二郎在,裴應川稍稍偷懶了一會,仰躺在竹椅上揉了揉酸痛的后腰。
“燒毀了也是我的,我可不嫌棄。”秦二郎順手接替他的位置,開始往里加裝木柴,“裴大哥,這一窯燒的是什么,我娘說支持你的生意,讓我買些回去。”
“除了茶碗就是瓷盤,其他的都是小玩意。等出窯你來選一選。”
“那還是看看瓷盤吧,我們家不怎么喝茶,買了也用不上。”
“記上了。”裴應川沒想到東西還沒燒好,就已經賣出去一單了。
這幾日他的計劃就是做瓷買瓷,多賺些銀錢。他算過,之前做的那些殘次品和完好的若是能全部賣出應當能賺個幾兩銀子。積少成多,再不把那些處理了,他和孟冬就沒地方住了。
至于那些瓷器,他也可以提高價格,多做些精美的瓷器。只是要想多賺錢,就必須找到別的銷路。
不知他和孟冬做的這些在城里擺攤能不能賣得出去。價格和定價方面,還需要詢問裴大爺的意思。
這樣一來,他就沒有多余的時間準備蓋房子的事了。裴應川看向一旁玩得專注的秦二郎,一個想法涌上心頭。
第119章 第119章 打地鋪
“二郎, 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秦二郎當即丟了手中的木柴,一臉興奮地看過來,“什么事?莫不是想讓我來幫忙燒柴。”
“不是這個。”裴應川笑笑, 起身將他扔掉的木柴堆在一旁, 從中選出一根平滑的木頭后便拿起刻刀開始胡亂刻畫著, “天氣暖和之后我想砍些木頭蓋房子。不過最近這段時間燒窯的事離不開人,便想問問你是否有時間。”
“蓋房子?好說, 到時候我一定來幫忙。”秦二郎沒怎么當回事, 他早就計劃著了。
“二郎, 之前和你一起蓋火炕的那些漢子可都還在村里, 我想請你們來幫我蓋房子。”裴應川拍了拍秦二郎的肩膀。
“原來你是這樣打算的,不過有兩個漢子進城了,而且, 裴大哥, 我也不會蓋房子……”秦二郎有些糾結,他舍不下銀錢,卻又害怕辦不好事。
“村里不是有位泥瓦匠師傅,到時候我會把他也請來。”之前蓋窯洞裴應川就去請教過那個泥瓦工師傅。
“我都忘了。不過裴大哥, 我看齊家這兩日也要修房子, 你要快些,不然就找不到人來幫工。”秦二郎一拍腦門, 忽然記起了什么事,“不過你是才落的戶籍, 二叔應該會喊幾個人去給你幫忙。我娘說十幾年來村里都是這么互幫互助蓋起房子的。”
“既然你開了口, 我就去把人給你找好。什么時候開工來告訴我一聲, 保證給你蓋得結結實實的。”
“就這幾日吧。”裴應川思索了一會兒道。“工錢該怎么定,二郎你同他們商量商量。”
“行。我記下了。”
他們交談后沒過多久, 秦二郎便告辭離開去村里尋找干活的人,裴應川則獨自留在土窯旁邊繼續燒柴。除此之外的時間他便留在了裴大爺家的灶房里看書做瓷,或是批改學堂課業,總之沒有一刻是閑著的。
裴大爺的住處周圍人家很少,也沒有什么鄰居,所以很安靜。他很快就沉浸在了干活中。
傍晚時分,孟冬帶著做好的飯菜匆匆趕來,和裴應川一起在裴大爺家的灶房里吃完了晚飯。
洗過碗又洗漱完畢后,兩人商談夜里如何休息時產生了分歧。
“我要留在這里陪你。我不去裴容那里。”孟冬扭過臉,任裴應川怎么勸都不答應。
“地上那么涼,我夜里又要進進出出的,會擾你休息。”裴應川知道孟冬擔心他而且不想和他分開,只是現在情況特殊,何必讓他留在這里一起受罪。
“裴大爺也教過我的,我也會。上半夜我來守你去休息,下半夜換你來好不好。”孟冬鐵了心要和他一起留下來打地鋪。
“好。”裴應川即使無奈也只能答應,他拗不過孟冬。“我先去添柴,稍后換你來可好。”土窯前離不開人,現在又到了添柴的時間了。
孟冬點點頭,隨后便打開放在椅子上的包袱,用裴大爺家的竹席鋪在地上,之后才開始整理床褥,做完這些后他又去看了灶火,見一切安好才放下了心。
他只是見不得裴大哥那么辛苦罷了,裴大哥心疼他,他也心疼裴大哥。孟冬只難受了一瞬,而后他打開自己用以記錄的小本子,借著油燈和灶火的光亮開始思索故事。
他回想著剛剛那種難受的感覺,揉了揉眼睛,開始為本子上的故事想著后續。這是個傷心的故事,所以他悄悄地回想起自己傷心的時候,只有這樣他才會有故事的靈感。寫著寫著,紙頁上就多了幾滴淚水,他下筆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一刻鐘后,孟冬停下筆,翻過一頁。
這個后續他很滿意,裴容讀了一定會夸他寫得好。
“吱呀”一聲,裴應川借著火光走了進來,他洗了洗手,解開剛剛披上的外衣在孟冬身邊坐下,想要喚他去睡覺,然而他先注意到的是孟冬睫毛上的淚珠。
“剛剛……是我不好……”裴應川看著放下書本向他挪來的孟冬,暗自懊惱,他剛剛是否語氣重了些。
孟冬收好書本,疑惑地抬眼看他,見裴應川皺著眉頭立刻抬手為他撫平,“什么不好,裴大哥,是土窯里出了什么事嗎?”說完他感覺眼睛涼涼的,于是伸手擦了擦。
“我不讓你留在這里,是因為地上寒氣太重,對你的身體不好。明日我做張小竹床放在這,這樣你就能留在這里了,好不好?”
“不用了。我要和你一起睡。”孟冬搖搖頭,抓住裴應川的胳膊讓他躺下來,小聲道:“我們都領了婚書了,要睡在一起。”說罷他用手罩在裴應川眼睛上方,“快睡吧,上半夜我來看著。”
“好……”連日的勞累,裴應川早已疲憊不堪,他動了動頭去蹭孟冬的手心,計劃著后幾日的安排。一刻鐘后,又到了添柴的時間,孟冬這才輕手輕腳地從他身旁離開。
看著睡得正熟的裴應川,他小心地挪走了油燈。
夜里冷寒,坐在土窯前倒是不覺得冷,待久了便會渾身燥熱。起先孟冬還能忍受,只是半個時辰后他便覺得渾身不舒服,剛喝過水不久就會再次變得口干舌燥,只好添完柴后立刻跑開,去稍遠一些的地方等著。
不過他沒守多久醒來的裴應川就接替了他的位置。兩人就這樣又守了一個多時辰,孟冬最終還是忍不住打起了瞌睡,被裴應川抱去休息了。雖然沒睡多久,裴應川卻恢復了小半精力,用來守剩下的三個時辰足夠了,而且他也不忍心叫醒孟冬。
凌晨時分,天色未明。院子四周的樹上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幾只喜鵲,嘈雜又難聽的叫聲很快就吵醒了孟冬。窯洞四周的樹并不多,所以他從未被這樣難聽的鳥叫給吵過。
另一側的被褥上沒有睡過的痕跡,看來裴大哥后來沒有來睡過,也沒有如約叫醒他。孟冬收回目光胡亂地綁好頭發,跑去外面查看情況。
“裴大哥——”他跑得急,差點一頭撞在面前的人身上,只好收了聲急急忙忙停了下來。
“裴容?這么早,你怎么來了。”
裴容關好門連忙把孟冬的外衣給他整理好,“衣服都不穿好就這樣跑出來了,小心被凍著。”說罷他才開始解釋,“昨天我就得了消息,裴大哥這一窯會在今天早上開,所以我早早地就來了。”
“我剛醒,都給忘了。裴大哥呢?”孟冬著急道。
“在收拾那些燒好的瓷器,二郎也在。”
聽見秦二郎也在,孟冬只得乖乖地穿戴整齊,一邊同裴容閑聊一邊梳洗,收拾齊整后才和他一起出了房門。
“裴容,你和小雙的盤子是哪兩個,我給你們拿出來。”秦二郎朝裴容問道。
“我來找。”裴容擔心他分不出來,同孟冬示意后便快步朝秦二郎走去。
孟冬看著裴容和秦二郎交談的身影,放下了心。這樣一看他們倆應當都放下了之前的事。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向他走來的裴應川。
“醒了?有沒有覺得身上冷。”裴應川手上拿著一盞蓮花茶碗,見孟冬搖搖頭后才放心地拿給他看,“沒睡夠的話等回窯洞再說,稍后我們一起回去。”
孟冬點了點頭,他接過茶碗,放在手心里仔細端詳,“裴大哥,這個燒裂了,要是不漏水還是少收些錢賣掉吧。”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窯洞里都堆不下了。”裴應川撥弄了兩下孟冬頭上翹起來的發梢。
“我去幫忙。再燒一次我們就能趕著驢車去擺攤了。”孟冬說罷牽著裴應川的手和他一起將那些燒好的瓷器小心放好,收回灶房里。這些燒好的瓷器只是臨時放在這里,等過幾日他們還要搬走。
見他們說完了話,裴容幫秦二郎找到了小雙的盤子,便也去幫忙了。
“裴大哥,這盤子我就拿走了,錢先放這里。你放心,今天我就把人給你找好。”秦二郎見裴容已經在幫忙了,他也插不上手,便想著先離開。
“二郎……”裴應川剛想說不需要付錢,誰料秦二郎話音剛落就竄出去了。追是追不上了,只能計劃日后再給秦家送些別的東西。
“裴容,你能幫我和裴大哥把這些拿給嬸子嗎,這幾個是給嬸子他們留著的。”
“走兩步就到了,算不上幫忙。”裴容看著他們挑出來的那些有缺口的,有些好奇。“走兩步就到了,算不上幫忙。這些你們要怎么處置。”
孟冬回答道:“像這樣的窯洞里還有一些,我和裴大哥決定賤賣給村里人,五文一只,村里人挑剩下的,再留給葉大哥。”那些破碎的大多都是碟子和盤子,除了形狀稍有殘缺別的沒有什么問題,仍能正常使用,釉色也很漂亮。
“原是這樣,那我來挑一挑。”這些碟盤大多都是青白之色,但是花紋各不一樣,裴容挑了幾個喜歡的花紋,孟冬依舊沒有收錢。
“毛驢一直是你幫我們照顧的,怎好再收你的銀錢,什么時候裴大哥再開窯,你來挑一挑或是我提前給你留好。”
“不用了。”裴容想也沒想便拒絕了,“我也用不上那么多。毛驢好好地,板車也空出來給你們留著了。你和裴大哥不用擔心。”他整理好要帶的東西,繼續道:“那我先走了。”
第120章 第120章 春日
孟冬點點頭, 目送他遠去之后才來與裴應川搭話。
燒毀了的放在一處,稍后他們會直接拉去村里,那些完好的瓷盤瓷碗也會帶一些, 至于剩下的花瓶和罐子, 對村里人來說并不實用, 沒什么人愿意買也就不用帶了。
趁著今日時辰尚早,裴應川和孟冬一拍即合, 說做就做, 勢必要把這些日子做出來的瓷器先給賣出去一些, 這樣到時候去城里也輕松一些。而且, 這個冬天他們村和南溝村之間的關系緩和了不少,也不必躲著藏著去集市售賣。
孟冬負責清點,裴應川負責拉貨, 這樣分工最為合理。大半個時辰后裴應川從裴容家牽走毛驢帶著板車去了窯洞, 拿了一些之前做的,之后又返回了裴大爺的住處,將今天開窯的那一批殘次品和孟冬一起搬到了車上。
左右環繞了一圈,確認不會有掉落的風險之后, 兩個人才小心翼翼跟著驢車一起向村里走去。
當然, 快他們一步的秦二郎早早地就將消息告訴給了村里人。進村時兩人發現已有許多人坐在門口等著他們了。
“唉,川小子, 冬哥兒,停一停!”驢車還未停穩, 便有一位老婆婆追出來喊停了他們。
“停了……婆婆您來看看吧。”孟冬從驢車上跳了下來, 然而雙腳落到草地之時他的身子卻僵硬了一下, 追上來的老婆婆好心地叮囑他慢些。“小心些,你這孩子, 等車停穩了再下來。”
孟冬一邊連聲說是,一邊偷偷地去看裴應川。還好,還好,裴大哥還沒發現。之前他跳車時踩到了石子上,裴大哥叮囑他要特別小心,可是今日時間緊急,他又忘了之前的教訓了。
裴應川默默地將毛驢拴好,來到正和老婆婆攀談的孟冬身邊,趁著撿稻草的時候看了眼孟冬的雙腳,見他行走正常便也沒多說。
“婆婆,你看這幾個顏色如何,花紋也好看,五文一只,買一只我們便送一對竹筷。要是您買得多的話,我讓裴大哥再多送只碗。”孟冬很快便和老婆婆攀談起來,熟練地介紹著價格。
“五文一只,你們怎的賣得這樣便宜。我看也沒有哪里破了,都還好好的。”
“留給村里的都是這個價格,畢竟村里人和裴大哥幫了我們這么多。”孟冬將婆婆挑的三只碗和一只盤子都用稻草綁好,確認安妥后遞給了她,“婆婆,竹筷我也給您綁好了。”
這位老婆婆接了東西也沒走,而是和周圍正在等裴應川給他們挑碗的其他村民說起了話。漸漸地,他們這攤子上聚集了六七個人。有幾人是看人多熱鬧來聊天的,大部分是來挑碗碟的。
“裴兄弟,我想看看那些完整的,價錢上能否便宜些。”裴應川定睛一看,是之前和他一起去蓋草棚的漢子。
“好,都在這邊。”因著過兩日還需要請村里人去幫他蓋房子,所以價格上裴應川稍稍優惠了一些。那漢子也很領情,說是有事就去喊他幫忙。
人多的時候,裴應川就和孟冬一起忙碌,人少時他們也會和周圍的村民聊些糧食,種菜的事。裴應川很虛心,孟冬很好學,兩人從村里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那里學到了許多東西。比如怎么看天色,怎么伺候田地,怎么養雞鴨,去后山哪一片才能撿到菌子。
其中孟冬聽著最感興趣的還是養雞鴨的事,他會做雞食也會趕鴨子,但是細致的活他就不會了,徐家人不會教他。裴應川聽完后默默地想著要把雞圈蓋在什么,養鴨子需要有水源,他們就不考慮了。
“冬哥兒,我來問一問,有沒有紅色的或是花紋喜慶的碗盤。”交談間,許久不見的林哥兒忽然來到了他們的板車前。“我和顧大哥想多買一些留著成親的時候用。”
“林哥兒今日怎么出來啦,顧獵戶呢……”
林哥兒一現身,村民的注意力自然全都放到了他身上,說的話也大多與他有關。之后的場面也可想而知,交談的話題全都是林哥兒什么時候成親,還有他和顧獵戶要住在哪里之類的。顧獵戶常年不著村,大家都很好奇。
孟冬猜測林哥兒不喜歡這樣的場面,所以只點了點頭。“有的,晚些你來窯洞,我和裴大哥做了好多。”
“好,那到時候我去找你們。”林哥兒和周圍的人搭了幾句話,說了些成親的事便先離開了,看他的樣子雖有些害羞卻仍是十分高興。
兩刻鐘后,周圍看熱鬧的買東西的村民漸漸散去,裴應川盤點了數量,剩下的也不算多,他猜測葉大哥應當能收下,所以也不怎么著急。
沒人來問價,他們倆也閑了下來,索性去旁邊的人家借了兩只凳子坐在板車旁曬太陽。盤算著等到午時的時候去何大夫那里去看裴大爺和徐夫子,之后再回家吃午飯。
這幾日夜里仍和冬日一樣寒冷,但是白日氣溫越來越高,幾乎每天都是大晴天,裴應川覺得應當有二十五度左右。他和孟冬寧愿白日里熱著也不愿意減衣服,倒春寒的時候容易感冒,他們倆可不想再病一場。
孟冬從荷包里掏出他做的瓷娃娃把玩不停,時不時地和裴應川“炫耀”一番。就裴應川的審美來說,他做的這個瓷娃娃和年畫里的胖娃娃一樣,雖然沒有五官,但是紅紅的臉蛋看起來格外可愛,而且通體圓潤,拿在手里很舒服。
“到時候我多做一些,等到有廟會的時候就能帶去賣掉。”孟冬摸了摸娃娃光滑的頭頂,遞給了裴應川,卻看到他和自己做了一樣的動作。
日頭越升越高,周圍聊天的村民都離開了,只有零星幾個人會來板車前問價,不過來了一個人一口氣買了十只碗,裴應川又送了他一只。
這個大客戶走后,他們就沒什么生意了。孟冬倚靠在裴應川肩膀上,拿起他的小本本胡亂寫寫畫畫,構思著他的小故事。想起前幾日做的蓮花茶碗,他萌生了一個想法,能不能寫一個瓷器化成人的小故事呢。
不過他現在坐在這里什么都想不出來,所以收起了小本本,轉而讓裴應川教他認字。
“裴兄弟。”前方突然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孟冬立刻坐直了身,和裴應川一起看向來人。
“葉大哥,思流。”裴應川和孟冬看清是誰之后立刻起身迎人。見狀葉長生連忙快步走來,“裴兄弟,哥兒,今日生意如何,可都賣出去了。”
“哪里能都賣出去,還剩有許多。”裴應川回答道,孟冬也連忙指給他看,“葉大哥,你看,這邊剩下的是盤子,這邊是瓷碗和竹筷。”
“你們還送筷子?也是,還省得大家自己做筷子了。”因著要談正事,葉長生就松開了牽著葉思流的手,很快這孩子便跑到裴應川和孟冬身邊,很是聰明地替他爹爹談起了價格。
“裴叔,冬叔叔,能不能給我和我爹算便宜些……”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葉長生打斷了,“你爹還沒說話呢……”
葉思流癟了癟嘴,專心去聽他爹講話了,不過還時不時地同裴應川和孟冬說些他認為的新鮮事。
“瓷碗三十七只,一只六文,瓷盤二十八只,一只十文。好,我記下了。”葉長生再次確認了數量,又看過品相后便和裴應川一起將剩下的東西都帶去了他家里。
三人約定好,葉長生付一半的銀錢,剩下一半還是用糧食抵。因為這么多瓷碗瓷盤,葉長生一趟肯定賣不掉。之后裴應川和孟冬又在葉長生家里買了些雜貨,減去這些之后還剩有兩百文,糧食他們順便也一起帶了回去。
不過現在也不著急回去,他們還要去看裴大爺和徐大夫。
裴應川在前面牽著毛驢,孟冬則扶著板車對著銀錢。他們今日在村里賣掉了六十多只碗,三十多只盤子,午后林哥兒還要再買一些。加上賣給葉大哥的那些,一共得了一兩多銀子。不過村里人的生意也只能做這一回了。
孟冬數好銀錢又塞放回了荷包里。“裴大哥,明日要去城里嗎?我們今天賺了一兩銀子,不知道明天會有多少。”
“只多不少,放心吧。”
“那我當真了。”孟冬說著快步走到裴應川身邊,和他一起肩并肩地行走著。“早些賺夠錢,我們就能早些蓋好房子。”
“今天下午我們一起去竹林里砍竹子。”孟冬興奮道。
“還是先歇息半日,明日要起早,很辛苦。”這幾日孟冬和他都很疲累,以他的身體素質還能再抗一抗,可是他舍不得孟冬跟他一樣辛苦。
同樣的,孟冬也心疼他,無論他做什么,他都要跟著。
“好呀,那我們今天可以多睡會兒午覺。這兩日草屋那邊開始長草了,我要去給那些花除除草。”話剛說完,孟冬就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
“那我再去準備些瓷泥。”
“都說了要休息了,裴大哥你和我一起去草屋除草。”除草不費什么力氣,碾瓷泥才累人呢,孟冬才不會讓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