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們國家老一輩的人總喜歡送見面禮,習慣就好。”沈姜回頭看了一眼抱著禮物山的愛德華。
嘖嘖,這沉重的愛。
她沒有要幫忙的意思,“我當時也是這么過來的,走,我帶你去公司薅一波羊毛。”
“還有啊?!”愛德華艱難地從旁邊探出一個腦袋。
“唉,反正阿叔們和姑姑們有錢有閑。”沈姜哼著小曲走在前面。
沈知蕓派來的車子在別墅區門口,愛德華把禮物在后備箱碼好。
兩個人來到烏托邦的樓下,沈姜很少來公司總部,她抬頭看了一下公司的未來式設計,頂部是一個巨型3D懸浮屏,里面放著烏托邦宣傳動畫。
“看起來還不錯。”沈姜昂起頭觀看那段視頻,周圍時不時出現打卡的游客,還有習以為常的本地人。
她看到公司樓下有一個坐在地上的老人,周圍的保安連扯帶拽也趕不走,“那個阿婆在做什么?”
沈姜本想跟吃瓜群眾一樣在旁邊看戲,但想到這是沈知蕓的公司,良心發現上前制止,“怎么了?”
阿金抬起頭,看到那張相似度極高的面孔,他兇惡的表情秒變,“小老板,救救我救救我!!!”
“你看起來不像是需要救援的人。”沈姜對比了自己的細胳膊細腿,阿金膀大腰圓的身材,“她是誰?”
“她是……”
“你就是沈知蕓那個侄女?”老人看到沈姜,在地上賴著換了一個姿勢,“你姑姑的公司靠我的女兒賺錢,喝我乖女的血,吃她的肉,連基本的贍養費都不出,你們還是人嗎?!”
“誒?”沈姜迷惑地撓了撓腦袋,“我怎么不知道烏托邦是靠一個人養活。”
港娛整片天空都是烏托邦掌控,歌星影星一抓一大把,擁有港臺整片江山的版權,老太太真不怕得罪人嗎?
老人看到沈姜發呆,她不死心的想上前扯住對方的衣服。手剛碰到一小塊布料,整個人就被踹開。
沈姜一臉癡呆地看向冷著俊臉的愛德華,好家伙,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一個都沒有。
“離她遠一點!”愛德華字正腔圓地開口。
老人直接躺在地上嗷嗷叫喚,一個勁兒喊殺人啦,烏托邦謀財害命。
“這老太太多大了?”直覺告訴沈姜,這不是第一次。
阿金一臉難以描述的神色,“九十五了。”
完美地詮釋禍害遺千年。
“看起來還挺健康的。”聽聽這中氣十足的吼聲。
沈姜看到有人舉起手機開始錄像,“公司不派人管一下嗎?”
“不,反正她很出名,全香島都認識她。”阿金無所謂地搖頭,言外之意就是不用管。
“所以這位老神仙是誰?”沈姜看到吃瓜群眾看好戲的表情,只有她一個人蒙在鼓里的感覺好難受。
“覃美金。”
沈姜低頭想了一下,“這名字有點耳熟。”
但她的確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倚老賣老的老太。
大腦悄悄地提醒道:‘梅麗芳。’
沈姜恍然大悟,“她是梅姑的親生母親?”
阿金厭惡地點頭,他在這里干了好幾年保安,偶爾遇到梅麗芳下班,這位天后平易近人,沒有一點大牌架子。
他更惋惜對方有一個吸血鬼母親和吸血鬼大哥。
雖然梅麗芳現在混得很好,但是她本可以活得更好。
覃美金見沒人搭理她,于是嘴里各種污言穢語脫口而出,朝著沈姜和愛德華席卷而來。
沈姜粵語就是半吊子水平,她扭頭跟男孩對視,“你聽得懂嗎?”
普通話一知半解的愛德華誠實地搖頭,“布吉島。”
“是不知道,不是布吉島。”沈姜順口糾正他的口音。
“讓她在這里玩吧,我們上樓。”
離開前,沈姜拍了拍阿金的肩膀,“辛苦你了。”
她的那張臉就是最好的通行證,一路走來沒有任何人阻攔,沒有人上前問她是否有預約。直接乘坐電梯來到頂層董事長的辦公室。
她透過落地玻璃窗看到正在辦公的沈知蕓,站在外面敲了敲玻璃,我來辣!
沈知蕓抬頭就看到侄女整張臉貼在玻璃上,臉上的肉壓成餅狀,忍不住笑出聲,連忙讓兩個人進來。
她讓助理去沖泡兩杯果汁,“怎么突然想到來公司?”
“啊,我是來帶愛德華認人的。”沈姜臉色坦然地說道。
沈知蕓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上次帶小八來也是這么說。”
她不懂一只狗怎么還要見面禮,不過小孩堅持那只狗是她好大兒,從公司那些老人手中要了不少好東西。
換成人類的話,薅羊毛好像變得更合理了。
不過小朋友知道自己的狗哥哥事跡嗎?
沈知蕓看了一眼愛德華那張陰郁脆弱的臉,可能知道了也會縱容,甚至還主動上手幫忙。
早晚寵出毛病,不僅老的寵,小的也寵。
沈知蕓完全忽略自己才是沈姜最大的靠山和金主。
“其實還有一件事……”沈姜磨磨唧唧地說道。
沈知蕓立馬明白了,她讓助理帶著愛德華去見見長輩。
沈姜看著愛德華戀戀不舍的目光,“去吧,一會兒我去找你。”
等到門關上后,她覺得自己先要拋出另一個話題,再出其不意問自己想知道的東西。
“對了,剛才我在下面遇到覃美金了。”
“嗯。”沈知蕓并不感到意外,畢竟她前腳剛把老太趕出去,后腳侄女就上來了,按照對方賴好幾個小時的性子,碰面的幾率是百分百。
“她前幾天偷了阿梅一堆貼身衣物,把它們放在網上拍賣,還向阿梅的極端粉絲出售私密物品。”
“這也太不要臉了吧!”沈姜嘴角下拉,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無恥的人。
“我把那些衣物收了回來。”沈知蕓把手搭在扶手上,放松地轉動老板椅。
“沒有給錢?”沈姜覺得姑姑嘴里的收可能不那么溫柔。
“是的,要是給錢她還是這種態度嗎?”沈知蕓嗤笑一聲,她不僅沒給錢,還把錢給當地混混,狠狠地揍了梅啟明一頓,其中一個能消停一陣子了。
“那可不一定,有的人越給錢越得寸進尺。”沈姜撇了一下嘴巴,這種人已經從根子里就腐爛了,無藥可救,只有死亡可解。
沈知蕓當然知道,但是她不可能跟自己侄女嚼舌根,只是摸了摸小孩的腦袋,“不錯,有長進。”
“我這么多年娛樂圈不是白混的好嗎?”沈姜晃頭抖掉腦袋上的那只手,她覺得時機差不多了。
“姑,你認識何逸禮嗎?香島房產大亨的兒子。”
“認識啊,烏托邦當時還是從何家手里盤下來的。”沈知蕓想也沒想回答道。
這個是香島商圈眾所周知的事情,大部分都在感嘆她的好運,一塊不起眼的地皮愣是成了港娛的核心,塑造了一手黃金時代。
沈姜內心的石頭落地,看來真的有這個人啊,不過聽姑姑的意思對方還活得好好的。
“你怎么突然問起他來?”沈知蕓第一次見侄女對生意感興趣。
沈姜喝了一口桌子上的果汁,“只是突然想起來我小時候跟何逸禮一起被綁架,想問問他的近況。”
沈知蕓動作頓了一下,“綁架?”
“對,我全都想起來了。”沈姜覺得自己差不多想起了大部分事情,四舍五入就是全部。
“但是,何逸禮跟我們是同輩人。”沈知蕓直視那雙跟她相似的眼型,“你們年齡相差二十歲,怎么可能認識小時候的他。”
沈姜手里的果汁濺出來幾滴,落在腳下深色的地毯,留下深一度的印記。
“什么?”
沈知蕓在電腦上挑出何逸禮的照片,一個發福微禿的中年人,“這個就是何逸禮,他跟你爸爸同一年出生。”
“但是我的確被綁架了啊。”沈姜激動地站起來,她再次摸上自己頭皮的傷疤,證明不是自己的臆想。
“冷靜。”沈知蕓站起來按住沈姜的肩膀,她注意到小孩微紅的眼眶,“我知道你沒有撒謊。”
在對方無助的目光下,她輕嘆一聲,“你小時候確實遭受一場綁架。”
在得到姑姑肯定的說法之后,沈姜平緩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臟,她重新坐回沙發。
沈知蕓坐在她旁邊,“老太太當時帶你在公園玩,一個孕婦摔倒了,你太姥姥心善,立馬上前扶她,一眨眼你就不見了……”
“她當時急壞了,到處拉著人詢問,最后在一家連鎖酒店門口的攝像頭發現一個男人抱著你的身影。”
“我們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飛快報案,當時榕城正在整頓打拐團伙,警局很快就立案了。”
“那兩個人不是普通的綁匪,曾經綁架過一個紡織廠老板的兒子,拿到一筆贖金后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周之后在紡織廠老板的老家發現了他兒子的尸體,已經泡發了。”
沈姜感覺自己腳底升起一股寒意,“他們是有預謀的綁架?”
“對,你跟我長得太像了,他們認出來你跟我有血緣關系。借助港媒小報發了一條索取贖金的信息。”沈知蕓安撫地拍了拍沈姜的后背。
“他們留下的線索指向大名府。”
“是我媽媽的老家。”沈姜反應過來,“警方結合他們之前的綁架規律,以為綁匪會把我往北方帶。”
沈知蕓點了點頭,“誰都沒想到……”
“他們會選擇臺島。”沈姜接著她的話說了下去,“那警方按照錯誤的方向追查,我最后怎么獲救的?”
“不是警方救了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哈?”
“你剛才說漁船上遇到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對嗎?”
“是啊,我記得很清楚,他告訴我他是何逸禮。”沈姜用力點頭。
“他才不是什么何逸禮,他是其中一個綁匪的兒子,兩個大人做計劃,小孩充當受害者,讓真正的受害人放松警惕,目的是防止人跑掉。”沈知蕓面色平靜地說出真相。
“你想知道你是怎么獲救的嗎?”
“那個小男孩在追你的過程中跌下山崖,其中一個綁匪瘋了,另一個至今不知所蹤。”
“你順著河流沖到下游的人家,一個洗衣服的嬸子把你撈上來送到了當地的醫院。”
“你在醫院昏迷了七天,醒來之后什么都不記得了。”
“我們為了避免讓你受到第二次傷害,隱瞞了這件事。”
“信息量有點多。”沈姜按住太陽穴,她要慢慢捋明白,“這個經歷真的比小說還要豐富。”
“是啊,當時醫生都說你活著就是一個奇跡,你的身體各項數值都不合格,有幾項甚至快要跌破醫學最值。”沈知蕓輕輕抱住侄女,她看著面前這個活蹦亂跳的小孩,無法想象對方不在人世的情景。
她把下巴抵在沈姜的頭頂,“當時線索斷了的時候,你媽媽當場暈了過去,你太姥姥眼睛哭壞了眼睛。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
“我記得之前太姥姥的視力特別好,可以看清很遠的東西。”沈姜溫聲說道。
小時候的謎題終于解開,難怪后面太姥姥再也沒有拿起繡花針給她繡衣服。
第182章
沈知蕓蹙起眉頭望著自家侄女,“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沈姜拍了拍腦袋,“我只記得當時我跑出廢棄的工廠,在逃亡的過程中被絆倒,最后跌下了山坡,頭撞到一個石頭上,然后徹底失去意識。”
她到底是怎么來到河邊順流而下,自己都解釋不清楚。
“不過,另一個綁匪至今沒有被抓住,沒問題嗎?”
“他要是還活著的話,差不多六十多了,柳明綁架你的時候已經五十四歲。”沈知蕓試圖用自己手上的勢力追查其下落,但是對方就像人間門蒸發了一樣,怎么也找不到。
記憶的拼圖逐漸補全,就差最后一小塊。
‘我昏過去的時候,發生了什么?’沈姜詢問自己的大腦。
‘你海馬區那部分記憶出現破損,它正在修復,全部想起來還需要一點時間門。’大腦回答道。
沈姜看著杯子中的水面,上面倒映著她的臉,‘直覺告訴我,補全那一塊拼圖,我就能找到置我于死地的副人格。’
她確信沈知蕓已經告訴她全部事情,“姑姑,我去看看愛德華那邊怎么樣了。”
“去吧。”沈知蕓想到自己放到一半的工作,就沒有繼續把沈姜留在辦公室。
她找到在外面等候的助理,“小羊姐姐,愛德華在誰那里?”
楊舒語看到縮小一號的頭頂上司,壓住心里的興奮平靜地說道,“塞爾斯先生現在在Edison那里。”
她好想在私密群里嗷嗷幾聲:小老板好可愛,親親小臉蛋=3=
“Edison……是Edc嗎?”沈姜頭頂的警報器嗡嗡作響。
“啊對,說是要教什么東西。”楊舒語看到小老板臉色變得陰沉,周身的粉紅泡泡立馬被戳破,她仿佛看到了上司在辦公室大發雷霆的樣子。
“他能教什么東西?!攝影技術嗎?”沈姜咬牙切齒地說道,問完他們所在位置之后就快步殺了過去。
‘嗚哇,同樣一張臉生氣都是一樣的嚇人。’楊舒語站在原地打了個寒噤,連忙回到自己的崗位,以便響應上司的呼喚。
烏托邦地下一層設置了酒吧,專門供藝人來疏解壓力。
此時厚重的木門被一只腳踹開,把里面的人嚇了一跳。
白天吧臺基本沒人,沈姜看到另一個長相端正的俊臉,心里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有第三個人。
她看到陳冠希把手搭在愛德華的肩膀上,笑容壞壞地說著什么,“你們大白天在那里勾勾搭搭做什么?!”
陳冠希看到后輩那張怒氣沖沖的臉,好像看到某些家長面對帶壞自家孩子的壞人。
“我只是講一些香島值得玩的地方!”
“你笑得那么蕩漾……”沈姜臉上寫滿了懷疑。
“我不是一直這樣笑嗎?”陳冠希冤枉地喊道。
“阿祖?”沈姜求證地看向呉彥祖,在那張正氣的臉上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放松緊繃的神經。
她湊了過去,“不好意思哈,冤枉你了。”
“我好歹跟你父母差不多大,你就不能把對哥哥的十分之一尊重分給我?”陳冠希碰了碰手里的雞尾酒。
“不行啊,你跟榮叔差輩份了,我叫你叔,不就平白給發叔他們降輩分。”沈姜讓調酒師給她調一杯干馬提尼。
“你剛才跟蕓姐在辦公室里聊了那么久,有聊什么?”
酒調好之后,沈姜抿了一口,“工作上的事情。”
“如果感覺太累的話,就來香島吧。”呉彥祖對老板最近一段時間門頻繁往返洛杉磯的原因有所耳聞,他注意到后輩眼底的青黑,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對方的場景。意氣風發、桀驁不馴,有著對世界宣戰的野心。
他不明白對方為什么放棄日韓蒸蒸日上的事業,跑到沒有任何根基的好萊塢,“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年輕一代的影響力你說第二沒人敢說自己第一。”
“別人都是先接到一兩部好萊塢的劇本,才下定決心去進軍。你還年輕,機會多的是。”
“你來港娛,我罩著你,帶你飛。”陳冠希附和道。
“噠咩,沒有挑戰的人生毫無意義。”沈姜喝完杯子里的酒,就抓住愛德華的胳膊,“我們先走了。”
陳冠希朝著兩個人的身影說道,“見面禮下回給孩子補上!”
沈姜踉蹌了一下,她回過頭,“不需要,Run啊!”
等到門合上之后,陳冠希無奈地聳聳肩,“這孩子真是……”
“你不想想你送的啥,妹仔能不有陰影嗎?”呉彥祖想到同僚送給小朋友的見面禮——《如何避免被壞男人騙到的三十種方法》。
“那好歹是我親自總結出來的,原本想留給我女兒。”
“我覺得Edison挺好的。”愛德華小聲說道。
“他的腸子比我奶奶最花的那件襯衫還花。”沈姜踮起腳,兩只手放在愛德華的臉頰上,“不要跟他玩。”
愛德華望著那雙干凈明亮的眼睛,他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不一會兒就聽到自己的聲音。
“好。”
回去的路上,他們在走廊里見到大街小巷音像店經常出現的身影。
“黎叔~”
黎明轉過身就看到熟悉的人,原本冷淡的臉上立馬浮現慈愛的笑容,“哎呀,妹仔!”
“又長高啦,一年前你才到我這里。”他在自己肩膀處比劃了一下。
“沒啊,只是今天鞋底有點高。”沈姜把身后的愛德華拉上來,“這是我兒子,愛德華·塞爾斯。”
她看到黎明眼神變得驚悚,連忙解釋道,“我在洛杉磯的養子,不是我生的。”
“你嚇我一跳。”黎明拍了拍沈姜的肩膀,他對于這個同鄉出身的后輩一向上心,“到我辦公室里玩嗎?”
“黎叔,我已經二十一歲了。”沈姜尷尬地撓了撓額角,她想到自己年少輕狂把黎明辦公室里整瓶果酒當飲料喝下去,最后呼呼大睡的場景,“六年前只是一個意外。”
“你多大在我眼里都是孩子,走,帶你孩子一起去吃好吃的。”
一路上,黎明詢問了沈姜最近的狀況,對方一一作答。
兩個人在黎明辦公室呆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
離開前,黎天王叫住沈姜,“出門在外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寧惹君子,不惹小人,他們到時候在小報上一陣亂寫,亂七八糟的名聲就給你安上了。”
“你知道小報怎么寫你嗎?他們說你就是新一代的Edison。”
沈姜腳步停住,“黎叔,我罪不致此啊。”
黎明看到后輩一臉難以描述的神色,他‘啊’了一下,“只是一個比喻的說法。”
“差遠了,他搞過的靚妹比天上的星座還多。”沈姜眉頭抽了一下,她十三歲的時候還在研究競賽題,對方十三歲都在為愛鼓掌。
“對對對,我們妹仔是好孩子。”黎明安慰地摸了摸沈姜聰明的小腦袋瓜。
在電梯沈姜越想越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港媒里變成第二個陳冠希。
‘我現在二十一了,連個對象都沒有。’
‘我跟他之間門唯一的相同點就是懟狗仔和記者,但我從來不爆粗口。’
‘我也不喜歡拍攝奇奇怪怪的私房照,沒有奇葩的Xp,除了偶爾去酒吧放松一下。’
‘到底是怎么聯想到一起的?’
她把自己跟對方做的事情對標,連對方一半都趕不上,心里有些郁悶。不知道是10年之后人們的道德觀念變強,還是社會對男性的寬容。
‘我敢肯定,要是無縫銜接交男朋友,港媒的措辭可要比現在還要臟。’
“我覺得是風格。”愛德華輕聲說道,他看著電梯的數字變成一。
“嗯?”
“你們身上都有一種玩世不恭的氣質。”愛德華沒有說的是,他覺得兩個人都長了一副會辜負別人的相貌。
“我覺得我跟痞這個字不沾邊。”沈姜碰了碰自己的臉,她成長經歷跟陳冠希完全不同,書香世家,父母恩愛,遵守禮儀。
“我只是猜測。”
“猜測得不錯,下次不許再猜了。”
兩個人走出烏托邦的大門,覃美金已經離開了,只剩下一小塊過于干凈的地面,上面有衣服蹭過的痕跡。
沈姜轉身看向未來式的大廈,她覺得姑姑一定有集郵或者是收藏之類的愛好,要不然香島的兒子、香島的女兒、香島天皇巨星、四天王等都拉攏到一個公司。
‘這么星光熠熠的巨艦,真的不會盛極必衰,沉沒到血本無歸嗎?’
‘這塊地皮的風水很奇特啊。’一道聲音在腦海里響起。
‘這跟風水有什么關系啊,親愛的道長。’沈姜眼前浮現一個穿著道袍的意識體,她沒想到某個平行世界自己竟然拋棄了唯物史觀,潛心研究玄學。
‘風水學中把宅邸分為八宅,大門向南,坐落北方,公司正門有水源……’
沈姜看向門口那座大理石噴泉,好像是姑姑覺得太空曠了,買了一個放在那里當裝飾。
“……四象破除,本來是一個大兇的方位,無論在這里蓋樓,還是開公司,輕則破產,重則殞命。”
沈姜一直覺得自己這個道系意識體神神叨叨的,但突然想到剛才跟沈知蕓聊天的時候得知這塊地皮之前是一座大型商場,僅開一年就倒閉了,在這個繁華的商業街看起來有幾分古怪。
‘你的意思是,本來開任何公司都會倒閉,但是姑姑簽下一批天王天后,他們的星光跟中和了兇象,所以烏托邦的事業才會蒸蒸日上?’
‘對……如果是正常的宅邸,太多的星光會把本元壓壞,讓公司破產……’
‘收,你可以停下了。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唉,真的不跟我學一下道學嗎?’
‘不,我信仰馬克思主義。’
愛德華看到女孩一直保持昂頭的姿勢,他學起對方的動作,沒發現任何東西。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擦玻璃的阿叔。”沈姜指了指大廈上面的工人,“好像蜘蛛俠。”
第183章
“必須回去嗎?”愛德華眼巴巴地看著監護人一臉堅決的表情。
“Yep!”沈姜重重點頭,“你是學生,開學了不上課在外面野,這叫什么話。”
她在愛德華身上過足了當家長的癮,原本還在意對方生長在美國,應該學會美國家長的教育方法,但后面就變成自己的一套教育體系。
“而且你馬上要參加Act和Sat考試,現在抓緊復習,爭取考常青藤。”
Act和Sat指的是美國高考,兩項考試被美國所有四年制大學承認,兩者考試日期、題型、判卷標準和分值構成都不一樣,但對錄取大學來說具有等同效力。
考生可以同時報取兩門考試,最后選擇其中最高的成績申請大學。沈姜研究了一下洛杉磯當地的考試體系,她代入自己國家,大概就是高考考兩次。
她決定都給孩子報上,最后哪門高選哪門去申請大學。
“才不是,還有一年時間。”愛德華不高興地皺起眉頭,跟女孩呆久了,他發現自己某些小動作在跟她同化。不過他并不反感這種相似。
“時間就是金錢,笨鳥先飛。”沈姜從小到大就聽街坊鄰居對小孩子叨叨這幾句話,她直接拿過來用。
尊龍站在一旁,他把愛德華拉過去,“孩子還小,別給他這么大壓力。”
沈姜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于是上前給男孩一個擁抱,“一路平安,下飛機給我發短信。”
愛德華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胛處,“嗯,記得回我消息。”
沈姜目送著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航站樓,她轉回身看向不遠處的經紀人,再三確認,“你真的不回家過年嗎?”
農歷新年馬上就要到了,勞莫跟著她整整一年,作為一直跟著自己的老員工,不介意給他一些福利,“回來給你漲工資,從我的片酬里扣。”
勞莫習慣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老板給的足夠多了。”
他的工資跟工作室其他人不同,支出走的烏托邦員工通道,自己的薪酬基本上跟公司里天王巨星的經紀人等同。
“你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雖然我在國內的咖位比不上大前輩,但是我國際咖位還是能有得一拼的。”沈姜想了想自己的兩座獎杯,她在日本發展的時候再也沒接觸過歐洲三大,只拿了日本三大的新人獎,“韓國三大我有大鐘和百想,跟日韓兩個國家的同輩人相比都更勝一籌。”
“我的基礎薪資跟那些老人一樣,不包括年終獎和紅包。”勞莫神色淡定地解釋道,他能獨立在香島寸土寸金的地段買房,想想也知道老板每年給的紅包有多豐厚了。
“你以為單憑你文藝片的片酬可以支付整座工作室運轉嗎?”
“姑姑給你們墊錢了?”沈姜只專注拍戲,對自己的片酬一點都不上心,“我賺的是美元,也不夠嗎?”
“你的片酬是十萬美元。”
“哈?”沈姜呆住了,“你確定沒有少說一個零?”
根據她在網上了解,好萊塢大牌明星的片酬單位是千萬起步,她可能就是對方抹掉的零頭。
勞莫認真地點了點頭,“拋去公關,納稅,還有飲食等閑雜費用,你兩部電影下來到手就是十萬美元。”
“并且這是公司多次協商得到的結果,綜合你的票房和獎項獲得考據,《罐頭》一開始給出的片酬是五萬美元。”
沈姜揉了揉太陽穴,“我記得場務助理的工資平均九萬美元。”
“你終于可以意識到片酬這種東西,已經讓我很欣慰。”勞莫平平無奇的語氣打破了熊熊的蜂蜜罐。
“文藝片演員的片酬好低啊。”沈姜嘆了一口氣,她想到什么又重新抬起頭,“只有我這么低,還是都這么低?”
“不只有你這么低。”
經紀人委婉的話語讓沈姜明白過來,“文藝片不代表片酬低,只是看演員下菜。”
十萬美元,她給愛德華交學費的錢都不止十萬美元。
她不死心地問道:“難道沒有什么可以提高片酬的方法嗎?”
“有,第一種是跟制片人簽下協議,電影票房賣座決定你拍電影得到的片酬,第二種是選擇叫座率高的商業大片,在大家面前混個臉熟,提高自己的知名度,間接地提高自己的片酬。”
“下次接劇本按照第一種來談判吧。”沈姜對于自己電影的票房心里還是有數,不是票房靈藥,也不是票房毒藥,基本上都可以定位在預估的票房。
“好的,我們快要檢票了。”勞莫指了指機場的大屏。
沈姜點點頭,“我們走吧。”
兩個人登上前往臺島的飛機。訂機票之前,沈姜斟酌著把自己小時候被綁架的事情跟經紀人講了講。
“突然刺激自己的大腦,會不會對你有什么損傷?”勞莫當時聽完藝人那段離奇的經歷,他又驚又怕,飛快地接受她失憶的信息。
“不知道,反正腦子里的淤血正在化開,遲早都要想起來。”沈姜用力搓著自己的腦袋,她最近總感覺頭顱隱隱發痛。
如果按照大腦說的那樣,她記憶區的鎖相當于血塊,淤血消失,鎖也會自動消失,那段記憶就可以被讀取。
‘這樣太慢了,我無法保證比她更快一步。’沈姜默念道。
‘你不妨試試我的符紙。’道長意識體不死心地勸說。
‘不需要,謝謝。’沈姜上次喝完她給的符紙水,直接失眠了兩天。
道長期期艾艾地抱著自己的拂塵,‘我保證這次一定畫對了,那個清醒符只是意外。’
沈姜只好轉移話題,‘我讓你盯著屠夫,她那里有什么異常?’
道長就是她派去盯屠夫的人選,之所以確定對方是意識體,因為某次噩夢中,她的胸口插入一柄桃木劍。
‘她每天都在大廳里,我不敢看太多次……’
沈姜腦袋上飛過一排烏鴉,‘你這個慫包,還不如音樂家。’
‘她身上殺孽太重,會讓我不舒服。’道長見主體臉色變得不好看,繼而慢吞吞地補充道,‘我每天早晚都觀察她一次,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只是屠夫好像跟電競選手玩得很好,兩個人經常呆在一起。’
‘我知道了。’沈姜垂眸沉思。
香島到臺島只需要一個多小時,兩個人下了飛機之后,找到提前包好的車,徑直前往臺東山。
車外的景色一點點從熱鬧的街市駛向僻靜的山脈。
“你們不像是去旅游的誒。”中年司機透過車前鏡觀察后座的乘客,男士一身西裝打扮,讓他想起了電視劇里總裁身邊的特助。另一位乘客整張臉被漁夫帽遮擋,戴著寬大的口罩,看起來神神秘秘的。
“對,我們是來探親的。”勞莫禮貌地回答道。
路途中司機向兩個人搭訕幾次,在男士那里得到不冷不淡的回答之后就不自討沒趣,靜靜地把車開到臺東山的山腳。離開前,他看在豐厚的車費上告訴兩個人山腳哪里可以吃飯。
勞莫記下了司機嘴里農家樂的位置,就拿出準備好的登山杖遞給沈姜,“我們上去吧。”
他走了一段路,發現藝人還佇立在剛才的地方,“怎么了?”
“只是心里有點恐慌。”沈姜看著面前那座出現在她夢中的山脈,當年她就是在此九死一生,為自己爭奪一線生機。
“不怕,我在你旁邊。”勞莫摘掉眼鏡,露出一雙瞳色很淺的桃花眼。
沈姜跟了上去,“你不近視,摘下眼鏡更好看,為什么要一直帶著眼鏡?”
“喜歡。”勞莫一手登山杖,一手瑞士刀,在前面開路。
他們一路聊天向上攀爬,最終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來到那處荒廢的倉庫。
沈姜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她仿佛被釘在原地,鞋里灌鉛,無法再往前走了。
勞莫耐心地站在她前面兩米遠的地方等候,終于看到女孩鼓起勇氣踏出第一步。
他神經緊繃地注意周圍的風吹草動,原以為自己不會再用到這種技能。
“嗚啊!”
“沒事,是松鼠。”勞莫舉起手里的手電筒往陰影處一照,他舉起自己手里的登山杖,“你握著它,我先進去。”
沈姜立馬握了上去,經紀人身上安全感順著細桿傳到她身上。
“它還維持著你逃跑的樣子。”勞莫看到倉庫里堆積的木板,他冷靜地拿出手機拍照取證。
“畢竟我一直沒有想起來,警方無法得到任何信息。”沈姜看著倉庫里堆積的落葉,新的、舊的、腐爛的混合在一起,發出一種說不出的怪味。
她在腳下找到了綁匪留下的塑料飯盒,大自然無法降解,只能任憑它扎在土壤里風吹雨淋,變得臟兮兮。
“這里的信息已經讀取完了。”沈姜踢開落葉,找到墻角的粗麻繩,上面沒有丁點損壞,明顯是當初有人幫她解開。
勞莫根據沈姜說的來到她跌落的地點,“這里嗎?”
“對,我記得這棵樹。”沈姜把手搭在旁邊的歪脖子樹的樹干上面。
“你之后一定醒來了。”勞莫肯定地說道。
“嗯?”
“這一條路上沒有河流,河流在另一邊,而且再往前面就是太平洋。”
沈姜順著經紀人手指的方向,“你覺得我當初昏迷后又醒來了,并且往綁匪一開始跑的方向跑去?”
“是的,那條路可以通往山下的人家,正常人第一反應都是去有人煙的地方求救,而不是靠海的那一端。”勞莫扶著樹干,他在腦海里標記了農家樂的位置。
“可是我仍然想不起來。”沈姜抱著頭緩緩蹲下身子,她的腦袋沒有一點反應,疼痛都沒有。
第184章
勞莫站在斜坡頂上,接著還沒有落山的太陽,他觀察附近的地形,這一條路沒有經歷過人工改造,完全是原始狀態,一個六歲大的孩子選擇這條路的原因是什么?
人類的本性是趨利避害,除了這條斜坡之外,還有另外幾條可以通往山下的方向,為什么當時沒有被選擇?
他發現沈姜不知道什么時候松開了他的登山杖,蹲在一塊不規則的巨石旁邊尋找失去的記憶。
勞莫握著手中的登山杖在下面劃拉幾下。
嗯?
他用腳踢開上面的落葉,露出一小塊碎石,趁著沈姜注意力放在石頭上,勞莫蹲下身撿起一塊石子。
碎石表面呈現暗灰色,不屬于臺東山的礦物質,之所以出現在這里……
勞莫用力踩了踩腳下的土地,只有一個不規則的圓圈,出了圓圈之后就沒有那種石子。
由此可以推測這里原先是一個陷阱,后面用石頭填上,他心中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唉,你說柳明到底躲在哪里,這么多年一直沒有發現他的身影。”沈姜揉了揉蹲麻的小腿。
勞莫看著面前那雙干凈明亮的眼睛,他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腦袋,“誰知道呢,或許被老虎吃掉了。”
“馬上就要天黑了,我們下山吧,這里沒什么好看的了。”
沈姜猶豫地環顧四周,她沒想到在這里一無所獲,經紀人下一句話打消了她的遲疑。
“你可以問一下當年把你打撈上來的人家,說不定可以找到更多的線索。”勞莫覺得自己演技也挺不錯的,腳下用力踩了踩填好的陷阱,裝作不經意把落葉撥回原先的位置。
現在不是旅游旺季,山下的民宿基本上沒有人,勞莫選了一家看起來干凈整潔的農家樂。
農家樂老板娘熱情地招呼著兩個人,林彩娟端上一碟清爽的涼拌菜,“這些都是院子里種的,綠色無添加劑,吃過的人都說好吃。”
沈姜小聲道謝,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入口中,入口是酸辣嗆人,到了后面變得甘甜,吃起來挺下飯,當小零食吃也沒問題。
勞莫沒有動筷子,他神色平和地跟林彩娟聊天,“您家的民宿看起來挺新的。”
“哪有啦,已經好幾年了!”林彩娟連忙擺手,她掰著手指算了算,“我們家民宿在零四年的時候開業,現在已經……”
“快十五年了。”沈姜輕聲幫她補充上,原來小時候的臺劇源于現實,老板娘說話的口音跟當時的臺劇一模一樣。
“對對對!”林彩娟點了點頭,她趁此機會光明正大端詳男人身邊的女孩的臉,“你這孩子長得好水喔。”
“水?”沈姜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勞莫溫聲解釋,“夸你長得漂亮的意思。”
“謝謝。”沈姜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
“但是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你。”林彩娟放下手里的活計,坐在兩名客人對面的位置。
“大概我是演員,您可能看過我的電影。”沈姜沒有大明星的自覺,她活動地點定位在海外,零宣傳的緣故,國內不認識她的人有不少。
“不,我在現實見過你。”林彩娟肯定地說道。
“我是第一次來這里啊。”沈姜下意識脫口而出,說完之后覺得有哪里不對,還沒等她補充,就看到勞莫舉起手里的手機。
“您是不是見過這個人?”勞莫把屏幕朝向她。
林彩娟立馬認出來了,“噢,是沈老板!”
她神色激動地看向沈姜,“你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
沈姜猝不及防被人捏了捏臉,但感受到對方沒有惡意,她也沒有輕舉妄動。
“沒想到你都長這么大了!”林彩娟喊著廚房里做飯的老公,“天宇吶,你快過來!”
林彩娟的老公鄭天宇罵罵咧咧地走了出來,“還差一道菜沒有做好,一天到晚的,沒有奧客就不要打攪我!”
林彩娟沒有理會他的抱怨,“你還記得這個娃娃嗎?”
沈姜看著眼前腦袋锃亮留著一字胡的男人,“您好?”
“這……這是那個!”
沈姜跟勞莫圍觀了夫妻倆興奮的舉止,她靜靜地等兩個人冷靜下來。
林彩娟興奮勁兒過去之后,講起了十多年前的事情。她語速飛快,夾雜著臺灣腔。
沈姜讓大腦錄音,自己現場聽了個大概。林彩娟就是當年救她的那位婦人,她獲救之后,沈知蕓給了林彩娟一大筆錢,夫妻倆用這筆錢開了現在這家民宿。
“……我把你抱上來的時候,差點以為你過身啦,送到醫院搶救了好幾天,后面就來了一大批黑衣人,他們把你帶上直升機,說是要去大醫院搶救。”林彩娟感覺那一幕就像發生在昨天,“本來以為事情結束,沒想到一個月后,沈老板親自來這里道謝,還給了我們好大一筆錢喔。”
“那筆錢可以填滿整個屋子!”鄭天宇手足舞蹈,他們一輩子住在山腳,沒見過世面,但是這筆錢讓他們的兒女走進城市,最后出國留學。
“滴水之恩應當涌泉相報。”沈姜微微頷首,錢沒了可以繼續賺,但生命只有一次,“這是你們應得的報酬。”
“哎呀,我們總覺得當時就就是那么隨手一幫,哪個人看到小孩子都會去救的。”林彩娟不好意思地扯了一下身上的圍裙。
“非常感謝您當時救了我。”沈姜耐心地聽著林彩娟講著當年的事情。
“……有人說山上出現老虎的身影,我們都不敢去溪邊洗衣服,要不是平常去的地方沒有地方,我是肯定不會到山下去洗。”林彩娟滔滔不絕地說道,“村子里的青壯年舉著火把去山里挖洞,要把老虎打掉,還請了獵手。”
‘難怪會有專業的陷阱,原來是偷獵者……’勞莫低頭喝了一口杯中的茶,他看向一旁抓耳撓腮的鄭天宇,“請問你們后來有把那個陷阱填補上嗎?”
“沒有誒,那條路我們不會走,游客一般都是走人工臺階,樹干上做了標記,目前沒有人出過意外。”
第185章
沈姜躺在民宿的床上,腦子里回想著林彩娟說的話,一定有哪些線索被她忽略了。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把身上的棉被往上拉了拉,閉上眼睛來到宮殿。
她需要找屠夫問點事情,沈姜一邊思考一邊拉開了門,猝不及防被迎面而來的熱氣嚇得往后退一步。
眼前的場景不是陰暗濕冷的牢房,而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過高的溫度使她眼前的空間像發生扭曲。
‘這是什么鬼地方?’沈姜皺著眉頭把腦袋探進去,熾熱的太陽刺激著她的皮膚。
“你來這里做什么?”一道清冽的聲音在她右側響起。
沈姜扭頭就看到一個跟自己長相一樣,皮膚是小麥色的女孩,她反應過來這是意識體Or副人格的房間。
“我來找屠夫。”
“這里是二樓,屠夫在我樓上。”女孩放下肩膀上跟大炮一樣的攝像機,從口袋里掏出東西丟了過去,“你要不要來我這里轉轉?”
沈姜手忙腳亂地接住,定睛一看是一瓶防曬霜,“在這種環境涂防曬霜也會曬黑吧。”
“涂防曬的目的是避免皮膚曬傷,不是曬黑。”攝影師一臉無語的表情。
沈姜聞言把防曬霜涂到自己的皮膚上,涂完之后才想起來,“我在自己的地盤也會曬傷嗎?”
“你只要相信環境是真實的,大腦反饋神經會折射給你心理預期的感受。”攝影師走到一輛山地越野車,把攝像機放到后備箱。
“實際上溫度可能比你感受到的還高,但是你現在承受的溫度是你在現實中遇到的最灼人的紫外線強度。”
“哦豁,好神奇啊。”沈姜踏入攝影師的地盤,“你是那個拍攝自然紀錄片的導演?”
她跟在對方身后,爬上那輛高大上的越野車,“你的裝備好酷。”
攝影師腳踩油門,駕駛著越野車沖了出去,厚重的車輪帶起一片塵土,“好好享受非洲大草原的魅力吧。”
沈姜搖下車窗,哪怕車子開得飛快,撲面而來的空氣也是熱的。
“塞倫蓋蒂大約有七十種大型哺乳類動物和五百種特有鳥類,每隔半年會有一場動物大遷徙。”攝影師神采飛揚地講述著大草原的一切,“你正好趕上一個狷羚部落遷徙。”
沈姜聽著不遠處的蹄聲,“它們來了嗎?”
“嗯,不過前幾天有一只雌性狷羚產子,不知道她會選擇拋下孩子離開,還是哺乳過后再離開。”攝影師轉動方向盤,把車停了下來。
草原的天空和大地分界線格外明顯,沈姜跳下車差點踩到一只滾糞球的屎殼郎,她眺望遠處集結在一起的狷羚部落。
在非洲大草原這種地方,哪怕是動物園中最不起眼的食草動物也要比動物園中的獅子老虎漂亮。
“它們看起來生機勃勃,這是一個危險和美麗并存的世界。”
攝影師聽罷扭頭看向她,“你要不要湊近看看?”
“它會不會頂我肺?”沈姜看著狷羚那對彎曲的角,這是賴以生存的武器。
“不會,在草原上吃飽的肉食者都不會對人類出手,只要你不招惹它們。”攝影師沒有帶上攝像機,她穿著一件普通的格子衫和工裝褲,在陽光下散發著一股野性的美感。
沈姜想到那些拍攝野生獅子的攝影師都快要把自己的長鏡頭戳到野獸的臉上,對方也沒有把他怎么樣,于是放心地跟了上去。
“那個是小狷羚的媽媽。”攝影師站在沈姜身后,把手放在她腦袋上扭轉方向,“就是那只身上有一道傷口的雌性狷羚,昨天它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跟一只落單的鬣狗搏斗。”
沈姜瞥向不遠處的灌木叢,那里有一只走路搖搖晃晃的小狷羚,“那是她的孩子嗎?”
“嗯,不是很強壯。”攝影師點了點頭,大草原的食草動物基本上一生下來就是一場生死劫,守在附近的各種獵食者對幼崽虎視眈眈,只要幼崽一離開母親的視線,它們就把那只幼崽變為自己的腹中餐。
狷羚的壽命在11-14年,長到最大體重需要四年,大部分母狷羚會把孩子分娩在灌木叢,只有哺乳的時候才會出現。不知道是不是眼前這只小狷羚過于孱弱,它的母親一直沒有離開它太遠,甚至沒有拋棄它。
小狷羚沒有感受到部落中焦灼的氣氛,它邁著自己的小細腿一蹦一跳,看起來被媽媽保護地無憂無慮。
它甩了甩自己的小腦袋,走到兩位人類腿邊舔舐著自己的毛毛。
沈姜見狀忍不住彎下腰,想要感受一下小狷羚的手感,誰知她的手穿了過去,“咦?”
她再次伸出手,發現自己竟然穿模了,小臂從小狷羚的尾巴出來,半個身子埋入對方的身體。
“你碰不到它們的。”攝影師覺得年輕的自己好傻,一件簡單的事情還要試兩次。
“為什么我可以摸到動物救助者的邊牧,還有馬術選手的小馬,卻摸不到眼前的小羚羊?”沈姜疑惑地直起身。
“那是因為她們潛意識把貓狗和馬看作自己的所有物,自然可以讓你觸碰到,而草原的生靈不屬于我,它們是自由的,所以我們都碰不到它們。”攝影師解釋道。
沈姜看見狷羚族群的首領踏了踏腳下的土地,豎起耳朵,“它在警惕。”
“距離這里五百米處有一只落敗被趕出族群的獅子,它已經好久沒有進食了。”攝影師腳踩一塊巨型巖石,用望遠鏡觀察周圍的情況。
沈姜低頭就看到小狷羚朝著她歪了歪腦袋,好像在說:你是誰呀?
‘毛絨絨的幼崽就是世界的瑰寶。’她蹲下身跟小狷羚對視,“小家伙,你不快點躲起來嗎?”
小狷羚搖了搖尾巴,蜷縮成一團隱藏在半高的灌木叢里,自身的皮毛跟周圍的景色快要融為一體。
母狷羚逃走前擔憂地望去一眼,但還是在同伴的催促下離開了。
不一會兒,瞎了一只眼睛的雄獅從灌木叢中探出頭,它翕動著鼻翼,嗅著附近食草者的氣味,只發現一堆沒有規律的腳印。
它很快就發現了隱藏在灌木叢中的幼崽,雖然不大,但是饑腸轆轆的雄獅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它張開血盆大口朝著幼崽咬去。
小狷羚即使起身,避過了雄獅的血口,它奮力向前方跑去,用盡全力為自己博得生機。
餓昏了的雄獅連忙跟了上去,似乎要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吃下那一口肉。
“它要被吃掉了。”沈姜想著剛才跟小狷羚建立起來的聯系,不忍地撇過臉。
“在生死存亡之際,什么都有可能發生。”攝影師呢喃道,“千分之一,萬分之一,那也是概率。”
“它們身形差異明顯,幼崽怎么能跑過一個成年的野獸。”沈姜蹙起眉頭,把目光投向追逐的兩只動物。小狷羚跑得比她想象的還要快,但也逐漸落入下風,雄獅咬住了它的蹄子。
就在她以為幼崽要被一口吞掉的時候,突生變故,小狷羚用另一只可以活動的蹄子狠狠踹向雄獅完好的那只眼,就在食肉動物發出哀嚎那一秒,它掙脫束縛,跑到了狷羚部落里跟母親會和。
一堆成年狷羚就是天然的保護傘,瞎了兩只眼睛的獅子再也無法靠近,只能趴下龐大的身軀等待死亡。
目睹了一場逆風翻盤,空氣中的血腥味讓大腦興奮勁頭一直沒有下去,沈姜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好……好刺激……”
她看到落敗的獅子,“這樣的話,獅子就要死了。”
攝影師看到主體糾結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你真的是溫室里長大的花朵。”
“種族之間的狩獵,物競天擇的原始社會,每天都有新生和死亡,正因為這些生物的存在,才讓大草原變得多姿多彩。”
她見沈姜依舊在憐憫那只瞎了眼睛的獅子,“那么我要是說,它之前為了加固草原的統治,咬死了附近一帶獅群里的雄獅,還有雄性幼崽,導致近幾年非洲獅數量銳減,你會不會沒有那么惋惜。”
“我現在好一點了。”沈姜看著遠處的小狷羚,它正享受著母親的投喂。
“我想幼年期創造奇跡的狷羚,未來一定可以成為一個族群的領袖,它會比自己的父親強壯。”攝影師溫聲說道。
“但愿如此。”沈姜登上越野車,讓攝影師載著她回到剛才的入口處。
“謝謝你讓我近距離觀看一場無與倫比的演出。”
沈姜緩緩合上眼前的木門,小麥色的意識體微笑著坐在駕駛座上朝她揮手道別。
這時候,她跟下樓的屠夫打了個照面,“我剛想找你。”
“正好我也有事情找你。”屠夫停下腳步,她看向沈姜身后的門,“你剛才在攝影師的房間?”
“本來想找你,沒想到錯了樓層,來到她這里了。”沈姜摸了摸手臂上厚厚的防曬霜,總感覺自己肉眼可見黑了一個色號。
“你有什么發現嗎?”
“那倒沒有,只是圍觀了一場世界頂級獵食者和最弱小的食草者之間的較量。”
“最后食草者被吃掉了?”
沈姜微笑著搖頭,“并沒有,食草者反殺。”
“超級刺激,你可以想象嗎?一個幼崽從成年獅子中逃脫,間接地造成對方死亡。”
屠夫沒興趣聽年輕人叭叭,“噢,出乎意料的結局。”
沈姜見她不感興趣,于是就岔開話題,聊起今天在山上的發現。
第186章
“我在廢棄倉庫周圍沒有發現陷阱,民宿的老板說村民沒有填上它……”沈姜坐在屠夫房間的床板上說道。
“你覺得有人再次造訪那里嗎?”
“也不對,我被綁架的地方沒有任何變化,跟我夢中的場景一樣。”
沈姜支起下巴,“我在想何逸禮墜崖和消失的陷阱有什么聯系?”
“一個六歲的孩子填不上陷阱,但是再加上十歲的孩子,這件事可以完成的吧。”
屠夫表情出現少見的呆滯,“你的意思是,你跟何逸禮一起殺死柳明?”
“原本我不認為年幼的孩子可以殺掉一個成年人,但是看到狷羚和獅子,我就不那么想了,剛出生不久的食草動物都可以痛擊成年雄獅,有著聰明的大腦的人類為什么不能做到狷羚一樣的事情?”沈姜腦袋發暈,但她還是讓自己冷靜下來。
“人類之所以跟類人猿區分開來,就是因為在自然界進化出了思考的大腦。”
“求生是天性中的本能,我無法保證自己在絕境中是否還能意識到文明社會的律法。我相信人性本惡。實際上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不過不想接受事實。”
作為一直相信自己是守序中立的人,讓她接受自己是混亂陣營花了很長的心理建設。
屠夫比本世界的自己更能看得開,“現在還有兩個疑點:副人格是誰,她為什么會自殺?”
“她一定是道德感極強的人,我身上一部分偏執分出來凝聚在她身上,她在進行一場審判。”沈姜抵住額頭說道。
“可是當時的你才六歲,做出一系列的事情都是自保,柳明本身就是人渣,她有什么資格審判你。”屠夫眉頭緊縮,她握緊拳頭錘向墻壁,“她有什么資格審判我們?”
“這一切都得把她找出來才知道真相。”沈姜雖然沒有死亡,但是對于意識體還是能身同感受,“她一定當過律師或者是法官,就像《無人生還》里的法官一樣。”
“外交官,她在進入外交部之前是律師,畢業于政法大學。”屠夫陰沉地說道。
“不要沖動,她是主謀的話,一定還有幫手。”沈姜按住屠夫抽刀的手,她看向鐵窗外面蒙蒙亮的天空,“黎明馬上就要來了。”
“我該離開了。”
上午十點的時候,包下的出租車準時停在民宿門口。
勞莫手里擰著林彩娟送給他們的醬菜,“嬸子,您送到這里就行了。”
林彩娟依舊熱情地把兩個人送到車門口,臨走前還不忘記摸了摸沈姜的腦袋,“有空來這里玩啊。”
沈姜微笑著點頭,跟著經紀人鉆進出租車后座。
“想不起來也沒關系,你是受害者。”勞莫從車窗玻璃上看到藝人憂心忡忡的臉色。
“我怕自己做錯了事,萬一它無法補救怎么辦?”
“即使你犯的是刑法里的錯誤,未滿十二周歲殺人都不需要付任何法律責任。”勞莫掏出一個橘子剝好皮遞給沈姜。
“吃吧,世界上那么多惡童沒心沒肺活得好好的,你這算什么?”
沈姜掰了一瓣橘子吃了起來,酸酸甜甜的果汁緩解了她暈車的難受。
“你回香島還是回洛杉磯?”
“不,去滬市。”沈姜一口一口吃完手中的橘子,“米津的演唱會在三月份,我答應好他要去當壓軸嘉賓了。”
“然后回美國繼續治療,看看有沒有新的劇本。”
“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像接戲?”
“不管怎么樣,生活還是要過下去。”沈姜想把退圈的打算說一下,看到經紀人認真的神色,又咽了回去。
“說起來你大學的學業是不是荒廢了?”
\沒有,我加入了一個數學研究項目,每一個階段發研究進程。\
“那你考試怎么辦?”
“你沒發現每年我回國的日期都在大學期末考試月嗎?”
勞莫仔細想了想,品牌拍攝日期的確是在六月或者七月。
“我跟克里斯蒂安提起過這件事,他讓公司把京城總店的海報拍攝時間定在了考試月。”沈姜絲毫沒有作為乙方的意識,反正合同里沒有禁止條例就說明可行,當甲方的獨生子好處就在這里。
“他竟然同意了?”勞莫懷疑這么平易近人真的是頂奢做得出來事情嗎?
“為什么不呢?”
2019年3月19日。
“看起來人還挺多的嘛。”沈姜坐在車里看到梅賽德斯文化中心外面站滿了來看演出的粉絲,她透過防窺膜觀察來來往往的人群。
“人家現在很火的,油管日語歌排名前五名一個人獨占了好幾首。”勞莫坐在駕駛座上說道。
“所以當初公司要是簽下他,一定是筆穩賺不賠的決定。”
“不要想了,老板只喜歡日本女星。”
“但還是要加入新鮮的血液吧,總不能一直靠明菜阿姨和泉水阿姨。”
“老板沒想過闖日,簽下兩位歌姬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打開櫻花市場。”
“但是港娛不需要新人嗎?據我所知,除了我這個走后門的,2012年之后,再也沒有加入過新人。”沈姜聽著車中播放的粵語歌,男聲溫柔深情地唱著‘春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
“你覺得公司里的巨星們沒有扶持新人嗎?”勞莫按掉車里的音樂播放器,“經濟、網絡、流行多方面引發的連鎖效應,娛樂圈審美降級的不僅僅是港娛。”
“這首歌我聽到一半,你關了干啥?”
勞莫抬了抬下巴,“廣場現在沒人了,你還不去后臺準備?”
沈姜低頭看了一下手表,演唱會已經開始了,難怪外面都空了。
她連忙拉開車門朝著后門走去,但走到一半又折返,來到正門拍了一張花環的照片。
化好妝之后,她站在舞臺底下可以聽到上面的歌聲,“他不互動的嗎?”
一般來講,演唱會時間大概在兩個小時,歌手會在臺上跟粉絲互動,做一些小游戲,一是拉近彼此的距離,二是恢復一些體力。
“我很少見到聊天這么尬的明星,是因為外國人的緣故嗎?”做引導的工作人員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
“不,在日本也差不多……”
場內的燈光暗了下來,大家習以為常,畢竟切歌換屏幕都需要準備時間。
米津玄師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碰了一下,“嗯?”
“水。”沈姜把手里的礦泉水遞了過去,“你嗓子啞了。”
“聽起來會不會很難聽?”米津玄師抿了一下嘴唇,他擔心辜負粉絲的心意。
“沒有,聽起來反而更有感覺,只是擔心你的嗓子會受不了。”沈姜大概統計了一下,唱了二十多首,休息時間幾乎只有切歌的那一分鐘。
“這個前奏好像是《月夜見》?”前排的女孩小聲跟朋友說道。
“誒,是白寶那首嗎?”唐跳跳激動地捂住嘴巴,她不是米津玄師的粉絲,只是為了陪朋友來看演唱會。
“噢,我忘了你是白歌的大粉頭子。”方辭看到她矜持的表情一下子破裂,自己追星只是買一兩張喜歡的專輯,而好友追星比她投入得多,甚至關注偶像的線下行程。
“我只是好久沒有聽到女鵝的消息,有點緊張。”唐跳跳平復了一下心情,自從白歌跑到好萊塢之后,行程變得更難追,日韓好歹可以坐飛機去看,但是到了美國之后就沒有公開行程。
“說起來我也好久沒有白歌的消息,她不會是得罪人被公司雪藏了吧?!”方辭搞過日娛,自然知道這股清流,別人家地盤囂張完還能積攢一批粉絲,簡直是不可思議。
唐跳跳捏了捏好友的耳朵,“你別瞎說,白寶會一直走花路。到了新地方可不得先從十八線做起。”
“好吧好吧。”方辭偏頭避過好友再次伸來的魔爪,她看向黑漆漆的舞臺,“這次切歌時間怎么這么長?”
“樂隊在休息吧,鼓手的汗嘩啦嘩啦的流。”唐跳跳把目光投向舞臺,周圍的人傳來竊竊私語聲,顯然不正常,“《月夜見》是兩個人唱,米津一個人怎么唱呢?”
“《打上花火》也是兩個人,八爺不也唱得很好嗎?”方辭說道,她想到武道館Live的《灰色與青》,那場表演菅田將暉來當嘉賓。
“不會吧?”影后會來出席演唱會嗎?
“什么?”唐跳跳疑惑地看著好友,她話音剛落,舞臺上的燈光亮起。
紫色的燈光籠罩在米津玄師身上,他手里拿著吉他撥片,“一日復一日,又是令人厭倦的一天——”
下一句響起低沉沙啞的女聲,“我獨自一人漫步在空曠的街道——鴉嘴鷗在天空中傳來哀鳴——”
燈光下的女孩穿著一件寫滿名字的白T恤,下面搭著簡單的工裝短褲。
場內后知后覺響起了尖叫聲,唐跳跳拼命地捂住嘴,眼睛死死注視著臺上的身影。
“你不跟他們一起喊嗎?”方辭擔心場內的秩序,嘉賓喧賓奪主也會引起粉絲的不滿,本身白歌身上的非議就夠多了。
只見臺上的女孩伸出一根細白的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場內不一會兒就安靜下來。
‘好厲害的指揮能力。’方辭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女鵝不會放任別人胡來的。”唐跳跳湊到朋友耳邊說道,她記得某個私生跟蹤白歌,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最后那名私生脫粉了,還寫了長長的譴責信。
舞臺上,兩個人配合著唱完整首歌。沈姜看到米津玄師一會兒低頭摸腦袋,一會兒給她遞眼色,‘喂,這是你的演唱會!’
她看向臺下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無奈地調整了一下話筒,“晚上好。”
臺下的人異口同聲地回應,夾雜著幾句我愛你。
“這是一個非常棒的演唱會,演唱會的主人也是一個很棒的家伙。”
場內的氣氛幾句話被炒熱,米津玄師蓋住話筒問道,“你說了什么?”
“夸你呢。”
沈姜繼續看向臺下,“我可以當翻譯,你們有什么想說的嗎?”
她挑了幾句聲音最大的翻譯了一下,逗得好友面紅耳赤。
“那位粉絲問你什么時候娶她?”
后面的貝斯手和吉他手跟著笑了起來,“要好好回答哦,八醬。”
沈姜看到那么大一只的米津玄師可憐巴巴地把頭埋在話筒上,沒有繼續坑他,教了幾句簡單的中文。
“白寶,老娘愛你!!!”唐跳跳扯著嗓子喊道,她直接化身鐵肺,成為場內聲音最大的那一個。
別人穿上流里流氣的衣服在白歌身上變得痞帥,唐跳跳當場表演母愛變質,“白寶,我要娶你!!!”
方辭戴上自己的鴨舌帽,這是來砸場子的吧!她好怕出去被暴打,只能裝作不認識旁邊這個跳跳糖。
沈姜自然聽到了,她看著唐跳跳的方向露出一個尷尬不失禮貌的笑容,有些眼熟,好像是她粉絲團的管理員。
“非常感謝大家來看我的演唱會,很開心知道除了自己國家以外有很多人喜歡我的音樂。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會再來跟你們見面。”米津玄師聲音帶著沙啞。
沈姜原話不動地翻譯過去,順便把臺下粉絲的回應翻譯給他聽。
最后一行人站在一排,齊齊向臺下鞠躬,完成謝幕。
第187章
“你要不要看看粉絲送的花環,根據你頭像設計的。”沈姜一邊喝水一邊調出手機那張照片。
“可以把它發給我嗎?”米津玄師低聲問道。
“當然可以。”沈姜把場外的照片一并發了過去,“我在外面的時候看到有一些粉絲早早就到場了。”
米津玄師看到那些照片,忍不住露出微笑,“真好啊。”
“要不要去喝一杯?”
“你知名度這么高,沒問題嗎?”米津玄師誒了一聲。
沈姜愣是從他厚劉海下面看到了疑惑的眼神,“沒,你不在意的話就一切都沒問題。”
中島弘一臉欣慰的模樣,“八醬跟白歌醬聊得很愉快呢。”
“中島君要不要一起來?”沈姜拉上口罩,只露出一雙好看的眼睛。
“沒事,你們玩吧,我今晚上有約了。”中島弘連忙擺擺手。
“你不再考慮一下嗎?”勞莫覺得把人交給沈姜不是一個可靠的選擇,他了解自家藝人的坑貨屬性。
“不會啦,白歌醬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吉他手用老父親的口吻說道,“相信在她的帶動下,八醬一定會變得活潑的。”
“但愿吧。”勞莫默默點了一支煙。
一高一矮的身影出現在滬市某個酒吧角落,沈姜熟練地給自己點了一杯氣泡果酒,在詢問了一下米津,“桃子果酒和日式清酒。”
米津玄師接過酒小聲用中文說了謝謝,他現在會說一點不標準的日常用語。
喝了一小口之后,他環顧了一下酒吧,沒有吵鬧的音樂,只有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喝酒的精英人士,由此斷定這是一家高端酒館。
兩個人好久沒有見面,聊天也沒有生分,幾句日漫立馬熱絡起來。
“說起來米津最近沒有調制歌曲,對V家不感興趣了嗎?”
“啊,并不是,只是暫時擱置一段時間,熱愛的事物永遠不會消失。”米津玄師喝了一口酒,“還沒恭喜你,排名進入前十。”
“只是在我預料之中,跟你們比起來還差得遠呢。”
“請不要這么說,你是新人,晉升的速度相比較已經創造了歷史,我們只是占據了時間的優勢。”米津玄師沒想到有人還能用冷門歌姬殺進前十,要是那些P主知道筍P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樂理基礎的外國人會怎么想。
“話說,我孫子奪筍,白歌醬起這個名字有什么寓意嗎?”
沈姜咕咚咽了一口酒,“嗯……一種表示尊敬的意思,類似于行業的長輩吧。”
“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沈姜聽著米津玄師的感嘆,心里升起一種欺騙大貓貓的愧疚,她決定為今天的酒水買單。
米津玄師轉頭就看到一個男人親吻另一個男人的臉頰,他一整個呆住。
“這里……是酒吧嗎?”
沈姜平靜地點頭,“是啊,好貴呢,一杯酒要幾百塊呢。”
“那為什么…不是…我…那個……”米津玄師變得結巴起來,他這才發現整個酒吧除了身邊的好友,基本上都是男性。
“它是滬市高端同□□。”沈姜淡定地喝完杯子中的酒,她感覺米津玄師整個人都熟了,“難不成你害怕?抱歉,我以為二次元對同性戀比較包容。”
“也不是。”
沈姜用手指戳了戳把腦袋埋在胳膊里的男人,“這里保密措施很好,不會有人拍照。”
拋開一切,把它看作普通的酒吧,確實可以成為佼佼者,有不少Gay可以在這里找到合適的金主。
她看著米津玄師僵硬的身體,撿起所剩無幾的良心,“要吃火鍋嗎?”
“單純的火鍋店,很好吃哦。”
“Wowaka還說來我們國家吃火鍋。”
米津玄師抬起頭,“你們已經打算見面了嗎?”
“他人還可以,之前給我宣傳新曲,算是表示感謝吧。”沈姜撓了撓頭,如果日娛算上V家,那么她認識的人還真不少,只不過那一群比自己還社恐死宅。
酒館的保密措施的確不錯,只有吃火鍋的照片被傳到了網上。
勞莫看到正常的畫風,心里反而不安。
“看吧,白歌醬真的太熱心了,八醬看起來很開心。”中島弘指著熱搜說道。
一張普通的照片猶如一顆石子,把演唱會余熱還沒有過去的網友再次炸開了鍋。
[熊熊旁邊那個高個男人是誰啊?不會談朋友了吧?!]
[想多了,兩個人只是朋友,八爺說了白歌是他在華國唯一的好友]
[真開心看到我女鵝交朋友,不是孤身一人了麻麻好感動嗚嗚嗚嗚]
[劉埡仁:那我走?]
[某韓國影帝:這幾年的友情與陪伴,終究是錯付了。]
[小白站在Hachi旁邊好小一只,每個外國人都逃不掉火鍋!]
[禮貌問一下白歌演唱會的衣服哪里可以買到同款?]
[啊啊啊啊,那件衣服是中方粉絲站在15年的時候送的,上面前面是幾個粉絲一筆一畫寫上去噠!]
[媽耶,那個哥特體是我的爛字,現在我已經工作了,還能看到曾經的簽名Owo]
[我宣布這就是雙向奔赴,看起來薄情的人其實最深情(抹眼淚)]
[時隔多年再次看這條熱搜,為什么沒有想到,我真傻……]
[八爺是V家P主,我竟然沒想過兩個人之所以玩得這么好的原因Orz]
[當時還跟摯友取笑過筍P的名字,原來小白在大氣層Qaq]
[其實心情更復雜的應該是大和網友吧,這么排外,最后日V家P主領頭人是華人。]
[女人,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Jpg]
[天哪,當時白歌一邊發歌一邊發表學術論文,簡直是當代時間管理大師]
[回樓上:她還有時間去當板井泉水的嘉賓,還能出專輯,甚至拍戲……]
[插句題外話,突然想起來白歌參加某個日本綜藝,主持人問她給你十萬円怎么花,白歌說要請天海女王吃銀座最頂級的日料。]
[我知道那個,龍利魚營業期,我的意難平 :( ]
[瀧君真的又渣又蘇,放在現在的也是渣A天花板!]
[換張臉你們就不是這個想法了,超級巨星的臉演什么角色都不會讓人討厭惹]
[剛才怕被杠,我也覺得是臉的問題,白歌演了不少惡女]
[+1我把女鵝的臉截掉,單把事情拿出來說,沒有一個人可以接受,哪怕我說了主角長得很漂亮]
沈姜把調好的蘸料推過去,“嘗嘗吧,白歌牌秘制蘸料,吃過的人都說好~”
米津玄師夾起一片肥牛,小心翼翼地在干碟里蘸了一下放入口中,很快周身開起了小花花。
“我沒騙你吧,這個蘸料適口性很好,很多外國好友都表示肯定。”沈姜驕傲地說道。
“你這么善良,我有點不太習慣。”米津玄師涮了一片肥牛。
“哈?我沒坑過你幾次吧?”
“那你的意思就是坑過別人很多次嗎?”
沈姜擠出來一個笑容,很好,她還吵不過一個自閉癥,“呵,伶牙俐齒。”
“過獎了,白歌醬。”男人把手邊空了的碟子堆在一起,不一會兒就有工作人員來收走。
兩個人吃飽喝足之后靠在椅背上休息,桌子換上了新的桌布,上面放著時令蔬果。
“我感覺米津的世界逐漸接納別人的存在。”沈姜發現米津玄師比第一次見的時候病癥有所減輕,不僅走出自己的舒適區,積極地跟人合作。
“嗯。”米津玄師透過劉海注視著女孩略顯疲憊的神色,“不過,我感覺白歌醬精神跟之前相比更糟糕了。”
沈姜下意識摸了摸眼底,“化妝也能看出來嗎?”
“不,你的妝容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感覺而已。做音樂的人總要比旁人敏感一些。”
“啊,只是遇到一個難題。”
“不能尋求旁人幫忙嗎?”
“對,這個困難只有我自己才能解決,我的世界似乎出現了問題。”沈姜皺了一下眉頭,她看到瘋狂上升的榮譽值,應該是演唱會的緣故。
不過這一切在她預料之內,捕獸夾已經放好,就等野獸出現。
“有看醫生嗎?”米津玄師多少能理解好友的感受,作為過來人他認真安慰沈姜,“如果有什么難過的事情可以找我傾訴。”
“沒關系,我在洛杉磯有自己的心理醫師,目前在積極的治療。”沈姜放松四肢,懶洋洋地說道。
“未來繼續加油吧,米津先生。”
米津玄師看著眼前伸過來的拳頭,他抬起手臂碰了碰,“你也是。”
在滬市呆了兩天后,沈姜就讓勞莫訂機票,準備啟程回到洛杉磯。
剛下飛機,她就收到了安妮的訊息。
【Honey,你的體檢報告出來咯,有機會可以見面聊一聊嗎?】
她想起來自己臨走前讓心理醫生幫她拍了一下全身片子,尤其是大腦區域。
沈姜發了一個時間過去,對方是自己的專屬心理醫生,沒有別的病人,但她還是禮貌地詢問一下。
對方很快發了一個Ok的表情包。
“對了,老板最近問開銷怎么突然變大了。”走在前面的經紀人突然轉頭說道。
“因為醫生?”沈姜記得勞莫找的醫院是一個昂貴的私人醫院,專門服務好萊塢影星和當地政客,價格可觀。
“你就說我要學鋼琴課,請了維也納的鋼琴老師。”
“可是老板會驗收成果吧。”
“這個沒什么大礙,我會解決。”沈姜想到宮殿里的音樂家意識體,正好可以當她的老師,自己就是免費賺差價的中間商。
第188章
沈姜坐在自己的專屬椅子上,手里舉著大腦X光片,她不是學醫的,只能看到一個圓溜溜的顱骨。
“我的腦子有什么問題嗎?”
安妮拿過沈姜手里的片子,“你看這里有幾處黑點,就是淤血,它正在消失,意味著你距離想起一切已經很近了。”
“是的,我最近想通了很多事情。”沈姜不可置否。
“不過我還發現一個問題。”安妮手指移到下方,“這是大腦左半球顳葉。”
“它好像距離我的傷口很遠。”沈姜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劃了一下距離。
“Yes,它跟你受傷無關,而是遺傳的病變。”
“但是我父母身體健康,并沒有什么家族遺傳病。”
“這個病變遺傳性較強,不代表百分百會遺傳,有可能是你父母的父母其中一人有這項癥狀。”
沈姜再次觀察了一下安妮手指的區域,“它有什么影響嗎?”
既然已經規劃病變那一欄,就說明不是什么好事。
“不,它幾乎沒有影響,在隔代遺傳中反而減弱了。”安妮棕色的眼睛專注地看著她。
“你的狀態比上一次好很多。”
“大概是解決了某個難題吧。”沈姜無所謂地笑了笑,“當你解決一項困擾很久的事情,心情都會變得愉快。”
“哦,雖然我也沒有徹底解決好,但是她不會對我構成威脅了。”
“我真為你感到高興。”安妮轉著手里的圓珠筆,“希望馬上可以看到你恢復活力。我太久沒有看到好看的電影了。”
“謝謝你的肯定,不過我要重新回到熒屏,那個男人就要消失在好萊塢。”
“他最近資金鏈斷裂,新買的電影沒有盈利,只需要一只高跟鞋,就能把從金字塔頂端斯坦踹下去。”
“我們國家有一句話:借你吉言。”沈姜眉眼微彎,站起身離開了診療室。
直到經紀人把一份劇本放到她面前,她確信韋恩斯坦快要完了。
沈姜看了一下導演的名字,“商業片?”
“你看不上?”
“也不是,只是我沒演過商業片,他怎么看上我的?”沈姜看著扉頁上導演的大名——克里斯托弗諾蘭。
一個出色的商業片大導演,經常被拿來跟大衛芬奇比較,他執導的電影幾乎可以抓住普通影迷的胃口,除了商業之外,還略微兼顧了一點藝術性,例如《盜夢空間》和《黑暗騎士》。
電影演員和電視劇演員有壁,文藝片演員和商業片演員有壁,導演亦是如此。
“這只是一個試鏡。”勞莫點醒了她,“如果你感興趣的話,下周我們就去德克薩斯州。”
“不在洛杉磯嗎?”
“嗯,試鏡成功之后就開拍,據說就差女主演沒有合適的人選。”
勞莫離開后,沈姜翻開劇本,電影的名字叫《信任危機》,講述的是一個車禍致盲的女人突然恢復光明,卻被人殺害,第二天醒來又回到恢復光明的那一天。
‘又是時間循環?’沈姜不喜歡類似的劇本,現在她別無選擇,只能按下耐心繼續研讀。
劇本很薄,她很快就看到最后一頁。
‘之后怎么樣了?!’
‘為什么會無了?!’
她剛看到主角又回到昨天,快要結局卻沒有說結局,心里一口氣不上不下的。
‘屠夫讓我轉告你,你說的那兩個解決了。’
‘我知道了。’沈姜眼前景色一變,來到宮殿,她徑直走到外交官的房間。
“你來了?”外交官穿著一身粗麻布衣,盤腿坐在踏上泡茶。
“你看起來等我很久了。”沈姜走到她對面的蒲團落座,面前擺著一盞清茶,“我以為你會泡西湖龍井。”
“不,那太貴了。”外交官輕輕搖了搖頭,她把茶水澆到紫砂做的茶寵身上,半個巴掌大的小貔貅變得油亮,“茶人一旦擁有了心儀的茶寵,就會用一生呵護它,這只小貔貅自打我轉行之后就一直陪伴我。”
她抬眸看著沒有碰過的茶盞,“你不喝嗎?”
“不,我喜歡果汁,不喜歡喝茶。”沈姜端詳著她的面孔,真神奇啊,副人格也能跟主人格擁有同樣的長相嗎?
“我不喜歡苦的東西,哪怕是苦盡甘來。”
“我本身不可能喜歡茶葉。”
外交官訝異地看了沈姜一眼,“每個世界的你都有不同的人生軌道,某些經歷可以改變口味。”
“你太絕對了。”
沈姜微蹙眉頭,“太絕對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覺得你是一個自以為是的人,尤其是在安排別人的人生這一塊。”
外交官扶著茶壺的手僵在半空,“你今天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那是因為我不喜歡由別人告訴我,我應該這樣做,我應該那樣做。”沈姜沉著臉色說道,“我原本以為你被蒙騙在鼓里,后來我才想到,我們才是被你耍得團團轉。每個意識體都那么相信你。”
“你……在說什么。”
沈姜第一次覺得自己那張臉格外討厭,更讓她厭惡的是對方擁有跟自己一樣的臉。
“勝券在握,看著我們走入死亡。”
“真的是惡心透了。”
沈姜起身走到門口,“現在宮殿由我來主宰,你就在你的房間里呆著吧。”
她頭也不回走了出去,看到倚靠在墻上的屠夫。
“你不解決她嗎?”屠夫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煙,“放任她只會后患無窮。”
“我沒有找到讓她消失的辦法,暫時先把她禁錮在房間里。”沈姜揮了揮眼前的煙霧,“而且我需要利用她來引出隱藏在暗處的副人格。”
“你就不怕她趁你放松警惕的時候掌控你的身體?”屠夫用指尖掐滅手中的煙蒂。
“我有記錄過規律。房間相當于她們的保護圈,但是在保護圈無法接觸外界。”沈姜從懷中抽出一張紙,“只要她不走出這個房間,就不會奪走我身體的控制權。”
屠夫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數據,“你從什么時候調查的?”
“老早之前。”
“我還是低估你了。”屠夫把紙還給她。
穿著白色長裙的歌唱家站在大廳朝她們揮手。
沈姜貼著圍欄,“怎么了?”
她記得這位意識體跟音樂家一樣不惹事,只喜歡自己呆著,甚至比音樂家還要宅。
“我聽音樂家說你正在學習樂理,來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歌唱家說道。
“目前沒有。”沈姜找音樂家學鋼琴不是喜歡,而是為了應付沈知蕓,不然她無法解釋自己高昂的花銷。
歌唱家溫和地笑了笑,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屠夫看著歌唱家的遠去的背影,“我記得你唱歌被好多人吐槽過走調。”
“在泉水和明菜兩位阿姨的幫助下,還是有改變。”她跟米津玄師合作的舞臺就可以看出來,梅賽德斯文體中心特意向日方買了版權,制作一批包含現場演唱會的通常盤。
“我唱歌真的跑調嚴重嗎?”沈姜再次發問,她想到經紀人吃屎的表情,自己一點沒有感覺。
“我感受不到,你唱得挺好的啊。”
“那就是他們的問題。”沈姜自信地把屠夫歸為路人,“我知道沒有讓所有人都喜歡的歌聲……”
“他們都不懂得欣賞。”屠夫接上她的后半段話。
沈姜得意地點頭,把手插到褲兜里,“我去看劇本了,這里你幫我盯著,有異常讓大腦通知我。”
她一晃神,回到了自己臥房,手里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走出房門,工作室的人都在收拾行李。裴壯開著冰箱門,查看里面腌制的下飯菜,他們一行人走了之后,別墅只剩下尊龍先生一個人,放多了容易壞。
“吳先生,這些都是兩個月前做的,剩下是八個月前做的,它最多放一年,吃不了的話可以送給周圍的鄰居。”
尊龍看了一眼裴壯分好的小菜,“知道了,回來讓奧莉帶給詹姆斯先生。”
沈姜是個收納廢柴,她只能看著萬一把小山一樣的衣服輕輕松松地放進20寸的行李箱。
她一陣海豹式鼓掌,“哇哦,棒棒!”
她覺得自己有最好的后勤人員,裴壯做飯,萬一整理,徐魚溪搭配衣服,把自己的日常安排得妥當。
“姑姑當初把你們交給我是多么重要的決定啊。”
“遇到你,不知道是我的福,還是我的孽。”勞莫冷淡地翻了一頁手中的經濟報紙。
“我們當時可是雙向選擇。”沈姜樂呵呵地湊了過去,“難道我對你不好嗎?”
嘴硬心軟的經紀人伸手按住她毛絨絨的腦袋,“好好說話,請跟我保持距離。”
“男人的心思真難猜。”沈姜麻溜地爬起來,在勞莫發火前跑回自己的房間。
五個人坐飛機來到圣安東尼奧,德克薩斯州名下第二大城市。
“據說這里有豐富的歷史遺址,西班牙人在十八世紀建立了大量的教士宅院,是教堂、開會處和住宅集于一身的建筑。”萬一提前做好了功課。
“那美食怎么樣?”沈姜急不可耐問道。
徐魚溪伸了一個懶腰,她在飛機上坐麻了,“每年四月舉辦嘉年華,有特色烤牡蠣。”
“聽起來不錯。”沈姜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喂,你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旅游的。”勞莫站在身后冷冷地打斷小年輕們的美夢,他看向藝人,“《信任危機》爭著演女主角的有安吉莉娜朱莉和查里茲塞隆。”
“聽起來競爭對手挺強的啊。”沈姜摸了摸鼻子,“那男主是誰?”
“丹麥演員,麥斯米科爾森。”
第189章
兩個高挑瘦削的女人站在一起,一個瞥向另一邊,一個眺望遠處的風景。
“今天天氣真不錯。”安吉莉娜朱莉率先打破沉默。
“噢,是的,我希望今天的試鏡順利。”查里茲塞隆彎起嘴角笑了一下。
緊接著兩個人又齊齊別過頭,她們在《科學怪人的新娘》鬧過紛爭,不止一次碰上同一個角色的試鏡。不止一次被媒體拖出來比較。
沈姜看著兩個人之間滋拉嗞啦的電流聲,呆呆地把臉貼到旁邊的金毛身上。她跟兩位重量級女星一樣早早來到了試鏡現場,一米六八的她站在兩位一米七以上的拽姐旁邊一下子變得沒有攻擊力。
大金毛用濕漉漉的黑鼻頭頂了頂沈姜的掌心,隨即咧開嘴伸舌頭舔了舔。
“你好可愛啊,寶貝。”沈姜上去就是一陣Rua,這是劇組的動物演員,扮演女主的導盲犬。
她剛從它的主人那里得知這只叫提姆的大金毛考取了導盲犬證,是一只貨真價實的導盲犬。
提姆放松地把毛絨絨的大腦袋擱在沈姜肩膀上,繼續舔著沈姜鬢角流下的汗水。
一個女孩一只狗的配置引起了正在較勁的兩個人。
安吉莉娜朱莉看到一頂有著小熊刺繡的漁夫帽,作為六個孩子的母親,她心臟一下子變得柔軟,“甜心,你是來試鏡的嗎?”
“Yep,請加油。”帶著遮陽帽的沈姜沖她比了一個大拇指。
朱莉沒有多想,只以為對方是來試鏡里面的小女孩,她笑容比剛才真誠了許多,“你也是,親愛的。”
“呼呼~~”金毛吐出一陣熱氣,見兩腳獸沒有推開它就開始得寸進尺,把腦袋往沈姜腋下鉆。
到了試鏡時間,劇組的工作人員便喊了三個人進去。
朱莉看到沈姜跟了過來,她心里有些奇怪,但聰明地沒有出聲詢問。
塞隆覺得那位亞裔女孩抬頭跟她們對視那一秒,面孔有些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見過呢?
直到那頂米色的帽子被主人摘下,那張精致淡漠的臉龐被展示出來。
塞隆低下頭按住嘴唇,努力不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幸災樂禍。
朱莉眼里浮現一絲尷尬,但長期混跡好萊塢讓她很快就恢復如常,“你比照片要漂亮。”
“謝謝夸獎,朱莉女士。”沈姜神色自若地站在朱莉和塞隆之間,她眼睛不躲不閃看向朱莉那雙嫵媚迷人的眼睛。
諾蘭走出來就看到一幅三足鼎立的世界名畫,兩個攻擊力極強的Alpha和一個十分淡定的Omega。
“你們看起來就像一對Lesbian帶著收養的孩子。”
話音剛落,他就收到兩道銳利的目光,投降般舉起手,“我只是緩和一下氣氛。”
“您這是在火上澆油。”沈姜夾在其中似乎都能感受到兩邊傳來的熱度。
朱莉和塞隆眼里的競爭對手只有彼此,她們不覺得一個沒有演過商業片的演員可以直接演頂級商業片。再加上男主由米科爾森扮演,兩個人之間的年齡差也是一個敗點。
諾蘭沒有把人挨個叫進去,而是身邊的助手把在門外玩耍的大金毛牽進來,“這是盧克,你們接下來的搭檔。”
盧克是女主角南希的導盲犬的名字,寓意是光明,對于盲人來說,導盲犬就是他們的眼睛,溫暖的陪伴就是黑暗世界的一抹光。
塞隆聽完諾蘭的話,再次審視了一下這位成名已久的導演的精神狀態,“你是說讓它來選擇女主?!”
“盧克的選擇占據了百分之五十,畢竟它在電影里的戲份達到百分之五十。”諾蘭耐心地說道,對于身前這三位演員的地位,他還是給出自己的解釋。
提姆在電影中不僅要跟女主角配合,還要“英勇就義”。避免不被極端動保組織纏上,劇組對待它的態度比配角還要上心。
朱莉懷疑導演長期跟獎項擦肩而過,造成心理狀態出現問題,“但是它有著跟你一樣的權力。”
“你可以這么說。”諾蘭攤手,導盲犬的意愿占據百分之五十,剩下百分之五十他跟制片人、副導演、編劇平攤,甚至還不如一只狗。
沈姜低頭跟提姆對望,她再次懷疑自己真的是來名導試鏡,而不是幼稚園家家酒。
“這種決定是不是過于草率,犬類的世界非常單純,只要人類對它好,就可以收到數倍的回應。我想它不能作為檢驗演員是否合適這個角色的標準。”
“我以為你會是其中最贊同這項決定的人。”諾蘭說道,“你剛才跟它在室外相處愉快,包括提姆的主人都稱贊你的動物緣。”
“不,如果是這種原因讓我贏得角色,我會感到非常不安。”沈姜冷靜地說道。
朱莉和塞隆同時愣住,為什么好萊塢還有把好處往外推的人?一個黑發黑眼的人卻走著金發甜心的路線,怎么看都奇怪。
“我想所有演員都會樂意當你的競爭對手。”諾蘭臉色奇怪地說道,他看過這位影后的履歷,十二歲進入娛樂圈,竟然還能保持從內到外一身白的氣質。
‘噢,或許白這個詞語真適合她。’
“好吧,那就降到百分之三十。動物演員的需求是劇組不可忽視的一部分,我們可是人文劇組。”
大多數人看到電影中人類死亡,心里沒有太大感覺,但是看到一只狗勾死亡,就會懷疑劇組有沒有真的殺死一只狗勾。
朱莉作為第一個試鏡者,她走上前接過諾蘭手中的牽引繩,比起那位亞裔演員,她更了解自己的老對手。
兩個人的演技旗鼓相當,接片的類型相差不了多少,性格同樣野,氣質又相似。
沈姜站在不遠處觀看兩個人的試鏡,她第一次見到主角試鏡公開,平常她只能當搭檔試鏡的工具人或者等待劇組通知。
‘很強啊,不過這樣也可以嗎?’
輪到她的時候,接過塞隆手里的墨鏡,戴上調整好位置。
提姆跟著兩位演員走了一圈戲,再加上室外發泄過精力之后,對上沈姜明顯變得疲勞。
“盧克?”
提姆隱約知道這是自己工作中的新名字,前兩位搭檔叫這個名字的時候還很陌生,而現在它已經慢慢意識到自己該怎樣做。
它站在前面慢悠悠走著,在道具臺階那里停留住,用了導盲犬語言告訴主人這里有障礙。
過了一會兒,它移開身子,讓沈姜繼續跟著它前進。
跟動物演員搭戲的演技都在動作和舉止,必須要讓自己真的失去視覺。
沈姜閉著眼睛,手里牽著導盲犬的牽引繩,整個過程她沒有和提姆有任何交流。
一人一狗安靜地走完這段開端戲份。
電影第一幕是南希走在馬路上,盧克充當她的眼睛,領著她走過人潮擁擠的馬路。
南希成為盲人已經十年了,那場車禍奪走了她全部光明,恐怕后半生也要在黑暗中度過。
“你剛才在想什么?”諾蘭等到試鏡結束開口問道。
沈姜瞇著眼睛適應外界的光線,“大概是,信任?”
“Why?”
“盲人怎么能不信任自己的導盲犬呢?它可以感受到主人的情緒,心情,對他們而言就是家人一樣的存在。”沈姜想到某則拒載導盲犬的新聞,照片上的狗勾肉眼可見的沮喪,但仍然安慰無措的主人。
提姆舔了舔沈姜的手,尾巴歡快地搖著,“哼唧~”
“你真厲害,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小狗。”沈姜順勢抱住它親了親。
‘那小八呢?’大腦問道。
‘小八是最可愛的狗勾,不沖突。’
“你們都是世界上頂尖的女演員,哪怕沒有達成合作,也不意味著我們再也不會合作。”諾蘭作為人精,從來不把話說死。
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沈姜也聽出來,就是這次沒選上,下次再努力唄。
“我想提姆已經做出了選擇,接下來是由我們來做出決定。”諾蘭看了看雙面玻璃,另一端坐著制片人和商業贊助商。
走出室內的時候,塞隆叫住沈姜,“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可以,正好我有點口渴了。”沈姜想了想,給勞莫那邊發了一條短信。
兩個人來到一家靜謐的咖啡店,選擇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塞隆點好了美式,把菜單遞給沈姜。
“一杯草莓奶昔。”沈姜把菜單交給服務生,順便把錢放上去。
她發現服務生還站在原地,“怎么了嘛?”
“你沒有給小費。”塞隆噎住,心中積攢的氣一下子散了,原來真的是傻白甜。
沈姜低頭掏了掏口袋,發現沒有硬幣,直接放上紙鈔,“抱歉,不小心忘了。”
服務生看著比飲品價值還高的小費,笑容燦爛地離開。
“你剛才給了他一百美金?”
沈姜震驚,“難不成給少了?!”
不會吧,阿美麗卡這么黑嗎?
“當然是給多了!”塞隆記得這位影后的片酬好像不怎么高,無良媒體搞噱頭評選片酬最低的影后,總會拉著對方出場。
兩項國際影后的頭銜只要好好經營一番,絕對不會這么低廉。
噢,五萬片酬,小羊羔一定是被騙了。
沈姜沒有讀心術,不知道對面的奧斯卡影后豐富的內心獨白,“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自己來這種地方。”
她自打來美國一直跟副人格相愛相殺,根本不像日本那么愛玩,帶愛德華出去也是他在付錢。
“你之前沒有出去過嗎?”塞隆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在她心里小羊羔可憐又可愛。
沈姜看著塞隆身上冒出來的光輝似曾相識,她在自己兩個站姐身上看到過,但是對方一直喊她寶貝女鵝。
第190章
塞隆本以為她跟這位年輕的亞裔演員會有代溝,實際上她們聊起來似乎有很多共同話題。
“你收養了一個孤兒?”塞隆訝異地望著對方略顯稚嫩的面孔。
“是的,他叫愛德華塞爾斯,是我從天堂鳥孤兒院領養的。”沈姜沒想到看起來冷酷的塞隆也收養了兩個南非孤兒。
塞隆想到自己的女兒,臉上的線條變得柔和,“對于我而言,杰克遜和奧古斯特就是我自己的孩子,我的家人們都非常愛她們。”
“你要不要看看她們的照片?”
沈姜面對兩個相似的巧克力豆,好一會兒才分辨出來哪個是奧古斯特,哪個是杰克遜。
“你不往來一下嗎?”塞隆收回手機,期待地看向沈姜。
沈姜明白了,她翻出手機點開相冊,找出環球影城的照片,“喏。”
塞隆看到照片上站在一起的兩個人,沉默了一分鐘,“你確定他是你兒子,不是你男朋友嗎?”
“當然,我們只是純潔的收養關系。”
“你們的年齡看起來不符合美國的收養手續。”塞隆從沈姜給的幾張照片可以看出,對方的養子是一個身體健康的少年。
好萊塢巨星們之所以把目光投向戰亂和貧困的國家,除了宣傳之外,就是美利堅的收養手續十分苛刻,健康的嬰孩很少。
“愛德華的收養是掛在我的一個長輩名下,我是真正履行監護人職責的那個人,他的學業和日常開銷從我這里支出。”沈姜收起手機,她的相冊一開始只有自己跟小美人的合影,漸漸地不再是一人一貓。
“養育一個美國高中生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塞隆想到女孩五萬美元的片酬,還有公關和工作室,最重要的是……
她發現對方身上穿的那件看似普通的格子衫,在自己代言的高奢品牌里見過,還是這個季度的新品。更別提手腕上簡約風格的名表。
“因為我有一個為我遮風擋雨的家人。”沈姜想到沈知蕓,她覺得自己在娛樂圈最幸運的是有姑姑的存在,免去潛規則,還有開明的父母,這兩點已經讓她靠近頂端。
塞隆看得出來對方介紹自己的姑姑明顯比介紹自己的養子興質要高,她注視著面前那張臉,終于發現自己為什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姑姑是Shen Chih Yun? ”
沈姜迷惑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港澳地區是使用威妥碼拼音,“如果她的外表跟我很像,那么是的。”
塞隆終于明白為什么小羊羔惹毛韋恩斯坦還能在好萊塢活得沒心沒肺,原來后面站著一座龐然大物。
“你認識我姑姑嗎?”沈姜疑惑地問道。
“我在福布斯組織的慈善晚會見過她。”塞隆想到那張光彩奪目的臉,平日高高在上的白人都不得不慎重對待。目前福布斯富豪榜記錄對方已公開的財富高達三百多億美金,“恐怕沒有人能把你們聯系到一起。”
一個是福布斯榜排名二十五的富豪,一個是好萊塢的小透明。
“如果用鈔能力獲得無法承受的東西,那么它沒有任何意義。”沈姜踏入娛樂圈這么久,她知道沒有姑姑的話,自己在韓娛就能把人生玩完了,“每一次都走后門的話,人生就會很無聊。”
“祝你好運。”塞隆放下咖啡杯,“我很慶幸沒有跟你生在一個時代。”
背景、天賦、努力、運氣、心性樣樣不缺,在她看來這種人生堪比電影中的主角。
“你應該對自己有信心,塞隆。”沈姜覺得對方過于夸張,面前這顆南非鉆石獲得奧斯卡影后的時候才二十九歲,當時還包攬了柏林影后和金球最佳女主。
勞莫把車停在咖啡館不遠處的停車場,他看到陽光下等待的沈姜,把車開了過去。
等到混世魔王上車,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沒惹事吧?”
“不至于吧?”沈姜做出西子捧心的表情,“我就這么不值得信任嗎?”
“對。”勞莫不理會小孩喋喋不休的嘴,把車開回了酒店,他就像接到剛高考完的孩子的家長,心里糾結,一邊擔憂給孩子太大壓力,又想詢問對方考得怎么樣。
沈姜把脫掉輕薄的外套,看到經紀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你在那里扭扭捏捏做什么?”
勞莫心一橫,“你今天的試鏡怎么樣?”
“你就為這個一臉心事重重。”沈姜好像第一天認識他一樣,嘖嘖打趣,“哈哈哈哈哈,我好想笑。”
男人卷起手邊的報紙,在熊孩子腦袋上一敲,“好好回答我的話。”
沈姜止住笑,“我覺得還行,至少我盡力啦。”
她欣賞比自己演技更好的女演員,但面對她們不會因此感到自卑,導演選角除了考慮演技之外,還有角色的適配度。
“你歇了那么久,我擔心你演技退步。”勞莫老早就發現藝人被病情影響,沒有做觀影計劃。
“好歹我演了七年,短短幾個月不足以讓我把本能忘光。”
第二天,沈姜得意地把電子郵件給經紀人看,“我就說我一定可以!”
“恭喜。”勞莫看著藝人呲著一口大白牙,他好久都沒有看到沈姜這么開心了。
“哎,本來我超級擔心這次試鏡失敗,事實證明我還是很厲害的!”沈姜歡歡喜喜地給劇組回信。
“你不是一直都挺自信的?”擔任對方多年的經紀人,他第一次看到對方像一個真正試鏡成功的演員。
“自信,不是自大。”沈姜一邊敲鍵盤給對面回信一邊回答,“朱莉和塞隆不管是資歷還是演技都在我之上。”
“能在她們手里拿下試鏡我還挺意外的。”畢竟她在歐美的商業價值趨近于0,制片和投資商真的不怕票房血本無歸嗎?
而且她還是首次接觸商業片,不知道能不能適應商業片的快節奏。
“哪怕商業片和文藝片之間門存在分歧,許多優秀的商業片在精神內涵上不亞于文藝片。”勞莫安慰道。
沈姜在第一個商業片劇組才體會到了時間門就是金錢的概念,幾乎沒有一個人是閑著的,不像是文藝片慢悠悠地步伐,把一個片段拍攝好幾遍。
“剛才那條可以通過?”
“是的,白小姐,可以準備下一幕戲了。”諾蘭看了一遍鏡頭,確認沒有失誤就過了,他喜歡昂貴的膠片和實物鏡頭,劇組的錢全部用來做物理特效,就像曾經為了追求真實的鏡頭,把一個拆遷建筑建成大型醫院,讓小丑在電影里炸掉。
下一幕戲就是街道上發生一場爆炸案,現場正在讓防爆專家評估危險性。
“這不就是一次性的鏡頭。”沈姜看了一眼布置精美的面包店,她剛才嘗了一口,還挺好吃。
離開《漢尼拔》的米科爾森在日常生活中是一位真正的紳士,“如果你緊張的話,我可以教你一個放松的技巧。”
他來到墻邊,扶著墻用力一推,“這樣可以降低內心的局促不安。”
沈姜試了試,發泄體力過后,壓在心上的石頭重量減輕,“其實我擔心的不是個人安危,而是資金。”
炸掉一整排剛裝修好的街道,如果某個環節出現問題導致失敗,又要重建一條街。
“噢,我想這不應該是一位演員擔心的事。”米科爾森語氣輕快地說道,“你只需要享受演戲的過程,在那一刻你就是南希。”
“或許,你說得對。”沈姜挑了一下眉頭,在諾蘭的呼喊下戴上墨鏡,召來提姆。
“來吧,乖狗狗,是時候展現你真正的演技了!”
南希布朗動作嫻熟地接過水果攤老板的袋子,她顛了顛,確定重量沒問題之后付錢。
她扯了一下手中的牽引繩,“盧克,回家。”
大金毛搖了搖尾巴,盡職盡責地為自己主人帶路。
南希早已經習慣沒有光明的世界,十年前的車禍讓她再也無法視物,為此五年時間門沉浸在痛苦中度過,最后還是在自己的父母和丈夫的幫助下走了出來,開始新的生活。
她動了動鼻子,嗅到一股香甜的奶油味,“新出爐的面包。”
“盧克,我們去面包店。”
沒有了視覺之后,她的其余感官變得更加敏銳。
盧克帶著主人穿過馬路,來到街口熱鬧的面包店,它在主人腿邊饒了一圈,示意前方有臺階。
南希十分信任自己的伙伴,她安然無恙地進入面包店,買了一些吐司和草莓果醬。
付錢的時候,她聽到耳邊傳來滴滴聲,“您正在烤甜品嗎?”
“沒有,小姐。”長相甜美的店員幫南希折好牛皮袋,貼上貼紙。
南希接過后走出面包店,總感覺哪里不對,一霎間門想到了什么,臉色變得慘白。
“盧克,我們快走!”
盧克聽從主人的命令,開始奔跑,利用身形的優勢避開流動的人群。一路走來,南希記不清自己撞到多少人,她只記得自己蹲下后,一道沖擊波將她彈飛。
接下來她的大腦失去意識,陷入昏迷。
第191章
南希再次睜開眼,她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角落里纏繞著蜘蛛網。
她揉著腦袋坐起身,下意識摸索床邊的導盲杖,突然盯著自己修長的手指。
‘我的眼睛……’
南希一下子清醒過來,她小心翼翼地掃視著房間門,發現自己恢復光明的事實,她想來到鏡子前看一看自己現在的相貌,卻發現鏡面用口紅寫著一個行字。
【請不要告訴別人你能看見】
她疑惑地皺了一下眉頭,但是耳朵捕捉到樓下的腳步聲。
通過多年的相處,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回來了。
南希沒有管鏡子上奇怪的字,激動地跑下樓,“丹佛!”
丹佛把西裝外套掛在衣架上,他看到從樓上跑下來的妻子,“親愛的?”
“丹佛,我可以看見了!”南希開心地伸出手撫摸丈夫的臉龐。
“噢,天哪,這是真的嗎?”丹佛笑起來,他吻了吻妻子的顴骨,“那真是太好了!”
“這真是一個值得慶祝的事情,南希。”
“我通知艾瑪和拉比,告訴她們這件事!”對于一個失明十年的人來說,眼前的景象讓她感到恐懼,但是想想未來,心里竄上來的喜悅壓制了恐慌。
“或許我們可以舉辦一個Party。”丹佛坐在南希身邊攬住她的肩膀,“不過我們先要填飽自己的肚子。”
“是的,我忘了你剛下夜班回來。”南希用臉貼了貼丈夫的臉頰,男方比她大二十歲,結婚的時候召到了父母的反對,但現在證明她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她走到餐廳的椅子上落座,男人挽起袖子朝廚房走去。
南希看著丈夫忙碌的背影,在她失明的日子里對方一直承擔著做飯的任務,把她生活起居打理得井井有條。
丹佛把早餐端上來的時候,南希溫柔地注視著他,“以后我可以為你做早餐了。”
“我已經習慣了。”男人微笑著把一杯牛奶放到她手邊。
南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吃著碟子里的草莓松餅,“我真的不敢相信我還有恢復光明的那一天,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丹佛看著妻子小口小口喝完牛奶,面對她語無倫次的話語一一聽著,時不時附和幾句。
南希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丈夫的面容變得模糊,在她倒下的時候想起鏡子上那一行字——【請不要告訴別人你能看見】。
她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又在床上醒來,鏡子上有著相同的字跡。
她整個人被寒意籠罩,最后攥緊手邊的導盲杖。
在女人走出門那一刻,鏡子上的字一點點消失了。
沈姜拿起手邊的水壺大口大口喝著水,“不知道全部情節,演起來總有一種沉浸感。”
“你說呢,米科爾森先生。”
“我想我們的劇本恐怕不一樣。”米科爾森遲疑了一下回答道。
“嗯?”
“這一切都是導演的安排,我不能劇透。”米科爾森在這一點上做得非常好,一副堅決不開口的表情。
“好吧,我不僅要當演員,還要當偵探。”沈姜拍了拍腦袋,肚子發出聲響,“我去安撫一下自己饑腸轆轆的伙計,下午見。”
她拿著缺斤少兩的劇本走出劇組,找到外面等候的經紀人,“今天劇組的伙食是植物肉漢堡和植物奶,所以我要吃真正的牛肉漢堡和冰牛奶!”
“你要吃漢堡的話,不用找借口。”勞莫啟動轎車,既然這部戲沒有身材要求,他就不強迫藝人減脂增肌。
沈姜趴在車窗上看到一個L型建筑,上面釘著密密麻麻的東西,“等一下,我想去那里看看?”
勞莫看了一眼導航,把車開到沈姜所指位置附近的停車場。
沈姜跳下車,朝著那座奇怪的建筑走去,她發現那些密密麻麻的黑點是一雙雙女士鞋。
她昂頭望著各式各樣的女士鞋,其中可以找到市面上任何款式的鞋子,“為什么要把女人的鞋放在墻上,這個大廈是鞋子設計公司嗎?”
勞莫注意到最右側有一個大理石牌子,他走到一米高的牌子前瀏覽著上面的內容。
“好多鞋啊,不知道有多少雙。”沈姜伸出手指挨個數著,這時候經紀人握住她的手。
“別數了,一共有451雙鞋。”
“誒?”
勞莫把藝人拉到牌子前,“這里有介紹。”
沈姜一個字一個字看完,她的心情降至低谷,“這些鞋子……”
“每一雙鞋代表受家暴死亡的女性。”勞莫安慰地把手放在沈姜的腦袋上。
“這只是德州一年的數量,才一年,甚至沒有包括家暴受傷的女性。”沈姜聲音干啞地說道,那雙好看的鞋子后面是一個女性的生命。
“聽說這個州正準備施行禁止墮胎法案。”勞莫跟藝人比起來,他不僅關注務工國家娛樂圈的事,偶爾還會看看政治新聞。
“這聽起來不符合美國自由的風格,除非坐在法庭上的白豬腦子抽了,才會讓這項法案通過。”沈姜對比了一下歐美和東南亞,“我記得歐美女性的地位挺高的,不會這么離譜吧。”
“這個歐美指的是北歐。”勞莫拍了拍沈姜的肩膀,“你看看每年福布斯出的男女演員片酬排行榜,就知道好萊塢是否真的實現平等。”
沈姜打開手機搜索福布斯,拋開第一位從第十位看起,男星是四千萬美元,女星只有兩千萬美元,“差距還挺大。”
瑞伊坐在快餐店,她沒有點餐,而是時不時低頭看自己的手表,距離她們約定的時間門已經超過一個小時了。
在指針指向十二的時候,一個帶著寬大帽檐的女人走了進來。
“親愛的,你終于來了,你再不來的話我就要給你報警了。”瑞伊握住女人冰涼的手。
“抱歉,我在路上耽擱了一點時間門。”布里格斯捂住隱隱發痛的手臂。
“他又對你使用暴力了?”瑞伊緊鎖眉頭,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是的,為了不在我身上留下痕跡,他之前只會用頭撞和勒頸,但是最近已經越來越恐怖了。”女人聲音顫抖地說道,“誰會相信一個職業摔跤手會被家暴呢。”
“沒人……沒有人……”
她崩潰地把臉埋進手心,眼淚控制不住流出。
瑞伊輕輕拍打她的后背,“我會盡力去幫你,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解決。”
“我不能丟下溫妮,她還那么小,若是留在那個惡魔身邊,我無法想象我的女兒會受到什么傷害。”布里格斯抹掉眼淚,她向自己的人渣丈夫提出離婚申請,只剩下女兒的撫養權。
“他請了德州最厲害的律師團隊,哪怕是殺人犯也能獲得減刑。”
瑞伊蹙眉,這是她們要面臨最棘手的事情。
布格里斯是一名前職業摔跤手,一年半前,她嫁給了當地富商的兒子,兩個人有過一陣甜蜜溫馨的時光,這一切都在她生下孩子后戛然而止。
一次醉酒后,貝爾因為她拿錯酒的原因扇了她一巴掌,那天之后,事情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布里格斯從丈夫的前女友那里了解到自己的丈夫一直有暴力傾向,只不過在外人面前偽裝得很好,直到她成為全職太太開始,暴露了真面目。
一年的生活,讓她的肌肉漸漸消失,之前賺來的錢在投資失敗后消失得一干二凈。
“我已經沒有錢去請一個合適的律師了……”布格里斯崩潰地說出來,她只能請一個沒有名氣的律師,完全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對方身上。
但是一個新人律師對上金牌律師,結果可想而知。
“我還沒有來得及收集到貝爾的罪證。”她身上的傷口不足以讓法官把女兒判給她。
瑞伊擼起布格里斯的袖子,胳膊上有一大塊淤青,她甚至可以想象對方的律師會如何推翻她們的證詞。
“現在還沒有開庭,我們還有機會。”她把布格里斯摟在懷里,溫聲安慰著這個身體顫抖的女人。
布格里斯在好友的勸慰下平靜下來,分析著她們這邊有利的證據。
過于專注的兩個人,沒有注意到她們的后排坐著兩個人。
勞莫看著藝人含著一口漢堡,半天都沒有嚼一下,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她身后交流的兩個女人,便沒有出聲。
沈姜慢吞吞地吃著手里的漢堡,豎著耳朵傾聽身后的談話。
她發誓自己真的沒有偷聽的愛好,只是這兩個人的聲音恰好傳到她的耳朵里,不得不讓她聽見這件事。
大腦聯合宮殿里學過律法的意識體,在主人面前模擬法庭的場景。
沈姜看到模擬法庭中,法官最后把女兒判給自己的父親,母親黯然離開。
‘民事官司上律師起著關鍵作用,哦,刑事更重要。’屠夫摸了摸腦袋,她殺人后保釋不僅僅是證據不足,還有律師的力挽狂瀾,要不然她在殺死第一個渣渣的時候就要被判死刑。
‘你看起來挺熟悉這一套。’沈姜咬了一口漢堡。
‘我一直都很刑。’
瑞伊和布格里斯的談話步入尾聲,她讓好友回自己租下來的房子里休息,自己則是想辦法如何籌集到律師費,亦或者是請到一個合適的律師。
就在瑞伊大腦亂糟糟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好友剛才坐的位置。
“嗨,我們可以聊一聊嗎?”
第192章
沈姜眼睛在女人的面龐上掃了一圈,她剛才背對著她們,沒有看到兩個人的臉。
面前的棕發棕眼的女人年齡在三十到四十之間,身上有大面積的紋身,甚至臉上都紋著奇怪的圖騰,看起來像是某個狂熱宗教人士。
“剛才我聽到你和你的朋友需要幫助,請問你們需要多少錢?”
勞莫聽后,忍不住一巴掌拍臉上,他家藝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大傻子,活這么久第一次看到直接問對方要多少錢。一時間小魔王身上的圣光閃到了他的眼睛。
瑞伊愣了一下,她心里升起一股警惕,看在女孩純良的臉上,她沒有憤怒地起身離開,“錢不是萬能的,它不能解決任何事情。”
“可是它可以讓你們請到一個優秀的律師。”沈姜看著瑞伊身上衍生出來的詞條,她好像知道對方紋身的含義,以及為什么傾盡全力幫助同樣受到家暴傷害的朋友。
“這一筆錢不是一個孩子可以支付得起。”瑞伊望著那張年輕的面孔,推測女孩可能是還沒步入社會,充滿正義感的學生。
德州的律師費一直遙遙領先,在全美國收費最高的十個城市中,德州兩個城市榜上有名,根據案件不同,律師費也不同,大多數一個小時在三百美元到一千六百美元。
“我成年了。”沈姜掏出自己的簽證。
瑞伊端詳著那張出色的面容,“你是演員還是歌手?”
“演員,你怎么看出來的?”沈姜拿起簽證翻看著,上面沒有寫她的職業。
“我曾經負責過留學生的簽證問題,你這個是P-1簽證,國際遠動員和演藝人員專屬。”瑞伊表情放松了許多,至少對方是公眾人士。
沈姜注意到她語氣松動,“那你現在可以信任我了嗎?”
瑞伊點點頭,她把布格里斯所需要的律師費講了一下,為了避免對方認為自己騙錢,她完整地說了一下每一步大概花銷。
沈姜聽后,掏出一張支票,填上數額,推到瑞伊面前。
瑞伊簡直不敢相信這筆天降橫財,她看著支票上的一串零,一時間有些不敢觸碰,“您真的不需要我們打欠條嗎?”
“不,你們說過事情結束后,無論官司輸贏都打算成立一家專門幫助家暴受害女性的慈善機構,我想你們需要第一筆資金。”沈姜一開始打算介紹公司里的金牌律師,但后面她改變了想法。
她不能時時刻刻關注這種事件,那么還不如讓一個機構出現專門為這些女性服務。
“成立后我們一定會以您的名字來命名基金會!”瑞伊一臉喜出望外,她收到那張支票。
“Um,這個就不用了。”沈姜想到若是有一個叫自己名字的慈善機構,自己只捐了一點錢,沒有出力,“我只是隨手幫忙,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瑞伊第一次碰到這么奇怪的人,身為好萊塢演藝圈人士搞慈善事業太常見了,但是不讓別人說出來的僅此一位,不過她還是選擇尊重對方的意見,“如果這是您的意愿,我們會為您保守秘密。”
她想了想又問道,“您最近有什么電影上映嗎?”
“噢,我是說我們可以支持一下您的演藝事業。”
“不用,我希望看電影的人是想看我的電影,而不是出于感激的角度。”沈姜輕聲說道,她看了一下手表,下午工作時間要到了。
瑞伊看到女孩起身離開,她連忙喊道,“懷特小姐,請問我要如何聯系到你?”
沈姜停住腳步,“到時候會有人來找你。”
勞莫跟了上去,上車后他才出聲,“你打算讓誰去監督這個工作?”
“監督?我并沒有這個打算。”
“What?!你把一大筆錢交給見面僅兩個小時的人,竟然沒有想過她會不會卷錢跑路?!”
“我覺得一個曾經遭受家暴的女性,她會和受害者身同感受,我愿意去相信她。”沈姜手里拿著沒有喝完的可樂,搖了搖里面的冰塊,“信任也是一種美德。”
南希整個人像是被淋了一盆冰水,她繼續偽裝成一個盲人,一手摸著導盲杖,一手扶著扶手走下樓。
丹佛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他的跟昨天溫文爾雅的模樣完全不同,而是一副陰沉沉的表情。
“親愛的,你回來了嗎?”南希朝著男人佇立的位置問道。
“是的,我剛回到家。”丹佛上前扶住妻子,他像以往那樣親吻對方的臉頰,“昨天的爆炸案真可怕,幸好你沒事。”
“爆炸案?”南希想起來她昏迷的前一秒發生了一起爆炸,難道是爆炸導致她復命嗎?
“據說是恐怖分子,感謝上帝,你安然無恙。”
男人說完之后,兩個人陷入沉默。
安靜的環境下,南希可以聽到自己心臟的聲音,此時它正在以一個不正常的頻率跳動。
丹佛仿佛剛意識到,他攥住南希的手,把她領到餐廳,“稍等一會兒,我去給你準備早餐。”
南希點點頭,手下意識地握緊導盲杖,她的掌心溢出濕冷的汗水,面前的這個人真的是她的丈夫嗎?
用過早餐后,南希走到客廳,拿出沙發上的書籍摩挲著上面的盲文,此刻一滴汗水從她后背流了下來。
剛才說要上樓休息的丈夫,此時正悄無聲息地站在客廳,眼睛一眨不眨著盯著她瞧。
南希食指不由得微顫了一下,她硬著頭皮繼續讀了下去。
整整一個小時,她在沙發上坐了多久,丹佛就在那里看了多久。
她迫切需要離開這種令人窒息的環境,于是裝作若無其事地站起來,往玄關走去。
打開門迎面而來是一束刺眼的陽光,剛恢復視覺的南希下意識用手擋了一下,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犯了致命的錯誤。
她被發現了。
眼前再次一黑,她又回到了臥室的床上,上一秒映入眼簾的是男人陰森的神色,還有握著斧頭的手。
化妝鏡上仍然寫著一模一樣的話——【請不要告訴別人你能看見】
樓下的開門聲照常響起,南希再次握住導盲杖走下樓,丈夫依舊親吻著她的臉頰。
“親愛的,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是的。”南希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她把腦袋埋在男人的胸前。
顫抖的身體理所應當被看作對爆炸的害怕,心有余悸的妻子向丈夫尋求安慰,這是一個說得通的邏輯。
這一次她沒有讀書,而是直接走出家門。
靈敏的聽覺讓她意識到丹佛也跟了上來,她像往常那樣來到中心廣場,找到自己的“專屬”座椅。
丹佛坐在了不遠處的公共長椅上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平常喂鴿子的老人坐在她的旁邊,“好久不見,南希。”
山姆慈善的面孔讓南希一瞬間安心下來,“好久不見,山姆。”
“我好像遇到了一點麻煩。”
年邁的老人聽著女人柔軟的聲音,“什么樣的麻煩?”
“我好像被一個男人跟蹤了,可以請您暫時呆在我旁邊嗎?”
“當然,幫助一位可愛的小姐是男人應該做的。”
還沒等南希松口氣,她眼前再次一黑,又回到了床上。
她明白這個別人應該指的是所有人。
“你覺得南希真的進入循環,還是這一切都是她的噩夢?”沈姜感覺自己在看一本叫《南希的999種死法》,跟她的自殺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米科爾森面對那雙眼睛,總有一種被看穿的錯覺,他扭頭看了一眼附近偷偷觀察的諾蘭,“我什么都沒說。”
“看來是假的嘍。”沈姜抱著手臂,看著兩個人擠眉弄眼,“那么現在就讓南希找一找破局的方法。”
她也需要找到自己的破局法,榮譽值已經達到90,副人格的幫手應該坐立不安了。
她推測榮譽值滿了之后,那些副人格就像照妖鏡一樣被照出來,這就是為什么沈姜最近老實了一段時間,威尼斯的影片評選正在進行,過不了多久就會公開進入決賽圈的名單。
南希沒有下樓,她鎖上門,把床單擰成一股繩,順著窗戶爬下樓跑到附近的警局。
“警官先生,我來報案。”
一屋子穿著警服的人停下手里的工作齊齊看著她,南希一瞬間毛骨悚然,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和丹佛如出一撤。
她飛快地往外面跑去,這時候一顆子彈射中她的心臟。
幾次重來之后,南希感覺自己身體的負荷越來越大,她看著床頭的合影,上面有她有她的丈夫有她的導盲犬。
可惜的是,盧克在爆炸案中離開了她。
這時候窗外傳來狗叫聲,南希探出頭,她看到一身血的盧克朝她搖尾巴。與此同時,丹佛的車停在了家門口,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悄悄地縮回頭。
這里的一切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她開始懷疑現在她是否在自己的世界。
“南希?”磁性的男聲在樓下響起。
女人看到床頭那把水果刀,她似乎找到了答案。
第193章
南希不躲不閃,她握著水果刀走向迎面而來的丈夫。
“親愛的,你怎么……”丹佛不可置信地看著胸前那把水果刀。
南希面色平靜地看著男人緩緩倒下,她抽出刺入對方胸膛的水果刀,在衣服上擦拭著血跡。
她挽起頭發走到書房,找到桌子底下粘著的武器,一共有五發子彈。
她來到廚房把刀具裝到一個書包里走出家門。
街上的行人紛紛看向女人,有幾個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頭。
南希神色淡定地接受一模一樣的目光,她抽出一把小刀朝著離自己最近的女人甩去。
一個,兩個,三個……
最后天上下起了小雨,南希跪在地上昂起頭,手臂張開,任憑雨水洗刷著她臉上的血污。
故事的最后,南希在病床上醒來,她看著自己插滿管子的身體,內心松了一口氣。
心電圖的波動引來了醫生,她聽到醫生和護士的話語。
【傷者還有意識,立馬推進手術室搶救!】
等她清醒過來,完全不記得昏迷中發生的事情,看到丹佛捧著一束鮮花走進病房。
丹佛把花束插到花瓶里,深情地注視著自己的妻子,“早安,我的愛人。”
南希揚起臉跟自己的丈夫交換了一個帶有安撫意味的貼面吻,“早安,丹佛。”
她伸手擁抱住對方,“感謝你一直陪著我。”
丹佛把女人單薄的身體籠罩在懷中,他抬起頭在對方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最后的笑容有什么深層含義嗎?”殺青后,沈姜逮著米科爾森問道。
“你覺得南希真的已經離開夢境?”米科爾森反問道。
沈姜低著腦袋沉思了一會兒,“在她循環的那個夢境是夢中夢,所以說南希還是沒有醒來,她依舊在沉睡。”
“一千個人可以有一千個看法,在我的理解里,南希現實世界就是如此,控制狂丈夫,充滿壞心的路人,還有好友帶著憐憫的眼神。”
沈姜還想說些什么,她感覺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隨即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宮殿,但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到宮殿。
‘奇怪,我明明在跟米科爾森先生聊天。’
此時偌大的宮殿里一個意識體都沒有,圓形廣場上只剩下她一個人,平常用來播放外界屏幕處于黑屏狀態。
她走上樓來到屠夫的房間,開門后就看到對方呆愣的臉色,“為什么這個表情?”
“你很少在白天出現,我有點驚訝,發生什么事情了?”
“這不是應該問你嗎?或者是問你們?”沈姜看到左右兩邊的意識體從房間里走出來,“我不是自己進來的,而是突然被傳送進來。”
電競選手作為屠夫的鄰居,立馬反應過來,“外交官有什么情況嗎?”
沈姜臉色變得難看,她用最快的速度來到關押外交官的房間。
面前的門被踹開,古色古香的房間里空無一人,幾個意識體闖進去四處翻找外交官可能躲藏的地方。
沈姜看著她們一無所獲,面無表情地盯著外交官的看守員——小說家。
屠夫心領神會,讓電競選手上前按住她。
“我一直以為我可以克服任何困難,在各種領域上成為人生贏家。”沈姜蹲下身跟按在地上的小說家對視,“但后來我發現我可能走入誤區,在某些地方,哪怕我再努力,也無法登頂。”
“我自從上小學,作文從來都沒有及格,一個只會寫藍藍的天,白白的云的人怎么會成為世界著名小說家?”
“所以,她到底在哪里?”
小說家死死閉緊嘴巴,閉上眼睛表示拒絕供認。
沈姜站起身,用心神將自己的聲音擴散到整個宮殿,掘地三尺也要把外交官找出來。
道長看著下面忙碌起來的意識體,“有沒有一種可能,外交官此時正在掌控你的身體?”
“桌子上的茶水還冒著熱氣,在我進來那一刻,她應該還在自己的房間。”沈姜掃視著大廳,她是不是遺漏了什么。
遠處音樂家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她…她在…歌唱家……那里……”
沈姜立馬帶著屠夫往歌唱家的房間趕去,好在她們離得不遠,只隔了一層樓。
歌唱家的房門敞開,房間里是春日田園風光,一片鳥語花香。
她和屠夫很快就在樹林里找到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
她們趕到的時候,外交官占據上風,手掌用力地掐著歌唱家的脖子。
屠夫見狀,大步上前。
沈姜只看到眼前一片銀光閃過,臉上的溫熱的液體。她下意識摸了摸,一股鐵銹味在周圍蔓延。
她看到外交官倒在血泊里,白皙的脖頸潺潺的涌出鮮血,那雙淡泊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她。
她后知后覺地走上去捂住外交官流血的地方,屠夫使用了匕首,劃破對方的大動脈。
沈姜注視著外交官翕動的嘴唇,她俯下身把耳朵湊過去,只聽到幾個模糊的音節。
她望向擦血的屠夫,“你在殺人。”
屠夫聽后抬起頭,“是的,你在指責我嗎?”
“在我沒有能力制止這件事的時候,我不會譴責可以解決問題的人。”沈姜低下頭就看到歌唱家的白裙子印出一朵朵血花,“你可以輕松地分開她們,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
“這是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至少我們自由了,她們的首腦已經死亡,剩下的嘍啰一點點清理干凈。”屠夫把擦干凈的匕首收回衣服里,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你可以沒有負擔地去追求你的夢想,像人生贏家那樣度過一生。”
“帶著我們的那份希望走到生命的終點。”
“你是否還記得媽媽做的飯是什么味道,還有愛你的家人。”
沈姜用袖子擦了一把臉,她盡力讓自己無視那片污跡,“我知道了,我會好好享受余生。”
她現在內心十分迷茫,自己七年都掙扎在死亡線上,在巨大的壓力呆久了,那塊壓死她的巨石突然消失不見,沈姜需要一段時間來修復自己的傷口。
“我想過有朝一日我找到逃離死亡的方法,沒想到這一天來得猝不及防。”
“不過,這是一個值得慶祝的事情。”
道長緊隨其后趕了過來,她看到倒在地上沒有生機的外交官,一時間傻眼了,“你們到底干了什么?”
“只是解決掉一個虱子。”屠夫語氣輕松地說道。
歌唱家坐在地上揉著麻木的小腿,“其余的副人格,你打算怎么處理她們?”
沈姜對上屠夫冷酷的面容,她知道對方在等自己表態。
“既然解決掉一個,那么解決第二個就很輕松了。”道長打破沉默。
沈姜看了一下在場的三位,她發現這里除了自己,都是不擇不扣的暴力分子,“道學可以隨便殺人嗎?”
“人是獨立存在于萬物間的個體,沒有形態寄居在人類身上的東西,我一向把其稱之為妖。”道長晃了晃手里的拂塵,“斬妖除魔是道家的使命。”
歌唱家同時附和,“今天你不解決她們,明天說不定哪個就會成為第二個外交官。”
“永除后患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沈姜最后把目光看向屠夫,她嘆了一口氣,“你跟她們的想法一樣。”
“嗯,如果你害怕的話,我可以代勞。”屠夫摸了摸胸前的匕首,熱武器永遠取代不了冷兵器,“你之所以猶豫,是因為你把她們當成平等的人來看待,但是她們不是人,是你衍生出來的副人格。”
“只有讓副人格消失,你才能真正控制自己的身體,不會出現侵占的狀況。”
道長站在旁邊無聊地掏著耳朵,“小朋友,你真的很機車誒。如果是我的話,我更愿意親自動手,而不是詢問她們的意見。”
“你心里不是也想讓她們消失?你扮演南希的時候,面對殺了你一次又一次的人是什么感覺,你現在面對副人格就應該是什么感覺。”
“雖然話是這么說……”沈姜皺了皺鼻子,聞到身上的血腥味,她忍住想要嘔吐的生理反應,“解決掉吧。”
“如果你覺得原始的方式太過用力,我們還有其它的方法。化學專家那里有很多合適的道具。”屠夫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腦袋,“要不了多久,你的世界就會變得干凈了。”
“謝謝。”沈姜低聲說道,即使她不認同對方某些觀點,但是屠夫卻實實在在的幫到了她,“她們其中有的人教過我知識,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
七年間,她跟意識體朝夕相處下來的情感不是可以用理性衡量。
沈姜制止了歌唱家把外交官做成花肥的想法,“我們之間好歹有一點師生情誼。”
她的日語就是對方教的,在日娛她跟外交官相處的時間最多。
“那我們火化?”歌唱家試探著詢問。
“我來處理吧。”沈姜彎腰抱起外交官的尸體走出房間,一路上她撞到了許多正在尋找外交官的意識體。
寂靜的氣氛下,沒有一個意識體說話,她們彼此用眼神交流,好像明白發生了什么,只能目送著沈姜抱著外交官離開。
第194章
沈姜在一堆醫療設備中醒來,她費力地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憂心忡忡的經紀人。
“你醒了?”勞莫起身倒了一杯水,用棉簽蘸著她干裂的嘴唇。
“發生什么事了?”沈姜聲音沙啞地問道,她想坐起身卻發現全身沒有一絲力氣。
勞莫給她潤完唇之后才回答,“你貧血了,你的血液流失量不太正常,醫院建議你蘇醒后做一個全身檢查。”
沈姜這才發現自己手上的點滴管不是在輸液,而是在輸血,“我沒有受傷,怎么會貧血呢?”
“所以說不正常,要不要吃點東西,你已經昏迷了三天。”勞莫在病床上按了幾下,病床開始升高,“我讓裴壯給你煮了一點補血的東西。”
沈姜看了一眼碗中的紅棗,“我不想吃。”
勞莫不慣著熊孩子,他拿勺子直接塞進那張嘴,“吃個東西還挑三揀四,吃完就讓人來給你做檢查。”
他怕對方耍心眼,直接拿出殺手锏,“不好好吃飯我就把這事告訴老板。”
沈姜看到經紀人又恢復兇巴巴的模樣,一下子就慫了,“我自己吃。”
她一口一口吃著碗里的桂圓和紅棗,“這幾天有什么事情發生嗎?我指的是工作上的事。”
“哦,我忘了告訴你,你有一部電影被提名威尼斯最佳女主。”勞莫把三天前收到的郵件給她看,“邀請函送到洛杉磯了。”
“是《罐頭》?”沈姜看著已經達到一百的榮譽值,難怪她會突然出現在宮殿。
“對,你的另外兩部電影還沒有消息。”勞莫倒是不擔心,一部是朱迪福斯特的處女作,另一部是公司投資,不出重大意外的話,未來的宣發和上映都會很順利。
“還有一個就是韋恩斯坦有點不太平,他所在的公司女員工爆料他工作期間門性騷擾……”
沈姜默默聽著經紀人的講述,她放下勺子,“Me Too運動?”
“對,韋恩案件的受害人,也是一個發表推文的女星。”勞莫把藍鳥打開,給沈姜看上面的盛況,“目前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韋恩的公關已經控制不了事件的發酵,再加上他公司的財務狀況出現了問題,高層相繼跳槽或者離職。”
沈姜終于見識到什么叫一夜之間門身敗名裂,“這就是從金字塔頂端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她想到沈知蕓,“姑姑在里面做了什么嗎?”
她沒有找到有關于沈知蕓的手筆,但總覺得透露著違和感,“根據女職員的敘述,韋恩在一年前就開始脅迫她發生關系,但是最近才爆料出來。”
“你一個小孩子不要關心那么多,好好當你的國際巨星,天塌了也有公司給你頂著。”勞莫彈了一下沈姜的腦門,“把身體養好了,漂漂亮亮的去參加頒獎典禮。”
“只是一個提名而已。”沈姜把空了的碗遞給他,喝完粥之后胃袋停止了呼喚。
“芬奇最近一直在走動,他已經好久沒有拿獎,自然會讓團隊去爭取。”
“我記得威尼斯代表著先鋒藝術,它會青睞商業片嗎?”沈姜不明白芬奇為何不選擇戛納,畢竟戛納走的是商業藝術。
“導演和制片的想法肯定是尋找合適的電影節首映,《罐頭》獲得提名就說明它還是一部符合威尼斯評委口味的片子。”勞莫昨天給芬奇打了電話確定了紅毯安排。
威尼斯電影節只要入圍主競賽單元,意味著導演、演員都可以爭奪金獅,壞處就是二十多部電影,媒體只能通過導演和演員的往日水平推斷哪一個會是競爭熱門,通常評委都會給外界一個驚喜,也有可能是驚嚇。
自從《灰之海》之后,沈姜已經好久沒有上過國際電影節,她的團隊自然忙碌起來,只有經紀人陪在她身邊忙前忙后取各種檢查報告。
“他的意思就是我一切無恙?”沈姜拿著手里的天價檢查報告,她基本上把醫院各種檢查都做了,搞得整個人都憔悴,最后卻沒有任何病因。
“他說可以去更好的醫院檢查一次。”
“我記得這是圣安東尼奧最好的私立醫院,它在德州都排名靠前。”沈姜說完沖進衛生間門干嘔,她最討厭的檢查就是胃鏡,簡直比驗血還難受。
勞莫在門口端著水杯等藝人出來,若不是世界醫療排行擺在那里,他估計以為遇上了庸醫。
“我什么時候能出院?”沈姜喝完一杯水問道。
“醫生說留院觀察。”
“他不是說沒有檢查出來異常?”
“但是也要留院觀察,至少昨天貧血到需要輸血的病患不可能第二天就能出院。”
沈姜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每天的住院費肯定會讓姑姑看出來不對勁。”
“你不是說你請了維也納鋼琴家教你鋼琴嗎?”勞莫覺得這個借口找得很好,除了戳穿太容易。
沈姜想到自己賺差價的計劃,“我有在練習。”
“是的,我可以作證。”米科爾森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勞莫挑了挑眉頭,“跟普通鋼琴老師學習和跟著名鋼琴家學習的效果可不一樣。”
他起身去給探病的米科爾森泡茶,“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
沈姜看到他落座之后開口道,“希望我那天沒嚇到你。”
“非常可惜,我當時已經嚇得失去靈魂。”米科爾森跟女孩熟悉之后,偶爾會釋放一些幽默的細胞,他把花束插入病房的花瓶。
“你覺不覺得現在的場景就像電影里的最后一幕,丹佛來看望南希。”沈姜歪了歪腦袋,“噢,還要拋開我身邊格格不入的經紀人。”
米科爾森繃不住笑了出來,“有人說你天生有喜劇演員的天分嗎?”
“沒有,只有一堆把我當成熊孩子的大人。”沈姜聳了聳肩。
勞莫在外人面前一向給孩子留面子,他笑容滴水不漏,把泡好的茶端到床邊的茶幾上,“我們來的太匆忙,只帶了一些東方的茶葉。”
“哪里,我一直對華夏的文化感興趣。”米科爾森接過勞莫手里泡好的碧螺春,他掀開蓋子撇去上面的茶葉。
沈姜撐著下巴,大眼睛充滿了興味。
“我哪里出現了錯誤嗎?”米科爾森看著那雙眼睛開始懷疑自己,他知道傳統文化有很多不為人知的規矩。
“沒有,只是覺得你喝茶跟我小時候看的電視劇一模一樣。”
勞莫在旁邊眼里寫了幾個字:不要欺負人。
沈姜收回了惡作劇的心思,她知道每次使用這是眼神,都會讓人自我懷疑。
“我沒想到這么容易。”她以為米科爾森會更堅定一些。
“無論是誰在你干凈的目光下都覺得自己是錯的。”米科爾森說道。
“那你可以接受我的道歉,并且陪我一起參加威尼斯電影節嗎?”
“當然,如果你不是開玩笑的話。”
“我只是覺得我們站在一起應該很合適,我在《罐頭》里面扮演一個女食人魔,你扮演的漢尼拔是男食人魔,想想看,在場羊羔會不會瑟瑟發抖。”
米科爾森沒想到小孩反而策劃一個更大的惡作劇,行吧,只要不波及他,其余的不在他考慮范圍。
至于良心,噢,他會為受到驚嚇的家伙祈禱。
“就這么說定了,你穿漢尼拔那種西裝,我穿麗蓮的紅裙。”沈姜像一只小蒼蠅一樣搓了搓手,“電影節結束后的宴會不拿香檳,我們拿紅色的葡萄酒。”
勞莫看著藝人越說越起勁,他覺得醫院不讓她出院真的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沈姜出院后,劇組舉辦了Party,《信任危機》里面沒有未成年人,整場派對搞得都很瘋狂,喝到最后清醒的人只剩下男女主演。
“啊,我們要給他們叫車嗎?”沈姜環視一圈房間門,地板和沙發上倒滿了人,諾蘭醉醺醺地抱著一瓶酒跟自己的助理嘀嘀咕咕。
“他們的經紀人和生活助理會來處理的,我們只需要安頓工作人員就好了。”米科爾森扶著醉倒的場務,他的一只腿被造型師抱著哭嚎。
“你說,有沒有可能包房上面是酒店,導演把Party定在這里就是為了方便。”沈姜指了指樓上,她經常在外面奔波住了不少酒店,眼前房間門的格局就是根據酒店來打造的。
她踮著腳邁過一個醉鬼,找到服務生留下來的座機,現在她又不能問諾蘭,只好求助這里的員工。
過了一會兒,幾個服務生走進來,為首的是包廂的管事,“諾蘭先生已經訂好了套房,他交代我們安置好劇組的人。”
沈姜確認了一下對方的身份信息,她就把這些醉鬼交給他們,幾個人進進出出,把倒在地上的人抬到上面的房間門。
最后房間門只剩下她和米科爾森,“我們繼續喝嗎?”
“你不是剛出院。”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位同事喝了不少白蘭地。
“醫生說我身體沒病。”沈姜切著手下的肉排,她不喜歡單純地喝酒,而是一邊吃一邊喝。
“這里提供的餐食一部分包含解酒功效,你要不要嘗嘗?”
兩個人便開始一邊吃一邊聊。
第195章
回到洛杉磯之后,沈姜看到已經放暑假的愛德華,衣服都不換湊了過去。
愛德華臉上的笑容在她開口后消失不見。
“考試怎么樣啊?”
勞莫站在不遠處都能感受到窒息,他決定把藝人當成反面教材,以后他有孩子絕對不會成為這種家長。
尊龍立馬把沈姜拉走,“你剛回來快去換衣服吧,換完衣服可以吃晚飯,”
沈姜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她一邊起身一邊不忘了朝著愛德華說道,“你的成績單回來給我看看哦。”
徐魚溪小聲跟身邊的好姐妹嘀咕,“小老板比我媽媽還像中國式家長。”
萬一認同地點頭,“我媽也是。”
勞莫輕咳一聲打斷她們,“好了好了,你們也去洗個澡換身干凈的衣服,出了那么多汗肯定不舒服。”
他等到兩個女孩子離開后上前安慰愛德華,“你的監護人只是想多關心你,她沒有惡意。”
“嗯……”愛德華艱難地點頭,他想回到一個開始對方愛答不理的高貴模樣。
沈姜把自己全身浸泡在浴缸里,她向大腦顯擺自己的教育成功,“你看愛德華現在三觀逐漸走回正道,這離不開我嘔心瀝血的教導。”
大腦回想到主人把小孩按在書桌前學習的樣子,情不自禁抖了抖,“對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功勞。”
沈姜對現狀很滿意,至少愛德華對她那點子旖旎的心思全沒了,還能有機會申請常青藤名校,她簡直就是一個成功的教育家!
小熊開心地把泡沫拋到空中,讓它落在自己的頭頂。
飯后沈姜看著成績單,頗為滿意地上去一陣揉,“挖藕,你的數學竟然及格了!”
“早就及格了。”愛德華懷疑監護人是否真的在關心他的學習,“你不會每次就為了好玩才問的吧?”
“不可能!”沈姜嘴比大腦反應還快,甚至想到了轉移話題的方法,“你要不要去看□□熊?”
“就像一個蜂蜜罐,可好玩了。”
“真的不是你自己想去?”
“不可以嗎?”
愛德華最后還是妥協了,從她把自己拉出深淵那一刻起,就意味著他會妥協無數次。
他看到女孩低頭在手機上訂票,忍不住問道,“懷特,我們永遠都是家人,對吧?”
沈姜抬起頭,看到那雙綠眼睛透露著不安和忐忑,“嗯,只要你不犯法,”
她把訂完的票展示給愛德華看,“我們下周一去,工作日人應該不會太多。”
“你忘了我們在放暑假嗎?”
“好吧,至少比周末人少。”
到了入園那天,沈姜看了看園區的人,“我就說吧,人不會太多。”
游玩的過程中,愛德華發現沈姜帶他做的都是陸地的游樂設備,好像之前去環球影城也一樣。
“你怕水嗎?”
沈姜十分誠實地回答,“我不會游泳,在游泳這一方面我沒有任何天賦,哪怕是浴缸里都會嗆水。”
她洗澡的時候不會把水放得太滿,“雖然我挺喜歡玩水來著。”
沈姜在園區到處亂躥,拿到一堆人物的簽名,在閉園的時候心滿意足地離開。
愛德華看到不遠處的城堡放起了燦爛的煙火,“下次有機會的話,我們再來玩吧。”
“Okay~”
距離威尼斯電影節還有兩個月,工作室就開始到各大高定詢問最新款禮服的租借事宜,還有用假人模特模擬妝容。
沈姜端著裴壯做的減脂沙拉,走到按照自己臉做的橡膠人頭面前打量,“做得還挺像的,”
她記得這是用自己臉的倒模做出來的,比例一比一還原。
徐魚溪心無旁騖,手里拿著化妝刷進入忘我的境界,仿佛在畫畫。
沈姜看了看正在給Van打電話的經紀人,好像就她最閑,只需要控制飲食保持身材。
于是她拿著游戲機跑上樓找愛德華打游戲。
一個月后,今年最新款的高定禮服到了,沈姜穿上去試了一下大小,負責保管高定禮服的人員視線都沒有移開她。
工作人員幫她把禮服的拉鏈拉上,剛剛好,不需要任何改動。
“請問這件衣服多少錢?”沈姜想到卡爾拉格斐借出禮服那種爽快的樣子,應該不會太貴吧。
“它的價值是六十萬歐元,懷特小姐。”
“What?”沈姜看著鏡子里這身簡約的黑白配禮服,除了胸前代表品牌的白色山茶花,她完全看不出價格貴在哪里,尤其是沒有一個寶石鉆石。
她片酬不僅不如動物演員也就罷了,甚至還比不上一件衣服。
“這件禮服是拉格斐先生親自設計的,他親自盯著裁縫完成每一道程序。”工作人員解釋道。
噢,看來是人貴。
沈姜淡定地轉了幾個圈圈,硬生生夸了一句,“垂感看起來不錯。”
當價格到了一定的程度,會讓人首先懷疑自己的問題。
勞莫看到藝人穿著格子睡衣靠在門口一臉懷疑人生,“怎么了?”
“嗚嗚嗚嗚,我感覺我自己活得不如一件衣服。”沈姜抱著經紀人干嚎,“剛才四個人抬著衣服走出去的,就像宮里的娘娘。”
他還以為怎么回事了,勞莫聽完后后面無表情地抽出自己的腿。
沈姜嗷嗷完就坐在座位上好好讓萬一和徐魚溪上妝。
萬一左右手各拿著一條鉆石加寶石項鏈,她放在沈姜胸前比劃哪個更合適。
“閉上眼。”徐魚溪把調好顏色的眼影渲染在女孩的眼尾,她翻了一堆工具書,才找到一個合適的妝容。
沈姜聽到可以睜開眼的時候緩緩睜開,她看到四個腦袋一起湊在她前面,“啊呀,你們怎么都在這里盯著?”
“我只是想看看睜眼效果。”勞莫把化妝臺上的小鏡子放到沈姜眼前,“你來看看。”
沈姜看著鏡子里清冷美艷的女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嘶——這也太神奇了吧!”
簡直變了一個風格,她感覺又回到了扮演麗蓮的時期。
頒獎典禮的前兩個禮拜,沈姜就來到了威尼斯,她要去看各大電影首映,尤其是呼聲最高的《小丑》,超級英雄電影自帶熱度,前來觀影的游客基本上都沖著小丑來的。
畢竟流傳著一句話:希斯萊杰之后再無小丑。
沈姜看了一下開幕電影,還是老熟人。
她拍下票根發給市枝裕和。
【導演,我來看你的電影了;)】
很快對方就發來一大串短信。
沈姜略去一堆沒用的禮貌用語,讀取出來一句有用的話。
【白歌醬的電影我也會去捧場的~】
“我們好像是競爭對手來著?”沈姜戳了戳旁邊的勞莫。
勞莫手里拿著甜筒和爆米花,“你才知道啊。”
就在電影快要開始的時候,他們被記者攔下了,通過話筒上面的標識可以認出來這是當地的媒體。
沈姜看了一眼亮紅點的攝像機,“這是在直播嗎?”
金發藍眼的女記者把話筒遞到沈姜面前,“是的,你是來跟自己父親一起看首映嗎?”
沈姜舉著冰淇淋,她扭頭看了看表情冷峻的經紀人,“算是長輩吧。”
記者看到女孩好說話的樣子,連忙問了一大串問題。
沈姜只聽到最后一個,就是對這里的感想。
“Ummm,我感覺我就是手里的冰淇淋,快要融化了。”
記者一臉鼓勵,“還有嗎?”
沈姜環視了一圈人山人海的廣場,“怪熱鬧的。”
[Hhhhh每次翻出來采訪這一段都好好笑]
[圖來了圖來了(白歌:好熱鬧啊·Jpg)]
[好熱鬧啊·Jpg]
[那時候一部電影都沒放,記者問了一大堆,白寶能回答得出來才怪呢Xd]
[最近天氣熱了,我來給大家送表情包了(白歌:熱到融化·Jpg)]
[還有一個Yygq的(白歌:你讓我怎么說·Jpg)]
[我在站姐那里保存的Kkkk(白歌:托腮腮·Jpg)]
[說起來白歌在南韓的兩個站子還存活嗎?]
[翻墻過來的人告訴你不僅活得好好的,前幾天又出了獨家新圖]
[一個拽,一個甜,兩個站姐搭配簡直是王炸!]
[熊熊在歐洲最后平靜時光留戀(雙手合十Emoji)]
[二十多歲的拽姐真的帥啊,穿個普通的T恤和短褲都能被攔著采訪]
[: Amp;Gt;女鵝真的好棒!威尼斯之后就在好萊塢徹底爆紅了!]
[可惜巔峰退圈,不然還能刷幾個獎。]
[白寶開心就好,至少退圈后安心地搞學術~]
[是哪個傻子2050還在看白歌視頻,哦,是我QwQ]
[還有我(舉手)]
[原本以為腎炎離開后會有接班人,沒想到腎炎永遠只有一個Tut]
[始于顏值,忠于人品,沈教授年輕的時候真的能打!]
[現在也能打,完全看不出來五十多歲的人,曾經天海女王也是這種狀態]
[提到天海就想到龍利魚Cp,又開始意難平了,兩個奠定我審美基礎的女人。]
[我愿意用我朋友十年單身換一個長相跟白歌一樣的女朋友!]
[大白天的做啥子夢,快去喝點酒醒醒!!!]
第196章
第七十六屆威尼斯電影節的開幕電影選擇市枝裕和的《真相》。
雖然是日本導演拍出來的,但卻是一部法國劇情片。
“還是一如既往的風格。”沈姜看完之后感嘆道,“法語片是用來走出舒適區最好的選擇。”
勞莫看到藝人輕松的神色,直接澆一盤冷水,“你別太放松,還有一十位競爭對手呢。”
“栓Q,我只是客觀的評價一下。”沈姜被戳中小心思仍然臉不紅心不跳。
《罐頭》的首映儀式在九月四號,頒獎典禮舉辦時間在九月七號,排片的順序既靠后又不是閉幕影片,到了那個時候觀影的影迷差不多會視覺疲勞。
“我都不緊張,你看起來比我這個女主角還焦慮。”沈姜吃著芒果奶油冰沙,在酒店吹著空調,“你看你三十多歲就有白頭發了。”
勞莫瞥到藝人沒心沒肺的樣子就氣得牙癢癢,他反復告誡自己,不能跟熊孩子計較,不能跟熊孩子計較。
熊孩子察覺到經紀人要發飆了,才慢悠悠地開口,“那些毒舌影評人都經歷過多少次電影節了,那些他們覺得不好看的電影中途就離場,而且金獅決定在評委,不是觀眾。”
威尼斯電影節生來就帶著叛逆精神,不會考慮利弊,只會選擇自己鐘意的電影。不過要是遇到一個口味偏僻的評審團主席,又會把之前歷史上詬病的點拿出來大肆聲討。
沈姜就像影評人一樣,每場電影都不落地看完全程,最后她總結出來幾部幾部摘金熱門,除了華金·菲尼克斯演繹的《小丑》,還有斯嘉麗·約翰遜主演的《婚姻故事》、梅麗爾·斯特里普出演的《自助洗衣店》、布拉德·皮特主演的《星際探索》。
“我好像有一點緊張。”
勞莫驚訝地看著她,“嚯,不可思議。”
“梅麗爾·斯特里普的演繹生涯簡直就是歷史的里程碑,目前還在世的演員,我找不出來比她更優秀的人選。”沈姜拉片時期看完了梅麗爾·斯特里普全部的電影,“她是一個演技派,無論扮演什么都讓人眼前一亮。”
勞莫第一次聽到沈姜吹噓另一個演員,還是自己的競爭對手,他本想安慰孩子可以下次努力,就聽到對方壓抑不住激動的嗓音。
“跟這樣的演員爭奪金獅,光是想想就讓我靈魂戰栗,真的是太有意思了,我開始期待最后的結果。”
勞莫:得,不用安慰了。
《罐頭》上映那天,沈姜喬裝成影迷坐在電影最中心的位置上,她看著自己的工作伙伴坐在第一排,首映之后會有一場發布會。
大衛芬奇首次闖蕩威尼斯的行為引來了外界不少關注,再加上杰瑞米艾恩斯這位獲得過奧斯卡的影帝出席,首映座無虛席。
沈姜聽著耳邊各國竊竊私語聲,她精通英語、韓語、日語,聽得懂法語和意大利語,周圍人討論電影的話題讓她豎起耳朵。
“芬奇不是商業片導演,怎么來參加威尼斯?”
“或許這是他想轉型的一次嘗試。”
“但愿他可以滿足影評人挑剔的胃口。”
“我并不看好,男主演沒有獲得三大中任意一個電影獎項。”
“我聽說女主演是威尼斯和柏林影后來著。”
“Omg,我怎么沒聽說過?!”
“專演文藝片,在好萊塢查無此人。”
“我或許可以理解了,性格肯定不討喜。”
沈姜聽著身邊越來越大的討論聲,她變成流汗黃豆的表情包,‘大哥,你們聲音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坐在前面的中年男人冷著臉回頭,“安靜點,臭小子。”
兩個年輕的男孩在彪形大漢的怒視下閉上了嘴巴。
弗朗哥梅阿查是爛番茄上專業影評人,作為圈內人士,若是讓他選擇期待值最高的電影,那么一定是《罐頭》。
并不是因為好萊塢具有票房號召力的大衛芬奇,也不是獲得過奧獎的杰瑞米艾恩斯,而是女主角,那位年輕的亞裔演員。
一部《親愛的里卡多》讓他記住了Ge White,那部電影驚艷了梅阿查整個夏天,從此之后他對懷特每一部電影都抱著期待,對方沒有讓他失望,每一部電影都給出了最好的回應。
當梅阿查聽到身后越來越離譜的評價,一向儒雅的他嚴厲地呵斥了兩個年輕的男孩。
沈姜自然不知道前面那位大叔的身份,但是她的耳朵總算不用聽青春期的公鴨嗓,‘謝謝你,靜音俠!’
電影準時開播,映入眼簾的就是麗蓮李那盈盈一握的腰肢,還有濃密烏黑的盤發。
女人垂著頭收拾行李,嘴邊掛著柔和的笑容,看得出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鏡頭一轉,換到孤兒院孩子們在院子里玩耍的場景,熱鬧的景象透露著灰色調。
沈姜記得這一幕專門得到陰天才拍的,她現在已經脫離麗蓮的影響,站在局外來看自己曾經扮演的角色。
商業片比文藝片的節奏快,在觀眾進入狀態那一秒,麗蓮展開了天堂鳥孤兒院的第一次狩獵。在場所有人看到沾滿鮮血的半張臉心臟不由得一顫。
一束昏暗的光打在面無表情的麗蓮身上,幽深的黑色眼睛就像來自叢林的頂級獵食者。
沒有內心獨白,沒有豐富的肢體動作,沒有一句臺詞,簡簡單單的把血淋淋的畫面呈現出來。
一部限制級電影,沈姜在所有人沉浸的時候把腦袋轉向身邊的兩個男孩,變音期年齡不可能在十八歲以上吧。
‘呵,不聽話的臭小子。’
電影放映的過程中,沒有一個人起身去衛生間,全場都安靜極了。
直到熒屏上開始播放片尾表的時候,觀眾才回到了人間,他們都快忘了呼吸的本能。
梅阿查率先鼓起了掌,很快電影院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坐在第一排的導演和演員轉過身向影迷揮手謝幕。
等到劇組人員在臺上坐齊,他們發現最重要的主角沒有到場。
芬奇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話筒,“Hello?”
“看來你們都非常滿意這部電影。”
場下傳來詢問女主角去哪的問題,艾恩斯把目光投向電影院的中心,“頂級獵食者往往是偽裝成獵物生活。”
這是電影中的臺詞,大家左看看右看看臉上浮現迷茫。
早就知道彩蛋的工作人員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觀影席位,把話筒交到一只白皙修長的手上。
沈姜站起身打開話筒,柔和的聲音在影院響起,“各位,晚上好。”
梅阿查訝異地轉過身,他沒想到主演會喬裝成影迷在觀眾席上跟他們一起看電影。
沈姜緩緩低下頭,看到石化的兩個男孩,“壞孩子可是要受到懲罰。”
“這種電影可不是罐頭應該看的哦。”
杰克和哈維抖了抖,額頭上開始冒汗,直到他們被趕來的保安架著離開。
嚇哭小孩子的沈姜心情變得愉悅,她帶著笑意走上臺,在預留的位置上落座。
“我是一名遵紀守法的人,不會違法犯罪,也不會吃人。”
詼諧幽默的語氣讓在場的人松了一口氣,剛才何止是嚇到兩個不聽話的小屁孩,還有他們這些大人。
發布會提問大多數是擬定好的問題,沈姜沒有搞事情,基本上給出了中規中矩的答案。
首映結束,在場的影評人疾步沖了出去,生怕慢一點回到酒店腦子里的靈感就會消失,他們要完整地描述自己內心的恐懼。
九月五號早上,爛番茄的評價出爐,沈姜看著100的新鮮度,滿意地點頭,她的熱度在網上發酵了一整天。
【我想我應該是第一個發出長評的電影人,《罐頭》恐怕是繼《沉默的羔羊》之后,再一部讓我感到心靈恐慌的電影,一度讓我認為身邊是否存在著一名“廚師”。
Ge White在《罐頭》中貢獻了無與倫比的演技,在奧斯卡影帝面前,她表現得非常精彩,讓我忽略了男主角的存在。
大衛芬奇把這部電影交給威尼斯無疑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在電影開始之前,我始終擔憂,要知道商業片大導演塑造女性角色一向單薄,而《罐頭》又是一部圍繞著女主角展開的電影。
但我現在可以斷言,他發揮出有史以來最高的水平,細數他之前的電影,麗蓮李無疑是他創造最成功的女性角色。——來自專業影評人】
[挖到寶了,《罐頭》恐怕是白歌最冷門的電影吧。]
[樓上在瞎說什么???《罐頭》的全球票房是十億刀,它跟《小丑》一樣是R級電影,沒有在國內上映]
[前面那個估計是小孩子吧,《罐頭》是白歌名震好萊塢的開山作]
[女鵝這部電影我只敢看剪輯,我怕看完了做噩夢Qaq]
[白寶…嘿嘿…白寶…嘿嘿…(尖叫)(扭曲)(陰暗的爬行)快來吃我!]
[樓上這位更是重量級(大拇指Emoji)]
[鵝鵝鵝,誰都想象拍攝恐怖片的女主角是一個慫包,平常連恐怖片都不敢看]
[懟臉拍讓我感受到了暴力美學,小白是怎么做到一臉血漿還那么美的?!]
[白歌出道到退圈,有一張黑圖嗎?(排除黑粉惡意P的那些)]
[在混亂的場面中舉起一只爪子:這部電影沒有彩蛋嗎?]
[我記得有誒,只不過彩蛋是在首映儀式,熊熊偽裝成觀眾坐在電影院的中間位置,結束的時候把所有人嚇一大跳,想象一下剛才做罐頭的主角出現在自己身邊:D]
[聽到描述就已經興奮了惹!!!]
[弱弱地問一下有沒有漢化,生肉啃不動(卑微·Jpg)]
[我有那場首映結束后采訪漢化,有需要的姐妹私我~]
[姐妹,康康私信!]
[我也要啊啊啊]
第197章
沈姜在鏡子前轉了幾個圈,“好看嗎?”
“好看。”徐魚溪站在她身后捧場地鼓掌,用手肘碰了碰萬一,讓小伙伴跟自己一起拍老板馬屁。
萬一把沈姜按在椅子上,“唇妝還沒有上完。”
她用唇刷細細地描繪女孩的薄唇,“我再把你的唇線加厚一點。”
最后大功告成,沈姜在鏡子前端詳著臉上的民國時期妝容,搭配著El風格的禮服意外地合適。
她提起裙角賺進加長的林肯車,米科爾森已經在車里等候多時,他穿著一身經典款式西裝,領子上的裝飾沒有選擇花哨的領帶,而是一個簡單的黑色領結。
沈姜看出來這位丹麥男人在遷就她的穿搭,“非常感謝你能陪我走紅毯。”
“托你的福,我看到了許多優秀的電影。”米科爾森松了松領結,車上有一個迷你吧臺,小柜子里放著威士忌和龍舌蘭。
“你要來一口嗎?”
“我還沒有到需要酒精來緩解緊張的地步。”沈姜選擇一瓶桃子味酸奶插著吸管喝了幾口,“一想到結束后的晚宴,我就感覺頭疼。”
兩個人抵達麗都島,在車里等待工作人員的消息。
穿著西裝的安保人員拉開車門,示意他們可以踏上紅毯。
米科爾森走下車,遞出一只手,“前進的號角已經吹響,我們走吧。”
沈姜搭上他的手,踩著高跟鞋步入閃光燈閃爍的紅毯,她只在中間停留幾秒就朝場館走去。
她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站姐,笑著朝她們揮手。
“你的粉絲?”米科爾森看著不遠處的兩個年輕的亞裔姑娘。
“嗯,我剛出道的時候的粉絲,認識很久了。”沈姜輕笑著回答。
鄭多美拽了拽姜美研,“歐尼啊,你拍到了嗎?!”
“內,回去給你一張。”姜美研滿意地檢查相機里的照片,哎一古,感覺孩子突然長大了呢。
“撒浪嘿呦,美研歐尼!”鄭多美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跳了幾下,“要是我家里關系強一點的話,我就不至于在外面站著了。”
“威尼斯不行,但是金球不一定。”姜美研露出自信地微笑。
鄭多美哇了一聲,立馬貼過去,“歐尼搞到金球的門票了?!哦莫,不愧是千金大小姐!”
“不算是門票,只是隨從打雜。”姜美研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想到兩個人的交情不介意共享后門,“你要是有空的話,可以當我的助理。”
“我家里有跟Kbs電視臺合作,奉俊浩導演的電影很有可能會入選明年的金球獎,我面試了電臺記者,可以跟著采訪《寄生蟲》劇組的演員。”
鄭多美吧唧一口親在親故臉上,“你就是我的親姐姐,我真的是太幸福!”
呆在場內的沈姜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小插曲,她撐著下巴靜靜等待主持人燙嘴一樣的語速。
還沒等掌聲平息,下一個獎項就念了出來,獲獎的人上臺簡短地講了幾句就走下臺。
幾輪過去后就到了今天的重頭戲,詹妮弗肯特穿著一身黑絲絨連衣裙,紅色的頭發燙成羊毛卷,她說了幾句前面主持人差不多的開場白,就開始撕手里的信封。
沈姜感覺短短的幾秒如此漫長,說不在意是假的,哪個演員真的不在意是否被外界認同呢?
詹妮弗肯特念出紙上的名字,“我宣布獲得第七十六屆威尼斯電影節最佳女主演的演員是——Ge White。”
場內響起掌聲,米科爾森碰了一下沈姜的手,才讓她如夢初醒。
“你是今晚的贏家,該去接受屬于自己的榮耀了。”
沈姜提著裙子踏上領獎臺,她看了一眼手中沉甸甸的金獅獎杯,這是她第一座金獅, “我要感謝劇組的所有人,這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榮譽,這座獎杯離不開每一個人的心血。”
她想到最近鬧出來的爭議,“我跟芬奇在劇外相處愉快,他是一個認真的電影人,敬業的導演,友善的朋友,我們都能分清工作和生活的區別,非常感激他給予了我一個機會,這是在好萊塢拍攝的第一部電影,不會是最后一部電影。”
大衛芬奇失望了一會兒后,在沈姜走下臺跟她擁抱了一下,“歡迎回來,我的主角。”
威尼斯電影節獎項競爭的何止是別的電影,還有同一個劇組的人,因為它規定不能把兩個獎給同一部電影,沈姜獲得金獅就說明今晚的銀獅不會是他了。
沈姜繼續聽下面的頒獎結果,最佳男主是盧卡·馬里內利,《馬丁·伊登》里的主角,這屆最大的獎項花落誰家的結果呼之欲出。
她扭頭看向旁邊的《小丑》劇組,華金菲尼克斯手指摩挲著下巴,神色平靜地跟著觀眾一起鼓掌。
明年的頒獎季,《罐頭》和《小丑》還得競爭一整年,大衛芬奇正在想怎么才讓公關壓過對方一頭。
屏幕上打出Joker代表著這次電影節塵埃落定,站在后面的媒體各自舉起手中的相機,搶奪今日的頭條。
獲獎者一起合影的時候,沈姜站在華金菲尼克斯身邊,她看不出劇中一絲癲狂的模樣。
拍完照片之后就是交流宴會,實則是資源互換會。
“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菲尼克斯感受到這股強烈的注視,他忍不住低下頭問道。
“沒有,我只是想你從電影中恢復到現在的體型需要補充多少優質蛋白。”沈姜說完之后發現周圍人的眼神變得古怪,她疑惑地看向鳳凰叔,“怎么回事?”
菲尼克斯抬了抬眉頭,“我是一位素食主義者。”
“我已經有四十年沒有食用過肉類。”
“抱歉。”沈姜立馬滑跪,她剛才那個行為就像是對著養兔子的人說麻辣兔頭真好吃一樣。
“你不必為此感到歉意,看來我的宣傳還是不夠好。”菲尼克斯混跡娛樂圈這么多年,什么人都見識過,內心倒是沒有太大的波動,甚至趁機發表一下理念。
“火雞是聰明、敏感、靈敏的生靈,你要不要試著和我們一起收養一只火雞,幫助它們離開餐盤。”
“雞?”沈姜愣了一下,她的游戲號叫什么來著,好像是愛吃炸雞的熊。
“它們真的很可愛,性情溫順,你一定會喜歡上這些毛絨絨的小動物。”菲尼克斯看著對方的表情好像有所松動,立馬加大力度,“我前幾天從屠宰場救下一只母牛和它的孩子。”
沈姜想到拍攝《罐頭》的時候,大衛芬奇還從屠宰場買了一只牛,讓她練手來著,于是她瞥向旁邊的導演。
大衛芬奇淡定地跟米科爾森聊天,好像沒聽到兩個在聊什么。
“小黃雞毛茸茸的樣子確實讓人心顫……”沈姜一時間詞窮,她總不能說自己更喜歡它在餐桌上的樣子吧。
“噢,我相信懷特小姐一定能理解我們素食主義者的心理,要知道很多人都抱有懷疑的態度,不相信真的有人能一輩子不吃肉。”
沈姜換上標準的假笑,她這個肉食者真的不理解啊!!!
肉那么好吃,怎么能不大口吃肉呢?
米科爾森注意到沈姜的窘況,好心地解救她,“菲尼克斯先生,我剛才好像有聽到菲利普斯先生在找你。”
“那么我先失陪了。”菲尼克斯舉了一下手里的高腳杯,尋找托德菲利普斯的身影。
沈姜松了一口氣,“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你好像對認真的人很棘手?”米科爾森從侍者的托盤上拿一杯葡萄酒遞給她。
“差不多,我能沒心沒肺的面對無良人士,但是永遠應付不來有禮貌的人。”她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沈姜在網上搜索華金菲尼克斯的人生履歷,這樣的環境還沒有長歪,甚至比一些正常人還正常,簡直不可思議。
她看完之后,內心只剩下感慨,對面就像是拿了某點的劇本,還是升級流。
‘要是給我這種開局,我可能根本沒有翻盤的機會。’
沈姜最大的依仗不是物質,而是生長環境,一個和諧的家庭環境不需要她用一生去治愈童年,哪怕她掙扎求生,但是親人給予的力量才是她堅持下去的動力。
如果沒有親人牽掛的話,她對于生命的態度不會是現在這么重視。
‘你沒有體會別人的人生,根本無法確定自己是否會墮落。’大腦跟自己的主人意見相反,“想方設法逃出倉庫是你的本能,不是因為你心里想著在世的家人。”
‘當你在菲尼克斯的位置上,未必不會做出跟他一樣的選擇。’
‘我太草率了,你說的有道理。’沈姜喝了一口紅酒,她靜靜地等待宴會結束。
威尼斯媒體:【今晚的威尼斯是一場屬于惡人的勝利】
好萊塢媒體:【華裔演員再度獲得金獅影后,菲尼克斯錯失金獅影帝】
港娛媒體:【烏托邦親生子碾壓歐美女星獲得金獅】
……
沈姜看著各種風格的媒體頭條,目前在前排的都是各界正經的媒體,反響基本上很少看到唱衰的人。
第198章
威尼斯頒獎典禮結束后一個月,沈姜才感受到自己的人氣在歐洲緩緩上升,這時候歐美國家院線都貼上了《罐頭》的海報,跟《小丑》并排貼在一起,看起來耐人尋味。
她接連收到了好幾個劇本的試鏡邀請,其中不乏好萊塢有名氣的導演。
沈姜沒有趁著熱度往上爬,而是回到了自己國家,打算休息一陣子。
烏托邦辦公大樓。
梅麗芳雙手揉著沈姜的臉,“我們囡囡太爭氣了,那些撈仔有找你嗎?”
“有,畢竟他們都是利益至上的利己主義者。”沈姜剛從經紀人那里得知她得罪韋恩斯坦的時候,好萊塢不少人給她使絆子,只不過都被沈知蕓擋下了。
她看向旁邊坐在沙發上喝茶的沈知蕓,“姑,韋恩公司倒閉,他那些版權怎么處理?”
“各大電影公司不會放棄這口肥肉。”沈知蕓淡淡地說道。
“那我們有吃肉嗎?”
“我把《臥虎藏龍》、《無間道》和《霸王別姬》的北美版權收回來了。”
沈姜看到自家不是完全沒有收獲就放心了。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燈被熄滅,目光所及之處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沈姜皺了一下眉頭,摸索著家具往門口走去,就在她正準備拉開門的時候,燈光亮起。
她轉過身,就看到突然冒出來的五層大蛋糕,每一層都擠滿的巧克力奶油。
張發榮和周潤發拉掉手中的彩紙□□,Blingbling的彩紙飄落在沈姜的腦袋上,“生日快樂!”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沈姜驚訝地看著房間里擠進來的十幾號人,幾乎都是跺跺腳就讓港娛地震的港星。
生日蛋糕上插了二十二根蠟燭,燭淚順著蠟桿往下滴落。
“今天是9月15號,你的生日。”沈知蕓拍了一下沈姜的腦袋,“大家說要把慶功宴和生日宴合在一起。”
黎明把一頂鉆石王冠戴在女孩腦袋上,“去許愿吧。”
沈姜閉上眼睛,‘希望在明年回歸素人生活。’
吹滅蠟燭,旁邊的人把切蛋糕的刀具遞給她。
“愛德華?”沈姜發現自己的養子也在場,“你什么時候來香島的?!”
沈知蕓彈了一下沈姜的腦門,“我聽說了,小時候你爸媽都沒有給你一點壓力,你倒是壓迫另一個孩子,不知道跟誰學的。”
她覺得侄女這種作風像極了她父母,聽著侄女經紀人口中的戰績,沈知蕓幻視自己學生時代被父母訓斥的模樣。
“我也沒有那么強迫……”沈姜弱弱地反駁,不過她還是踮起腳給愛德華一個擁抱,“你能來為我慶生真的是太好了。”
她把蛋糕均勻的分給在場的每個人,手機的另一端連通京城的視頻電話,沈姜把兩份蛋糕放在沈知橋和姜玉書面前,相當于這份是他們的,不過最后這兩塊蛋糕也會進她的肚子里。
她感覺腦袋上的生日皇冠有些沉重,于是放下手里的碟子把它取下來。
“嗯?”沈姜看著燈光下的折射光線,漁網形狀的王冠看起來璀璨奪目。
“怎么了?”沈知蕓吃完蛋糕,看到侄女一直盯著王冠看,“這是我送的禮物,喜歡嗎?”
“這是真的鉆石王冠?”沈姜難以置信地望著姑姑云淡風輕的表情,她看到內側制作者的署名——彼得·卡爾·法貝熱。
一頂法貝熱王冠,真正的古董。
“我記得設計師是上上個世紀的人。”她試圖從沈知蕓臉上看出來這是一件仿品。
“對,它是普魯士末代王儲妃塞西莉的結婚禮物王冠,塞西莉的母親跟法貝熱家族的人是朋友,她請法貝熱打造了這頂王冠,送給自己的愛女。”沈知蕓重新把王冠戴著沈姜的腦袋上,“我五月份的時候從拍賣場收回來的,當時看了就覺得挺合適。”
沈姜不敢低頭了,因為皇冠會掉。
聚會結束后,沈知蕓讓沈姜和愛德華先回去,她要通宵在公司處理歐美分部的事情。
沈姜找了一間客房給愛德華,“你就睡這里吧,我的房間在樓下,有什么事你可以找吳媽,或者是門口值班的保鏢。”
她安頓好自己養的崽之后,就回到自己房間洗澡上床蓋被子一氣呵成。
她玩鬧了一天,放松下來很快就就進入夢鄉。
半睡半醒之間,沈姜感覺自己整個人搖搖晃晃,睡衣濕乎乎地貼在她的身上,一股冰冷的水流涌入她的鼻腔。
沈姜徹底醒了過來,她驚恐地發現自己正在水里,作為一只旱鴨子,她根本不會游泳,用力揮動手臂,把頭探出水面大口呼吸,這只是減緩了她的下沉時間。
她的腳夠不到底,四面八方的水包圍著她,她剛想張嘴呼救,就嗆了一口水。
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被淹死。
沈姜不知道自己撲騰了多久,直到兩只手臂沒有一點力氣,身體快速下墜,她的鼻腔和耳朵里擠進了水。
“咕嚕咕嚕——”
僅僅過了幾秒,她的肺部就出現灼燒感和撕裂感,耳膜短時間灌入大量的水讓沈姜覺得腦袋要炸掉,最后是腦部缺氧的窒息感。
‘我要死了嗎?’
痛苦過去就是一片平和,她眼前一片黑,海鳥盤旋在上空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就在沈姜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秒,她感受到自己被人托舉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唰地一下睜開眼,自己正躺在岸邊,身上是濕乎乎的睡衣,旁邊站著一位瘦削的短發女孩。
“我還活著嗎?”沈姜一張嘴,嗓子就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她用力咳嗽幾聲,試圖把胸腔中的水咳嗽出來。
“你還活著。”女孩脫下身上的衣服擰干水分,在另一邊抖了抖。
沈姜看到熟悉的制服,“你是警察?”
“嗯。”女孩把衣服上的水珠甩干,然后扶著她坐起來,“你家在哪里?”
“我住在淺水灣坡地44號豪宅。”沈姜用力晃著腦袋,她覺得自己的腦袋也鉆進去不少水,“這是哪里?”
“淺水灣。”年輕的女警回答道,她仔細觀察著女孩的微表情,“你不是自殺?”
“怎么可能,我還沒活夠,只不過我在家里睡覺睡得好好的,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處于溺水狀態。”沈姜揪了一下脖頸上的皮肉,她又看了一眼女警手里的警服,“你不是港警。”
“我是參加交流會的。”
“你的口音有點耳熟,你是京城人?”
“嗯,我念完大學在那里定居工作。”女孩彎下腰,一只手臂穿過沈姜的腿窩,另一只放在她的腰下,把她公主抱起來。
“你住的地方距離這里挺近的,我送你回去吧。”
一向厚臉皮的沈姜有點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走。”
小警察的桃花眼忍不住彎了一下,“你腿不軟了嗎?”
“還是軟的。”沈姜劫后余生,身上的力氣仿佛被抽光,她伸手環住對方的脖頸,小聲給警察姐姐指路。
“我還沒有問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啊,警官?”
“寄秋,寄予秋天的希望的寄秋。”
“我叫沈姜,我爸爸姓沈,我媽媽姓姜,他們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沈姜對于救命恩人,沒有什么忌諱,直接把自己的真名說了出來。
寄秋神色平靜,“我知道你,大明星。”
“你認識我嗎?”沈姜咧開嘴笑了笑,“我還以為我在國內查無此人。”
“不要低估自己的實力,我很喜歡看你的電影。”寄秋抱了一路,胳膊沒有抖一下,穩穩地來到44號別墅。
沈姜開始懷疑自己快一百斤的體重是假的,明明小警察就一米七出頭,看起來弱不禁風像個辦公室文員,卻能抱著她爬坡走了幾公里。
門口的保鏢看著全身濕透的兩個人,眼睛都快瞪掉了,他立馬拉開門,“小老板您這是……”
“老板已經派出別墅里所有的人去找你了!”
他在前面給寄秋領路,來到別墅客廳,“我讓吳姨拿毯子過來。”
沈姜看了一眼旁邊的寄秋,她用眼睛估量了一下對方的身形,“你要不要洗個澡,我讓吳媽找一套姑姑沒穿過的衣服給你。”
寄秋點點頭,“你喝點姜湯,小心著涼。”
沈姜整個人裹在柔軟的毯子里,她聽到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睜開眼一看,沈知蕓回來了,“姑姑?”
“你怎么突然跑到淺水灣了?”沈知蕓在得知沈姜失蹤的時候第一時間調出來監控,她看到視頻里溺水的身影,簡直心臟驟停。
好在最后看到一個穿著警服的女孩跳下去把落湯熊撈了起來,在岸邊做了一會兒心肺復蘇。
“我……”沈姜不安地抿起嘴,她隱瞞了太多的事情,不是三言兩語能交代完的。
這時候洗完澡的寄秋走出來,白襯衫穿在沈知蕓身上就是社會精英,穿著小警察身上就自帶少年感,讓人想起校園文的主角。
“我沒有打擾你們吧?”
沈知蕓站起身,她感覺那張臉有些眼熟,“你是……”
“小秋?!”
沈姜呆住,“你們認識?”
寄秋不卑不亢地點頭,“沒想到您還記得我。”
“當然,那時候阿舟經常跟我夸你。”沈知蕓嚴肅的神色變得柔和,她接過吳媽手里的干毛巾幫寄秋擦拭著頭發。
沈姜恍然大悟,寄舟、寄秋,原來如此。
第199章
圣天堂孤兒院的院長姓寄,在孤兒沒有被領養出去一律都跟著她姓。寄舟和寄秋是異父異母的同姓姐妹。
“小秋,要是沒有你的話,我家這個倒霉孩子小命就沒了。”沈知蕓后怕地向寄秋表示謝意,“要是知道你來香島,我就收拾一間門房子給你住。”
“您太客氣了,我只是來這里參加交流會,過幾天就回京城了。”寄秋溫聲說道。
沈姜坐在沙發上看著兩個人聊天,她此時還沒預料到事件的嚴重性。
直到沈知蕓揪著她的耳朵扭了九十度。
“小兔崽子,你最好跟我解釋一下今晚的情況!”
“誒,疼……疼疼疼……”沈姜戴上痛苦面具,她感覺自己耳朵要掉了,“姑姑,還有外人在了,你干啥呀?!”
“小秋算什么外人,我看你才是外人!!!”沈知蕓憤怒地聲音在別墅想起,她讓吳媽拿家里的掃帚過來,“我今天就替你爸媽教訓你一頓!”
沈姜趁著機會想跑,剛沒走幾步就被沈知蕓按在地上,拿著棍棒直接揍向她的屁股,同時不忘了招呼著寄秋隨便坐。
沈姜從小到大第一次挨打,她又是一個怕痛的人,很快就出現面無表情掉眼淚的哭泣,注意到寄秋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她扯著哭腔讓吳媽給客人拿她的小零食款待。
寄秋坐在沙發上吃著沈姜的薯片,看沈知蕓暴揍沈姜,內心不由得感嘆,‘這一家人的禮儀真好,太有禮貌了。’
愛德華看著監護人一直面無表情地掉金豆子,掉多了眼眶都紅了一圈,他連忙上前制止,“蕓姨,別打了別打了!”
他把沈姜從沈知蕓手下撈了出來護到身后,“都是我沒有看好她,不關她的事!”
沈知蕓眼里火苗快要噴出來,“愛德華,你別慣著她!我今天就讓這個小王八明白什么大事必須跟家里交代!”
“不是……不是,是……”愛德華被沈知蕓身上的怒火嚇了一跳,一時間門忘了中文怎么說。
眼看監護人再次被拖走挨棍子,他靈光一閃,“夢游癥!”
“懷特,她得了夢游癥!”
沈知蕓停下動作,扶著腰喘氣,她扔掉手里的棍子,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沈姜,“你今晚全都給我交代了,不準撒謊,不準隱瞞。”
沈姜感覺自己屁股一定腫了,她二十一歲,還要在養子和客人面前被自己姑姑揍,太丟人了。
她把臉埋在冰涼的地板上,羞得臉發燙,不愿意起來。
沈知蕓皺起好看的眉頭,不會是打壞了吧?!
她連忙蹲下身查看沈姜的傷勢,自己剛才控制了力道,專門找肉多的地方揍,按理說不應該傷到骨頭。
“吳媽,去把張醫生叫過來,給小姐檢查一下身體。”
自從剛開始就一臉焦急的吳梅忙不迭點頭,“是,我馬上就給張醫生打電話!”
沈姜抬頭看了一眼客廳的座鐘,凌晨四點,她手腳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不用了,大晚上就別打擾人家睡覺了。”
淡定地吃著薯片的寄秋也被沈姜這種活蹦亂跳的狀態驚訝了一秒,年輕人真有活力。
沈姜呲牙咧嘴地坐在沙發上,她看著不打算回房間門的愛德華,還有沒有打算讓小警察去歇息的沈知蕓。
沈知蕓看出來侄女的小九九,“小秋在警校學了心理和刑訊,她在的話你別想當撒謊精。”
“其實…我可能得了精神分裂癥。”沈姜小聲說道。
“你不是說你是夢游嗎?”愛德華沒想到監護人連自己都騙,他作為一直幫對方保守秘密的人,一時間門有些傷到了。
沈姜語塞,一時間門升起一股內疚,“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你知道她夢游癥,那就是你見過她大晚上跑出去的狀況。”沈知蕓看向身邊的愛德華,她感覺只有自己一個人被蒙在鼓里,就像一個大怨種。
愛德華也不再幫沈姜隱瞞,“一年前,她在凌晨的時候跑出家門,那時候我正在客廳,發現她的狀態不對,就跟了出去。”
“我看到她試圖沖向一輛超速的跑車,后面又趁我不注意想私闖民宅。”
沈知蕓太陽穴一跳一跳的,在美國私闖民宅和華國私闖民宅是兩個概念,前者即使拿著武器殺人也不用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我只見過一次這種情況,再加上懷特每周都去看醫生,我以為她已經痊愈了。”愛德華輕聲解釋道。
“醫生,心理醫生?”沈知蕓沒想到隱瞞的東西比她想象的還要多,“這一年超額支出,你不是去學鋼琴,是看病了吧。”
她想到從一年多前開始就不對勁的賬單,詢問侄女的經紀人,她沒想過勞莫也跟著小兔崽子一起欺騙她。
“對,我讓勞莫不要告訴你。”沈姜不想連累別人,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告訴他要是讓姑姑知道這件事,我就說他猥褻我。”
沈知蕓的怒火再次點燃,“你從哪學的這么臟的手段?誰教你的?”
“我自學的。”沈姜嘴硬地回答道。
就在沈知蕓找棍棒的時候,一直沉默的寄秋按住了她的手,“沈小姐,現在應該想辦法解決問題,一直打不會把副人格打跑。”
沈知蕓冷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你繼續說。”
沈姜快速把自己在美國發生的事情講了出來,甚至包括前因后果。
“你的病因是源于六歲那年的綁架案?”沈知蕓壓在心底的愧疚冒了出來,要不是她那時候天天出現在財經報紙和雜志,孩子也不會被綁匪認出來跟自己有血緣關系,或許就不會遭到綁架。
“抱歉。”
沈姜看到愧疚的姑姑,她把頭搖得飛快,“這不是姑姑的錯,是壞人的錯。”
“你有沒有試過催眠?”寄秋問道。
“有,但是效果不理想。”沈姜沒有說意識體的存在,正是因為意識體,沒有醫生能夠催眠她的大腦。
平靜下來的沈姜開始回憶那天的殺戮,副人格還未全部解決,不曾想到對方比自己更快一步。
她要找到最后一片記憶碎片,才能徹底消滅那個副人格。
但是催眠找回記憶,就意味著意識體不能存在,她要先解決掉所有的意識體,才能尋找消失的記憶。
“記憶不會消失,只是暫時想不起來了。”寄秋把手里的番茄味薯片遞過來,“我遇到過失憶的人,只要重現當初的場景,就能想起來自己忘掉的事情。”
“明天我們就去臺島。”沈知蕓拿起座機,準備讓助理訂票。
“不,我試過了。”沈姜按掉電話,她嘆了一口氣,“我跟經紀人去過案發場地。”
“還是沒有想起來。我試過很多種方法,就差最后一步,是我自己的大腦在保護自己。”
沈知蕓緩緩放下手里的座機,“你把你的心理醫生電話給我,我去跟她聊聊。”
沈姜看著姑姑堅定的表情,把安妮的電話給了她。
寄秋望著窗外亮起來的天色,“我該走了。”
哪怕沈家極力挽留,她堅定地搖頭,“警隊里有特別的任務,我必須要趕回去處理。”
‘說起來人口普查工作這么辛苦嗎,還需要跑香島出差?’沈姜問自己的大腦,這是回來的路上寄秋告訴她的。
‘有可能人家并不是人口普查,只是隨便說出來應付你。’大腦回答道。
沈姜發現寄秋正盯著她瞧,自己和大腦的對話好像被看穿了。
大腦看著主人呆笨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說道:‘笨蛋,你把什么表情都寫在臉上,警察見多了犯人,他們當然可以推測出來你在想什么。’
‘你有資格說我嗎?’
寄秋看著女孩臉上表情的變化,眼底浮現笑意,她朝沈知蕓點了點頭,離開了淺水灣。
沈姜本以為寄秋走后,姑姑會繼續訓斥自己,哪知沈知蕓只讓她先回去休息。不過,她的房間門調到沈知蕓住的那一層,以防再次發生意外。
愛德華詢問吳媽那一層還有沒有別的空房間門,他也打定主意搬過去。
“不是你的錯,不要太自責了。”沈知蕓輕聲安慰愛德華,她忙于工作,完全沒有發現侄女的精神狀態出現問題,又有什么資格去苛求一個小孩子呢。
“我當監護人才是不合格,明明答應好兄嫂照顧她。”
“我們沈家當監護人都不是合格的家長,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幫你找到一個真正的家。”
沈知蕓擔心自家孩子的狀態影響到另一個孩子,出于人道精神,她可以找到適合愛德華的家庭。
“不,我想跟著懷特。”愛德華毫不猶豫地拒絕,“她把我從韋恩斯坦手里救出來,我就想一直呆在她身邊,我們是家人。”
“懷特說過,家人可以包容彼此的一切錯誤和缺點。她給我的不僅僅是受教育的機會,還有做人的道理,讓我看到不一樣的世界。”
“我很愛她,勝過一切,我愿意為她做任何事。”
愛德華一開始以為這種情感來自于一個男性對女性的愛,但是后來他才發現,這種愛是依戀,孺慕。他在一個只比自己大六歲的女孩身上體會到自己從來沒感受到的母愛。
懷特在他被人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教訓了那些校園霸凌者,在他遇到難題的時候輕輕松松的教會他幾種解題方法,會帶著他去迪斯尼樂園、去環球影城,把他從懸崖拉了上來。
沈姜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無意之間門彌補了愛德華生命中母親的角色,她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太在意,反正她已經有了貓女兒和狗兒子,多一個人類孩子沒什么大不了。
她等到沈知蕓離開后,扒拉著愛德華。“哇,你終于長大咯,我的崽!”
她想到愛德華冒著被打的風險攔住沈知蕓,就知道孩子沒白養。
“你今天真的嚇到我了。”愛德華用力抱住沈姜,他知道女孩不見的消息,想都沒想就沖出去四處尋找她的身影,好在最后一刻被人救了下來,“我無法想象警察沒有出現,你會怎么樣……看監控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在顫抖……”
沈姜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看,我現在好好的,人生還有這么多東西沒有享受,我怎么會輕易死掉。”
她感受到自己肩膀的衣料濕了一塊,Rua了一把愛德華的軟毛,“好啦好啦,我向你保證,以后不會跟你說謊。”
“你要立字據。”愛德華聲音悶悶地說道。
“哈,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沈姜最后還是在兩份字據簽上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現在你放心了吧。”
第200章
沈知蕓來到侄女在美國的私立醫院,她坐在診所的沙發上跟安妮馬丁森聊天。
“懷特小姐在三個月前取消了療程,并告知我已經痊愈。”安妮馬丁森找到那天沈姜發的簡訊,“我試圖阻止過她,但發現自己所有的聯系方式都被加入黑名單。”
“她的病情很嚴重嗎?”沈知蕓接過安妮手中的檢查報告,她發現沈姜還做了全身檢查。
“她第一次來看診的時候處于一種崩潰的邊緣,懷特小姐在清醒的時候是一個很配合的病人。”安妮注視著那張相似的面孔,只不過面前的女人比懷特小姐要難讀懂得多,不過想想對方的身份,似乎可以理解了。
“清醒?”沈知蕓一頁一一頁翻看著手里的檢查報告。
“是的,她比別的病人更理性,愿意把一切全盤托出。”安妮輕聲說道,“但是在催眠的時候,她表現得相當抗拒,出現了強烈的生理不適反應。于是我放起了這個治療方法,勸說她采用溫和的方法找回自己丟失的記憶。”
“她的大腦目前沒有淤血,說明懷特小姐是觸發大腦的保護機制,讓她不能記起來那段不堪的記憶。”
沈知蕓來之前查了一下這家醫院的資質,是一家正規的私人醫院,證明小屁孩沒有撒謊,的確是加州最好的心理醫院。
“可以為我引薦一下你們的院長嗎?”
安妮微嘆一口氣,知道自己沒辦法解決問題,她點點頭,“在您來之前,我已經向托雷斯先生報告了這件事,明天就會有回復。”
“謝謝。”沈知蕓起身離開診室。
一周后,沈姜倚靠在一張搖椅上,她看著面前新的心理醫生,“您比我想象的還要年輕。”
她本以為安妮馬丁森就夠年輕了,沒想到醫院的院長比她還年輕一點。
利亞姆托雷斯坐在沈姜身前,“我們現在可以聊聊天,你看起來很焦慮。”
確實焦慮,她本來以為事情在自己的掌控中,不曾料到現實給予了她重重一擊。
“我想知道有沒有病患想跟你發展一段醫患之外的關系。”沈姜避開那雙略顯憂郁的湖藍色眼睛,若不是旁邊沒有攝像頭,她說不定以為自己在拍電影,“你很像一個意大利演員,吉姆羅斯斯圖爾特。”
“我就當你是贊美,我母親是意大利人。”
“我本身就是出于欣賞,畢竟斯圖爾特是意大利第一美男。”沈姜認識這位可以當她爺爺的演員是從《紅與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遠離好萊塢的原因,沒有迎合奧斯卡審美把自己臉糟蹋了,電影外的人品也不錯。
“但是現在的美貌毫無用處,你仍然充滿了警惕心。”托雷斯揚了揚英氣的眉毛。
“欣賞不同的美麗的人類的本能,但我更愛自己的顏色。”沈姜自信地笑了笑,她一直相信自己就是最靚的崽。
“你有這個資本。”托雷斯從女孩進來到現在,他沒有發現對方精神有什么不對,這樣反而更棘手,“我們可以來做一個游戲。”
他把幾個卡牌交給沈姜,“你來給上面的詞語排序,按照自己內心的想法。”
沈姜展開手里的卡片,上面寫著英文單詞,分別是:財富、技能、愛情、親情、友情、信仰。
她很快就排完了,“從左到右,重要程度依次遞減。”
“Ok,讓我看看你的選擇。”托雷斯看了看地上的卡片,病人的排序是:親情、技能、友情、財富、愛情,“你向安妮描述了自己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歷,似乎沒有一件事跟愛情相關的事情,我覺得懷特小姐不會缺少追求者。”
“我是無性戀。”沈姜沒有隱瞞,她很早就發現自己不會對任何人有生理反應,仿佛是天生的禁欲主義者,“我不排斥牽手和擁抱,但是我很討厭人類之間的負距離接觸。它會讓我感到心理不適。”
托雷斯收起卡片,“我們現在可以試一試催眠。”
“誒,這么快嗎?”沈姜迷惑地歪了歪腦袋。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放輕松,注意我手上的物品。”托雷斯擺正沈姜的躺椅,兩個人視線交錯。
沈姜感受到一股困意來襲,她仿佛聽到了海浪的拍打聲,還有虛弱的咳嗽聲。
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大山,只不過這次是以一個旁觀人的視角來觀看自己的記憶。
六歲的沈姜跌跌撞撞地從不遠處跑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
‘何逸禮。’沈姜認出了男孩的身份,與此同時,她看到兇神惡煞跟過來的男人——柳明。
小沈姜腳下打滑,滾下了山坡,陷入昏迷狀態。
沈姜走上前查看她的傷勢,發現自己的手穿過年幼的自己的身體,噢,她是在自己的回憶世界,不是現實。
她看到不遠處的何逸禮走上前叫醒了小沈姜。
“你還好嗎?”男孩輕聲問道。
小沈姜搖了搖頭,“壞蛋呢?”
“他現在調到陷阱里,爬不上來。”何逸禮回答道,他從自己阿爹那里知道村民們準備抓老虎,挖的洞內壁涂了菜籽油,成年男人單靠自己也無法上去。
“那我們現在往山下逃嗎?”年幼的沈姜小聲問道。
“不,他的同伴會把他救上來。”
“啊,怎……怎么辦呀?”
何逸禮看著面前長相精致的小女孩,就像一只墜落人間的小仙鶴,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對他充斥著信賴,“我們可以殺了他。”
沈姜瞬間驚醒,她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看向身邊的醫生。
“還好嗎?”托雷斯攥住女孩冰涼的手,他安撫地拍打她的后背,“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溫聲開導陷入恐懼中的病人,直到對方蒼白的臉色恢復正常,“可以跟我說說你遇到了什么?”
沈姜回想著何逸禮惡意滿滿的聲音,她感覺心底升起一陣寒意,“我可能……”
難怪姑姑出重金懸賞,也沒有找到柳明的下落,難怪民宿老板娘說的陷阱洞不存在。這一切都是她在逃避的事實。
六歲的她跟著一個十歲的男孩殺死一個人。
“女孩,聽著,你要知道六歲的孩子無論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可以不承擔刑事責任。”托雷斯按住沈姜的腦袋,“不要害怕,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的親人。”
他起身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遞給病人,“喝掉它,然后我們一起把事情理順。”
沈姜喝了一杯礦泉水,干燥的嗓子總算舒服一點,她把自己想起來的記憶緩緩敘述出來,“……我潛意識不想記起這部分內容,因為我害怕連累自己的家人,強迫自己忘掉它。”
托雷斯面色平靜,他接過沈姜手中的紙杯,“你的道德感比正常人要高。”
“有嗎?”沈姜看到醫生淡定的樣子,懷疑他是不是見多了這種病人。
“你是出于自衛,不是蓄意殺人,卻困擾十多年,在我看來你對自己的要求遠遠強于對別人的要求。”
“不,我覺得道德感更強的應該是她,不是我。”沈姜反應過來,她的副人格自殺原因是因為殺人了嗎?
她開始回想剩下的意識體,有哪些過于正義。
動物救助者、鄉村教師,還是心理醫生。
“你覺得自己有人格分裂?”
“是的,當我陷入深度睡眠,副人格就會占用我的身體去自殺。”
“你的家人把錄像給我看了,但是沒有交流的情況下,我無法斷定你是擁有不同的人格,還是夜游癥。”托雷斯說道,“我想我們需要展開長期的治療,懷特小姐還年輕,你有更多的光陰可以治愈那段不愉快的記憶。”
沈姜看著他伸出手,遲疑了一下,還是同他握手,“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我之前拜托經紀人來求醫的時候,依稀記得您的號非常難排。”
她疑惑地看向長相俊美的心理醫生,“為什么您會突然有空閑檔期了?”
“沈小姐出手闊綽。”托雷斯如是說道。
“我以為您會委婉一點。”沈姜隱約猜到沈知蕓使用了鈔能力,但沒想到托雷斯直接承認。
“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撒謊讓你知道了,今后很難取得你的信任。”托雷斯聳聳肩。
“您的直覺是對的。”
通過幾個月的療程,沈姜感覺自己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她發現副人格附身的情況都是在自己意識薄弱的時候,而獲獎帶來的喜悅使她放松警惕。
“對了,下周的治療可以延后一天嗎?”
她在托雷斯疑問的表情下說道,“我要去參加金球獎的頒獎典禮。”
《罐頭》在大衛芬奇和烏托邦的運作下,如愿以償獲得了一月份金球獎的四項提名,而金球獎是奧斯卡的風向標,金球結束就會公布奧斯卡提名。
沒有韋恩斯坦的獨權,好萊塢的渾水似乎清了一點點。
“希望你可以取得成就。”托雷斯真誠地說道。
“在生命和揚名之間,我寧愿要前者。”沈姜撕開一個巧克力球放入口中,她不喜歡吃藥,在醫生的建議下選擇了糖果。
“你應該控制一下的甜食攝入。”托雷斯瞥了一眼堆成小山的糖紙。
“巧克力和勞拉西泮片,傻子都知道哪個副作用更強。”可可味在口腔中融化,沈姜覺得心情舒緩了很多,“放心吧,醫生。”
“我比任何人都要在意自己的身體。”
“畢竟我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