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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項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穿成秀才棄夫郎 > 140-160
    第141章

    謝瀟瀾立刻帶著覃子襄去了圣上營帳, 雖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但這位天家老兒可依舊掌管著整個大淵,那些王爺公主們自然恨不得日夜都在這守著。

    見到謝瀟瀾來, 這些人默契的紛紛往后退了一步,顯然一點都不想被他注意到。

    謝瀟瀾也不理會眾人的神態, 帶著覃子襄站到夜辛面前, 恭敬道:“稟圣上, 之前曾在林中尋得一枚令牌, 經由這幾日的查問, 有人說曾在林家管家那里見到此物。”

    他說完對覃子襄使了個眼色, 對方立刻會意, 將令牌遞給周福,再由他交給夜辛看。

    令牌的材質和雕刻都極其普通, 并不像什么昂貴之物,想來也是因此,那些刺客才會將此信物帶在身上。

    夜辛盯著令牌看了半晌,突然將物件扔在地上,勃然大怒:“大膽!去給朕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奸佞找來!”

    這番怒氣惹得在場人都心慌不已, 而引起此事的謝瀟瀾卻從容易地往后退了幾步,默不作聲地站在幾位王爺身側。

    林鑄本正坐在營帳里思索事情,圍獵一過, 他兒被退婚之事就會鬧的人盡皆知,到時候哪里還有人會娶他?

    如果當初能攀上肖國公府,林家說不定還能再往上爬爬, 如今怕是丁點指望都沒有了!

    他唉聲嘆息時, 周福帶著侍衛來請他了, 尚不知發生了何事, 就聽聞在那些刺客身上發現了疑似他府上的令牌,這還了得?!

    “圣上!微臣冤枉啊!微臣怎敢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請圣上明鑒!”林鑄都要嚇瘋了,也不管什么令牌不令牌的,這種事沾到就是死路一條。

    先前王家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夜辛懶得聽他哭嚎,示意周福將令牌遞過去,他沉聲道:“林大人還是好生看看,這令牌可是林府的?”

    林鑄只看了一眼便汗如雨下,那令牌當然是他府上的,但他也不知怎么就會莫名其妙跑到獵場來!

    “微臣惶恐,此令牌早在前些日子便丟失,微臣也不知為何會跑到獵場來!圣上明查啊!”

    “依你之見,這令牌還能長腿跑不成!”夜辛冷斥,“朕不過斥責你兒幾句,你便想著法子要害朕了!”

    林鑄驚恐磕頭,顫顫巍巍道:“微臣!不敢啊!”

    敢不敢的誰又知道?

    人心本就是極為難測的東西,何況就算不是林鑄主謀,他身后也定然有人指使這一切,但林家身后之人……那便不好說了。

    “一定是有人誣陷微臣!”林鑄說著突然恍然大悟,“是謝瀟瀾!一定是謝瀟瀾誣陷微臣!他本就對微臣不滿,所以才出此對策迫害微臣啊!請圣上明鑒!”

    謝瀟瀾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語氣有些涼:“倒是不知林大人做了什么對不住本官的事,需要本官絞盡腦汁去迫害你?那刺客口口聲聲說是本官指使,本官還要說是諸位瞧謝某不順眼的刻意誣陷呢!”

    聽起來確實謝瀟瀾更委屈些。

    林鑄一時百口莫辯,他甚至上位者都多疑,如今懷疑的種子已經栽種,即便日后查出不是他所為也依舊無濟于事。

    但他做事分明干凈,還特意叮囑了那些刺客不許帶著信物,卻不想他們反倒是不信任自己了!

    氣氛一時有些凝重,這樣謀逆的死罪任誰都不愿沾染。

    林鑄閉了閉眼,磕頭:“微臣愿自請入獄,萬事配合謝大人與大理寺調查,只求問心無愧!”

    夜辛神色淡淡,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帶下去!”

    林鑄就這樣被帶走了,不管此事到底如何,但明眼人都明白,林鑄進去怕是就要出不來了。

    反觀謝瀟瀾,同樣也是被誣陷,卻能好端端站在這里,還能做圣上身側的紅人,為他做事,高下立見。

    營帳內瞬間安靜,夜辛渾身傷口泛疼,即便有麻麻藥給他用,可藥效一過還是疼痛難忍。

    “其他人都退下,太子留下。”夜辛連手都不愿揮,慢吞吞得靠在床頭,看著默不作聲地太子,“身上傷如何了?”

    太子微垂眼瞼:“兒臣傷口如何能與父皇相提并論?”

    夜辛看著他,復想到自己被劫持時太子納番懇切言辭,心中對他到底還是憐愛不已,此子雖溫和不能擔大任,可到底心善,對待弟妹亦是和善。

    這在天家是極為難得之事。

    “你年長幾歲,合該把婚期定下了,朕已讓欽天監為你擇良辰吉日,也好讓朕早日抱上嫡孫。”夜辛說道。

    他當然明白太子為什么會在一眾秀女里選蘇家那丫頭,無非就是蘇家向來不愛站隊,且正直無私,他無心那個位置,壓力便會小些,所以他也賜婚了。

    終究是他對不住這孩子。

    營帳外。

    “謝大人好本事!”

    突然一道壓抑的嗓音傳來,里面夾雜著濃濃地怨恨和不滿,這哪里是夸人,分明就是想把人碎尸萬段。

    謝瀟瀾回頭對夜霆淵微微拱手,面帶微笑:“王爺這話,下官不明白。”

    “你會不明白?”夜霆淵瞇起眼睛,“本王這是夸你事情辦的好,來日怕是又要升官,也不知這朝中到底有多少人正眼巴巴盯著你,還有你的夫郎。”

    還是不長記性。

    謝瀟瀾依舊面帶微笑,但眼神卻驟然冷了下來。

    如今誰還要通過動何意來達到對他的威脅,那真是愚蠢至極,他既然敢將何意放在明面上,一來自己有能力護好對方,二來他夫郎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這些記吃不記打的,就得多揍幾頓才好。

    “王爺怕是忘了,朝中無人不知,林鑄與賈馮敏來往密切,而賈馮敏又是王爺你的近臣,怎的王爺如今還有閑心來管微臣的家事?”謝瀟瀾唇邊慢慢聚起笑意,眼底全是冷冽和陰狠。

    他平生,最厭惡旁人拿何意威脅他。

    夜霆淵被他的話刺激到,當即沉了臉:“本王就瞧著,看你還能蹦跶幾日!”

    “那微臣拭目以待。”

    謝瀟瀾說完深吸一口氣,這才朝自己的營帳走去,如今天色已暗,今夜怕是傳不了旨意了。

    此事耽擱的稍微晚了些,他回去時何意已經睡下了,枕榻邊還放著一本話本子,想來是久等他不歸,看著話本睡著的。

    謝瀟瀾無意將他折騰醒,輕手輕腳地褪去衣裳躺在他身側睡下了。

    因著獵場沒有監牢,林鑄只能先被看守在他的營帳些,自然,連京城林家也都已經被派去的官兵層層包圍。

    上次這樣被包的,還是錢明,然后他死了。

    原本按照計劃回京還有些時日,但如今天氣漸熱,圣上的傷口也耽擱不得,經過商討,圣上決定立即從獵場啟程趕去避暑山莊。

    而之前在樹林里發現令牌的覃子襄,也因為辦事效率,被圣上提為侍衛帶到了身側,一路護送。

    何意自懷孕后身體就有些畏熱,再加上每日都悶在馬車里,他只覺得整個人都憋得難受,馬車顛簸又讓他的妊娠反應更加劇烈了些,每日都要趁休息時下馬車干嘔一番。

    “若非避暑山莊當真比京城涼快,無論如何我也是要帶你回京的。”這一路謝瀟瀾的手幾乎就沒停過,拿著蒲扇給他扇著風。

    “能比冰鑒風輪還涼快?”何意不懂,那些古裝劇里,皇帝們確實很喜歡在夏日找個涼快地方,但他確實沒想到這不知名的朝代居然也能有?

    謝瀟瀾聽他這么說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小道:“圣上都會去,這些東西自然是要備著的,就算沒有夫君也給你討來,如何?”

    “棒的。”何意沖他豎起大拇指,還欲再說幾句,胃里就一陣翻滾,立刻趴著窗嘔起來了。

    所幸從獵場趕到避暑山莊要近些,加上路上一直不停趕路,半月功夫就到了,也剛好趕上開始熱的時氣。

    圣上年年夏天都會到避暑山莊避暑,因此這里早早就接到了通知,一早就將所有的院落都收拾好了,只等這些主子們來了,便可立即住下。

    各院落都有宮女太監帶著,謝瀟瀾分到的院子不算太大,但他們帶的人也不多,亦是能住下的。

    一連折騰了數日,人人都疲倦,回到各自的院落后梳洗一番,便暫且休息了。

    深夜。

    一道影子利索翻過院墻,躲開暗衛的眼睛,悄悄落在某座院落里,穿著夜行衣的緣故,稍微隱匿在黑暗中,就根本不會有人能發現。

    此人正是一直暗中為謝瀟瀾查探的靳蛇,他雖說不上是天生反骨,但人遇到有挑戰性的事物總是會躍躍欲試,他一連數月都潛藏在夜辛身側,從沒有人發現。

    他一直覺得夜辛的某些行為很奇怪,比如從不讓妃嬪在他營帳或是寢殿內過夜,就像是被發現什么秘密似的。

    剛好他聽到些東西。

    “你是說,他的暗格里放著奇怪的書信,是將許多事都寫在一起的?”謝瀟瀾蹙眉,這算什么,整理文獻?

    “是,有王家的事,還有咱家的事,奇怪的是,那些紙上都有注明日期,但日期和事件并未全都對上,有些部分還修改成了曾經發生的事。”靳蛇輕嘖一聲,“你們京城人,做事都要這般復雜嗎?”

    謝瀟瀾聽得愣了愣,他反應過來后立刻問道:“你可有看見,寫王家縱火那日,有沒有寫救出王錦然?”

    “說來這也十分奇怪,原本寫的是王家無一生還,但后來又標明在某一日要去王家……”

    后面靳蛇再說什么,謝瀟瀾一字也未聽進去,但他已然明白,夜辛為何會那般后悔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都不活躍,是要哭鼠我么?

    第142章

    靳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他突然陷入沉思還有些不解,不就是寫了點東西,怎么興致還低落了?

    里面有機密?!

    “父母官, 我覺得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謝瀟瀾聽到這個稱呼就牙酸,在聽到對方后面的話后更是一頭霧水, 他問:“計議什么?”

    “他密謀那么多, 一定是想合理安排好除掉咱家, 不能讓他得逞, 我去殺了他!”靳蛇說著還沾沾自喜起來, “我已經冒充他的暗衛頂上去了!”

    謝瀟瀾嘴唇緊抿, 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實話說確實有些出人意料了。

    居然能混到圣上身側的暗衛中,可見他身手不錯, 當初能被小白他們捉到,怕是也有他自己真的不想再逃的緣故,否則根本不愁脫身。

    但這人腦子也是真的不太好。

    “我如今可是朝廷命官,也不是他三言兩語謀劃一番就能賜死的,此事便到此為止, 你若是還想在他身側窺視就盯著些,不想就回去找蘇合他們。”謝瀟瀾有些無奈。

    “小覃都去做侍衛了,我也想去。”

    挺老大一個子, 說起這話時還跟撒嬌似的,就差拽著謝瀟瀾的衣袖晃悠了。

    謝瀟瀾按了按眉心:“你想怎么去?你如今可是暗衛,被你頂替的暗衛如何了?把人殺了?”

    “不然留著……?”靳蛇小心發問。

    他若是把人留著, 萬一那人尋得機會跑了, 再到圣上面前告狀, 那他豈不是要被通緝, 跑到天涯海角都躲不過。

    所以把人擄走時就直接把對方給解決了,萬不能留任何可能會威脅到自己的東西。

    謝瀟瀾挑眉:“做得好,你如果去做侍衛,一舉一動都會暴露在別人的視線里,若非情勢所迫,我也不愿子襄暴露。”

    “那還是不做侍衛了,你放我去玩吧!”蛇蛇再次提出無理要求。

    謝瀟瀾想兜臉給他一拳。

    但以靳蛇的性子確實不能在朝堂做事,只是這深夜里突然說起這些,謝瀟瀾一時確實想不到合適的地方安置對方。

    如果要放他去瘋,還需從長計議。

    謝瀟瀾道:“你先回去,明日此時再來尋我,容我想想。”

    “那行,那我先走了。”蛇蛇提完訴求,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在他看來,只要說給謝瀟瀾聽,此事就是妥妥的了。

    謝瀟瀾失笑,拿他當圣上嗎?

    還真以為說什么就能應什么?

    話是這么說,謝瀟瀾卻已經想到要放他去哪瘋了,靳蛇無拘無束,讓他去軍隊瘋最好,還能磨煉他的性子,省的日后說什么都不聽,自顧自就做主張了。

    好歹也叫自己一聲爹,不能不為他多想想。

    “他走了?”

    謝瀟瀾回到床榻上,何意翻身閉眼抱住他腰腹,迷迷糊糊地問著。

    “走了,他膽子倒是不小,回頭就把他調出京,這番動作也太嚇人了。”謝瀟瀾低聲和他說著,靳蛇這般,他就是有幾條命都不夠死的。

    何意低低應了一聲,薄被他下的腳踢了他一下:“你拍拍我,你家娃娃想被拍著睡覺。”

    “好,拍拍。”

    寬大的手掌輕輕拍著何意的肩背,直到他在自己懷中呼吸沉穩緩和,才做賊似的在他額頭輕飄飄親了一下,生怕把他吵醒。

    翌日。

    何意醒時謝瀟瀾正指揮宮人往室內放冰鑒和風輪,雖說不是求來的,但在本就涼爽的避暑山莊內還能得到這些,也得是親自去跟上面要的。

    紅葉伺候他起床,謝瀟瀾聽到動靜便將那些宮人遣退了,他朝屋內走了幾步:“小廚房已經準備好早食了,你用些。”

    “這里倒是真的涼快。”

    何意難得起床沒有熱的大汗淋漓,呼吸也覺得順暢很多,心情自然也很好。

    “那風輪就暫且先別讓他們動,待晌午覺得受不住再用,仔細病著。”謝瀟瀾給他夾著爽口的小咸菜,“稍后我出去一趟,你若是無聊就讓紅葉去請那幾個丫頭陪你說話。”

    何意失笑:“那可都是未來的王妃,到你嘴里就是小丫頭了,你不用理會我,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他本就疲累,平時總是因為天氣燥熱睡不好,這會好不容易能靜下心,自然是要好生休息的。

    這里沒了那些愛鬧事的,謝瀟瀾自然也放心很多了,陪他用過早食就出門了。

    何意剛吃過飯,眼下也沒有很想休息,便帶著紅葉和小七出門了,總得瞧瞧這避暑山莊的廬山真面目,悶在院內可不行。

    這里的綠植都生長的很茂密,那些柳枝可以看出都是修剪過的,庭院里倒是還有一池的荷花,正準備悄悄開了。

    “主子,這塊石頭平穩,您坐這。”紅葉拿帕子把她說的那塊石頭輕輕拂了拂。

    身為下人最要緊的便是要會看人臉色,她見何意站在這里四下張望,就知道他想在這坐會。

    果不其然。

    聽到她的話,何意眼睛瞬間亮了,興沖沖地朝那塊石頭走去,慢悠悠坐下便開始欣賞了。

    小七撿了幾塊石頭遞給他,自己也留了幾塊,嗖就扔進了池塘里,就見幾尾紅錦鯉悄悄躲開暈開的漣漪,在荷葉下躲躲藏藏的。

    何意也跟著扔了一塊小石子,聽著“咕咚”一聲還覺得挺有意思:“可別傷著這里面的魚,可都是能帶給人好運的錦鯉。”

    “先前從未聽說過還能給人好運。”紅葉很識相接話,“回頭咱們府上也養一缸,您就可以每日都有好運了。”

    何意笑笑沒說話,他怕自己每天都對著那些魚會饞。

    三人玩心大起,不停撿周圍的石子往池子里扔,小七有武功,撿了塊扁扁的石頭打水漂,一口氣漂了三個!

    瞬間激起了何意的好勝心,他當即也跟著站起來,將紅葉找來的扁扁石塊捏在手里,還不等他丟出去,就聽得一聲嬌嬌的呵斥聲。

    “放肆!天家池塘,誰敢胡作非為!”

    何意立刻將手里的石頭扔掉,向前走了兩步,就見池塘另一側的臺階下站著一位嬌俏的姑娘,看穿著打扮和發髻倒不是什么宮女,但也不是宮中娘娘。

    他眨眨眼,該不會是圣上的新寵吧?

    “你是何人,竟然敢這般作踐那些魚兒,瞧它們嚇的都不冒頭了。”姑娘手里還端著碟碗,走到池塘邊,直接從里面抓了一把撒進池塘里。

    然后那些魚就冒頭……去搶魚食了。

    何意表示歉意道:“抱歉,不知這些魚是姑娘在喂養,我和婢女只是在這里坐著透透氣,一時玩心大起,才做了這事,著實抱歉。”

    “本郡主才不是什么喂養魚的,我啊,可是來此地等我如意郎君的!”姑娘哼笑一聲,將那好些魚食全都撒了進去,邊說著還抬起了下巴。

    何意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已經有魚快要翻肚皮了。

    只是讓他更驚訝的是,這姑娘倒是真性情,居然能這樣將自己的如意郎君掛在唇畔,全然不似那些扭捏女子。

    只是他沒想到,稍后他就夸不出來了。

    小七狐疑道:“你如意郎君是誰?這避暑山莊的可都是達官顯貴,各個都有夫人正君,莫不是哪位王爺?”

    “是僉都御史謝瀟瀾!”郡主說起這個,神情更加驕傲了。

    不知情的怕是真要以為這人是謝瀟瀾養的外室了。

    紅葉臉色驟變,當即就要和她理論幾句,卻被何意給攔住了,何意笑問:“你與謝大人是何時認識的?”

    郡主臉色一紅,羞澀萬分的撥弄著自己的手指:“我們還未曾見過,但我已然聽說他就是住這附近的院落,特意來此等他的,傳言他最喜歡嬌滴滴的女子,走路都要攙扶著自己的妻子,本郡主喜歡的緊。”

    何意抿唇,有沒有一種可能他被攙扶著是因為大著肚子?

    面都沒見過就開始“如意郎君”了?

    “你堂堂郡主又不愁無人嫁娶,為何要愛慕一位已經有正君的?”何意問話時一直打量著郡主的神態和舉止,如果有猜的沒錯,馬上就會有人來找了。

    “那又如何?”郡主理直氣壯道,“男子總是要三妻四妾,不是我還會有別人,那為何不能是我呢?”

    何意快速回道:“他已經向圣上求過恩典,此生不會納妾,他不會要你的。”

    “你胡說!”郡主突然崩潰大喊,“你胡說!他會娶我的!他一定會娶我的!我們雖然沒見過面,但我聽說過他,他滿腹經綸,風姿迢迢,他已經和我定下親事了!他會娶我的!”

    何意眉心緊皺,他有種直覺,這番話或許曾經發生過,但對象絕對不是謝瀟瀾。

    思及此,他快步上前抓對方手腕,跳動的脈搏告訴他,事情果然如他想的一般。

    這位郡主有心病。

    “在哪!”

    隨著幾道聲音傳來,一群孔武有力的婆子匆匆跑了過來,見著何意并未先對他行禮,而是先把那位君主給死死按住了。

    何意蹙眉:“她身子不好,你們動作輕些。”

    “見過謝正君,郡主身子不適,奴婢們就先把她帶回去了。”那婆子說著就示意其他人要走。

    何意有些不放心:“我隨你們去看看,紅葉回院子里拿我的醫箱。”

    “是。”

    幾位婆子不敢再說什么,表情訕訕地請何意跟她們一同去了。

    “要去哪兒?”謝瀟瀾剛好從池塘另一側過來,就見何意跟著不認識的人走,立刻走上前詢問。

    那些婆子忙對著他見禮,謝瀟瀾瞥了一眼并未理會,他扭頭看向何意,對方立刻回道:“愛慕你的女子病了,我好人做到底去瞧瞧。”

    謝瀟瀾心尖一跳:“我不配擁有別人的愛慕,夫郎咱們回去吧,無須理這些不相干的人。”

    哪知原本被按著的郡主見到謝瀟瀾后,那雙有些迷蒙的眼睛瞬間清醒了很多,她沖開束縛跑到謝瀟瀾面前,死死揪著他的衣衫:“謝瀟瀾?你是謝瀟瀾?!他呢?那他呢?”

    看著眼前這張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臉,謝瀟瀾思考了半天才把她和七年前的那張漂亮的臉蛋對上。

    聽到她問話,謝瀟瀾更像是被什么給定住一般遲遲無法做出回答。

    “你告訴我啊!他呢?我被關在這里,誰也不讓我去見他,他明明說好了夏日荷花開時就娶我的!我們說好了的!”郡主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哭訴著,像是說給謝瀟瀾,又像是在說給她自己聽。

    謝瀟瀾嗓子干澀,頭一次當著何意的面伸手攬住其他女子,他輕聲安撫道:“你放心,他等著你呢,等你病好了,他就回來了……”

    何意眨眨眼,他大概明白那人是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43章

    那些婆子們還想把郡主從謝瀟瀾懷中扯走, 看的何意一陣蹙眉,但他眼下心中心緒翻滾,著實沒有心思去理會那些婆子, 便跟著她們一同去了。

    郡主住的地方很偏僻,想來是借著讓她養病的由頭, 把人給圈在了這里。

    就是不知是恩賜, 還是捂嘴。

    這里是一處獨棟小樓, 剛走到門前, 就見許多婆子丫鬟都站在前面急的來回踱步, 見著他們…不, 準確來說是見著謝瀟瀾身側的郡主時, 立刻迎了上去。

    兩個丫鬟抱著她擔心的直哭,忙不迭地對謝瀟瀾與何意道謝, 她們都要擔心死了,避暑山莊這樣大,若是真掉到什么地方,找都找不到。

    “進去說吧。”何意牽起謝瀟瀾,對抹眼淚的婢女說道。

    婢女有些不知所措, 下意識看了一眼方才的婆子們。

    謝瀟瀾瞬間會意,呵斥道:“本官與舊相識說幾句話,你們都退下, 若是敢來打擾,仔細你們的腦袋!”

    婆子們恭敬離去,只是退下時還狠狠瞪了一眼兩名婢女, 顯然是警告她們不許亂說話。

    這里雖裝潢富麗, 但根據那些婆子們的表現足以看出, 這位郡主活得很痛苦。

    一進屋內, 兩名婢女就立刻跪地對他們磕頭,聲淚俱下道:“多謝大人們救命之恩,我們小姐過得實在苦不堪言!多謝救命!”

    何意不解:“日后看好你家小姐便是了,莫要讓她獨自亂跑,那邊有池塘,若是失足掉進去,怕是無力回天。”

    “不是的!我們小姐不會亂跑的!她一直都在等人,是那些婆子們故意把她哄出去的,她們告訴小姐池塘里的荷花開了!”婢女說著有些泣不成聲,沒人比她們小姐還期待荷花開了。

    兩人瞬間明白緣由,那些婆子想來也是覺得日日都在這里照看“失心瘋”的郡主有些怨念,所以才這樣,怕是一直都跟在她身后,就等著看她失足落水吃苦頭。

    實在是壞的很。

    “你家小姐既然是郡主,又為何會養在避暑山莊里?”何意問道,歷史上不是只有那些不受寵的皇家子女會養在行宮內嗎?

    原來,郡主名叫藺灼華,只是她從前不是郡主,是藺國公府的小姐,那時藺國公怕府門落敗,便想辦法要和京中其他權貴搭上線,那時謝家已經和葉家有口頭婚約,便轉而和王家定了親。

    那時王家是何等富貴滔天?

    后宮有有孕寵妃,前朝有王大人運籌帷幄,家中孩子亦是各個都風華絕代,學富五車,驚艷才絕。

    藺國公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只求孩子們能見上一面,就一面,若有意便談婚論嫁,若無意便點到為止。

    但誰也沒想到,就是那一面,就讓他們互生情愫,王錦然更是在冬日里書信給藺灼華,待來年盛夏,荷花滿池,就定將她娶回家。

    可更讓人沒想到的是,王家沒有挺過那個冬天。

    婚事未成,藺國公府也逐漸落敗,藺灼華卻因為遭受沉重打擊活在了自己的臆想里,時而清醒,時而糊涂。

    何意不禁感慨,這里的情愛都無須太復雜的形式,見一面,對視一眼,就足以讓兩位才子佳人紅了臉,生死相隨。

    畢竟路遙車馬慢,一輩子也就夠愛一個人了。

    “她養在這里是好事,至于那些婆子,我會想辦法讓圣上發落她們,一定要好好護著她。”謝瀟瀾叮囑著,他們當初都以為藺灼華已經去世了,算是意外之喜了。

    婢女忙道謝,淺坐片刻便將他們送走了。

    回去時何意情緒不高,謝瀟瀾還以為是自己方才的舉動讓他難過了,忙解釋道:“心肝兒,我對藺小姐真的沒有那些心思,你別冤了我。”

    “我只字未提,你倒是解釋的利索。”何意淡淡看了他一眼,像是根本不將其放在心上,又像是被氣狠了,刻意不理人。

    謝大人急的都要抓耳撓腮了,他顧不上這是在外面,也顧不上身后還有婢女跟著,當即就帶著何意往假山后走,直接就將人按在了假山石上,隨后捏著他下巴吻了上去。

    期間還十分貼心地護著何意后腦,也知道避開他前面的大肚子,可見這吻一吻有多費勁。

    何意被抵在假山石親吻時,想的還是,原來謝瀟瀾也有這么狂野的一面……然后就陷入了情潮中。

    “你要吞了我嗎?”何意稍微用力推開他,唇瓣相貼時含糊不清地說著。

    謝瀟瀾挑眉作怪似的吸了他一下:“你若不刻意惹我,我又怎會這樣難以自持?明明不氣,還要故意板著臉嚇唬我。”

    “誰說我不氣?只不過是信你才不曾言語指責,倒是給你機會反過來說我了。”何意下巴微抬,神情矜傲的看著他。

    謝瀟瀾聞言立刻認真認錯:“我那時確實心急了些,舉止便有些不妥,不會有下次了。”

    “就說沒怪你。”何意笑笑,卻不小心牽動了唇上的傷口,他輕輕嘶了一聲,收斂了笑意。

    兩人閑下來,謝瀟瀾知道他還惦記著池塘,便又帶他過去了,那些紅錦鯉當真是漂亮,何意瞧的都快流口水了,也不知晌午會用什么飯菜。

    謝瀟瀾瞧的好笑,給紅葉遞了個眼神,對方立刻會意,回她們的院落去安排午食了。

    “是不是要寄封書信去?”何意突然輕聲問道。

    如果對方真是不熟悉的什么人也就罷了,偏偏是相熟之人的舊交,何況她還那樣年輕,不該一生都困在這四方的天里,看不見來日。

    而且,何意之前就覺得金四江對萬事萬物都不太在意,那樣的情緒會讓人很在意,是一種隨時都會與世界脫離的感覺。

    如果他知道藺灼華還活著,會不會不一樣?

    謝瀟瀾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話道:“也好,無論如何終究是他們二人之事,錦然不愿歸京,想來也有這方的原因。”

    “那晚些時候寫書信,我也有些事想問問孔老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何意再低頭就見有好幾條紅錦鯉都翻了肚,浮在水面上。

    他有些無奈,果然是給撐死了。

    當日下午謝瀟瀾就被傳喚到了圣上處,到底是天家的東西,怎能不聲不響地就死掉?

    謝瀟瀾只好如實交代,但卻隱去了他知道藺灼華身份之事,夜辛聽后并未多言,只是當晚就給藺灼華身邊的人換了一批。

    夜里。

    謝瀟瀾剛將書信寫好,煩人精就又翻窗進來了。

    他將書信給靳蛇:“明日將信送到臨洋縣去,給了金大夫,至于你無須再回京,我已經和太子說過讓你去軍營,你可愿去?”

    “軍營?”靳蛇蹙眉,“需要刺殺誰?”

    謝瀟瀾將書信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咬牙道:“不需刺殺誰,你只管去軍營,打仗時就廝殺,沒仗可打就在軍營待著,不許亂跑。”

    靳蛇一聽來了興趣:“那我何時能做官?”

    “那自然是等你建功立業,介時封你個什么將軍做做,豈不美哉?”謝瀟瀾可不是給他畫大餅,軍隊的官職是最好升的。

    “好好!”靳蛇滿意了,“那我就不回來了,幫我向二弟問聲好,走了。”

    說罷,便再次翻窗離開。

    好好的前門不走,死后就要學刺客那一套,可見是從前翻窗習慣了。

    靳蛇口中的二弟,自然就是何意還未出世的孩子,分明是家中長子,還未出生,排名就要往后了。

    謝瀟瀾自然是相信靳蛇的本事,換做旁人去軍隊,他也是不放心的。

    如此,在避暑山莊內過了兩月,將將把最熱的時氣度過,便準備著回京了,眼下何意已經七八月,隨時都會有生產的風險,如果再耽擱就要在山莊內生子,謝瀟瀾不放心,緊著就要回京。

    圣上見他這般著急,便將回京的時日提前了半月,無論如何是趕在八月底回京了。

    一別數月,再次回京謝瀟瀟比往日都要黏人,從前哪里和何意分開這么久過,就連謝母都日日圍著他轉。

    “這是我學做的冰沙露,是將冰塊打碎了淋了些自己熬制的果醬,今夏閑暇了,便特意命人打了些碎冰,快嘗嘗。”謝母將小碗端到他面前,殷切地看著他。

    何意微微瞪大眼睛接過白瓷碗,潔白的碎冰鋪在碗內,上面撒著玫紅色的果醬還有些小干果,他忙不迭地舀起一勺放進口中,冰涼和清甜瞬間俘獲味蕾。

    “好吃。”何意彎彎眼睛,又喂了謝瀟瀾一口。

    謝母立刻點頭:“好吃就好,之前醬料一直調配不好,讓瀟瀟試吃了好幾日。”

    謝瀟瀟瞬間拉下臉:“怪不得我之前吃的都難吃死啦!”

    屋內頓時傳來歡聲笑語。

    謝母瞅著何意,越看越歡喜,雖說之前讓何意進門就已經做好沒有孫子的準備了,但沒成想他居然懷了,懷了就又想著如果是孫子就好了,可見人心都是貪婪的。

    只是,如今無論是男是女,她都已然滿足了。

    “近八個月了,可得小心些,這幾日就將穩婆大夫全都請到府上住著,免得哪日突然發動了。”謝母細細叮囑著,“你這段日子就莫要再和那些同僚去吃酒了,無事就早些回家守著意哥兒,還有瀟瀟,不許再和齊家那小子去吃茶了。”

    兩個兒子十分受教,對謝母的話自然是全盤應下。

    傍晚時分,宋元快步走進,將書信送到書房里。

    謝瀟瀾接過信立刻查看,旋即笑了:“宋元,立刻將街上另一處宅院收拾出來!”

    宋元不解:“可是要來貴客?”

    “不是客。”謝瀟瀾笑笑。

    作者有話要說:

    是家人。

    第144章

    金四江收到書信后便一直寢食難安, 若按照他先前的計劃,是此生都不準備再回到京城的,但他沒想到那樣吃人的地方, 居然還有人在等他。

    起初他只說會考慮,但午夜夢回便總能想到對方的模樣, 他是那樣在意藺灼華, 否則也不會只見一面就決定要娶她。

    于他而言, 謝瀟瀾已是至親, 但藺灼華卻是他心頭的惦念, 只要有一絲希望, 他就無法放棄對方。

    “還有半月便到京城了, 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孔作輕聲問道,“還有那小藥童, 你竟也舍得。”

    得知他們要走時,一直跟在金四江身側的小藥童傷心不已,死活都要跟著他們。

    金四江明白他的意思,這一年許多人為那小藥童說親都被他自己拒絕了,金四江只能當做不知對方的心思, 來日拒絕也好痛快。

    他倒是不知,自己這副駭人模樣,竟還有人喜歡, 更不知自己的臉會不會嚇到灼華。

    他淡淡道:“師傅莫要再說這些,我對他并無半分心思,人心拳頭大, 能裝的人著實有限。”

    “你心中有數便好, 道京城我便不與你們一路了, 我會主動聯系你們的。”孔作說道, 顯然也有自己的秘密。

    金四江明白,都是從京城離開的人,他當然知道對方的心情,并未多勸阻什么。

    于是,八月中旬,金四江抵達京城。

    一路上因為他的模樣吸引了不少人,有些人可憐他,有些人懼怕他,還有些人瞧不起他,對此他并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神態,因為過去的七年里,他聽到太過謾罵,早就習慣。

    城門口。

    謝家馬車明晃晃地停在最顯眼的位置,惹得進出百姓紛紛側目,就連守城門的侍衛都驚慌不已,生怕自己說錯話放錯人。

    侍衛統領上前問道:“不知大人在等何人?待他到達,可需微臣送到您府上?”

    “不用,你只管做好自己分內之事便好。”謝瀟瀾沉聲說道,若是讓侍衛將對方帶去,那他成什么人了?

    統領不敢再多說,只好再次盯著手下人管理進城的人口。

    何意時不時就要掀起簾子看,八月中旬的天依舊熱,雖不如先前燙人的厲害,但也夠他難受的,只是這么要緊的時刻,他不想謝瀟瀾獨自面對。

    謝瀟瀾始終盯著來往進出城的百姓,他深知金四江心性,知道他已然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在著裝和面容上定是不會做任何偽裝的,定然格外好認。

    突然——

    “沒有通關文書你進什么京城!”

    侍衛的呵斥聲立即響遍人群,排著的長隊也跟著熱鬧起來,紛紛回頭,想知道到底是誰這樣大膽,連文書都不帶就要進城。

    “我方才還帶著,定——”

    “沒帶就是沒帶,這人怎么還說假話呢?看你那模樣,該不會是偷人被主家發現,怕你不要臉的臉給毀了吧!”

    “哈哈哈就他這副嚇人樣子,誰敢和他做那檔子事啊!”

    侍衛統領大聲呵斥:“吵什么吵?沒有通關文書不能進京!趕緊走趕緊走!”

    統領有些害怕,謝瀟瀾是僉都御史,如果被他發現自己管轄范圍出了這樣的事,動動嘴皮就能要了他的命,他絕不能惹出事端!

    金四江有些無奈:“我真帶著文書,大人若不信,搜查他們幾個便好。”

    “你算什么東西,你有什么資格懷疑我們?”方才那幾個人又叫囂起來。

    侍衛統領有些害怕,他一腳踢在那人身上:“閉嘴!到底是不是你們偷的,趕緊拿出來!”

    “這怎么可能啊,我們都是老百姓,怎能——嘶,誰扎我?”男子說著摸了摸裸露的后頸,轉頭還想說些什么,卻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他驚慌道,“救命……大人,救救我……”

    男子說著竟還直接倒下了,夏日的衣裳本就輕薄,他這一倒地,直接將他胸口的東西給露出來了。

    金四江笑著從他胸口拿出文書,遞給侍衛統領:“大人請看。”

    還真是……

    侍衛統領接過銀子趕緊揮手示意他離開,只是眼神卻下意識的去尋找謝家的馬車,剛和謝瀟瀾對上視線,他就驚得冒了冷汗,對方正看著他!

    他還想說些什么,就見方才那被偷了文書的丑男也朝馬車走過去了,不僅如此還直接上了馬車。

    天要亡他!

    不僅他,就連排隊的百姓都瞪大了雙眼,看熱鬧的都紛紛瑟縮起來,生怕被謝家問責,不敢再抬頭亂看。

    謝瀟瀾眼睛從他們所有人身上一一劃過,最后勾起唇角輕笑,都是一群見不得別人好的人。

    金四江拍拍他:“好了,你別氣,何苦理會他們,我倒是覺得他們可笑的緊。”

    “知道你有本事脫困。”謝瀟瀾淡淡道,所以他剛才只是看著,他不想讓對方有壓力。

    何意掀起窗簾四處看了看:“孔大夫呢?”

    “他說不一同進京,想來是有其他的事要做,之后才會進京,他說到時候會聯系咱們,無須太擔憂,他心中有數。”金四江解釋道。

    “也是。”何意笑笑,便不再多說了。

    謝府。

    雖說已經過了午食的時間,但為著等王錦然,他們還都不曾用午飯,謝母更是一直在廚房內忙活著,想著要讓他感受家的溫暖。

    王錦然到府上時,廚房剛做好飯菜,謝母見他回來,當即就掉起眼淚:“好孩子,回家了。”

    “讓薛姨擔心了。”王錦然笑笑。

    “不說這些,進屋用飯,都是你愛吃的。”

    王錦然欣然接受這些,對他來說,謝家早就不是什么世交,而是親親切切的家人,是能讓他溫暖的地方。

    用過午飯,謝母便招呼他去房間休息,也是謝母第一次察覺到謝府眼下的宅子,確實有些小了。

    王錦然卻不在意,他之前奔波多年,能有地方睡就不錯,哪里還會在意房間的大小,被褥是否是金絲綢緞?

    一路舟車勞頓,他沐浴后便先去休息了。

    何意轉身看向謝瀟瀾:“你如今可踏實了?”

    “你一日大著肚子,我自然一日無法心安。”謝瀟瀾笑道,“錦然回來了,我確實踏實很多,若是放任他在外,當真是牽掛不已,何況他到府上,對你也算是有重保障,那些大夫,我到底還是無法全然相信的。”

    “那你合該安心些,只是要如何才能讓他見到藺郡主?”何意問,藺灼華一直養在避暑山莊,若非特殊情況,怕是不能見面。

    謝瀟瀾點頭:“你不必擔心,總會有辦法的,只是先前答應你要擴建府邸,怕是要再等等了。”

    原是說好了,讓他家奶娃娃出生就能住上大房子,誰知中途去了獵場,后又在避暑山莊待了數月,便這樣耽擱了。

    何意理解這些,他點頭道:“暫時先擠擠,明年開春再動土吧,到時候咱們先到其他宅子住,省的熏著孩子。”

    “也好。”

    還有一件事自然何意未說,那就是慧貴妃之前答應他的事,想來這幾日就能辦了。

    回京后,何意以為謝瀟瀾還要如先前那般忙碌,倒是不曾想,林鑄一事已經全權交由大理寺處理,唯一不同的是,之前的大理寺卿已經被貶,如今是夜楚淵管理著大理寺。

    他做事,圣上自然放心,也就無謂謝瀟瀾在不在了。

    只是單憑一塊令牌確實沒辦法證實林鑄就是主使,何況他只是個從四品的官,哪里能想到那么周全的對策?

    略一細想就知背后有其他人。

    夜楚淵將自己查到的所有事都悉數告知圣上,至于最終的處決如何,自然就礙不著他的事了。

    之前曹勉一事,夜辛就不準備查到最后,但這次的刺殺卻讓他噩夢連連,最終還是將林鑄貶官,平日里和他走近的也都受到斥責,夜霆淵自然也不例外,將他打壓的厲害。

    之前何意都是自己給自己號脈,如今有了王錦然,每日的平安脈都是由他來號的,宮中派來的太醫就像是給他打下手似的。

    又是一日號脈,謝瀟瀾照舊問道:“脈象如何?”

    “你日日都問,我翻來覆去也就那幾句話,也不嫌聒噪。”王錦然嫌棄他的很,“脈象無事,已經八個多月,萬事都要小心些。”

    謝瀟瀾懶得和他拌嘴,只看向何意:“大夫的話你要聽,還是不出門了,宮里又沒金子,我說的可對?”

    何意一巴掌拍在他臉上,推著他離自己遠遠的,他哼了一聲:“宮里沒金子,何處有?咱們的金子都被扣走了!”

    何意說的是他們之前在臨洋縣發現的金礦,到現在也不知那金礦的真正主人是誰,但不管是誰,想來都還不知道金礦已經被發現的事,否則怕是早就急了。

    他倒是不貪財,但任誰見著金子不激動的,還是金礦!

    謝瀟瀾無奈:“回頭我讓圣上摳一塊給你,如何?”

    “那我今日也是要進宮的,有些話要和貴妃娘娘說呢,特別重要的事。”何意拽著他衣袖輕輕晃動著撒嬌,“許我去吧,真的就幾句話,說完就回家。”

    英雄難過美人關,若是有人能對何意的一切不為所動,那對方定然不姓謝。

    姓謝的自是答應的,只是這次不僅有婢女跟著,連他也一同跟去了。

    慧貴妃得知他要來,心情也很好,之前就是何意發現她的胎,在她看來,就是何意將胎運也沾給了她,見到對方能不歡喜嗎?

    何意帶著婢女進了宮苑,慧貴妃已經等著他了,對方笑道:“知道你要來,我可盼著了,有好消息要與你說。”

    “多謝娘娘。”何意知道,事情要成了。

    作者有話要說:

    金四江歸京,算是個小的信號~

    第145章

    慧貴妃之前答應過何意的事, 只是先前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但想來是她懷有身孕,所以圣上雖不召她侍寢, 但總會陪她,所以她總會時不時試探幾句。

    對方雖不言語, 但也沒有到抵觸的地步, 所以前幾日她便直接敞開說了。

    “圣上只說會考慮, 本宮能做的也就這些了。”慧貴妃無奈一笑, 謝家鼎力支持太子和五王爺, 何意更是將好運帶給她, 可惜她們卻幫不到什么大忙。

    何意也跟著彎起眉眼:“無事, 娘娘肯為微臣說這些已經難得,相信圣上心中定會有決斷。”

    “不說這些, 你合該小心些,也沒找幾個婆子陪你進來,回頭本宮指幾個嬤嬤給你用,也算是盡點心意。”慧貴妃笑說,“自然, 你若覺得不方便,帶到府上做些活計都可,無須有壓力。”

    話是這么說, 但何意明白不能那樣做。

    如今是因為謝家在前朝得臉,謝瀟瀾又堅實可靠,忠心一片, 再加上他一身醫術, 所以這些人才格外客氣憐惜罷了。

    如果他真那樣不識抬舉, 把嬤嬤帶到府上做粗使活計, 怕是要離心了。

    何意笑道:“今日是夫君陪我來的,家中事務少,就沒有買粗使婆子們用,所以總是辛苦婆母,如此還需多謝娘娘了。”

    慧貴妃聽到他這番話,心中十分熨帖,便再無試探之意,撇棄了些架子和他說了會話。

    宮里面的人都成精了,何意對她前后的變化自然也察覺到了,所幸他從未掉以輕心,所以不曾覺得寒心。

    以慧貴妃如今的地位,幫他要回謝家老宅也只是一句話的功夫,但對方說的這樣艱辛,無非就是想讓謝家更忠心些。

    就是不知,夜楚淵是否知曉他母妃隔著的這層心思。

    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也說了些讓慧貴妃順心的話,何意也就沒有再繼續逗留的必要了。

    他起身道:“叨擾娘娘許久,微臣該離開了。”

    “是了,謝大人還在外等著你呢,去吧,走路仔細著些,莫要摔著。”慧貴妃到底面子要做足,還特意起身送了他一步,算是給了極大臉面了。

    待何意離開,身側的婢女問道:“娘娘可是不信謝家?”

    “信與不信,原也不是本宮說了算,但謝家絕不可得罪,謝瀟瀾的夫郎本事大著呢,圣上一聽本宮是得了他的意思,當即就說將謝府修葺一新再還回去。”慧貴妃神色自若。

    婢女神色莫辨:“這么說圣上……”

    慧貴妃搖頭:“許是圣上是覺得虧欠謝家了,急著找補,卻也不想想人都死了,補償又有什么用?”

    那些死去的人,如果能活過來,誰又稀罕勞什子的補償?

    何意走出宮苑才松了口氣,許是最近身子愈發沉重的緣故,不過是和慧貴妃說了幾句話,他就累的厲害。

    只是若他不來,怕是又不知要被對方如何猜測。

    偏偏此事他還不能輕易告知謝瀟瀾,否則怕是這人要鬧到夜楚淵那去,那才是真的得不償失。

    后宮的女人,果然沒有一個好相與的。

    “正君以為,此事五爺可知曉?”紅葉低聲問道。

    何意臉色有些白,他哼笑道:“若是知曉,之淮自然不會這般為他們鞠躬盡瘁,自古站隊都是風險,謝家這樣忠心也得時刻被疑心著,夜楚淵不信還好,若他哪日信了挑撥之言……”

    待夜楚淵登基之日,便是謝家覆滅之時。

    思及此,何意神色晦暗,他不敢想如果謝家依舊要承受破滅之災,謝瀟瀾會是如何痛苦。

    光是想想,他都覺得難受。

    紅葉突然察覺到他情緒不對,扶著他的手稍微用力,語氣有些急促:“主子您太累了,奴婢這就扶您出去,大人一直在外等著咱們,您堅持片刻。”

    “我就是有些累。”何意知道自己如今的情況,還沒有到要生的地步,他就是剛才有些悶得慌,沒想到懷孕竟是這樣辛苦,情緒稍微不對,就難受異常。

    紅葉不敢再多說話,攙扶著他著急忙慌地往外走,走過長街,遠遠就見謝瀟瀾正等在那里,她不禁稍微安心。

    誰曾想,從另一處的轉角突然沖出幾道人影,說笑著竟是直接將他們給擋住了。

    “喲,這不是謝正君?”賈妙齡看見他瞬間揚起笑,“之前當街得罪了謝正君,不知正君如今可還氣著?”

    紅葉咬牙:“請賈小姐讓步,我們正君身子不適,如果因為小姐耽誤醫治,賈家難辭其咎!”

    賈妙齡最討厭別人指點她該如何做,當下聽著更是覺得刺耳,賈家和謝家早就徹底撕破臉了,她也懶得給對方臉面當下跟是擋著不肯讓步。

    何意難受的厲害,呼吸有些不順暢的同時,嘔意亦是從胃部散開,他難受不已,連帶著肚子都跟著鈍鈍的疼。

    他渾身是汗地倚靠著紅葉,偏偏賈妙齡刻意攔著不許他們走。

    賈妙齡嗤笑:“少在這裝模作樣,本小姐又不是沒見過懷孕的,再說了,你可知本小姐為何進宮,是貴妃娘娘的意思,有意要封本小姐為楚王側妃,你敢再和本小姐叫囂?”

    “你別說了,他看起來真的很不舒服!”

    “賈姐姐,咱們還是讓讓吧,若是被我父親知道,他怕是又要兇我了。”

    “讓讓吧!”

    紅葉眼看著何意倒下,忍不住對長街那頭的謝瀟瀾哭喊:“大人救命!”

    趕巧發現情況不對的謝瀟瀾也及時沖了過來,紅葉喊時,他已經近在咫尺了。

    他快速將何意抱起,一雙眼赤紅陰狠:“不管我夫郎今日有事與否,我謝瀟瀾與你賈家不死不休!”

    何意未出宮門便發動,此事勢必會驚動宮中,皇后娘娘得知,直接將人挪進了偏殿內,何意更是成為第一位在宮內產子的朝臣。

    但眼下沒有人能笑得出。

    事發突然,幸好原本等著為慧貴妃接生的穩婆已經住進宮中,太醫們也是著急忙慌地趕來,都在偏殿內伺候著。

    謝瀟瀾臉色陰沉,死死盯著進進出出的屋門,只有他自己能聽到那震天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他害怕的不知所措,無人知曉他心中所想,亦無人知曉他正經歷著滔天風暴。

    耳畔時不時就傳出哭喊和哀嚎,聽的他心臟跟著緊緊揪起,可脆弱的心臟不堪重負,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尖刀戳破,順便在里面狠狠攪動。

    鮮血淋漓,尚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必須得做點什么,比起在這里站著,他必須做些什么平息自己內心的怒火和驚慌。

    “謝大人,您可先去旁歇息,這里有——”

    “賈妙齡在哪?”他嗓音嘶啞,突然側頭看向一旁的婢女,“她在哪?”

    婢女嚇了一跳:“皇后娘娘把她帶到正殿問話了,謝大人……”

    謝瀟瀾立刻抬腳朝正殿走去,他顧不得皇后在,也顧不得這里坐著眾多嬪妃,他沖進去就將賈妙齡從地上拽了起來,任由對方如何哭喊都無動于衷。

    他看向皇后:“微臣將罪人帶走,絕不給娘娘添麻煩,此事事關我夫郎,希望娘娘莫要阻攔。”

    他雙目猩紅仿佛滴著血,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恨不得將在場的人都活剝,但凡誰敢說一句阻攔的話,謝瀟瀾都能不留情面。

    早就知道他瘋的沒邊,沒人敢這樣惹他,何況此事確實是賈妙齡做的不對,誰敢護著?

    任由賈妙齡哭喊,謝瀟瀾直接將她拖拽離開了皇后宮苑,將她拖走,長街上蘇合已經等在那里,謝瀟瀾淡聲道:“把她關進地窖,該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別讓她死了。”

    “屬下明白。”蘇合露出邪笑,直接卸掉了賈妙齡的胳膊,把她拽上了馬車。

    回到偏殿,何意的叫喊聲不斷,他從母親那里聽說過,女子生孩子就是從鬼門關走一遭,哥兒則更是危險重重。

    謝瀟瀾恨不得跟里面的何意一起喊,他順著門板跌坐在地上,抱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但他卻抖的更厲害了。

    他突然站起來要往里走,門口的侍女擋住他:“大人男子不能進產房,您還是在外面侯著吧,仔細沖撞了!”

    “他為我生孩子,我有何臉面在意沖撞,起開!”謝瀟瀾推開門口的侍女們便進去了。

    原看著血水一盆盆往外端他就心如刀割,屋內的血腥更是殘忍的將他拽進深淵中,他跌撞地往床榻邊走去,何意又疼又累渾身濕透,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他立刻上前拽住對方手掌:“夫郎,夫郎我在。”

    “之淮,我難受……太疼了……”何意邊說邊哭,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經歷這些。

    謝瀟瀾無法緩解他的疼痛,只能跟著他一同落淚:“抱歉,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何意閉了閉眼,那處被撐開的異物和痛感難以忽視,他緊緊攥著謝瀟瀾的手掌,指甲都嵌進對方肉里。

    隨著一聲哇哇啼哭,屋內的人都松了口氣,穩婆更是利索將孩子一裹就放到何意身側,似乎是要這位小家伙先感受一下喜愛。

    “恭喜大人是位小哥兒!”

    謝瀟瀾蹙眉:“抱到旁邊去,我夫郎還累著,誰要看什么孩子!”

    穩婆嚇一跳,生怕他怒而罵子,趕緊帶走了。

    何意撐不住緩緩睡去,雖說是夏日里,但因為剛生產完不能見風,謝瀟瀾只好將他裹的嚴實而后抱上了準備妥帖的馬車。

    身旁突然有人問:“那賈家小姐被帶走了,可需要告訴圣上?”

    “圣上已經知道,踢到謝家這塊鐵板,賈馮敏就自認倒霉吧。”皇后冷聲說著。

    幸好何意無事。

    作者有話要說:

    本官在此宣布,賈家要走向滅亡了~

    第146章

    生產本就會讓人元氣大傷, 再加上何意是心氣不順導致的早產,被謝瀟瀾帶回府便一直昏睡著,任由外面吵翻天都咎然不醒。

    謝府也確實熱鬧。

    謝瀟瀾直接將賈妙齡從宮中帶走, 甚至沒有經過任何人的同意,就連賈家都是在她被帶到謝府才知道。

    原本賈馮敏還沉浸在自己的女兒即將成為王爺側妃的喜悅中, 但得知她又在宮中直接和謝府對上后, 喜悅就變成了驚慌, 又聽說她被帶到謝府, 就著急忙慌地來要人了。

    但他顯然低估了謝瀟瀾此次的怒火, 謝瀟瀾甚至連大門都不曾讓他進。

    賈馮敏臉上的笑都要掛不住, 外面站著許多百姓, 謝瀟瀾卻連府門都不許他進,這不是明擺著讓所有人看他笑話?

    他咬牙切齒道:“謝大人, 最好快些將本官的女兒交出來,否則本官便要進宮找圣上討要說法了!”

    “你以為我把你女兒帶進府圣上不知道?”謝瀟瀾甚至沒有心情對他露出譏笑,神色陰沉可怕,“我只告訴你,她得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你要做什么?”賈馮敏瞬間警惕, 他是有聽說賈妙齡惹事,但知道是惹了謝家后,他還沒來得及去詢問, 就急匆匆過來了。

    就在這時,府上的管家在他耳畔低語幾句,他臉色驟變, 他是知道何意早產的事, 卻不曾想這件事會和賈妙齡扯上關系。

    他之前千叮嚀萬囑咐, 不許那死丫頭惹何意, 偏偏就是不聽!

    眼下被這樣的瘋狗抓住機會,不脫層皮怕是別想出來了!

    謝瀟瀾不言語,微微側頭示意里面的人出來,蘇合立刻拖著宛如死狗的賈妙齡站在府前,她披頭散發渾身是血,原本漂亮的華服也已經被鞭笞的不成模樣。

    但這還不夠。

    賈馮敏一眼就看到自家女兒臉上,由眉心至下頷的傷口,還猙獰地外翻著血肉,即使傷口好了,也會留下蜈蚣一樣的惡心傷疤。

    他崩潰大喊:“你有什么沖本官來!你到底要折磨我女兒到何時!你個畜生!”

    “我也說過,有事沖我來,別欺負我夫郎,倒是無人將我的話放在心上,既如此,又何必怪我咄咄逼人?”謝瀟瀾語氣森然,陰冷的格調像是從鬼界爬出來的陰魂。

    他就是太小心了,手段太溫和,才導致那些自以為是的敢仗著家世欺辱他夫郎。

    賈妙齡就是最好的雞,他就是要好好儆儆那些猴,不管是誰!

    “爹……求我啊爹嗚嗚嗚嗚……”

    賈妙齡趴在地上使勁撐著胳膊想往外攀爬,她的雙腿早就在被帶進謝府時就被打斷了,她真的太害怕了,她一刻也不想回到那間地窖里!

    她像是瘋子一般用兩手爬著,圍觀的百姓被她的模樣嚇個半死,都紛紛往遠處退開了些。

    謝瀟瀾則好以整暇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他淡淡道:“你若爬出謝府門庭半步,我便將你的雙腳剁下來。”

    陰暗,瘋狂,冷血。

    “謝瀟瀾!你休要欺人太甚!”賈馮敏無能狂怒,偏偏他一步也不敢上前攙扶,否則他女兒就真的沒得救了。

    他死死盯著謝瀟瀾,恨不得將他抽筋剝皮拔骨!

    謝瀟瀾目光緩緩落到賈馮敏臉上,他突然揚起笑,迅速從身側的蘇合腰間抽出匕首,而后三兩步竄上去扯住賈妙齡的頭發,鋒利的匕首抵在她脖頸,稍微用力便流出了殷紅的血跡。

    他輕笑:“你當我同你說玩笑?”

    “好!好!那你且說,要如何才能放過我女兒!你個瘋子你說啊!”他是半分法子都沒有了。

    “待我消氣,自會將她放了,如果你再上門,我就無法保證你女兒是否全須全尾了。”謝瀟瀾說著目光落在賈妙齡的雙腳上,威脅意味十分明顯。

    賈馮敏不敢再刺激他,只能痛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而后拂袖離開,但他不信,沒有人能治得了這個瘋子!

    如今的謝瀟瀾說到做到,但他心中有數,不會拼上整個謝家,但賈妙齡說的那些話讓他耿耿于懷,所以還是得問清楚才行。

    眼看著賈馮敏離開,賈妙齡眼底的光瞬間消散,她知道,沒人能救她了。

    百姓們都被謝瀟瀾的陰狠手段驚著,見賈家人都走了,自然不敢再繼續逗留,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把他們也殺了。

    蘇合便再次將賈妙齡拖了回去。

    離開后的賈馮敏并未死心,女兒雖說成天惹事,但卻是他唯一的骨血,因此他從謝府離開后便直奔三王府。

    夜霆淵得知此事本不愿多摻和,他看的分明,凡是和謝家有關的事,圣上的裁決都無公平可言,次次都是護著謝家,但這次謝瀟瀾明目張膽傷害官員之子,他也想看看到底會如何。

    他并未沖動,而是將此事告知太子和夜楚淵,他倒是要看看,這兩人會如何維護謝瀟瀾。

    謝瀟瀾回屋,屋內只有謝瀟瀟還守著,奶娃娃已經被奶娘抱去喂奶哄睡了,他輕聲道:“出去。”

    “那我去看小娃娃。”謝瀟瀟深知此刻的謝瀟瀾有多可怕,丟下一句話便匆匆離開了。

    他靜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人,許是緩過些精氣神,臉色已經不像先前那樣難看,甚至帶上了淡淡紅暈。

    謝瀟瀾知道,他快醒了。

    “都睡了這么久還不醒,你之前總問我何時喜歡你的,我思來想去也沒個頭緒,但那日在避暑山莊的荷花池邊,我突然就想到了,那時你坐在房頂曬藥草,我站在下面看你,陽光洋洋灑灑落在你身上,我就知道自己完了,你——”

    他說著,正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眸。

    “我也是。”何意啞著嗓子說道,似乎是想到了那日的太陽,他笑彎眼睛。

    謝母端著參湯進來,就瞧見這倆人傻了似的對著笑,她雖想給他們留些空間,但身體正虛弱時,就算不吃飯也得喝些湯吊吊精神。

    謝瀟瀾扶著他坐起來,接過湯碗仔細喂著,換做平時何意絕不會以這樣的方式進食,但他今天用的很愉快。

    “頭胎都難生,幸好這時候天氣已經不算熱,在屋里養上一個月身體好的快些。”謝母柔聲說道,“廚娘會做月子食,但你若是有想吃的便告訴我,娘讓她們給你做,別屈了自己。”

    何意自然明白順產和剖腹產的區別,眼下雖然難受些,但身體恢復的會很快,如果是剖會更難熬。

    他自然不會委屈自己,便點頭應了謝母的話,何況,別人他不好意思折騰,折騰謝瀟瀾還是可以的。

    恰好這時奶娘將奶娃娃抱來了,吃飽喝足也噓噓了,小娃娃就安安分分地躺在襁褓中。

    雖說知曉剛出生的孩子都會皺巴巴的難看,但何意著實沒想到會這么難看,有一瞬間,他腦海里蹦出了很多詞匯。

    比如,紅猴子,小老鼠……

    他撇撇嘴,將頭埋進謝瀟瀾肩膀上,悶悶說道:“真的好丑啊!”

    “胡說,粉粉嫩嫩地多好看。”謝母輕聲嗔怪,“哪家娃娃剛出生不都是皺巴猴子?瀟瀟那會也是,如今不也長的好好的?”

    更主要的是,何意和謝瀟瀾模樣都好看,孩子丑也是丑一時的。

    聽到點自己名字,謝瀟瀟立刻湊上前,紅紅的眼睛盯著何意:“嫂嫂,取名字嗎?我小外甥可有名字了?”

    隨著他話音落,外面突然傳來雷聲轟鳴。

    何意見他情緒激動,便知他心中所想,他笑問:“你可是為他取好名字了?說來我聽聽。”

    謝瀟瀟突然有些緊張,這么嚴肅的大事就要交給他來做主了?

    他下意識看向他的好兄長,就見他兄長正神色平靜地看著他,看不出他的意思,但肯定也是聽他嫂嫂的!

    思及此,謝瀟瀟頓時“惡從膽邊生”,擲地有聲道:“輕寒,謝輕寒,怎么樣?”

    “去去重陽越夕間,瀟瀟風雨作輕寒。”何意一語道破他的小心思,“我們瀟瀟這是希望小外甥知道他名字是你取的呢。”[1]

    謝瀟瀟嘿嘿一笑。

    外面開始掉落雨滴。

    何意點頭,看看謝母又看向謝瀟瀾:“我覺得不錯,很應景。”

    “你生的,你說了算。”謝瀟瀾對此并不覺得有什么,名字只是稱呼,以后他兒自然會有更尊貴的稱號。

    “那小名便叫卿卿吧。”他又補充道。

    何意唇邊笑意不止,看向奶娃娃時更是歡喜不已,怪不得都說孩子的名字,就能提現出父母的關系。

    奶娃娃的名字便這般定下,為他取了名字的謝瀟瀟更是歡喜,恨不得連書院都不去,只在家里陪小娃娃玩。

    何意精神不濟,說了這會話就又有些困了,他剛準備躺下,就聽外面的宋元來報,說幾位王爺來了。

    他瞬間想到那事,他拽住謝瀟瀾:“你冷靜些,我懷疑那事是貴妃自作主張,你知曉他日后的身份,說話警醒著些。”

    “放心。”謝瀟瀾拍拍他手背,換了副神情出去了。

    謝母命人將碗筷收拾好,隨后便去廚房準備給何意用的食物了。

    謝瀟瀟見人都離開,這才湊到何意耳畔將今日的事講給他聽,賈妙齡那番模樣,即便他眼下不知,日后也總有知道的時候。

    何意知道謝瀟瀾這次是氣狠了,明知他那樣做是和賈家將臉皮撕爛,但他卻說不出責怪的話,他笑笑:“他心中有氣,自然要撒了才好。”

    眼下更讓他在意的卻是慧貴妃的態度,那番試探之言讓人聽著著實難過,何以不敢想,如果此事是夜楚淵授意,謝家接下來的棋子又該如何走?

    作者有話要說:

    去去重陽越夕間,瀟瀟風雨作輕寒。——出自廖行之《重九前二日夜雨》

    第147章

    賈妙齡為何會進宮, 此事一問便知。

    起初夜楚淵是不愿和三王爺一同來的,他若是想來謝家,隨時都可以, 但從夜霆淵口中得知賈妙齡是慧貴妃傳進宮,他就無法冷靜了。

    他深知謝瀟瀾在他父皇心中的地位, 忌憚卻依舊重用, 且根據他最近發現, 似乎連那份忌憚都沒有了。

    而且, 謝瀟瀾是他最忠實的下屬, 也是他的好友, 發生這樣的事他必須來解釋,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失去這一助力,他能不能登上那個位置, 全看謝瀟瀾肯不肯鼎力相助了。

    謝瀟瀾姍姍來遲,他對坐在正廳的幾位王爺行禮:“參見王爺,不知幾位王爺前來,所為何事?”

    他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疏離,夜霆淵早就習慣了他這副死樣子, 因此只哼聲笑了笑。

    但夜楚淵不同,他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謝瀟瀾的態度不太對勁, 他忙說道:“得知你夫郎產子,我們便立刻過來了,意哥兒可還好?”

    “多些王爺關心, 夫郎身子不適, 尚不能見客。”謝瀟瀾恭敬道。

    夜楚淵被他噎了一下, 他原也不是真的要探望何意才來的, 他對身側的小廝使眼色,對方立刻遞來一方錦盒,他笑道:“這是本王的一些心意,這玉佩是先圣所賜,給小兒佩戴剛好。”

    哪里好,他是說不上來,但心意確實給到了。

    太子自然也不是空手來的,他送的東西便實用些:“我命繡娘縫制了好些奶娃娃用的肚兜和墊子,你夫郎還在月中就不用做這些了,還有一枚長命鎖。”

    不管如何,都是心意,謝瀟瀾一一收下,三人目光便同時落在了夜霆淵身上,想知道他送些何物來。

    夜霆淵尷尬不已,他來時只想著看熱鬧,哪里會備什么禮物,何況他和謝瀟瀾有過節,沒詛咒他夫郎生不出孩子都是小事,還指望他送禮?

    但此刻的情形卻由不得他說沒有。

    他咬牙將腰間的玉佩摘下,平時顧著自己清正廉潔的形象,他鮮少帶些奇珍異寶,唯有這枚玉佩是他最得寵時圣上所賜,平時都戴著,寶貝的很。

    倒是沒想到,今日要拱手他人了。

    夜霆淵更沒想到的是,萬里江山也如這枚玉佩一般,就這樣拱手想讓了。

    “多謝王爺割愛。”謝瀟瀾照收不誤,嘴上說著感謝的話,卻并沒有太多謝意在其中,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夜霆淵的心思。

    夜霆淵面笑:“無妨,就當是嘉獎謝正君為你誕育小貴君,可要再抓緊些,總得有個兒子才可。”

    “微臣家事就不勞王爺操心,說來不知王爺何時娶趙家小姐過門?微臣也好提前準備賀禮,預祝王爺一舉得男!”

    謝瀟瀾嘴巴毒也不是一兩日,偏偏夜霆淵每次就像變蠢似的,非要上趕著去跟他搭話,白白惹自己不痛快。

    他原本是想借助趙濟桓的兵權,可如今趙靜姝被貶側妃,他一時也不敢有任何動作。

    知道自己在這里不討喜,夜霆淵便干脆離開了,免得謝瀟瀾還要再說些難聽的話,實在嗆得慌。

    待他一走,前廳的氣氛莫名沉悶,不等謝瀟瀾開口趕客,夜楚淵卻先解釋了:“他的心思你我都知,但之淮你可信本王?”

    “王爺是主,只需下達命令,無需臣子相信與否。”謝瀟瀾心中當然憋著一口氣,他厭恨著所有讓何意不痛快的人,慧貴妃首當其沖。

    只不過是礙于對方的身份他無可奈何,所以就要委屈賈妙齡去做這個出氣筒,但他其實很明白責任究竟在誰。

    否則,何意好端端的,怎么就心緒起伏大,還那樣難受?

    聽到他這番客氣之言,夜楚淵就知道他吃心了,他不免有些急:“本王當真不知那事,若是真有那般心思,早就娶了!”

    謝瀟瀾微笑:“王爺說的是。”

    “謝之淮!能不能好好說話!”夜楚淵咬牙切齒,他就不明白了,男子漢大丈夫怎能這般別扭!

    “王爺說的是。”

    夜楚淵:“……”

    太子在側有些看不下去,他笑道:“既是誤會,解開便是,慧貴妃所為,我會讓母后打探一番,如果因此事傷了咱們和氣,難免得不償失。”

    道理謝瀟瀾當然都明白,但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但他知道,這件事他只能作罷。

    “話雖如此,王爺也該問問慧貴妃可有何賈家達成某些協議,否則來日在王爺背后捅一刀可就不好了。”謝瀟瀾淡聲提醒著。

    “本王明白。”他應了一聲,隨后又有些苦惱,“你為何變得這般煩人,可見是意哥兒平時都把你慣壞了,言語上還要計較那兩句得失。”

    謝瀟瀾微笑:“王爺說的——”

    “行了行了!”夜楚淵忙打斷他,眉眼帶著笑,“你那奶娃娃可能給我們瞧瞧,兄長入秋就要娶蘇家小姐了,可得讓他先看看。”

    一位太子一位王爺,都是位高權重之人,謝瀟瀾自然不會拒絕,帶著他們兩個去了乳母那里,小娃娃正睡在襁褓中,不知天地為何物呢!

    夜楚淵自認為不怎么喜歡孩童,宮里那些孩子都煩人的很,小小年紀就已經學得打罵奴仆了,他只覺得討厭。

    但如今看著這奶娃娃,他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雖說丑的緊,但看著乖巧,不哭不鬧睡著,也不會打罵宮人,他便覺得丑的可愛了。

    “名字可取了?”他問道。

    謝家已經沒有長輩,薛家也早早沒落,自然用不到家中長輩幫忙取名,何況這可是謝家第一子,所有的名字都需延續他的字。

    謝瀟瀾將謝瀟瀟取的名字告訴他們,夜楚淵輕笑:“來日也得他取了,總要有始有終。”

    “自家人不忌諱那些。”謝瀟瀾輕聲道,然后就見奶娃娃睜開眼睛了,他臉色大變,“快走!”

    “發生何事了?”

    太子和夜楚淵面面相覷,還不等兩人反應過來,就聽到一陣驚天哭嚎,那般小的身體,哭起來恨不得把房頂給掀翻,哪里有半分早產嬰兒的模樣?

    夜楚淵第一個受不住,立刻大步流星地走出屋,初為人父的謝瀟瀾還有些慈父心,接過孩子就開始哄,許是在肚子里時曾經被謝瀟瀾欺負過,他一抱便不哭了,那架勢分明就是要賴著他。

    兩人在外面久等不見他出來,剛要進去詢問,奶娘便出來稟告了:“小主子在老爺懷中睡下了,不便出來相送,還請太子殿下和王爺恕罪。”

    “可是不得了了,謝之淮被奶娃娃給絆住了!”夜楚淵不無感慨說道。

    如此,兩人便再無繼續逗留的意思,便起身離開了,宋元恭敬將他們送出門。

    這一日,來謝府的人著實多,且不說即將有親戚關系的齊家,便是平時那些保持中立的官員,也都借此機會贈送禮品。

    他們都清楚,平時送的禮怕是根本到不了謝瀟瀾手上,但這次可不同。

    只是人人都抱著看戲的心態,賈馮敏也是重臣,謝瀟瀾就這樣把他的女兒關在府上毆打折磨,他們不免都想看看圣上的意思。

    究竟會罰,還是不聞不問。

    傍晚,幾份賀禮從宮中送來,皇后和貴妃都有份,就連不甚得寵的吳妃都送了賀禮,至此圣上的心思便一清二楚了。

    由著自己的后妃送賀禮,賀禮都會經過他的首肯才能送出宮,可見圣上的態度。

    “如今就送這許多,來日滿月他們送什么?”何意稍有些驚訝,今日的賀禮已經將庫房堆了一半,滿月又不知會如何了。

    謝瀟瀾卻緊緊皺眉:“滿月辦不辦都一樣,他們今日沒少看。”

    這是吃味兒了。

    何意悶聲笑:“這么多人喜歡他,你還不樂意了,我啊,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喜歡他。”

    因為他見過不被愛的孩子過的有多痛苦,所以他希望,他的孩子,能有很多很多愛,或是家人,或是友人,或是善意的陌生人。

    謝瀟瀾臉色臉色不大好看,嘴上雖沒說話,但心里已經在想該怎么將滿月辦的盛大些了。

    “我困了。”何意打了個哈欠,眼里聚滿淚花,眼睛已經睜不開了,“睡會。”

    謝瀟瀾立刻會意,笑著在他額頭落下一吻便離開了。

    他剛邁出門,臉上的笑瞬間放下,步伐穩健地朝地窖走去,一直都是蘇合在里面看著,他還沒去和賈妙齡說幾句話。

    地窖。

    賈妙齡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她從未想過那些瘋狂的刑罰會用到她身上,看到謝瀟瀾進來,她崩潰大哭:“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

    她是真的知道害怕了。

    “慧貴妃跟你說了什么,老實回答,我會放你離開。”謝瀟瀾說著拿起旁邊火爐里的烙鐵,仔細端詳著。

    “我說我說!”賈妙齡閉眼落淚,“她只是說會許我楚王側妃的位置,也是她告訴我何意在長街上,其他再沒有了!”

    謝瀟瀾垂下眼睛,爐子里的火光映在他半邊臉上,另一半卻隱匿在昏暗中,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也從心里覺得害怕。

    思忖半晌,他淡淡道:“蘇合,把她扔回賈府,告訴賈馮敏如果他再不識抬舉,下回送的就是尸體。”

    “是!”

    蘇合立刻像之前那樣拽著她離開了,但這次賈妙齡卻沒有再覺得害怕,她終于能回家了。

    謝瀟瀾微抬眼眸,眼底猩紅一片,不知是被火光所照,還是因為他明白了慧貴妃試探的意圖。

    他深吸一口,將烙鐵死死按在了木頭上,像是在按什么人,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第148章

    處于權利中心之人, 愛恨早就不重要,利益才是最要緊的。

    謝瀟瀾能為夜楚淵帶去利益,所以他們都會善待他, 對他和顏悅色,甚至稱得上巴結, 但也不是只有他能為對方帶去利益, 任何人都有可能。

    所以慧貴妃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她也在賭, 賭賈馮敏會不會因此倒戈投像夜楚淵, 但她到底還是眼皮太淺了。

    且不說他已經和賈家撕破臉, 便是夜楚淵也早就默認和賈家對立, 而且,賈馮敏為夜霆淵鞠躬盡瘁, 怎么可能沒有把柄在對方手上?

    渴望用聯姻達到一時的平靜,是最愚蠢的行為。

    謝瀟瀾將睡著的奶娃娃放到搖籃中,自己則是去了書房,他后妃之中也得有自人才行,得找個合適人選。

    “吳妃。”

    何意聽他說完立即想到這個人。

    吳妃沒有家世背景做倚仗, 只身在后宮生存很難,再加上柔妃再不能生育的事,二人早已經是面和心不和, 但柔妃有皇子有段家,吳妃什么都沒有。

    她想活得不那么擔驚受怕,就必須得找盟友。

    而且之前何意一直在為她治療, 說幾句話還是輕而易舉的。

    謝瀟瀾挑眉:“這件事我會想辦法, 你如今首要任務是養身子, 其余都不用操心。”

    “可我總躺著也無聊, 剛好之前給她的藥快用完了,之后我書信一封連藥給她,你帶著紅葉進宮就行。”何意扯著他袖子央求,“你跟我說這些,不就是要我出謀劃策?”

    謝瀟瀾無奈:“夫郎你清醒一些,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有你口中的參與感,而不是讓你費心。”

    “反正你得用我的法子。”何意拍板敲定。

    “好,但具體如何做我來處理。”

    后妃謝瀟瀾不論前世還是今生,接觸都不多,既然何意說吳妃可以,那就用她便是。

    何意這才安心逗弄奶娃娃,只會哭和睡的孩子著實難帶些,不懂對方的訴求,只能忙成一鍋粥。

    所以他每天都會帶他玩,親身感受一下他的哭聲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好像餓了。”何意將乳母叫進來,“抱下去喂奶,不用一會再抱來。”

    謝瀟瀾見他一直盯著孩子,立刻抬手捏住他下巴,輕嘖一聲:“夫郎,都走了還看什么?”

    “我生的,就看。”何意懶得理會他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就著他的手蹭了蹭下巴,慢悠悠躺下了。

    “我明日進宮告假,回家陪你。”謝瀟瀾拍著他肩膀哄他入睡。

    何意低低應了一聲表示知道,而后沉沉睡去了。

    謝瀟瀾明白何意的意思,因此第二日進宮時便將紅葉帶著了,只是后宮非外男可進,何況他也沒道理送紅葉進去,將她帶到長街,兩人便分開了。

    紅葉帶著東西走到了吳妃宮苑前,宮門口守著的太監便將她帶了進去。

    “你沒在你家正君身側守著,竟親自送來了。”吳妃笑的合不攏嘴,“趕巧藥快用完了,本宮正準備讓婢女上門取呢。”

    紅葉微微點頭,恭敬道:“哪有娘娘派人去取的道理,自然是奴婢給您送來,待娘娘用后定恢復容顏。”

    吳妃拿起手帕掩唇輕笑:“還是你會說話,你家正君可還有別的要交代?”

    “主子說外敷之藥能使人好顏色,還獨有異香,娘娘可每日拿來勻面,內服藥亦是會有出人意料的效果,娘娘此番重獲新生定能得寵。”紅葉按照何意所交代的娓娓道來。

    吳妃撩起眼皮看她:“這是你家正君的意思,還是謝大人的意思?”

    “娘娘多慮,夫夫自然是一心。”紅葉依舊恭敬說著。

    “回去告訴你們正君,本宮會好好考慮。”吳妃神情嚴肅。

    她早已不是十幾歲的豆蔻少女,自然能明白其話里的含義。

    只是她不明白,謝家明明已經背靠皇后和貴妃,又為何要找上她?

    “娘娘忘了,謝正君早產也有貴妃的手筆,謝大人那般寵愛夫郎,怕是也已經生了嫌隙,否則也不會來依靠娘娘了。”婢女撿著好聽的話哄她。

    但吳妃很清楚,這件事她只能考慮并且去做,因為她如今不受寵,且在宮中孤立無援,只能接受。

    當然,此事不管如何都對她有利,她只需要得到圣上的寵愛,至于懷孕……思及此吳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之前誤食過藥,太醫告訴她已經不會再有孕了,干脆也不想這個。

    于是,半月后吳妃病好并且再得圣寵,說句專寵都不為過,一時間,吳妃風頭比從前更甚。

    “她倒是明白人。”謝瀟瀾手剝核桃喂到他唇邊,“張嘴。”

    何意張嘴吃掉核桃仁,哼笑著:“她沒得選,只能答應,你今日該給我洗頭發了。”

    謝瀟瀾聞言看了眼他的頭發,油光锃亮,他有些不懂:“這般烏黑亮麗,為何總要洗?洗后還不梳頭油,毛毛糙糙的。”

    “我不要油著,已經有些癢了,你現在就給我洗。”何意直接命令。

    謝瀟瀾拿他沒辦法,旁人都是有孕時脾性古怪多變,偏偏何意是生產之后,性情雖不算大變,卻也是瞬息莫測,每一刻都有不同的想法和意思。

    還說不得。

    “你定是在心中罵我,否則你怎會笑的這般壞!”何意瞇起眼睛,故作兇狠地威脅,“快去備水,否則不讓你抱卿卿!”

    謝瀟瀾利索起身,嘴硬道:“我才不想抱他,成日只知道哭,待他大些,便將他丟到書院去。”

    雖然嘴上這般說,但行動卻很快,片刻功夫就將熱水帶進屋,讓何意躺在床沿好脾氣的伺候他了。

    謝瀟瀾雖告假一月,對外也聲稱不見客,奇怪的事登門的客人卻只多不少,自然那些客人還都不是找謝瀟瀾,而是找何意的。

    原是吳妃驟然復寵,且風頭正盛,隱約有越過慧貴妃的意思,那貴妃可是懷有身孕的,可想而知如今的吳妃有多受寵,命婦們進宮后都是要去她宮里坐坐的。

    這一坐便不得了了,吳妃肌膚水嫩,全然不似生產過的,命婦們自然都想從她這得到藥方,更想知道她是如何重獲恩寵的,畢竟圣上身邊美色頗多,能殺出重圍實在不簡單。

    話趕話自然就說到了何意身上,眾人只知曉他醫術好,還是頭次知曉他還能讓人肌膚好顏色,若是有他相助,誰還怕自己夫君納妾養外室了?

    何意聽聞那些婦人甚至不要求他露臉,哪怕只是給些藥方都好,她們可是連銀子都帶了,

    “難怪都說女人的錢最好賺。”何意眼睛都亮了,方子有什么難的,能賺錢才是王道。

    謝瀟瀾淡淡打斷他的思路:“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家中銀子何時需要你操心,當真是片刻閑不下來。”

    何意不滿:“我就要做。”

    “……那我給你寫方子。”謝大人不敢造次,微笑著接了差事。

    何意讓紅葉把那些來拜訪的夫人都記好,之后會把方子送到她們手上,只是要提前收取一半的銀子,簡單來說就是診金,因為他會根據每位夫人的情況定制配方。

    這可是旁人求來的福氣,夫人們爭搶著付了診金,百兩銀子說給就給,大氣的很。

    于是,何意便在床榻上開始了自己的賺銀子大業,身側自然還有謝小廝共枕伺候著。

    另一邊,宮內。

    因著吳妃突然得寵,宮內后妃平和的假象被撕破,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吳妃日日侍寢,日日遲了請安,幾乎是要將皇后的連按在地上。

    “吳妃,你每日都遲了請安,可見并非真心尊敬娘娘,連貴妃都準時晨昏定省,你倒是沒臉沒皮!”柔妃勾起唇角,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嫌棄意味十足。

    吳妃卻笑:“真心與尊敬可不是嘴上說出來讓人聽笑話的,誰知道平日里交好的,又有幾個真心,保不齊背后捅刀,哦對了,貴妃娘娘莫多心,嬪妾不是說您。”

    慧貴妃冷笑:“這般虛假之言本宮自然不信,倒是你,若是再敢亂嚼舌根,仔細你的皮!”

    “嬪妾不敢,嬪妾真心拜服皇后,貴妃莫要多思多慮。”吳妃說著撫了撫自己的發髻,不免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到了她頭發上。

    坐在她下位的妃子驚笑道:“吳妃姐姐頭發真好,瞧著烏黑順滑。”

    吳妃見有人遞了梯子,立刻順桿爬:“哪里,這還是謝正君給的方子,本宮用著極好,連臉都嫩滑了不少。”

    她沒好意思說,那些藥方內還有些用在□□的藥,也甚是好用。

    美麗是最吸引女人的東西,聽聞何意能讓她變美,即便是出聲譏諷的柔妃都不免主動開口搭話,誰不想青春永駐?

    皇后看了看她,又看向滿臉不悅的慧貴妃,她呵斥道:“行了,烏泱泱像什么話,今日便到這里,你們都退下吧。”

    “嬪妾告退。”

    吳妃臨走時還不忘對著慧貴妃笑笑,十分得意。

    慧貴妃回到宮中便打碎了一只平時最愛的花瓶,她咬牙:“憑她也敢和本宮嗆聲,還有那謝家,居然幫著吳妃?”

    婢女想到王爺先前叮囑的話,立刻好言哄到:“吳妃就是小人得志,如今滿京城的夫人都找謝正君拿藥方呢,想來吳妃也是由此得到了,娘娘懷著身孕,鳳體金貴,何必與她小人見識!”

    “你說會不會是謝家……”

    “娘娘慎言,咱們王爺與謝大人交好,且謝大人對王爺忠心不二,這般疑心,娘娘萬不能再有了。”婢女道。

    慧貴妃當即被安撫住了,她點點頭:“你說的對,我兒最要緊。”

    作者有話要說:

    第149章

    吳妃深知自己得寵是謝家在后鼎力相助, 面對何意的要求自然也會絞盡腦汁幫忙,因利而聚,且她如今得了甜頭是不會拋棄謝家的。

    何意給他的指示是要回謝家老宅, 雖說慧貴妃也曾幫著說好話,但何意知道她大概是沒盡心, 還非要把自己說的那般盡心竭力。

    深夜。

    吳妃侍過寢躺在圣上身側, 床笫之事滿意的男人總是格外溫柔好說話, 吳妃平復著呼吸, 和他說著有趣的事。

    夜辛看著她的臉, 突然問道:“愛妃似乎愈發年輕了, 和你在一塊, 朕也覺得年輕不少。”

    這話就是個信號,吳妃柔柔笑道:“嬪妾也喜歡和圣上在一塊, 嬪妾能有今日多虧了何大夫給的方子。”

    “哦?”夜辛來了點興趣,微微支起身子代表他想繼續聽。

    吳妃將自己之前生病的事講給他聽,還著重表達多虧了何意的方子,她不僅沒有留疤,就連容貌都瞧著年輕了不少, 皮膚都光滑細膩。

    關于這一點,夜辛自然深有體會。

    沒有人不想青春永駐,哪怕能多活片刻, 都是值得的,夜辛倒是不知道何意還有這種本事。

    吳妃趁熱打鐵,嬌媚一笑:“圣上如今年富力強, 若是也能得那方子, 想必會更身強力壯, 能活百歲有余呢。”

    “愛妃深得朕心。”夜辛捏了捏她臉頰, “這何大夫倒是真有本事的,想來愛妃也得了不少好處。”

    試探。

    吳妃心神一凜,她沒有急著反駁自證,反而偷笑起來:“嬪妾變漂亮了,圣上也如從前寵愛臣妾了,這般好處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嬪妾回頭一定好好賞何大夫!”

    “前段時日貴妃倒是說過要將謝家老宅賜還謝家,以表彰謝家忠心,愛妃以為如何?”夜辛抬眼盯著她。

    “圣上問這些便是打趣嬪妾了,嬪妾可不知謝家忠心不忠心的,只要辦事讓圣上放心即可,至于那宅子給便給了,圣上仁心只當賞他便是。”吳妃故作驕矜地說著,做出一副不懂朝政的蠢笨模樣。

    她見夜辛沉默,好似在思考,便又接著說道:“那謝瀟瀾如今也是四品官員,且府上又添新子,擠在那小院子里確實雜亂了些,說出去還有損圣上威嚴呢。”

    “還是你懂朕。”夜辛拍拍她纖細腰肢有些心猿意馬,但考慮到自己的體力,還是作罷了。

    但他心里卻已然想著回頭也尋些藥方。

    見夜辛閉上眼睛,吳妃卻不敢認為對方是要留自己在他寢殿過夜,當即便起身開始穿衣了。

    夜辛聽著動靜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說什么,但心中卻滿意不少,宮中女人最好的便是聽話漂亮,聰明卻識趣。

    剛走出寢殿,吳妃的婢女便立刻過來扶她,吳妃捂著自己的胸口,后知后覺地有些害怕。

    這一晚的話都讓她驚慌,生怕說錯一句都會讓圣上起疑。

    “娘娘這差事也著實不好辦。”婢女有些心疼,“這還是第一件差事,若是日后還有更難的如何是好?娘娘都說的那般委婉,也不知道圣上信不信。”

    吳妃哼笑:“說這些無意義的話,信與不信都看明天便是了,一間宅子都不舍得給,如何拉攏重臣?”

    “轎輦已經備好,奴婢扶您上去。”

    這件事成與不成已經不在吳妃的考慮范圍,她將話說的那樣透徹,除非圣上是真不打算用謝瀟瀾,否則斷不會扣著宅子不給。

    何況連貴妃都提過了,圣上自然知道謝家有多想要那宅子,只要他腦袋還清醒,就斷然不會拒絕。

    果不其然。

    翌日,便從宮中傳出旨意,因著謝瀟瀾忠心耿耿,且圣上為祝其添丁之喜,特將謝家舊宅賜還。

    謝家舊宅是先前王家遭難時,謝停云死活要求情惹怒了圣上,將其吊死后收回的。

    可如今這番旨意卻像是在打他自己的臉,偏偏圣上卻全然不顧,但也由此說明圣上早就不在意先前的事,甚至隱約有將謝瀟瀾捧到更高位置的意思。

    賜還宅邸,就是信號。

    前來送圣旨和房屋地契的依舊是周福,他由衷表達祝賀,順便送了自己的賀禮:“雜家只是閹人,無兒無女的,最喜歡看別人添丁,這是一對長命鎖,愿你兒孫滿堂。”

    能讓閹人毫無顧忌地說出這種話來,謝瀟瀾也是頭一份,旁人是斷不敢在周福面前提兒孫的,謝瀟瀾卻能讓他主動提及。

    謝瀟瀾便也揚起笑:“謝公公吉言,來日孩子也是要喊您一聲周爺爺的。”

    周福一聽更歡喜了,臉上的褶子都變多了:“此事多虧了吳妃娘娘說好話,大人的宅子才能早日歸還,以后喬遷新居,再來賀喜大人。”

    “辛苦公公跑這一趟。”

    周福看了一眼奶娃娃,這才趕緊回宮復命去了。

    得知宅邸能回來,謝家所有人都激動不已,謝母更是直掉眼淚,只身將兩個孩子養大的辛苦瞬間就不算什么了。

    謝瀟瀾趁著還在休假,便拿著房屋地契去辦了手續,待謝家舊宅徹底成為自己的,便找了工匠隊修葺謝府,只要動作夠快,他們就能在年前住進去。

    “嫂嫂我來抱吧!”

    謝瀟瀾還未進屋就聽到了謝瀟瀟自告奮勇的話,他推門進去:“前幾日還不敢,今日倒是敢了?”

    “哥哥。”謝瀟瀟嘿嘿笑,“他如今長開了些,我瞧著好看了。”

    合著這是之前嫌棄他侄兒丑呢。

    謝瀟瀟小心翼翼將卿卿抱起來,小小的一團窩在他懷里,光是看著他吐奶泡泡心都軟得不得了。

    “宅子已經在修葺,想來過倆月便能搬進去,倒時就不用擠在這小宅子里了。”謝瀟瀾說道。

    謝瀟瀟自記事就是在杏桃村了,知道不日便能搬進先前的府邸,他雖一知半解但也開心不已:“到時候我可以請朋友做客嗎?”

    “不管你。”謝瀟瀾毒舌道,“還需要我幫你把那些孩子都叫來招待嗎?”

    “謝大人你真討厭。”謝瀟瀟哼了一聲,決定要暫時不理他。

    謝瀟瀾笑笑不再多言,但他并沒說,謝家舊宅已經被他過戶給了謝母,以后就會成為謝瀟瀟的宅子,他要請誰做客都沒有問題。

    他深知自己日后可能沒辦法事事顧及到對方,所以總要將眼下能想到的都為他思考到。

    只是孩子滿月禮卻依舊得在眼下的謝宅中辦,謝瀟瀾下定決心要大辦,自然得要將事事都安排好。

    滿月未到之前就先將手寫請柬派發出去,府上亦是好生裝扮著,就連謝瀟瀟都特意告假在府上帶著娃娃玩。

    奶團子遺傳了他倆了好樣貌,滿月時臉蛋就長開了,白白嫩嫩地,煞是好看。

    滿月宴。

    任誰都看得出謝家對這孩子的重視,且還是個哥兒,動心思之人自然都著急忙慌地帶著禮物登門,即便沒有被邀請,誰又會伸手打笑臉人呢?

    不少府上都帶著孩子登門,在經過了一水兒的流程之后,謝瀟瀾便抱著孩子給諸位瞧了瞧,然后就抱下去給乳母帶著了。

    庭院的客人沒有一個是不夸的,誰瞧見可愛的娃娃不得多說兩句話,且謝瀟瀾今日心情格外好,誰打招呼他都笑臉相迎,更是讓賓客們放心祝福。

    謝瀟瀟身為小孩,自然是要端起主家身份去招待那些孩子,他笑道:“你們都莫要客氣,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無妨,做的很好。”齊隨鼓勵道,旋即看向那些孩子,“不可以亂闖亂入,若是有需要可隨時召下人。”

    小胖子穆云琮連連保證:“齊大哥放心,我們會安生玩的。”

    小孩們笑作一團,和自己的小伙伴結伴去他們的小廳拿點心吃去了。

    謝瀟瀟立刻扭頭看向齊隨:“我做的可好?”

    “很厲害,已經有當家正君的風范了。”齊隨冷冰冰的俊臉上帶著笑,輕輕摸了摸他腦袋,毫不吝嗇地夸贊著。

    “那就好,我娘說以后嫁給你也得好好做事,不過我哥哥說了不用什么都做。”謝瀟瀟有些苦惱,到底該聽誰的呢?

    齊隨今年十五,已經能明白大人的用意,他笑道:“自然不必事事都做,府上有小廝婢女,使喚他們便是,你無須想太多。”

    “也對,我帶你去看卿卿吧,他現在長得很好看!”

    “好。”

    齊隨方才有遠遠瞧了一眼那娃娃,長得確實漂亮,如果能近些瞧瞧自然最好。

    孩子還小,所以乳母住在謝瀟瀾屋子的旁邊,謝瀟瀟帶著他走近,就聽到里面的娃娃在哭,他心里一急立刻匆匆跑去,也不知是不是乳母粗心,門竟然沒有關緊。

    “二少爺怎么回事,奴婢聽著小公子在哭。”乳母匆匆跑來。

    謝瀟瀟瞬間瞪大眼睛:“你怎么在這里,那里面是誰?”

    他快步推開門,剛巧撞見一小哥兒正朝搖籃里的卿卿伸手,如果忽略對方可怖的表情,他還真以為那人是要看娃娃。

    那小哥兒被突然出現的人嚇到,忙將手縮到一旁,支支吾吾道:“我就是、就是過來看看,我沒有惡意的……”

    “出去!”謝瀟瀟壓著聲音呵斥,“滾!”

    他轉身將謝卿卿抱起來,察覺到熟人的氣息,小家伙瞬間止住哭聲,在他懷里哼哼唧唧地吭著。

    那小哥兒有些害怕,忙跑出去了。

    謝瀟瀟自然不會瞞著這事,他讓乳母去把謝瀟瀾叫來,雙眼通紅地和他解釋著:“他的表情我看的真切!壞人!”

    “謝大人,小兒年歲尚小不懂事……”

    “若本官沒記錯,你兒與我弟弟一般歲數,若真不懂事,心思倒是深沉,還能把乳母給騙走。”謝瀟瀾臉色陰沉,“滾回你府上等著。”

    那大人忙不迭將孩子帶會府上藏著了。

    謝瀟瀾笑著將謝卿卿抱起走出去:“乖卿卿,看樣子一日都不能離開父親了。”

    作者有話要說:

    齊隨:“我想娶他,我想娶他!”

    發出了想娶媳婦的哀嚎,嗷嗷叫。

    第150章

    后院之事自然沒有驚動前廳, 但謝瀟瀾臉色驟變離開,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見了,再加上那仝縉一臉菜色拖家帶口的灰溜溜離開, 任誰都知道是得罪謝瀟瀾了。

    但氣氛并沒受到影響,因為謝瀟瀾帶著今日的小主人公出來的, 有些瞧著真的歡喜的, 竟是直接將腰間佩戴之物直接摘下掛到他小衣衫上。

    轉悠一圈的功夫, 身上就叮鈴咣當響。

    “我們卿卿真招人疼。”南靈微接過他抱起來, 死不要臉的在他嫩呼呼的臉上親了一口, “叔叔我可喜歡卿卿了。”

    奶娃娃才一個月, 哪里知道什么喜歡不喜歡的, 但他記得南靈微的味道,便也給面兒的哼唧了兩聲。

    南靈微對他愛不釋手, 當即就不愿還給謝瀟瀾了,他抱著奶娃娃四處逛著,瞬間就成為了焦點。

    滿月宴辦的其實不算盛大,但因著來走席之人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連宮中的賞賜都有, 任誰看著不得在心里掂掂謝家的位置?

    小家伙愛熱鬧,人越多叫的越歡,一上午除了吃奶尿尿, 居然連盹兒都沒打,怕是都留著下午睡呢。

    果不其然。

    待賓客散盡,謝府瞬間冷清許多, 沒了熱鬧歡快的氛圍, 小家伙就在謝母懷里打起盹兒了, 小腦袋還撐不住, 在謝母手里一下下的栽著。

    “我抱他去睡,前面就交給你們了。”謝母輕聲說著,帶著奶娃娃便離開了。

    何意輕挑眉梢,孩子是他倆生的,他倆反而帶的時間最短。

    月余不曾這樣露面,驟然見了風,何意反倒是覺得十分暢松快,心情也不像之前那樣悶著。

    他看向謝瀟瀾:“我還沒見過謝家舊宅呢。”

    “破損的厲害,正在修葺,我帶你去瞧瞧。”都不用對方主動開口詢問,他便做了主,若是他問,對方怕是又要鬧脾氣了。

    生產完脾氣愈發古怪了。

    何意微微蹙眉,抬手去扒拉他眼皮:“我懷疑你在罵我,你肯定在說我越來越難伺候!”

    “并沒有,幫你換好衣衫咱們便去。”謝瀟瀾笑著哄他。

    雖說沒有罵,但意思卻是那么個意思的。

    謝家舊宅已經有數年不曾住過人,沒有人氣的房屋總是老舊的特別快,工匠們是朝中有位同僚舉薦的,做了兩日工,他覺得還不錯,便留用了。

    謝府先前的舊匾已經腐壞的不能見人了,謝瀟瀾干脆提筆重新寫了一幅字,已經拿去做府匾了。

    匠人們少說也有三十人,放眼望去整個宅子里都是穿著粗布麻衣做事的工匠們,正認真專注地整理院內。

    越是往里走,何意心里的詫異和酸澀便越多。

    現如今住著的謝宅是二進出的院子,能住下他們謝家所有人,雖說擠了些,但他還是覺得很滿足,可如今看到謝府舊宅,他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狹隘。

    舊宅竟是五進出的宅子,從進大門便是開闊的大院,兩側都有房屋,穿過第一排房屋還有第二處院子和屋子,如此類推共五排……

    別說是百人,就是數百人住著都綽綽有余。

    每處庭院的布局都不同,雖說已經殘敗,但足以看出原主人有多喜歡紫竹,每處院子一角都有紫竹。

    這樣的豪門宅邸,說沒就沒了。

    從這里出生的謝瀟瀾,得練就多堅韌的內心,才能適應杏桃村那種偏遠山村,甚至在那樣的小破院子中長成如今的謝大人……

    “如今咱們住舊宅是大了些,待回頭我找伢人買些奴仆回來,錦然也住這,靈微他們若是來就不用再擠一方床榻,奴仆們也不用三五成群的擠著睡了,尤其是咱們卿卿,出生就在這樣的大宅子里,氣派!”

    謝瀟瀾瞧出他情緒不對,忙刻意調動氣氛逗他。

    “可這已經不是咱們卿卿的家了。”何意嘖嘖稱奇,“平時看著最愛欺負幼弟之人,竟把該留給兒子的宅院都偷偷給他了,真是心口不一!我鄙視你!”

    “生氣了?”謝瀟瀾試探性發問。

    說來此事確實是他先斬后奏,他所有的東西合該都留給孩子,但謝瀟瀟是他看著長大的,從還是襁褓嬰孩時就是他抱著喂羊奶,懂事后更是學著采摘山貨去集市賣。

    半大點的孩子被人欺負了都不敢哭鬧,睜著眼睛無辜又可憐。

    他也總想著給他些什么。

    否則真是要苦了他這十幾年。

    何意眉眼彎彎:“謝家舊宅本就是你們兄弟二人世的,你說讓給誰便讓給誰,我們又不是沒地方住了,再說了,難不成謝大人你不準備為兒子置辦嫁妝嗎?”

    “當然不是。”謝瀟瀾擲地有聲,他的兒子自然還會有好東西。

    “那不就好了。”何意拍拍他肩膀,“不用猜測,你的決定我都支持。”

    瀟瀟那樣好的孩子,自是值得擁有很多東西和愛。

    他也全心全意愛著那孩子。

    謝瀟瀾帶他逛完舊宅已經是一個時辰后的事,何意累的腳底板都是疼的,他擺擺手:“以后我要在府上坐馬車出行。”

    “給你安排。”謝瀟瀾俯下身子抱起他,“知道你如今嬌氣,我來做你的人力馬車可好?”

    何意直勾勾盯著他,突然想到什么,他捂住上揚的唇角,眼睛卻是彎彎的,就連耳朵都紅了起來。

    見他這副模樣便知道沒想好東西,謝大人有些無奈:“你身子還不好,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勾我。”

    “我想之前的也不行?”何意故意嘖嘖兩聲,“你也忒霸道,成日里吃喝拉撒都要管,現在我想什么還要管?”

    謝瀟瀾挑眉:“那我猜猜你在想什么,是在想之前你坐在我身上自己嗯……還是背對著我撅著屁嗯嗯嗯嗯?!”

    他邊說著何意邊捂他嘴巴,臉上沒了手掌遮擋,倒是瞧見他臉頰都燒了起來,倒真像是蘋果。

    “謝瀟瀾!不許口無遮攔!”何意低低訓斥他,“快放我回馬車里!”

    明明是自己先提及的,自己順著他的話說出來,他還急眼了?

    謝大人一個腦袋兩個大,樂不可支地哄著自己的嬌嬌夫郎,將他脾氣慣的更大了。

    回到謝宅,聽乳母說奶娃娃已經睡下,謝瀟瀾才再次想起上午發生之事,他表情冷淡:“雖說那孩子不曾做什么,但既然使計謀將乳母哄騙出去,八成也不是要做好事。”

    “只是他到底未做,你便是告訴圣上也無跡可尋。”何意問他。

    換做從前,若是對方不曾傷害到他,他多半不會在意,可如今那小哥兒差點傷害到他孩子,這就不得不讓特人在意。

    都說孩子尚小不懂事,可何意還記得之前在臨洋縣,那趙家兄弟是如何謀劃要傷害謝瀟瀟的。

    惡,從來就不是年齡大小的問題。

    謝瀟瀾冷笑:“那仝縉是個膽小怕事的,他平時和林家走的近,但林鑄之前犯蠢被降職,連帶著他也沒什么能耐,此事怕是他那孩子自作主張的。”

    聽意思是不準備搞狠的。

    何意問:“那你準備如何做?”

    “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做了。”謝瀟瀾隱秘一笑,盡在掌握之中。

    “你都做了什么!”

    “你想做什么?”

    仝縉有些抓狂,他真不知自己這膽小怕事的性子,為何能養出這樣膽大包天的兒子,居然敢當眾對謝瀟瀾的兒子動手!

    仝小哥兒卻一臉不以為然:“我就是看不慣所有人都圍著屁大點孩子轉,他們都假!你們大人都假!”

    “你給我閉嘴!”仝縉氣的直哆嗦,“你知不知道你爹我的官職能不能保住都是謝家一句話的事?我要是出事,你還怎么吃食看畫本!”

    仝小哥兒有些怕了,他看了他娘一眼,仝夫人立刻會意,她拍拍仝縉胸口:“老爺莫生氣,孩子已經知道錯了,就莫要再為難他了,待明日我親自去謝府登門致歉,如何?”

    “謝家沒有那么好說話,謝瀟瀾為人陰狠,手段更是狠戾,賈家的女兒說打就打,你老爺我沒賈家官位高啊!”仝縉拍著自己的胸口說著。

    他向來謹小慎微,否則也不會在朝中安然多年,不曾想,卻差點兒敗在他兒子手上!

    仝夫人也跟著擔憂起來,她試探性說道:“不然您與他些好處?多少透露些消息,應該會放過咱們的。”

    “婦人之見!”仝縉揚聲呵斥,“不可能!此事休要再提,帶他下去好生教養,全然不如他大哥懂事!”

    仝夫人聞言臉色微變,到底還是沒說什么,帶著小哥兒離開了。

    仝縉在她走后卻是思考起她說的話,其實并非全無道理,許多事都是他無意間悄悄發現的,無人知曉。

    但如果他能用一些消息換仝家此次安然無恙,想來應該也是沒問題的。

    只是,他該如何去做呢?

    謝瀟瀾讓他等著,又是等什么呢?

    很快,仝縉就明白了謝瀟瀾的意思。

    這日下朝,他因站在后位,退朝聲起他便當即轉身離開,卻不想沒走幾步謝瀟瀾便追了上來,他笑問:“仝大人,先前宴席吃的可好?”

    “好!好好!”仝縉瞬間驚出一身汗,“令郎更雪白可愛,謝大人好福氣。”

    謝瀟瀾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自顧自說道:“原來仝大人是想到府上做客,本官向來不看重官職,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到府上用食吧!”

    他說完便快步離開了,留下仝縉一臉茫然,他什么都沒說,怎的就全變成他想去做客了?

    仝縉不敢細想,轉身就欲繼續邁步,卻不想扭頭就瞧見賈馮敏正死死盯著他看。

    他瞬間頓悟,好一招殺人不見血。

    作者有話要說:

    第151章 第151

    此后, 謝瀟瀾每每散朝,來興致時便會對仝縉言笑晏晏,那架勢分明在說他和仝縉關系不錯, 眼紅的同時自然也有人視仝縉為肉中刺。

    比如他的老上級,賈馮敏。

    人都有劣根性, 仝縉先前作為小官員跟著他時, 他并未當回事, 可平時總討好他的人轉頭和他的死對頭樂呵呵, 他自然心中不快, 因此對仝縉態度便更加惡劣。

    仝縉心中有苦說不出, 他在謝瀟瀾那并沒有討到實質性的好處, 就連那日請他做客,雖說是美味珍饈, 但他如坐針氈,還要應對對方的問話,著實疲累。

    如今還要遭受朝廷其他官員的艷羨和怨懟,以及自己上級的刁難,他是真的快受不住了。

    何意聽謝瀟瀾說了這幾日的事, 他倒是沒想到對方會來這種假把式的捧殺,他笑道:“我覺得你的法子可行,他手中定然有秘密, 過不了幾日便會主動來找你。”

    “我猜今天。”謝瀟瀾挑眉。

    “我也覺得是今天,但我們得猜不同才行,那我就猜明天。”何意抬起下巴, 驕矜地看著他, “你不用顧及我, 繼續!”

    謝瀟瀾笑:“不間斷洗腳一月。”

    何意覺得他玩挺大, 便也往狠了說:“那我送你上早朝。”

    “你可要想清楚,卿卿沒出生前你都起不來,你換個別的,給我簪發也可。”

    謝大人著實知曉自家夫郎的性子,狠話放到那份上,他就是起不來也要強撐著,分明就是能看到結果的事,本就是賭著玩的,沒必要那般狠。

    何意卻覺得簪發比早起都難,想想還是拒絕了。

    賭注便這般定下,一切就都看仝縉會如何做了。

    如今天黑的早了些,還未到用晚食的時辰仝縉便到府上了,本就是預料中事,謝瀟瀾便也沒有太過驚訝,將他帶到了書房內。

    謝瀟瀾呷了口茶并未打算先開口。

    仝縉有些坐立難安,他急著步入主題:“謝大人,幼子不懂事下官已經狠狠訓斥了他,不知要如何才能讓大人消氣?”

    “仝大人這話說得古怪,本官可什么都不曾做,你教育自己的兒子更是與本官無關,仝大人又何出此言?”謝瀟瀾似笑非笑,擺明了不接他的話茬,否則傳出去豈非要說他謝瀟瀾小氣?

    仝縉深呼一口氣,下定決心道:“下官知道賈大人在您先前赴任的臨洋縣有處金礦,此事連三爺都不知。”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謝瀟瀾絲毫不在意,“你可知說假話哄騙本官的后果?”

    “下官不敢!那金礦就在一處古墓下方,是他先前還在臨洋縣時偶然發現,他能有今日也都是金礦的緣故!”仝縉急忙說著。

    見他說的都對,謝瀟瀾這才信他兩分,但面上依然不信:“連三王爺都不知道,你又是如何知曉?”

    “下官無意間發現的,至于發現的因由便不能說與大人聽了,大人若是趕得及,便能將金礦悉數據為己有。”仝縉說著。

    實際上他也想看看,謝瀟瀾到底能不能做到。

    謝瀟瀾閱人無數,只見他眼珠滾動便知曉他在想什么,可憐仝縉不知,他早就將礦場之事告訴了圣上,以此獲得了對方的信任,畢竟能經受住金礦誘惑,怕是連他的幾個兒子都不能。

    這也是謝瀟瀾為何一躍便成高官的原因之一。

    “可惜了。”謝瀟瀾笑笑,對上對方茫然的視線,他接著說道,“可惜本官早就知道此事,若是沒有其他驚心動魄的秘密,還是不說的好。”

    仝縉有些怕了,他顫抖著說道:“還有之前獵場行刺之事,也是三爺所為,林鑄只是送信的……”

    聽到這話,謝瀟瀾故作震驚,選擇通過這消息放過仝縉,此人雖不起眼,但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處,能悄無聲息知道許多事,怕是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秘密早就被人知曉。

    這件事不能隨便應,否則連他自己都可能會擔起“欺君”的罪名。

    他點頭道:“確實有用,只是仝大人為本官透露這些,可有想過自己?”

    “下官只當今日不曾見過大人。”仝縉垂眸說道。

    謝瀟瀾勾唇:“如此便好。”

    仝縉對他微微拱手而后退步離開,就在他要推開屋門時,他突然停下腳步,看向謝瀟瀾:“還有一事想來該告訴大人,有人密謀要在太子婚宴鬧事。”

    太子如今雖說依舊受重用,但明眼人都瞧得出圣上如今更滿意夜楚淵,但只要太子一日不退位,他就始終占著旁人的位置。

    要害他之人自然不在少數。

    謝瀟瀾聞言輕笑:“多謝仝大人告知。”

    什么人會做這種事,他一時倒真沒有頭緒,盯著太子之位的人是多,但如果想鬧到婚宴,那必然不會大搖大擺進去。

    賓客,伶人等等,都有可能。

    范圍卻是大的厲害,畢竟太子婚宴,那是連圣上都有可能會去的場合,又該如何躲過森嚴壁壘的御前侍衛?

    聽到他這話仝縉放心大膽的離開了,至少日后不會再受到謝瀟瀾的特殊對待了,他只想做不起眼的人。

    待他離開,何意推開側門進來,他輕嘖一聲:“他是有些本事的,這種人是探聽機密的一把手,但是……”

    “但是無人敢用。”謝瀟瀾接過他的話。

    何意點頭,仝縉雖然心思縝密,但此人膽小怕事且官位低,如果被什么人物盯上,稍微嚇唬便能抖摟出不少要緊事,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兩人默契沉默片刻,旋即對上眼睛,輸的人先說話,何意笑:“我會遵守承諾的。”

    謝大人顯然不信,但還是十分給面子的點頭表示認可。

    第二日。

    謝瀟瀾早起準備上朝,剛坐起來就發現自己的寢衣不知何時綁了一角在何意手腕上,他不由失笑,對方倒是把他的想法探知的死死的。

    他知道何意起不來,自然不會刻意喊他起床,對方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但,很管用是真的。

    何意真的醒了,但沒醒全。

    他閉著眼睛直接從床上坐起來,他含糊不清道:“等等我,我可以……”

    “夫郎,真的不用為難自己。”謝瀟瀾將他按回枕頭上,“乖些睡。”

    “那我幫你簪發,嗯,簪發。”何意欣然接受對方的好意,踏實地抱起他的枕頭沉沉睡去。

    謝瀟瀾想到他先前學著為自己簪發,真是要委屈死自己的頭皮了。

    太子婚期已定,宮中早就準備著,太子平日里雖住在東宮,但他在宮外也是有宅邸的,且比謝家舊宅都要富麗許多,能宴請滿朝堂的官員。

    因此,早朝一過,這些官員們便興沖沖地對他和蘇大人道謝了,畢竟先前也沒人能想到這兩人會成為姻親。

    蘇大人雖此婚事十分滿意,因此臉上笑意滿滿,連太子都是如此,朝臣們不要錢的好話自然是說個沒夠。

    太子在兵部做事,回到朝房,跟著他做事的南靈微和翟子橋便湊了過來,太子瞬間揚起笑:“何事?”

    “老謝——不是,謝大人讓我們告知殿下,有人準備在婚宴鬧事,但具體是誰如何鬧都一無所知,只能先告知殿下做兩手準備。”南靈微說道,“不過老謝也說了,不是賓客便是前來做事的伶人曲班子。”

    太子臉色微變,他點頭:“我知曉了,告知他放心。”

    “是。”

    太子的婚期是早就算好的日子,這日宜嫁娶,便是連天氣都是極好的,陽光照在身上不冷不熱,反倒是舒服很多。

    兩處宅邸從天不亮就忙碌起來,太子騎著高頭大馬親自到蘇府接新娘,按照他的身份都是只需下人去接即刻,但他拒絕了。

    既然是自己娶妻,讓下人接像什么話?

    蘇侍郎為官多年,向來忠心耿耿不會只忠心圣上且家境殷實,給蘇綾梔的光是嫁妝都快趕上太子府的聘禮,可謂是風光無限。

    將人接到內院,他對蒙著紅蓋頭的蘇綾梔說道:“我先去外面與客人吃酒,你若是餓了便掀下蓋頭吃些點心果子。”

    “多謝殿下。”蘇綾梔也不矯情,她這一日連口水都不曾喝。

    太子滿意點頭便離開去前廳了,賓客滿座,皇后和貴妃也扮作尋常婦人模樣出席了,圣上雖沒有露面,賞賜卻如流水一般送到太子府,且都是些他自己庫房的寶貝。

    那些心思活絡的自然看得出圣上對兒子的疼愛,說話亦是十分受用,但太子也沒被沖昏頭,他還記得有人要鬧事之事。

    只是隨著氣氛高漲,平時的官員都借此開始灌酒,也不知是不是酒熱,太子喝著便覺得有些燥熱,他推開眾人:“不能再喝了,各位自便便是。”

    “殿下,奴才扶您回房。”身側太監模樣的人說著便去攙扶他,帶著他往后院走。

    太子將全部重量都壓在他身上,似乎是睡的有些熟了,太監將他放到空著的屋內便開始寬衣,待他當帽子摘下,赫然露出林子瑜那張有些急迫的臉。

    他脫完自己便準備脫夜辭淵的,哪知手剛伸到對方衣領,就被他翻身的動作給打亂了。

    林子瑜有些著急,他必須得快些才行,就在他要親上去時,房門被一腳推開,隨后便傳來謝瀟瀾的高聲冷斥:“哪里來的賊人,竟然敢輕薄殿下!還不把他拿下!”

    林子瑜嚇的直哆嗦,低著腦袋不敢抬頭,光是聽腳步聲都知道這里人有多少!

    “讓他抬起頭,本王倒要看看是哪個不知廉恥的!”夜楚淵冷聲,死死盯著跪著的人。

    侍衛立刻拽著他頭發迫使他抬頭,林子瑜緊緊閉著眼睛,羞憤欲死。

    夜楚淵冷呵一聲:“林鑄養的好兒子,都被關起來了還敢這樣謀害太子,把他給本王關起來,先打五十大板!”

    婚宴鬧出這一出所有人都驚了,但無人笑話太子,林子瑜處處搶蘇家夫婿之事,卻鬧得滿城盡知,可謂是將林家釘在了恥辱柱上。

    作者有話要說:

    第152章

    此事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輕容的, 圣上對林家早有不滿,且雖說那時因為不曾查到確鑿證據證明林鑄謀劃刺殺一事,但無論如何都與他脫不了關系。

    如今, 林子瑜更是不要臉面地做出這般□□之事,差點破壞太子的婚宴, 這是如何都不能原諒的。

    新怨舊恨一并發作, 圣上再沒有顧念昔日的君臣情分, 直接將林家流放, 再不許進京。

    這架勢頗有些當年的謝家, 只是可惜林家主系旁支都不會有謝瀟瀾這樣出色的青年才俊。

    太子婚宴結束, 蘇綾梔徹底成為太子妃, 前去蘇家賀喜之人數不勝數,一時間蘇家門庭若市, 卻都被蘇侍郎給擋了出去,他可不是為著這些,才將女兒嫁給太子的。

    如今正值秋日,宮中的桂花和秋菊開的正好,因著太子娶妃, 皇后心情愉悅,便干脆請命婦們進宮賞花。

    何意收到帖子后給謝瀟瀾看了看,他忍不住笑:“想來宮中的娘娘們大概也是無趣的, 一年四季都有花開,還要辦四次賞花宴不成?”

    “皇后治理后宮多年,再有貴妃幫襯, 后妃鮮少有能惹出事端的, 只是你此次進宮小心些。”謝瀟瀾依舊像往常一般叮囑, 只是這次更嚴肅些。

    如果是其他后妃盯上何意都無關緊要, 但如果是貴妃鐵了心要鬧事,謝瀟瀾雖不會陷入兩難,但終究難辦。

    不過,有夜楚淵先前的話做保證,想來慧貴妃應該不會太為難人,否則就是逼著謝瀟瀾不再支持他們。

    何意自是明白他的意思,進宮時照舊帶著紅葉和小七。

    起初何意不明白為何只是桂花和菊花都要特意請人來賞,直到他看到皇后宮苑內的那些菊花,才真的明白為何有些詩人獨愛菊。

    常見的白菊和□□都不稀奇,只是竟還有墨菊和綠牡丹,墨菊顏色呈現黑里透紅的模樣,而綠牡丹則是如玉石一般的青綠色,極為珍貴。

    而且數量之多,竟是擺放了滿院。

    “花房將這些花培育的極好,光是看著都賞心悅目,可見圣上對母后的看重。”蘇綾梔溫聲細語地說著。

    何意驚詫抬頭,便見妙齡女子已然梳起嫁作婦人的發髻,雖不難看,但他莫名有些不適,覺得不該是這樣。

    更讓他覺得詫異的是,蘇綾梔像是一夜長大,不知她是將自己一身清傲都藏了起來,還是徹底磨滅了自己的脾性,聽她溫聲說著話,何意唯有難過。

    皇后親昵地拍拍她的手:“太子妃喜歡便帶些回去養著玩,謝正君可也喜歡?”

    “名貴花種且清麗淡雅,自是喜歡的,只是這是圣上的一片心意,微臣不愿叨擾。”何意笑說。

    皇后顯然是沒想到他會說這些,畢竟從前都是問什么就直接應,但何意的話讓她欣慰,便沒再多言。

    蘇綾梔看了何意一眼,學著他的意思說道:“兒臣和謝正君想到一塊去了,何況花養在母后宮里,兒臣每日都來和母后說話,自然也能瞧見這些花。”

    “也好,賞花吧。”皇后沒拘著他們,笑后便讓他們自行散去去瞧了。

    她則是和幾位妃嬪坐在亭子里喝著菊花茶,時不時淺談幾句。

    因著都是請命婦,能與何意說到一處的寥寥幾人罷了,何況蘇綾梔如今正是人人巴結的存在,他自然不會在此時舔臉過去。

    但出乎意料,蘇綾梔卻拒絕了眾人的攀談,走到了何意身側。

    她笑問:“先前待字閨中不便出門,連你家小哥兒滿月宴都不曾去,這是我的一番心意。”

    她說著將掛在身側的香囊取下,遞給何意時還能聽見里面清脆的聲響。

    當然,不是銀子的聲音。

    何意微微垂眸接過:“多謝太子妃好意。”

    “竟是要和我生分至此了?”蘇綾梔有些無語,但她卻不敢像之前那般有太明顯的舉動,她輕咳一聲,“回頭定邀請謝正君到太子府做客。”

    “是。”何意微微點頭。

    見她稍稍流露出女兒家的心態,何意這才稍稍松了口氣,想來也是迫不得已才藏住真實的自己,估計是為了皇后喜歡。

    但皇后浸淫后宮多年,且耳聰目明,在蘇綾梔被賜婚那日,怕是就已經查清楚對方的底細和脾性了,也不知這婆媳二人在玩什么,一個裝,一個靜靜看著她裝。

    竟也十分和諧。

    女人和哥兒們賞花便都是嗅嗅花香,夸夸花朵,然后再三五成堆地聚在一處閑聊,倒不是何意看不起這種場合,而是他實在覺得疲累,撐著精神說了幾句話便坐到石墩上休息了。

    小七變戲法似的拿出把扇子給他扇著,打趣道:“難得見還有正君招架不住的場合。”

    “他們著實熱情,我被那些香噴噴地夫人們圍著都快喘不過氣了。”何意無奈莞爾,“只是皇后耳聰目明,邀請的都是不曾和我有齟齬的,倒也算平和。”

    小七對這些無所謂喜歡與否,左右她就是聽命謝瀟瀾,安生護著何意就好,只管聽他說,再偶爾應和幾句。

    略躲了一會,何意瞧著時間差不多,便走了出去。

    剛走出假山就見貴妃的宮女已經在一旁等著了,何意撩起眼皮笑問:“可是貴妃娘娘有事相告?”

    “娘娘請正君待宴會結束往宮苑一趟。”宮女低聲提醒道,“娘娘已然知曉之前是自己心急,想請正君莫要放在心上。”

    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從宮女的態度便能看出慧貴妃的態度,何意直覺對方突然轉變,大概是夜楚淵說了些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只要別再盯著謝家就好。

    他應了慧貴妃的邀請,在賞花宴結束后,便趕去了貴妃宮苑。

    和他想的一般,這次慧貴妃態度平和,全然沒了之前的咄咄逼人。

    何意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但想來想去無非還是怕謝瀟瀾倒戈影響夜楚淵登基,畢竟如果謝瀟瀾有意投誠,怕是連夜霆淵都得上趕著。

    慧貴妃當然不愿自己的一時口舌之快導致夜楚淵失去最大助益。

    把人叫來她也沒想晾著,直言道:“上次是本宮太過心急了,向你道歉。”

    何意想到慧貴妃會委婉表達歉意,卻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直言,這般坦誠不拿捏身段,反倒是讓何意有些不便繼續煩悶。

    他微笑道:“娘娘折煞微臣了。區區小事微臣不曾放在心上,也請娘娘不要為了這等小事而介懷,免得傷了腹中龍胎。”

    “與你談話總是讓本宮格外舒心。”慧貴妃臉上的笑更真誠了些,他示意宮女將為何意準備的禮物拿上來,笑道,“這是本宮命繡園趕制的心衣,給孩子穿都是極好的。”

    宮中繡娘的繡工自然不同凡響,何意不是給個巴掌又給顆甜棗就能安撫的人,但他也不想在此刻拂了貴妃的面子,便笑著接下了。

    至此,他們終于恢復了從前的表面和氣,至于內里是如何想的,已經不在何意的考慮范圍。

    因著繡娘從未見過謝卿卿,衣裳尺寸便沒有掌握的太嚴苛,套在身上時稍顯寬松些,便是在長上個把月都能穿,但不得不說,衣料是當真好,做工也十分精細。

    何意將衣裳展示給府上人看,謝母不由夸贊道:“不愧是宮中繡娘,我乖孫是個有福氣的,只是這禮送的突然,反倒是有些看不清了。”

    “怕是連貴妃娘娘自己都糾結了許久,才終于走出這一步。”何意輕笑,拿小衣裳逗著奶娃娃,“不過沒關系,哪怕是表面和氣也已然足夠。”

    何況,有夜楚淵在,慧貴妃只要不想與他離心,便不會再動謝家。

    謝母點頭:“先前我去舊宅瞧了一眼,見那些工匠們都修葺的差不多,想來十月中旬便能搬進去,介時還得擺席。”

    “娘只管安排便是,這是舊宅頗大,怕是要辛苦娘管理家宅了。”何意說這話時坦蕩無比,連謝母看了他好幾眼都不曾發現。

    謝母也確實覺得何意的性格太好了些,哪家正君或夫人嫁進府后不是急著掌管中饋,統領全府?

    偏只有何意對這些全然不上心,恨不得這些事都由她來做才好,雖說她心中松了口氣,不用與何意離心,但還是覺得無奈,偶爾提及讓他學著管理府內之事,他都避之不及,怕是以為有什么洪水猛獸。

    何意見她沉默,就大概猜到了她想說什么,輕咳一聲:“等日后,我會盡力去學習的,不是還有宋元在呢。”

    宋元可是管家小能手,他辦事,他放心!

    謝母深深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不愿做不做便是了,只是平日里少進宮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何意點頭,那里關著妖魔鬼怪,會吃人。

    這些時日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自是不愿再出門的,何況,兒子還小,他到底是放心不下的。

    天色突然暗沉,連帶著刮起風,院內的綠植被吹的樹葉作響,謝母當即命令府上下人去收拾宅院,何意比他還著急,他之前晾曬的草藥還沒收完。

    急匆匆地跑出去,幸好只是吹了風,他收好全都放進了自己的藥室。

    不一會,院內開始掉雨滴,起初雨下的并不急,但慢慢便變成了瓢潑大雨,何意不免有些擔心,也不知這雨何時會停,謝瀟瀾與瀟瀟都未回來呢。

    何意這一等,便多等了兩個時辰,先前兩人對賭,謝瀟瀾雖然未輸,卻也照舊每日都按時回家,若說今日是因為雨水的緣故,他是不信的。

    “正君,出大事了!”

    屋外傳來宋元急促的聲音和慌亂的腳步聲,連帶著何意的心都亂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53章

    雨急似箭, 沉重的雨幕將京城遮的漆黑,何意慶幸他之前跟著謝瀟瀾學會了騎馬,否則他今日怕是連趕都趕不及。

    宋元急匆匆來報, 說圣上喬裝打扮在宮外的一處酒樓內和謝瀟瀾共用晚食,可兩人剛走出酒樓不久, 就受到了伏擊, 為了保護圣上, 謝瀟瀾身中數刀, 圣上雖然也受了傷, 卻遠不如謝瀟瀾重。

    何意不懂這倆人好端端的在外面吃什么飯, 但眼下顯然也不是該在意這些的事, 所幸受傷不遠處就是酒樓,京兆尹趕去時, 管事已經將他們帶進酒樓照看著了。

    金四江與他同行,看到前面的亮光時立刻抽了馬一鞭,快速騎馬過去:“就是這里!你小心點!”

    何意利索翻身下馬,將斗笠扔到旁邊,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跟著他沖了進去。

    酒樓內氣氛有些凝重, 何意進去時一群大夫圍著手臂受傷的夜辛,謝瀟瀾床榻便卻只有幾個人,他聽夜辛呵斥:“都圍著朕做什么!還不快去看他!”

    謝瀟瀾倒在血泊里的時候, 他著實慌了,如果連他也出事,他就真的沒辦法交代了。

    何意急沖沖快步走到床榻邊, 盯著對方因失血過多而變蒼白的臉,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胸口, 心跳如雷。

    謝瀟瀾的傷有很多處,最要緊的一處在大腿上,鮮血汩汩流著,那些御醫卻頗有點束手無策的樣子。

    “何大夫來了!你快來看!”

    發現他的身影,有幾位太醫瞬間松了口氣,趕緊湊到他身邊,想讓他親自處理謝瀟瀾的傷口。

    何意忍著怒火,他扭頭看向金四江:“把藥箱打開,里面有我做的羊腸線,把針拿去處理一下。”

    他曾經和孔作和金四江探討過很多醫術方面的知識,金四江瞬間就明白了他所說的意思,立刻將里面的針放到蠟燭上炙烤,做簡單的消毒。

    何意將已經破爛的布料剪掉,露出里面格外猙獰的傷口,他一口銀牙幾乎都要咬碎,這些庸醫庸醫庸醫!

    金四江很快將東西都遞到他面前,何意用自制提純的酒精在傷口周圍消毒,連帶著針也擦拭一番。

    謝瀟瀾雖重傷昏迷,但何意還是為他撒了些麻粉,血液立刻將藥粉浸成紅色,他拿著針線準備開始縫合傷口。

    “這、這可是聞所未聞的……”

    “滾出去!”何意咬緊牙關呵斥,他扭頭瞪著那些太醫,眼底一片通紅,“一群沒用的東西!”

    諸位太醫被呵斥了個沒臉,連圣上都沒有這樣斥責,何意又算什么?

    幾位太醫臉上有些掛不住,但礙于圣上在不敢發怒,只好拂袖離去。

    何意看著昏迷的男人,輕聲道:“你別怕,我給你撒了止疼藥粉,你相信我的醫術,羊腸線連疤痕都不會留下……”

    他說著將周圍的污血全都清理干凈,而后開始縫合。

    說來好笑,他為傷口的縫合技術若是能分一點到縫制新衣上,都不至于連件肚兜都沒辦法給卿卿做。

    他縫合的十分精細,針腳細密,如果被府上繡娘看到,怕是還會夸他一番。

    金四江立刻拿出一方帕子給他擦汗,何意接過道謝:“辛苦了,其他傷口我自己來就好。”

    金四江聞言便退了出去。

    外面大雨滂沱,他身穿黑色衣裳站在門前的陰影里,絲毫不起眼,卻存在感十足。

    夜辛看了他一眼,沉聲問道:“你是何人,朕先前從未見過。”

    “草民只是一介游醫,曾受謝大人恩惠,此次特意進京照顧謝正君。”金四江故作惶恐地跪在地上,低著頭連動都不敢動。

    夜辛看見這種怯懦之人便心煩,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了,金四江便再次退到了陰影中。

    何意包扎的仔細,不再流血后謝瀟瀾的臉有了些血色,呼吸也平穩了許多,他小心翼翼將對方的一切都規整好,這才出門去見夜辛。

    講道理,他現在真的沒有耐心和對方心平靜氣地說話。

    “他如何了?”夜辛見他出來,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神情焦急,“都怪朕,待他無事朕自會好好賞他。”

    何意聞言撩起眼皮看他:“圣上以為我夫君是為了所謂的賞賜才豁出性命救您?那我寧可不要您的賞賜,那太貴重,我們要不起。”

    夜辛被他這一嘴的嘲諷給懟了個徹底,他神情訕訕:“朕不是那個意思,待他醒了想要什么都可,朕都允準!”

    “只求圣上早日查出幕后黑手,微臣和夫君什么都不要。”何意臉色微冷,最好別讓他知道是誰。

    “這是自然。”夜辛從他言行中察覺到,謝瀟瀾雖然已經脫離危險,但情況依舊不好,他便又安撫道,“這些太醫都留在此處,愛卿輕易不能挪動,在此處的耗費都走朕的私庫。”

    大賞賜不要,小心意總該領了吧?

    何意突然笑出聲,淡淡提醒道:“圣上留著這些庸醫有何用?此次刀劍無眼都是我夫君所擋,可若真是圣上遭此罪,他們怕是也只能看著您流血而亡了。”

    聞言,夜辛愣了片刻,眼底突然閃過一絲狠辣,他并未作答,只叮囑道:“好生照看他,朕先回宮了。”

    雖然他什么都沒說,但其實什么都說了。

    夜辛眼底的殺意明顯,何意自然察覺到了,虧這些人還自詡為杏林圣手,卻是連為傷口止血都做不到。

    夜辛那樣愛惜性命之人,怎么可能允許他們這般無能?

    一太醫道:“你竟教唆圣上斬殺我等?何意,叫你一聲大夫,你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嗎?”

    “當然。”何意下巴微抬,精致清冷的面容卻因為昏黃燭光的照射平添了一些溫和,他嗤笑,“那一刀已然傷到動脈,藥粉和穴位止血早就不管用,只能采取一些特殊手段,可你們,自以為飽讀醫術,自以為天下無人能及你等,便沾沾自喜,可笑!”

    “別以為你是左神醫的徒弟,就可以教訓我們了,到底長幼有序,你說話也該懂了禮數!”另一位太乙呵斥著。

    “我只知道有能者,才有絕對話語權,你們今日蠢笨所為,我甚至可以懷疑你們合伙謀殺我夫君,別在我跟前晃悠,滾吧。”何意嫌棄道,“讓你們留在此處,只會添亂。”

    他今夜心氣不順,從頭到尾沒有對這些人說過一句好話,將這些太醫貶了個一文不值然后趕走了。

    實際上他是真的不敢讓這些太醫留在這里,不是自己人他萬萬不敢用,萬一這些人趁他不備給謝瀟瀾的傷口下藥,他怕是要悔恨終生了。

    屋內便只剩他和金四江了,何意還記著他剛才對上夜辛的事,輕聲詢問:“還能應對嗎?”

    “本也無事,今晚我守夜便是,你去樓上廂房休息。”金四江直接替他做了決定。

    何意搖頭拒絕:“還是我守著好了,你回府上說一聲吧,我怕娘和瀟瀟擔心。”

    “也好。”

    何意將他送走,便將屋內窗戶邊的貴妃榻搬到床邊,而后自己躺了上去,他將手輕輕放在謝瀟瀾手背上,只要對方有任何動靜他都能察覺到。

    他原以為自己困倦的厲害肯定能輕易入睡,但事實是,謝瀟瀾因為傷口曾被雨水浸濕,夜里高熱不斷,他不敢耽擱,只能用最有效的物理降溫。

    一盆盆冷水敷到他額頭上,折騰了一夜,直至遠處魚肚泛白,謝瀟瀾高熱才退,而他則是爬在床沿沉沉睡去。

    謝母趕到酒樓時就瞧見何意姿勢別扭的趴著,不由得有些心疼,輕拍著他肩膀:“意哥兒,回家休息吧,這里我來瞧著。”

    “眼下確實困得厲害,但他今日便會醒,我在軟踏上休息一會兒便可。”何意眼底泛著紅血絲,臉蛋也有些浮腫,只一夜之間他的唇邊便起了幾個燎泡,疼的厲害。

    宋元立刻將貴妃榻搬到旁邊,將上面的毯子收拾好,攙扶著何意躺下,他沒拒絕,自家人守著終歸是安心的。

    圣上喬裝外出之事是瞞不住的,畢竟謝瀟瀾是為了救他才受此災禍,他如果再藏著掖著便真有些難以服眾了。

    朝臣們得知此事難免心驚擔顫,畢竟圣上能在京城內遇刺,可見那些兇手狼子野心!

    “圣上!臣以為此事務必要徹查到底!今時圣上身側有謝大人擋刀,來日若是真傷到圣上,如何是好?”

    “李愛卿所言甚是,此事朕已經命京兆尹徹查,一旦查到絕不姑息!”夜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且此次謝愛卿救駕有功,朕打算待他好些便為他加官進爵,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這誰敢有?

    護駕有功卻不被賞賜,豈不是要天下百姓都去戳圣上的脊梁骨?

    而且,此時謝瀟瀾風頭無幾,誰敢提一句反駁的話,怕不是傻的要把自己的頭拿去給人當球踢!

    “臣等謹遵圣上所言。”

    第一次見朝臣一條舌頭,夜辛心情還算不錯,下朝后便命周福去庫房挑揀,什么千年紫參,百年老參的都一并送去謝府,他要謝瀟瀾活著。

    不管是宮內還是各個府上都送來了好些東西,無一例外都是滋養的補品,何意沒客氣通通收下,可都是好東西。

    謝瀟瀾也確實如期醒來,他醒來時沒見到何意還松了口氣,但想到自己一夜未歸對方怕是早就知道了,不免又有些著急,當然是怕對方著急。

    “傷口可是我昨晚一針一線縫合的,如果崩開了,我絕對不會管你!”何意端著水推門進來,就見他赤剌剌地露著修長有力的雙腿……

    嗯,雖然受傷了,但依舊秀色可餐。

    作者有話要說:

    第154章

    “讓我看看傷口。”

    若是之前, 謝瀟瀾哪怕被磕碰一下都要對何意撒撒嬌求安慰,但如今這么嚴重的傷勢,他反而不想讓對方看到了。

    聽著何意這樣說, 他下意識拒絕:“倒是不曾感覺到痛,你別是在這里守了一夜?”

    他語音有些不善, 雖然處境有些狼狽, 但氣勢還是很足。

    這話可不能輕易回應, 何意立即搖頭:“我沒……”

    “竟是學會說假話哄騙我了, 我這副模樣你若是不守著, 誰信?”謝大人說完還重重呵了一聲, 他不信!

    在他醒之前, 何意還頗為心疼,想著待他醒了定不和他鬧脾氣了, 先讓他把傷養養,但如今謝瀟瀾這一連串的反應倒反倒是讓他拳頭都硬了。

    想邦邦給他兩拳。

    但何大夫人美心善懶得和他計較,坐在床榻邊的椅子上倒騰自己的藥箱,默不作聲從立刻拿出藥和新紗布,他淡淡道:“勞駕, 把被子掀開,我給你換藥。”

    謝大人不敢多言,立刻聽他的指示做事。

    何意將紗布拆下, 上面已經印出了血漬,但好在謝瀟瀾睡覺很踏實,縫合的傷口并沒有被崩開, 何況燒也燒過了, 是該好了。

    “你倒是厲害, 這種刀傷都敢幫他接, 先前獵場的事,倒像我猜錯似的。”何意冷不丁出聲嘲諷,主動提及了那件事。

    那時所有人都已認定是林鑄所為,在都知曉林鑄不是幕后真兇的情況下依舊處罰了他,但凡心思轉的快的都會以為是夜霆淵做的。

    但事實又真是那般嗎?

    起初何意也懷疑是夜霆淵,但夜楚淵的傷口又著實假的可以,他便認為是他們故意做戲,可沒想到越是往下探知便偏偏坐實了是夜霆淵主使。

    這其實很離譜,怕是連夜霆淵自己都以為是那些刺客無意間掉落腰牌,沒有辦好差事,而正好將刺客全部剿滅的謝瀟瀾他們,則為他毀滅了人證。

    被耍的團團轉罷了。

    那樣精心的刺殺才剛過不久,居然就為他擋真正的刺殺了?

    被他察覺到真相謝瀟瀾也不著急,他只是輕挑眉梢,笑道:“那不同,此次確實沒料到會有刺客,何況圣上相約,豈有不去的道理?”

    “我是不知道你們到底要做什么,但這樣的事如果還有下次,咱們合離。”何意盯著他的眼睛,“之淮,我無意拘束你的行動,但你該為我考慮,當然,你甚至可以不為我們,也該為娘和瀟瀟想想,他們能否承受你一次次的傷痛。”

    “抱歉。”謝瀟瀾突然抬手抱住他,將臉埋在何意肩頸,“抱歉我無意這般,我知道是我沖動了,但我需要他對我的信任,你不能這樣傷我的心,怎么能將合離掛在唇畔?”

    何意回抱住他,輕聲道:“謝瀟瀾,你不能這樣耍賴,再沒有下次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謝瀟瀾此次受傷確實嚴重,圣上特命他養好傷再上朝,且看對方的意思,想來官職還有得升,估計是還未想好給個什么官職。

    但無論如何給,謝瀟瀾此次的舉動卻是深得所有人的心,如何嘉獎都不為過。

    京兆尹得了命令調查此事,偏偏他那時下了雨,街道上除了更夫便再無其他人,夜色暗沉,便是連謝瀟瀾都不曾看到刺客們的模樣。

    他急的睡不著,頭發都大把大把的掉,如果再查不到,怕是改日圣上的雷霆之怒就要落到他頭上了。

    “大人何不再去問問謝大人?”下屬給他出著主意,“雖然謝大人說不曾見到刺客的模樣,但屬下總覺得他知道些什么,刻意不告訴您。”

    尹蠹鳴蹙眉:“本官與他并未仇怨,他為何要刻意害我?”

    “大人糊涂,若是謝大人知曉刺客可是誰派來,卻不能說出口呢?”

    “你的意思是謝瀟瀾知道刺客是誰,但因為沒有證據只能默默忍受?”尹蠹鳴覺得有些奇怪,按照他對謝瀟瀾的了解,對方絕對不是會吃虧的人,除非對方是他也得罪不起的。

    朝中大臣他都不放在眼里,若說能讓他忌憚的,便只有那些王親貴族,但太子和五爺向來受圣上重用,不可能是他們。

    那便……只有那位了?

    尹蠹鳴一拂袖匆匆離開:“本官去謝府親自問問。”

    謝府。

    謝瀟瀾靠坐在床榻上看著畫本,旁邊是正在玩鬧的夫郎和兒子,這般滋潤生活,可是他前世想都不敢想的。

    正這般念叨著,宋元來敲門:“主子,京兆尹大人求見,說有些話想問您。”

    “請他進來。”謝瀟瀾知道對方猜到他的意思了。

    尹蠹鳴來時瞧見的便是這溫馨的一幕,他揚起笑:“謝老弟身體可好些了?”

    “多謝大人關懷,傷筋動骨,需得再養養,大人來可是刺客查到些眉目了?”謝瀟瀾故作疑惑,甚至還將手里的畫本子給放下了,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來。

    “說來慚愧,數日過去依舊查不到元兇,所以特意來問問,你當真不知刺客是誰?還是說知道卻——”尹蠹鳴話未說完便聽到了嬰兒的哼哼聲,他立刻收住話口扭頭看向角落處的何意,話有些說不下去了。

    這事說來也算朝政,就是不知這些能不能說給這謝正君聽?

    謝瀟瀾微微擺手:“無妨,下官知道尹大人想問什么,只是我沒有證據,不能輕易開口斷定,否則怕是要被扣上死罪了。”

    “可是他所為?”尹蠹鳴說著對謝瀟瀾比了三根手指。

    謝瀟瀾大驚,拔高音量:“尹大人怎知?”

    說完,他像是知道自己說錯話一般,立刻找補:“下官的意思是,尹大人為何會這般猜想?”

    他這番自我找補的模樣反而讓尹蠹鳴更加認定心中所想,他倒是不知這三爺已經這般按耐不住了,誰不知圣上已經沒幾日可活,他竟是連短短數年都等不得。

    尹蠹鳴拍拍他肩膀:“本官明白了,此事定會給你個交代,你且好生養身體,說來我還未仔細瞧你家小哥兒——”

    聽他這般說,何意便抱著謝卿卿走上前了,小嬰兒吐著奶泡泡時不時就要哼唧兩聲,粉嫩的小拳頭還舉不起來,只能微微動動,卻也足夠惹人喜歡了。

    尹蠹鳴最喜歡小哥兒,奈何他家三胎都是兒子,每每瞧見別人家的小哥兒或是女兒,他都喜歡的不得了。

    “好!好啊!倒真是個嫩白胖乎的奶娃娃,當真是有福氣了,著實讓人羨慕。”他說著欲用手指碰他攥著的小拳頭,但又想到自己的手掌常年握兵器,怕是會將他嫩嫩的皮膚給磨傷,便作罷了。

    何意見狀,捏起謝卿卿的小胳膊對著尹蠹鳴的手指碰了一下,并笑道:“沒有那般嬌氣,他只當您在和他玩鬧。”

    “惹人憐愛的小家伙。”尹蠹鳴愉悅笑了幾聲,“行了,你們好生待著,本官先走了,外面有涼風,不用送了。”

    何意對他微微點頭,不消他多說,宋元都緊著去送客了。

    待他離開,何意輕嘖一聲:“你如何確定他會懷疑夜霆淵?”

    “每每與他交談,我總是有所保留,時日一長,他自然知曉我是為何藏著掖著。”謝瀟瀾道,“且不管真兇到底是否是他,當年王家之事,段家定然也沒少摻和,況且他也不是沒有動過刺殺圣上的心思,此罪名扣在他頭上著實不算冤。”

    何意點頭:“這倒是沒錯。”

    朝堂本就風波詭譎,要處處留意小心,今日謝瀟瀾不主動出擊,明日便是其他人害他,再說那夜霆淵也沒少害人。

    此次回擊,也無錯。

    謝瀟瀾道:“既說是他,我倒是有些把握,今年冬地方王侯都要回京述職,其中亦有圣上的胞兄弟們,想來夜霆淵是和哪位王侯暗中有了聯系。”

    “他們準備先下手為強。”何意蹙眉,“一把龍椅,倒是引得所有人前仆后繼,可見上面的風景不錯。”

    “所以我必須獲得圣上全部信任,也得扶他們登上皇位,夜霆淵早就對謝家恨之入骨,如果他繼位,謝家怕是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謝瀟瀾不得不早做打算。

    何意默然,他明白了對方的用意,只是沒想到這代價著實有些大。

    大腿上的刀傷已然傷到動脈,如果他再晚去片刻,怕是救都救不回,縱然他天縱奇才,怕是也無力回天。

    待謝瀟瀾能下地時,朝中賞賜的圣旨也到了府上。

    因他救駕有功,圣上直接抬高他的官職為督察院左副都御史,賞了免死金牌謝家三代可用,黃馬褂一件,金縷衣一件,其余珠寶更是數不勝數。

    其余都可忽略不計,唯有“免死金牌”在何意看來是含金量最高的,這意味著保全謝家在大淵的地位屹立不倒,是最讓人安心的存在。

    “升官已然,加爵怕是還要再等等了。”謝瀟瀾不免有些感嘆。

    “這有什么,來日你若真能有爵位,也不知能不能讓孩子承襲,是不能嗎?”何意不懂這些制度,如果能繼承,謝卿卿便又多了一重保障。

    謝瀟瀾挑眉:“倒是不知,我還未封爵,你倒是先想著你兒子了,真是不將夫君放在眼里。”

    “你已然在我心里竟還是不滿足,謝大人,做人不能太貪心。”何意輕笑,將謝卿卿放到他懷里,“你對他說吧,我不聽你那些酸話。”

    驟然被兒子塞了一懷,謝大人呼吸都放輕了些,哪里還敢再叫囂?

    十一月底,謝瀟瀾傷勢好轉,正值圣上五十大壽和外官述職,他便回朝堂當吉祥物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心思深沉的謝某人,苦肉計用的扎實!

    第155章

    謝瀟瀾此次地位算是極高, 擔著要緊職位,卻不用做那些活,夜辛甚至都為他準備了一把椅子, 讓他上朝時坐著聽,這樣的待遇可是連皇子們都沒有的。

    拒絕無果后, 他便應了, 省的對方還要覺得他不識抬舉。

    此次外官進京, 一應接待都是由太子負責, 三爺和五爺協同幫助, 謝瀟瀾充當了吉祥物的角色, 甚至不需要跟著他們說話做事, 只要站在一側保持微笑便好。

    京官外調,有些看似是貶, 實則是升,而有些卻純純是因為夜辛看不慣才被調走,即便是這次回京也沒什么幾個夜辛的好臉色。

    宮宴上。

    京官和外官自行分成兩派,位置雖都是按照官階安排,但也能瞧出些端倪來, 比如如今風頭正盛的謝瀟瀾,連他用的桌子都幾乎要和那些皇室貴族一般了,他理所應當地享受著這些他應得的待遇。

    外官們也是沒想到, 時隔多年居然還能看到謝家人站到朝堂,甚至已經走到了如今的位置,當真是后生可畏。

    “此次諸位愛卿都辛苦了, 今年便過完年節再離京吧。”圣上端坐高臺, 慢悠悠地說著。

    “多謝圣上。”外官們齊聲呼喊。

    像是在宣告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不過對于這些久久不能歸京的外官們來說, 能在京城過年便意味著他們走街串巷的機會又多了。

    而這些人,毫不例外地盯上了謝家。

    因為和前世的記憶有出入,謝瀟瀾并不準備和這些外官有過多的接觸,他只需要安靜過完年,然后把他們送走,這些人八成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京了。

    他安靜坐著喝水,根據夫郎的嚴格要求,他現在滴酒不沾,連那些略有些油膩的菜色都不能吃,面前這一桌的山珍海味,只能撿菜吃。

    謝大人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綠。

    “謝賢侄。”

    “廉大人。”謝瀟瀾起身對他拱了拱手,“大人一路辛苦了。”

    廉勝拍拍他肩膀:“應該的,倒是你瞧著瘦了,我已聽說刺殺一事,尹家那老小子如今辦事是越發不行了!這鱉頭烏龜,待我回頭好生與他說說!”

    “不妨事,已經好些了。”謝瀟瀾微笑著,“尹大人自是盡心盡力,只是此事調查起來有些困難,所以才一再難以下結論。”

    事實上,尹蠹鳴已經找到些蛛絲馬跡,只是最近外官進京還趕上圣上的壽辰,就算是有線索也得先藏著,否則圣上若是發怒,怕是今年節都要過不好了。

    謝瀟瀾沒跟他說這些,廉勝過年便會離開,沒必要將他也扯進這場紛爭之中,就當是那時的拒絕謝禮。

    廉勝全然不知他的心思,見他這般說便沒有再強求,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面上帶著笑:“改明兒我去你府上,還沒見過你家娃娃呢!”

    “好。”謝瀟瀾應聲。

    “謝大人參加宴會,竟是滴酒不沾,豈非是將我們這些外官不看在眼里?”

    突兀的聲音驟然傳來,謝瀟瀾扭頭望去,就見一中年男子站在夜霆淵面前,身上穿著打眼的衣袍,花紋都是蟒狀的。

    這人他是有聽說過,前世卻沒有過接觸,但觀他神情,想來也是聽夜霆淵說過什么。

    謝瀟瀾輕笑:“逸南王有所不知,微臣前些日子受傷,不能飲酒。”

    “我大淵男兒就沒有不能飲酒的,謝大人這般推辭可見是不給面子。”逸南王哼笑,“不妨你就喝一杯,給本王助助興吧!”

    廉勝蹙眉拱了拱手:“逸南王,謝賢侄救駕有功,連圣上都不曾逼迫其飲酒,逸南王難不成要做圣上的主嗎?”

    逸南王被懟了個沒臉,但他臉色卻驟變,換成一副溫和姿態,他輕笑道:“只是與謝大人開個玩笑,這笑話不好笑,本王便不說了,還要多謝你救駕。”

    瞧瞧。

    這才是最可怕的人。

    即便自己被人落面子,都能立刻轉換心情打開新的話茬,還能恰到好處的讓別人沒辦法拒絕他的善意,只能說明此人心思頗深。

    謝瀟瀾卻不吃他這一套,直白道:“若是逸南王方才就這般隨和,微臣也不會心生不滿了。”

    此言一出,就連廉勝都瞪大了眼睛,他自覺自己是個粗人,說話做事都欠些火候,倒是不知居然還有比他還會拱火的,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對方要給人臉色看嗎?

    但逸南王卻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好耐性,他再次微笑道:“謝大人直率,本王喜歡與直率之人交朋友!”

    “可惜了。”謝瀟瀾有些遺憾地呢喃著,神情是說不出的懊惱。

    逸南王微笑,他就知道,不會有人能拒絕他的善意,如果能拉攏謝瀟瀾,隨便讓他美言幾句,自己都不會再去那蠻荒之地受苦!

    他笑問:“為何遺憾,如今你我已然認識,來日多走動——”

    “可惜微臣最不喜與虛偽做作之人做朋友。”謝瀟瀾輕笑一聲,像是在嘲諷逸南王的無知和自說自話。

    他就差直白說:誰要和你這樣的人做朋友?

    縱使逸南王如何平穩心性,也無法承受這般羞辱,他冷哼:“謝副都御使眼光倒是極高,倒不知何人才能成為你的朋友?讓你這般不管不顧的得罪本王!”

    “謝大人,人可要為自己說出的話負責,若非我皇叔脾氣好,你怕是早就被下大獄了!”夜霆淵附和他。

    “怎的?不愿交朋友還要逼迫?逸南王是在蠻荒之地待的久了心生孤獨了?”謝瀟瀾挑眉,“不妨便住在三爺府上,也好作伴。”

    夜霆淵咬牙:“你什么意思?”

    “王爺知道微臣是何意思,王爺若是不找些事情做,怕也是閑不下來,否則也不會變著法的做些怪異舉動。”

    謝瀟瀾大殺四方,擺明了誰的面子都不會給。

    說完這些,看著周圍那些異樣的眼神,他輕笑一聲。

    從前別人為刀俎,謝家為魚肉,如今也該換換了,省的那些人不知道他謝家又回來了。

    謝瀟瀾對上逸南王之事僅一夜之間便傳遍京城,逸南王可是當今圣上的胞弟,連他都敢得罪,可見謝瀟瀾如今有多氣盛!

    可同樣是一夜過去,圣上卻無半分苛責,知道的說謝瀟瀾剛護駕不忍苛責,不知情的便要在心中猜測,逸南王在圣上心中究竟有幾分重量了。

    但這些也終究只是外人的猜測,眼下就是圣上的壽辰,之前都沒有好好操辦,今年剛好外官們也在,必得熱鬧些。

    任由宮中操辦,謝瀟瀾卻也有他要忙的,謝家舊宅那邊因為出了些小插曲,導致修葺晚了半月,如今好不容易完善,他們也是急著要搬進去,年節好在大宅子里過,否則怕又要擠著了。

    為不搶圣上壽辰的風頭,搬家之事只是低調進行,剛好他們所住的地方不在主街,再者臨近年關,各個都忙著,也沒功夫注意他們做了什么,就這樣低調靜默地搬到了老宅。

    修葺好的老宅更顯富麗堂皇,下人們各個都驚嘆不已,足以想見從前謝家如何鼎盛!

    何意叮囑道:“紅葉柳梢你們帶他們下去安頓,阿魏和預知把我的藥材都放進藥室里。”

    “是。”

    剛修葺好的謝府干凈的一塵不染,直接拎包入住的效果,何意很是滿意。

    謝瀟瀾見他開心,自己也跟著揚起唇角:“明日我便讓宋元去伢人處看看,臨近年關,想來他手頭的人會不少。”

    有大魚大肉的高官,自然也有為了一口飯將自己變賣的貧苦百姓,命不命的另說,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朝廷的不作為罷了。

    何意點頭:“那我跟著看看,無論如何都是近身服侍的,若是有差錯可不得了。”

    他倒是不怕有人接機對他們下毒手,就怕那些人盯上謝卿卿,這才是最要命的。

    謝瀟瀾明白他的意思,便沒有阻止,只是他明日要進宮,自是沒辦法跟著一同去的。

    宅子大了,要打掃的地方也多,需要的人就更多,待一切都歸整好,已經是晌午時分了。

    吃過午食便各自休息去了。

    因著已經變冷,他們住的都是有火墻和火炕的屋子,何意畏寒,這些早早安排上他也能暖和些。

    “這里暖和很多,不過之前的屋子也暖和。”何意笑著打量屋內,之前都是未修葺完的時候來,這會看著煥然一新了。

    “宅子雖然老了,但手藝卻不曾老舊,之前你覺得暖和是因為屋子小,不是還嫌柜子小,放不了你幾身衣裳嗎?”謝瀟瀾打趣他,可還記得他說衣服只能疊著放呢。

    何意哼笑:“回頭就找木匠做些衣架,到時候將衣裳都掛起來,也不會生褶皺,拿時還方便些。”

    “都聽你的。”謝大人懼內,自然夫郎說什么便是什么。

    何況這些都是小事,何意都不嫌煩,他自然更沒有嫌麻煩的道理。

    午后。

    謝瀟瀾一手捧著話本看的津津有味,另一只手撈著他那無齒的兒子,小家伙揮著拳頭一下下拍在他身上,煞是可愛。

    “主子,廉大人來了!”宋元通報時還有些激動,廉勝從前還是臨洋縣那邊的總督呢。

    “快請進來。”謝瀟瀾放下書,兩手抱起兒子對何意道,“前幾日他便說來,但剛進京被許多事耽擱了。”

    何意點頭:“他可還好?已經有些年頭不見了。”

    “尚可尚可!”渾厚地聲音傳來,一聽便是有力的習武之人。

    廉勝踏步走進門,瞧見謝瀟瀾懷中的襁褓時在門口停留了片刻,稍稍散了些冷意,他笑道:“快給我瞧瞧小孫孫!”

    謝大人有些不舍,但他懷里的兒子卻瞬間咯咯笑了起來。

    不給他老子半分臉面。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掉小紅包嗷~

    第156章

    廉勝抱著奶娃娃坐下, 逗弄著他軟乎乎的小拳頭,胡須有些微長,剛好夠小家伙抓著扯, 別看奶娃娃小,力氣可大著呢, 將他拽的生疼。

    但廉勝疼愛, 絲毫不影響心情。

    他笑道:“看樣子你們這兩年過得著實不錯, 只是你也該警惕些, 上位者向來喜歡兔死狗烹, 只怕謝家如今的富貴, 也會變成來日的災禍。”

    不過就是居安思危罷了。

    謝瀟瀾點頭:“侄兒明白。”

    他并未做過多解釋, 他還有自己未完成的事,不會讓謝家重蹈覆轍, 何況他也不是真的醉心于這世間權貴,他要做的就那么一件簡單之事。

    除了他,無人知曉。

    廉勝到底是武將,他連送的禮物都和其他人不同,是一把刀鞘都精致無比的匕首。

    他哈哈笑:“我曾用他殺過一只虎, 希望這把匕首能佑他平安。”

    “多謝您。”何意笑著接過匕首,一股寒意從掌心蔓延全身,“是把好刀。”

    廉勝歡喜的哈哈大笑, 胸口發出的聲音震的奶娃娃跟著顫,他揪著廉勝的胡子跟著晃悠,開心的不得了。

    廉勝頗有些憐愛的抱著他, 他這一生都在為大淵奉獻, 無妻無子, 即將到頭時能看到這樣的孩子, 也算是圓滿了。

    待廉勝離開后,何意將匕首小心收起,只等來日他兒長大,便也能拿著那匕首去殺獵物。

    盡管謝家搬遷動靜很小,但平時總有上門的,一時找不到自然會詢問,在得知搬到老宅后就一傳十十傳百了。

    說起來謝家老宅本就是謝家家產,但逸南王得知卻十分詫異:“圣上此舉,豈非是在打自己的臉?當初可不是他要求收回謝家所有產業?”

    “那又如何,皇叔也看見我父皇有多看重他了,都能坐著上朝,連您都沒有的待遇!”夜霆淵氣憤填膺,“您可是父皇的親弟弟!”

    逸南王被他說動,心中確實不滿,不對,應該說他皇兄登上圣位本來就讓他心存不滿,當初也是說好了讓他去富庶之地玩了,卻不曾想直接將他送到了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吃喝玩樂都少!

    可謝家如今竟能有這樣高的待遇?

    但他面上卻淡淡道:“那謝瀟瀾對圣上有救命之恩,是該好生對待,你也別太過氣憤,省的被人抓到把柄。”

    他說完似是想到什么,又問道:“那些幼弟尚且不提,太子和老五情況如何?”

    “他們和謝瀟瀾關系好的和親兄弟似的,就連之前慧貴妃得罪何意,都是小五親自去道歉的,我算什么?”夜霆淵說起這些很是憤憤不平,他那好弟弟每次都只會惹他生氣,可從沒有主動哄他的時候!

    逸南王微微挑眉,陰柔的臉上露出詭笑,可見他們的關系也沒有多好,否則怎的就要上門去解釋了?

    而且,定是夜楚淵他們手段太溫和了,若是他,便會直接扣下謝家眾人,逼迫謝瀟瀾為他做事,他可不信對方能不顧家人門楣。

    由此,他更加堅定了要招安謝瀟瀾的心思,他就不信威逼和利誘,對方一個都不上鉤。

    夜霆淵從他的表情瞧出些不對勁,但他并沒有刻意提醒,逸南王去得罪謝瀟瀾最好,最好是把謝家扳倒,到時候看他還怎么支持太子和夜楚淵!

    謝家老宅。

    前來祝賀喬遷之喜的人著實多,但此次帶的禮卻都是些實用的,不像先前登門都送那些金銀珠寶。

    李鶴如今也是五品官了,有了些散錢和孝敬銀子,便給謝瀟瀾打了把黃花梨的椅子,雕刻精美,連坐墊都十分舒適。

    其余人送的亦是體貼用心,相反,那些只知道送銀子的反而讓人覺得庸俗,謝瀟瀾自然也不會收,都直接當面拒絕了。

    暖房飯還是要吃的,謝母早早就命廚房準備晚食,要他們通通吃過才算。

    南靈微喝了些酒,風流書生的模樣盡顯,他哼哼笑著:“雖說我南某不算風光,可我也住上了好兄弟的大房子!干杯!”

    “你倒真是醉的不輕。”李鶴推推他腦袋,“別吐我身上。”

    “我想家了。”

    南靈微嘟囔著。

    他這一聲嘟囔反倒是勾起了所有人的思緒。

    若說想家,他們都是背井離鄉之人,哪有不想的?

    可在朝為官總有諸多不便,年年只能往家寄銀子和書信,但路遙車馬慢,連那份思念都連帶著被拉長了許多。

    李鶴瞧他說了一句就沒心沒肺的就睡過去了,拍拍他臉蛋:“竟說些渾話,咱們可都是出來出人頭地的。”

    “房間已經收拾好了,扶他去休息吧。”謝母輕聲說道。

    如今院子多,也不拘著誰睡哪間,各自挑好便睡了。

    前些日子多雨,如今雖也冷,但天氣卻是晴朗的,晚間的夜都有了許多星星,何意扒著窗戶看了一會,呼了一臉的冷風默默關上了。

    謝瀟瀾笑出聲:“你學那些愁思作甚?你夫君在何處,你的家便在何處。”

    “你竟還笑得出?”何意輕嘖一聲就捶他,“你們這年節只有數日的休息,你回家了倒是沒什么,只是苦了他們。”

    “你也是杏桃村的,怎的不見你苦?”謝瀟瀾故意說話逗他。

    何意最煩他這樣,好生生和他說著嚴肅話,非要故意逗笑說些亂七八糟的,他忍不住對著謝瀟瀾胳膊就是一拳,兇巴道:“你煩不煩!別同我說話了,嘴里就沒一句好聽的!”

    “是為夫錯了,可你跟著愁也是無用,他們心中比你清楚,眼下只有兩條路,要么官居高位將父母接進京城,要么衣錦還鄉回老家守著父母,你覺得他們會如何?”謝瀟瀾捏著他手指輕聲哄著。

    何意更是直接瞪眼:“這些道理我不懂?我是想聽你講道理?”

    謝大人愣住,眼看著夫郎推開他轉身鉆進被窩里,還壞心眼的將被子全都扯走,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他失笑,合著他說什么都是錯的。

    “我們夫郎這是也跟著想家了,可你還能想什么呢?你別忘了,我才是你的家,你之前寄人籬下的地方,可不配被稱為家,夫郎,你得明白,我不許你想念你曾經的一切。”謝瀟瀾從身后抱住他。

    用溫柔的語氣說著殘忍的話。

    沒人比他還清楚對方心中的痛苦,但他就是要何意明白,從前寄人籬下不是家,杏桃村何家也不是家,只有他才是。

    只有他。

    何意抬起胳膊重重給了他一肘擊,悶聲道:“你倒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快些閉嘴吧,否則就另尋屋子去睡。”

    謝大人立刻默默閉上嘴巴。

    兩人相擁而眠,沉沉睡去。

    何意醒時,身側已經沒有謝瀟瀾的身影了,從窗子穿透的光有些透亮刺眼,他立刻從床榻上爬起來,赤腳走到窗邊,微微打開一條縫隙,灌進冷風的同時也瞧見外面的景色。

    下雪了。

    這場大雪來的毫無預兆,但無疑是上天垂憐,瑞雪兆豐年,來年定是豐收年了。

    “主子!”紅葉推門而進,見他那副模樣瞬間瞪大眼睛,“您快些關上窗子,怎的連襪子都沒穿,被老爺知道又要跟您置氣了。”

    何意閉眼嗅著初雪香,他得意笑道:“他已經去上朝了,你不說我不說,他哪里會知道?”

    紅葉一愣,下意識看向身側的男人,原以為他會生氣,卻不想對方嘴角噙著笑,饒有興味地聽何意和他斗智斗勇。

    她還欲說些什么,謝瀟瀾便示意她放下早餐出去。

    聽到動靜的何意立刻問道:“南大人他們可也是用過早食才走的?今日是何飯菜?我有些想吃雞肉,還要裹上面粉炸的外酥里嫩,然后再蘸上醬料,很好吃——你怎的不說話,莫不是被我說的饞——”

    他扭頭的瞬間就被謝瀟瀾帶進了懷里,修長的手臂隨著他的動作關上窗子,緊接著將何意帶起來放到床上。

    何少爺瞬間心虛了,他輕咳一聲:“你怎的沒進宮?”

    “最近逸南王從鄉野找了位道士,日日給他進獻丹藥,他無心朝政,再加上最近臨近年關,上完朝便放我們出宮了,他啊,急著過他的壽辰呢。”謝瀟瀾哼笑一聲,眼底卻浮起一片陰寒。

    何意只顧著詫異,并未發現對方眼底的戾色,他問道:“他開始服用丹藥了?求什么?長生不老?”

    “想來應該是,可見他亦是知曉自己時日不多,所以開始求仙拜佛了,若真這般想活命,就不該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謝瀟瀾嘲諷著。

    何意對這種丹藥有很不好的感官,大概是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凡是在某一時期開始服用丹藥的君主,都很快駕崩了。

    像是追求長生不老的代價。

    所以,屬于夜辛的時代,怕是也要就此止步了。

    “可逸南王此舉實屬多此一舉,就算他不出手,那位也沒幾年可活,但我總覺得還另有隱情。”何意緩緩蹙眉,“你覺得呢?”

    謝瀟瀾譏諷一笑:“他啊,鬼心思多得很,不想離京罷了,如果年后離京,下次回京還不知是何時,若無召歸京會被直接當做叛黨拿下,他不敢,只能用這種迂回的法子。”

    “這逸南王心思倒是比夜霆淵要多,只是他二人并無關系,為何會這般親近?”何意更是不解。

    以他對夜霆淵的了解,此人陰狠蠢笨,但身邊的幕僚卻是有聰慧之人,絕不可能看著他被利用。

    謝瀟瀾沉吟片刻,突然問道:“你可記得之前曹勉曾說過,王家遭禍有諸多人摻和,此時我方明白,能勾結偽造文書的,唯有地位頗高且不被注意的。”

    “你的意思是,逸南王?”何意皺眉。

    謝瀟瀾低低應了一聲,無妨,日后還有許多時日能和對方接觸,總有知道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這么少,急得我都要嗷嗷叫了~

    第157章

    圣上壽辰如期而至, 為表圣上仁慈和與官員關系和睦,這次特意請滿宮的朝臣都參加壽辰,為的就是自己的壽辰辦的熱鬧漂亮。

    壽辰這日, 滿朝文武都為他送上賀禮,皆是昂貴珍稀, 夜辛看的合不攏嘴, 壽宴的氣氛便也跟著熱絡起來。

    他端坐高臺, 身側只有皇后坐他右手位置, 這萬人之上的感覺, 他體驗的十分痛快, 且不愿就這樣匆匆送出去。

    “老道恭祝圣上福壽延綿, 萬福齊天,老道為您送上的賀禮, 乃我此次新制出的丹藥,可保圣上壽與天齊!”老道士站在下方,將自己手中的錦盒呈上。

    夜辛光是聽到這話不禁龍顏大悅,他立刻招招手,站在一旁隨侍的周福便識趣地下去接過錦盒, 然后恭敬呈給圣上。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一股濃郁的藥香從他的鼻腔進入,頓時好似覺得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他捻起一顆藥丸匆匆服下, 然后揚手大喊:“賞!”

    “多謝圣上!”老道士豆眼微動,隱秘地看了一眼座位上的逸南王,然后退出了宴會。

    在座的官員無一不覺得這丹藥有問題, 但如今的圣上叛逆且暴躁, 稍有不順便會立刻發怒, 若是擾了他吃丹藥打擾他長生不老, 怕是會被直接拉出去。

    沒人敢冒這個險,連謝瀟瀾都不會這樣做。

    謝瀟瀾更是直接笑道:“茅仙人這丹藥瞧著有效,圣上面色卻是比方才好了許多。”

    這拍馬屁的話說出來,朝臣們都有些愣,誰也沒想到向來懟天懟地的謝瀟瀾居然也能說出這種違心話,可見權勢當前,一斗米都值得彎腰。

    圣上高興,直接將自己面前的主菜賜到謝瀟瀾桌面上,他笑道:“這道水菜很是有趣,放到你們桌上去!”

    “圣上,微臣不要那道菜。”謝瀟瀾直接不要臉討要,“微臣要松鼠鱖魚。”

    夜辛:“……”你小子桌子上有還張口要是吧?

    他擺擺手,周福立刻將那道菜給他端了去。

    賜菜本就是宮廷內常見的,這不不僅僅是榮幸,還代表著此人頗得圣上歡心,常人是沒有資格得到賜菜的。

    何意瞧著端來的松鼠鱖魚捂了捂臉,他是真不曾想到謝瀟瀾會張口要,凡是有眼睛的都能見到那份松鼠鱖魚謝瀟瀾一筷子都沒動,這份新的是給誰要的,不言而喻。

    何意只覺得羞恥不已,臉頰都跟著發燙,讓他死吧!

    用過膳食,緊接著就是后宮的娘娘們安排的舞曲,吃著點心喝著茶,還有免費的舞曲欣賞,何意瞬間就明白做圣上的好處了。

    他忍不住感嘆:“你若是拼把大的,來日這萬里江山是不是都該換姓了?”

    “……夫郎,這話真不敢隨便亂說。”謝大人都有些慌了,他夫郎狂野起來當真是什么話都敢說。

    這念頭,他還真沒有過。

    “玩笑罷了,我也不想你去那個位置上被人算計來算計去,回頭還要面對佳麗三千,我怕是要被謝大人拋諸腦后了。”何意哼笑一聲,眉眼卻始終彎彎,而后舉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

    干杯。

    何意瞧著那群舞女,突然察覺到不對,他碰碰謝瀟瀾:“這好像是之前西陵留下的那些哥兒?”

    “到底還是皇后娘娘有一手,先前西陵太子只說將這些人留下,卻并未說留下做什么,想來便直接將他們安排進歌伎坊了,從這里出去的歌姬伶人,便是皇親國戚都不會隨意討要。”

    算是將這些人徹底困死在了京城里。

    何意了然,這些人本就是被送來爭寵做妖妃的,若真把他們留在后宮,怕是無一日安生了。

    夜辛的壽宴從白日一直到夜晚宮門落鎖才結束,這一日所有人都極其給面,不曾說過一句讓他覺得不順心的話,再加上他吃了丹藥,總覺得自己不日便要長生不老,心情都平和了許多。

    當晚便一夜馭三女,直至力不從心,昏了過去。

    圣上累到了,早朝自然就暫時不上了,再加上臨近年關,官員們做完事便往家中跑,這事就被當做茶余談資被津津樂道好久。

    何意卻是被叫進宮給他把脈去了。

    “何大夫,圣上身體如何?”皇后輕聲問道,話落便忍不住咳了幾聲。

    何意微微拱手:“圣上身體強健,只是近日恰好累到了,并無大礙,只是茅仙人所制丹藥實乃大補,需有間隔服用,若是長期不間斷,怕是要虛不受補了。”

    謝瀟瀾明知丹藥之事會損害人體,但他卻從未說過不讓夜辛服用的話,可見其意思態度明確,何意自然也不會拆他的臺。

    但他所說的,卻是能減緩夜辛性命透支。

    皇后也不知信沒信,微微點頭后又是一陣悶咳聲,何意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想來請平安脈的太醫還未來,不如微臣先幫娘娘號脈?”

    “你還要看顧圣上,怎好勞煩,待一會本宮回去再號脈也不遲,想來圣上醒來也不愿見人,本宮就先回了,等圣上傳召也不遲。”皇后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何意盯著她的背影思索,這樣離開反而更讓他覺得奇怪。

    請平安脈本就是常事,若非有病情瞞著,定然不會這般藏著掖著,他只不過提了一句,對方就一刻也不愿停留了。

    他是在皇后身上嗅到了些藥香,只當她是照顧圣上所以沾染,但如今看來顯然不是。

    何意看向周福:“周公公,稍后我會幫圣上書寫藥方,按著方子抓藥即可,飲食上一定要清淡些,還有一事是最要緊的,莫要圣上貪戀美色,如若不聽便想些法子嚇唬他吧。”

    周福瞬間會意,他感動不已:“如今除了幾位皇子王爺,怕也只有何大夫真心實意為圣上考慮了。”

    “只是盡醫者本分罷了。”何意微微點頭。

    他將藥方寫好,交給周福便離開了。

    出宮的路上他都在思考著周福的話,他當然是為圣上考慮,如今儲君地位不穩,夜楚淵繼位還有些困難,如果此時夜辛駕崩,再被有人心反咬一口,謝家怕是又要頭一個遭罪。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要救治夜辛,免得謝家重蹈覆轍。

    路上積雪未消盡,車夫將馬車駕駛的極慢,生怕傷著何意,卻也因此反倒是給黏人的臟東西制造了機會。

    逸南王的馬車徑直擋住何意的馬車,逸南王的侍衛下馬站在馬車前喊道:“屬下逸南王侍衛,謝大人,我們王爺請您一聚。”

    這便是故意睜著眼睛說胡話了。

    誰不知道京城官員最近無所事事,下朝便直接回家了,怎可能坐著馬車滿大街的晃悠?

    何況,今日謝府進宮的,唯有他這個何大夫。

    何意語氣清淡:“逸南王若是找我夫君,便遞帖子到府上,這般當街攔馬車,著實失禮了些。”

    “原來是謝正君,不知謝正君怎的是從宮中方向過來?可是圣上身子不適?”馬車駕駛到旁邊,逸南王的聲音離得很近。

    何意很是反感,他冷笑:“圣上身子適與不適,逸南王該是最清楚的,那些丹藥當真能讓人長生不老,還是加快衰老,這些應該不需本正君再向王爺解釋。”

    逸南王陰柔的面部驟然變陰沉,語氣卻依舊帶著笑:“謝正君這番話,反倒是讓本王不明白了,本王只是投其所好罷了。”

    “既然如此,話不投機半句多。”何意嗓音寡淡,“繼續駕車!”

    車夫聽他的立刻繼續駕駛,但也不知逸南王是沒聽聞京中傳言還是覺得何意好欺負,竟是當街命令自家馬車撞過去。

    不管是何意還是車夫都沒想到他會這樣,他被撞到馬車壁上,幸好冬日穿的厚,倒是沒覺得有多疼,但還是不免心臟狂跳。

    車夫驚了一瞬,立刻駕駛馬車準備快速逃離,卻不想逸南王的馬車更是不要命的撞了過來,何意在車廂中被撞的亂碰,混亂間倒是真的磕疼了。

    他咬牙呵斥:“這便是逸南王的處世之道嗎?如今可是漲見識了!”

    “謝正君這般說,本王可是要傷心的,好歹本王也是誠心誠意要和謝家好好相處,只是謝大人不愿意,只能想些辦法了。”逸南王語氣輕緩,若是不知的,還以為他在和老友敘舊。

    何意倒是也想撞回去,但不管如何顯然都是他吃虧,可要他與這笑面虎好生說話,他也是做不到的。

    天子腳下他都能做出這種事來,怕是當街帶走他也未必不會做。

    “逸南王,有件事需得提醒你一聲,如果我今日出了什么事,我夫君片刻便能提刀殺到臚館。”何意盡量平穩著聲音,但他很忐忑,因為逸南王顯然不是會被輕易威脅到的人。

    而且根據他目前的處境來看,夜楚淵一定還有很多事不曾告訴他,不然他不會這般大膽。

    逸南王輕笑:“瞧謝正君說的,本王不過——”

    “謝正君,逸南王,這是發生何事了?”京兆尹尹蠹鳴適時出現,臨近年關,他需時刻關注著京城的安全,瞧見這邊不對勁就趕緊帶隊過啦來了。

    何意立刻說道:“尹大人,先前您曾說刺殺一事有了眉目,可是真的?”

    尹蠹鳴目光在兩輛馬車打轉,最后點頭:“是,本官正欲前往謝府與謝大人知會一聲,謝正君不介意一同前往吧?”

    “自是不會,勞煩大人了。”何意道完謝,徹底松了口氣。

    馬車剛駕駛到謝府門前,就見小唐已經將另一輛馬車牽了出來,看到他們這馬車后立刻扭頭往院子里跑,邊跑邊喊。

    片刻,謝瀟瀾匆匆趕出來,但他比小唐眼尖,看到了尹蠹鳴,也看到了馬車的裂痕,更看到了何意有些蒼白的臉。

    他狠狠皺了皺眉,牽起何意,看向尹蠹鳴:“不知大人前來,有失遠迎。”

    “也是趕巧,來時路上瞧見逸南王在和謝正君說些什么。”尹蠹鳴笑說,將何意在路上碰到逸南王的事告訴了謝瀟瀾。

    他雖然只忠于大淵圣上,但他并不介意賣謝瀟瀾一個好,只希望他來日也能念著自己這一時的護送。

    謝瀟瀾聞言笑了:“多謝尹大人。”

    這便是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

    第158章

    尹蠹鳴就是過來賣個好, 簡單與謝瀟瀾聊了幾句之前刺殺的事便離開了。

    待他一走,謝瀟瀾臉色驟變陰沉,他是知曉逸南王的心思在那個位置上, 卻不想對方竟是敢這樣明目張膽的當街欺負何意。

    可見他和夜霆淵的關系也并未多好,否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碰了何意就是逼他發瘋?

    馬車被碰損的嚴重, 可見逸南王當時就算沒有動殺心, 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何意, 相對應的, 自己自然也不會放過他。

    房間內。

    何意褪去衣衫伸著胳膊在肩膀后背上涂抹藥膏, 只是礙于姿勢問題, 后背上遲遲夠不到,他便準備攏起衣衫等謝瀟瀾過來。

    只是他剛拽了拽衣裳, 一只溫熱的手便落在了后背,何意渾身一顫:“之淮?”

    “是我。”

    謝瀟瀾低低應了一聲,然后幫他涂抹藥膏,寬厚的掌心很好將藥膏全部推開,連不曾受傷的地方似乎都跟著熱了起來。

    何意一時有些忐忑, 他輕咳一聲:“好了嗎?”

    “嗯。”謝瀟瀾幫他套好里衣,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那雪白的里衣穿著, 依舊能瞧出對方身上的青痕。

    他在生氣。

    何意知道,也知道這股氣不是沖著他來,但他依舊有些心虛, 出門前謝瀟瀾曾特意叮囑他, 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倒是沒想到雪天路滑, 沒讓他摔跤,卻差點兒折損在逸南王手上。

    “你別生氣,我以后見了他會躲著些走,此人太過瘋狂,誰知他日后還會做出什么事?”何意笑著向他保證,轉念安撫著,“再說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時候?咱們若是想收拾他,動動手指便能辦到。”

    謝瀟瀾當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只是平白無故讓何意遭受了這些,謝瀟瀾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

    他捧著何意臉蛋捏了捏,剛欲笑著張口說些什么,目光便落在他額角無法挪開,何意下意識跟著摸了一下,竟覺得額頭有些破皮的刺痛感。

    他心里一咯噔,心想,他就是再勸也勸不住了。

    謝瀟瀾轉身拿起藥箱繼續給他擦藥,恨不得用藥膏將破皮的地方全都堵住才好,索性傷口不大,這一會早就不流血了。

    “馬上過年,這陣子便在府上和娘一起置辦年貨。”謝瀟瀾盯著他,“夜逸一時不會離京,我會看著辦,這些你不用操心。”

    他神色不虞,何意自然不會在此時說那些勸說的話給他添堵。

    他乖巧點頭:“我明白。”

    謝瀟瀾對他受傷之事耿耿于懷,甚至更加埋怨夜辛,但心中那些憤慨不平都被他很好掩飾,若非何意知曉,怕也是看不出的。

    夜辛的壽辰大辦一次,按照他往常的性子,年節亦是要大辦的,只是他這次驟然傷身,覺得面上無光,短期內是不想見這些朝臣的,若非刻意壓著,怕是流言蜚語都要把他給壓死了。

    也由此,謝瀟瀾能勉強過個好年。

    謝母最是喜歡操勞家中大小事宜,主要還是眼看著謝瀟瀟一年年長大,需得教他操持,便是他日后無須親力親為,可該知曉之事也得知曉,總不能兩眼抓瞎。

    謝瀟瀟對此亦是樂此不疲,先前他都是需要照顧的小孩兒,如今可算輪到他說什么便是什么了!

    何意提過一嘴的話本和馭……艷點心要買,大哥想要的錦緞長靴要買,娘親的各式胭脂要買,小侄兒的吃喝玩樂穿更是要買!

    “小貴君確定要這些?”饒是掌柜做生意多年,都不曾見過一次性買這些亂七八糟的。

    謝瀟瀟剛挺起胸膛要說什么,旋即想到他老母親好在身側,下意識看了她一眼,見對方無甚反應,他瞬間理直氣壯:“是,就要這些,稍后我家府上會來人取。”

    “得嘞!”掌柜應了一聲,歡天喜地的去幫他歸整去了。

    先是將京城內的糧油米面肉雜鋪都轉了個遍,不管謝瀟瀟買什么謝母都不曾說過一句話,然后便是互市,這次他挑的十分警惕,生怕那些外來人騙他銀子。

    午后,他們二人回到謝府。

    府中的前廳早就擺放了滿滿當當的東西,硬生生將前廳擠的無法站人。

    謝瀟瀾輕嘖一聲:“你買這老些做什么?留著后年吃?”

    “我覺得加上下人們,這些才將將過個年節呢,雞鴨魚肉哪是能缺的?我還聽你的,去互市給嫂嫂挑了好多海產,那大蝦鉗子都把我夾疼了!”謝小少爺理直氣壯的說著,絲毫沒覺得自己買的多。

    其實按照他的想法,并沒有錯。

    謝家本身人不多,但多的是朋友和下人,朋友還要帶自家的下人來,人數便瞬間漲了上去。

    但,這絕不是他讓屠夫宰殺五頭豬的理由!

    簡直說不過去!

    謝母揚聲淡淡道:“將這些東西都放到地窖里,宋元,把今日的單子拿來。”

    謝瀟瀟一聽就知道,這是要和他掰扯著算算賬目了,豎起耳朵靜靜聽著。

    “旁都不可不說,人吃五谷雜糧,米面糧油肉自然是不能缺,那我便與你說說這糕點,吃茶是要佐糕點,但你一家糕點買了五十斤不重樣,還買了五家,你且說與我聽聽,這是等著吃不下往誰的肚子里塞?”

    光是這些糕點都夠謝母笑話他一年,哪里還用得著說什么五頭豬,三只羊,還有兩車山味的……

    謝瀟瀟被訓斥,謝瀟瀾捻著糕點在一旁逗兒子哈哈大笑,左右呈現出十分明顯的狀態,顯得謝瀟瀟更悲催了。

    謝瀟瀟:“……”

    我好難過,我要像狼一樣嗷嗷叫了。

    謝母仔細與他講著吃穿用度,因著他還從未管理過這些,自然是不能把握準這個度,于是謝母決定來年的東西采辦還要他來做。

    何意幾乎可以預料到,謝家未來一年可能要把他喂胖幾十斤了。

    越是臨近過年,京城越是熱鬧,何意是極其喜歡這里過年的,年味十足,不是連鞭炮都不能放的前世,也不是闔家歡樂唯他一人瑟縮角落的孤寂。

    謝家年年對聯都是由謝瀟瀾親自寫,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早在二十八的時候就已經寫了對聯,掛在了謝府的大門上,兩顆紅艷艷的燈籠也高高掛著,到處都漫著喜氣洋洋的氣氛。

    南靈微幾人照舊二十九時到了謝府,互市收攤之后,回南天帶著他的十八位兄弟姐妹也回府上休息,幸好已經換成了五進出的大宅院,今年是不用再擠著了。

    不僅不用擠著,都能玩抓瞎子了。

    滿院子雞飛狗跳,偶爾還夾雜著幾句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笑聲,住他們一墻之隔的官員都有些受不了了,隔壁安靜這么多年,驟然熱鬧起來,誰受得了?

    謝瀟瀾一邊看著他們玩樂,一邊時不時盯著院墻,就在他準備轉身回屋時,突然從房頂落下三道人影。

    原本還在院子內玩樂的眾人瞬間警惕抽出腰間藏起的軟刀,在看到是自己人后才默默收了回去。

    蘇合急得直跺腳:“我都看到了!你們對自己人動刀!來切磋切磋切磋!”

    “好啊!來就來,誰怕你!”

    “誰怕你啊!看你這一臉衰樣,注定無氣運,我定贏你!”

    “我呸!張口就咒老子!看劍!”

    …

    兩人就打了起來。

    蘇合嘴賤,但凡他刻意惹對方,十個字里絕對有九個字是對方不愛聽的,說白了就是嘮那種挨打都不會有人攔的嗑。

    該他!

    “交代你們的事辦的如何了?”謝瀟瀾說道。

    白洛邑這才將目光收回,嚴肅道:“已經聽主子吩咐,將那些東西都準備好了。”

    “絕對夠那老東西刺激。”覃子襄笑著接了一句。

    謝瀟瀾拍拍他們肩膀,很是欣慰:“做的好,我早說過逢年過節不用拘禮,只是辛苦你們回頭還要看著時間送去,和他們一起鬧會吧。”

    “屬下——我就不去了。”白洛邑臉色難看,讓他和那群人玩老鷹捉小雞……?

    別太荒謬。

    謝瀟瀾挑眉:“蘇合快被老鷹抓到了。”

    緊接著,白洛邑就快步竄了過去,覃子襄哈哈大笑也加入了游戲里。

    謝卿卿受不得冷風,何意把他交給乳母便出來了,他碰碰謝瀟瀾:“你交代他們做什么壞事了?”

    “回頭你就知道了。”謝瀟瀾神秘感十足,堅決不會在事情發生之前告訴他。

    “還學會賣關子了。”何意哼笑,目光落在嘰嘰喳喳的院子里,出乎意料的,他從沒有一刻覺得厭煩,反而覺得心里踏實很多。

    他抬起手臂撐著欄桿,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他不覺得自己漸漸老去,因為他的心還對生活充滿熱忱,但他也不覺得自己還年輕,因為他如今擁有的東西,別人可能要歷經十數年。

    “謝瀟瀾。”他輕輕喊了一聲。

    “何事?”那人應他。

    何意翹著唇角搖搖頭,眼皮慵懶地半垂著,彼時恰逢多日陰天轉晴,陽光洋洋灑灑落在他身上,還有些微弱的光濺進他眼睛里。

    不疼,就是刺刺的。

    何意又眨了眨眼,他道:“初見你時,我就覺得你和那些文弱書生不同,如今一路走來,果真如此。”

    謝瀟瀾便也跟著笑:“我從不是文弱書生。”

    “所以你到底要小白做什么了?”何意突然問道。

    差點被哄到的謝大人無奈搖頭:“不是不在意?還煞有其事的沒有繼續問,這會子倒是學會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了。”

    “少管我。”何少爺輕嘖一聲,覺得他有些麻煩。

    只是何意很快就知道了,謝瀟瀾做的事情有多損。

    作者有話要說:

    謝某:“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159章

    “這是誰干的!”

    大年初一, 天微微亮。

    逸南王府內便傳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聲,那聲音過于憤怒和驚慌,反倒是讓那些不原本不準備理會的人, 都動了看好戲的心思,紛紛出了門。

    他們剛走出門, 就在凜冽的寒風中嗅到了血腥味, 再仔細一看, 就見逸南王府門前的地上擺滿了血淋呼啦的看不出樣貌的尸體, 連原本朱紅的大門上, 也滿是暗紅色的血跡。

    這簡直稱得上鬼故事了。

    怪不得逸南王會這樣崩潰。

    “這是什么尸骨?瞧著像是動物的。”

    “肯定是動物的, 這要是人的尸體……哎呀我可看都不敢看了!”

    “可見這是平時造孽太多, 大過年便遇到這般晦氣事!當真是令人氣憤,還瞧什么瞧, 趕緊把門關上,不許那股子晦氣進府上!”

    …

    聽到這聲提醒,其他府哪里還敢繼續看熱鬧,趕緊跑回府上把大門關上了,這要是被過了晦氣, 誰知道要發生什么倒霉事?

    這種事情當前,誰還在意夜逸是不是王爺,若他倒霉些, 被那些臟東西纏上,能活過幾時都不知呢!

    夜逸深吸幾口氣,那張陰柔的臉上再無法保持平靜, 他顫抖著手指著面前的污遭:“來人!來人!快把這些臟東西都給清理了!還不快!”

    他的朱門可是回京之前特意打造, 只等著那些官員帶著禮品上門拜訪時給他們炫耀的, 可哪知道, 就一夜之間全都被人毀了!

    盡管他知道這些都是牲畜尸體,可站在尸堆里,他還是不免覺得惡寒,他這一輩子不喜美色,唯在吃食上有些挑揀,只喜歡吃些腥臊有味的牲畜,這人分明是知道的!

    別讓他知道到底是誰敢在他府門前放肆,他一定要殺了對方!

    逸南王府發生這樣的事,片刻的功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人們向來講究因果循環,都能看出那些尸骨是各種各樣牲畜的,便猜著肯定是那些牲畜忍無可忍來尋仇了。

    “哈哈哈你們是沒見到他的表情,恨不得要吃人!”

    南靈微和翟子橋勾肩搭背,兩人扯著脖子就開始狂笑,南靈微笑的沒力氣:“他估計要把這一輩子得罪過的人想個遍了!”

    “可真說起來,其實很好猜,能這樣大膽的,滿京城也就這一位。”李鶴嘴角噙著笑,顯然也是被南靈微他們浮夸的表情逗笑了。

    謝瀟瀾挑眉:“那又如何,無憑無據之事,他就是鬧破天也不會有人理他。”

    “老大,這種事以后交給我去做啊!”蝎尾湊到他面前,十分賣力的推銷著自己,“我可是能操控蝎寶寶的,那些毒物我都可以!”

    他不知從哪學得了撒嬌扮可愛的本事,對著謝瀟瀾都眨起眼睛了。

    謝瀟瀾表情有點咸,但他卻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你的毒蝎,冬日也能存活?”

    他還從未聽說過……

    蝎尾像是被突然踩到尾巴的貓似的,瞬間變了臉色,如喪考妣道:“我的蝎寶寶已經去冬眠了,我把他放到了小屋里暖著,不過老大你提醒我了,冬天我什么毒物都操縱不了!”

    謝瀟瀾瞬間放心,這真是個悲傷的消息。

    “哎!金大夫來了,江江你就幫我看看我的蝎寶寶吧?”蝎尾不敢纏著何意當獸醫,卻是敢纏著金四江的,他瞬間湊上去,“拜托你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金四江輕嘖一聲,頓時推開他:“你的毒蝎算什么人?”

    蝎尾氣鼓鼓,到底還是覺得理虧,便沒有再繼續糾纏了,反正等他的蝎寶寶好了,他要這些人好看!

    金四江全然不理會他那半真不假的威脅,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愣著出神,偶爾還要抬手摸一下自己的臉。

    謝瀟瀾琢磨出點不對勁,他側頭看去:“夫郎先前同我說,孔大夫能幫你祛除臉上的疤痕,你是如何想的?”

    “這些并非是壞事,何況我其實有些記不得先前的樣子了。”也不是很想記得。

    從前的臉只會讓他記起從前的事,可這副模樣也像是一直在提醒他過去發生的事。

    何況,他不確定灼華能不能認出他這副鬼樣子。

    謝瀟瀾挑眉,似是理解了他的糾結,便未再多說什么,旁人說這些于他而言只是徒增煩惱,該如何做唯有他心中有數。

    謝府今年年節花銷龐大,光是采購的吃食就已然出去百兩銀子,遑論是府上這些人還要穿新衣新鞋,連下人們的份都要做著,以及打賞的銀子,紅包銀,不計其數。

    粗略算來,謝瀟瀟置辦的倒是沒有錯處了。

    吃過午食,穿著新衣的人便各自散去了,只想著外出打發時間,待晚些時候直接去燈會集市上碰面。

    何意有些畏寒,如今是能少出門就少出,將他們連帶謝瀟瀾都送走便在府上和謝卿卿玩了。

    奶娃娃小手小腳小奶音,能讓他不知疲憊地玩上一日呢。

    人群剛走沒多久,何意就好似聽到外面有些動靜,片刻后紅葉急匆匆進來稟報:“逸南王吵著要見老爺。”

    “怕是來興師問罪的。”何意笑笑,“他倒是會挑揀時間,之淮他們剛走,他就來了。”

    紅葉有些著急:“他還帶著幾個孔武有力的侍衛,奴婢去把老爺叫回來,若是傷著您和小主子可如何是好?”

    何意輕笑,輕輕碰了碰謝卿卿的臉蛋,輕聲說給他聽:“謀殺朝廷命官是死罪,他不敢,你在這里看著卿卿,我去前廳見他。”

    縱使逸南王再如何狂妄,也不敢無憑無據地仗勢欺人,他今日氣勢洶洶沖進謝府,怕是片刻就能再次被傳的人盡皆知。

    何意突然有些不懂,此人到底是真蠢還是被氣狠了。

    他到前廳時,就見逸南王面色動怒,顯然是還在氣頭上,何意輕笑:“王爺這是發生何事了?私闖謝府,怕是圣上都不能向著王爺。”

    “你?”逸南王瞇了瞇眼,“謝瀟瀾如今竟還做起縮頭烏龜了?還不快讓他出來見本王!”

    “王爺挑的好時辰,我夫君前腳剛和三兩友人外出,若王爺有事不妨說出來,待夫君回來,我自會告知。”何意緩聲說著,在謝府的地盤,只要逸南王動手,那他就是等著死。

    因此何意很淡定,很坦然。

    甚至還害怕對方會害怕不敢出手。

    逸南王死死盯著他,那眼神恨不得將何意千刀萬剮,他一拍桌子冷笑道:“你也就眼下能說些似是而非之言,本王懶得與你多說,謝瀟瀾在今日找本王不痛快,本王便也讓他不痛快!”

    他說罷扭頭看向身后的幾個侍衛,語氣森然道:“去,把謝家翻個底朝天,都要把謝瀟瀾給本王找出來!至于眼前這位,立刻給我把他綁起來!”

    “王爺若是不怕惹事上身,盡管去做。”何意神色淡淡,漫不經心地將桌面上的灰塵吹掉,甚至還十分愜意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逸南王被灰塵嗆了兩聲,他抬手揮了揮了,冷笑道:“本王有什么不敢,你少在這里故作姿態,待本王將你捉走,便只能看著謝瀟瀾如何求本王——”

    話未說完他便突然覺得嗓子有些疼,他下意識想伸手去摸脖頸,卻發現自己的手根本動不了!

    逸南王眼珠子費勁骨碌碌轉到何意臉上,見對方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這才想起來,眼前這人是一位大夫,而大夫最是能殺人于無形。

    他不知道何意到底對他做了什么,但想來是方才的灰塵有毒。

    何意微笑:“王爺屢次三番趁我夫君不在時欺負弱小,也就是我,只是不知如今你為魚肉,我為刀俎的情形,王爺可習慣?”

    幾位孔武有力的侍衛本就是他來京城后才買的,哪里見過這種場面,當即就被嚇到了,握著手里的棍棒驚慌往后退了幾步。

    何意低低嘆了口氣,幽幽道:“王爺身邊之人原也是貪生怕死之輩,竟要丟下您獨自離去,這些人自是也不必留了。”

    侍衛們瞬間頓住腳步,一時不知該如何做。

    何意擺擺手:“快,把你們王爺帶走吧,豎著進府,橫著出,好端端的拜這個年做什么?”

    幾位侍衛不敢多耽擱,趕緊扶著逸南王把他帶走了。

    就在何意眼看著他們馬上離開謝府時,那些人又突然停下腳步,然后步步后退,何意一顆心瞬間吊在嗓子眼,他下意識往前追了兩步,就看見了從外面進來謝瀟瀾等人。

    謝瀟瀾三兩步邁到何意面前,扶著他肩膀上下打量著,神情緊張:“有沒有傷到?他有沒有動手?”

    “沒有,我給他下藥了。”何意惶恐搖頭,眨巴著眼睛盯著他,顯然有些后怕的情緒。

    謝瀟瀾這才松了口氣將他拽進懷中安撫著,片刻后,他扭頭看向已經沒有知覺只能被人架著的逸南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陰狠:“看樣子王爺是不想好好過這個年,但本官不行,待出了正月,再與王爺好好清算!”

    白洛邑幾人稍稍讓出空隙,侍衛們立刻帶著逸南王離開了,等他們回府后便提出了要離開的事,畢竟這些侍衛可不曾見過敢和王爺對著干的,若是他們被記著,怕是腦袋都要保不住。

    “我瞧他是瘋的不輕,居然敢當街闖進謝府,若非旁邊肖國公府去報信,怕是真會被他翻動靜。”覃子襄頗有些嫌棄逸南王,語氣也有點咸。

    蘇合瞪著一雙死氣沉沉地眸子,哼笑:“總要讓他知道厲害!”

    謝瀟瀾抿緊唇瓣,他不能再容忍這些人了,待過完這個年。

    作者有話要說:

    第160章

    今年冬只下了三兩場大雪, 年初后除了零星飄幾片雪花,便再沒有降雪,好似嚴冬就這般悄無聲息地過去一般。

    但這注定是個冗長的冬季, 有些賬總歸是要好好清算。

    初七上朝時,謝瀟瀾就結結實實給逸南王參了一本, 他本就是文官出身, 腦子靈活, 邏輯思維簡直無敵, 三兩句就把逸南王繞進了他的陷阱里。

    “王爺口口聲聲說不曾欺負我夫郎, 那他又為何要對你下藥?總不能是我夫郎逼迫你帶著孔武有力的侍衛上謝府鬧事, 又逼迫你威脅他?”謝瀟瀾擲地有聲, “逸南王先前當街用強力撞擊我謝府馬車,難不成也是我夫郎逼你所為?”

    夜逸咬牙:“謝大人, 說話可要講證據!”

    “證據?那日街道百姓哪個不是人證?逸南王到底是何居心?我夫郎進宮為圣上治病,出了宮好端端就被你找麻煩,到底是對我謝家不滿,還是對圣上不滿!”謝瀟瀾越說越大聲,直直說到了所有人心中。

    逸南王也曾是先圣屬意的太子人選, 只是不知他為何沒有成為圣上,想來還是夜辛技高一籌。

    但這番話,任誰聽著都不舒服。

    這樣一頂帽子扣在腦袋上, 夜逸就算和當今圣上是胞弟也吃不消,古往今來,都是先君臣, 如果夜辛信了這些話, 他就是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逸南王當即指著他鼻子大罵:“放屁!你這般伶牙俐齒, 無中生有, 無非就是看不慣本王,少在這里胡攪蠻纏!本王還要問你,那些尸體是不是你丟到我府上的?”

    “逸南王是喝了酒上朝嗎?”謝瀟瀾哼笑一聲,占了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對那些感興趣的,分明就是王爺你吧?”

    當然是他!

    否則他又怎會這么激動?

    尋常吃牲畜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但逸南王不同,他只喜歡吃肉身的一小部分,被他稱為最美味的地方,其他的則是棄如敝履。

    這種為了口腹之欲瘋狂的宰殺的行為,被說是虐殺都不為過,自然會被其他官員所不滿。

    夜逸被他堵的無話可說,他不得不承認,面對謝瀟瀾,他確實有些掉以輕心了。

    因為眼前這人,實在是會挑撥離間,邀買人心。

    夜辛聽了一耳朵的爭吵,興致不是很高,但他也有些糾結,一方面逸南王尋來的仙人確實能干,讓他吃的丹藥確實增強了他的體力,但另一方面,在他昏厥時,何意那番剖白言辭也很讓他感動。

    這些情緒出現在帝王身上其實是很致命的,因為這代表著他會做出不那么正確的選擇。

    比如此時。

    盡管夜辛已經知道那些事都是逸南王所為,但為了不讓那仙人跟著他離開,他只能搪塞謝瀟瀾,他揮揮手道:“本就是小打小鬧,謝愛卿莫要太過放在心上,待回頭朕自會表達對何大夫的慰問,此事便如此吧。”

    這是要搪塞他的意思。

    謝瀟瀾面不改色,微笑點頭:“既如此,那慰問禮,王爺也準備一份吧?總不能擅闖謝府卻沒有任何表示?”

    “哼!謝大人早這般說不就好了?”逸南王得意不已,他就知道,自己好歹留著天家血統,和他又是一母同胞,怎么可能會為著一個外人罰他?

    只是若非情勢所逼,連那一點的慰問禮他都不想準備。

    謝瀟瀾便不再多言,眼眸微垂,眼睫毛遮擋住眼底的情緒,無人知曉,他心中的計劃被他暗暗提了進程,他不能,也不想就這樣吃這個啞巴虧。

    什么狗屁慰問品,真當他稀罕不成?

    退朝后,謝瀟瀾便不急不緩地往自己的朝房走,身后腳步聲由遠及近,他連頭都沒扭,連個眼神都欠奉,立刻走快了幾步拉長距離。

    逸南王咬牙追上去,笑道:“謝大人如今氣也不值當,我本天家血統,你不會真以為他會向著你?”

    “有時間說這些,不如想想過幾日離京之事,就算圣上再如何向著你,也不會允許有人試圖動他的皇位,你若拖著遲遲不離京,你猜他會如何做?”謝瀟瀾半垂著眼皮,輕蔑一笑。

    這根本不用回答。

    逸南王當然知道他會怎么做,無非就是想盡辦法找理由借口讓他離開罷了,但他此次可不是那么好說話的。

    于是,當晚逸南王就提出辭行,他找的理由亦是冠冕堂皇,說通俗易懂些便是,怕自己那鳥不拉屎地地方會有人反了天,急著去坐鎮。

    都是狗屁。

    對于他的識趣,夜辛很是欣慰,畢竟不用他親自提及傷到兄弟情分,但緊接著他的茅仙人也要跟著離開。

    這可不行!

    夜辛極力阻止,但茅仙人說什么都要跟著逸南王一起離開,這當然不是他想看到的,無奈,他只能將逸南王留下,但心里卻也升起點不舒服來。

    外官留京不是前所未有之事,但先前的例子都是“官”,逸南王說到底是有血統的王爺,還要比當今圣上年輕些,身子骨瞧著也好,如此驟然留在京城,反倒是讓官員們有些看不懂了。

    何意卻對他這般作死的樣子表示接受良好,他哼笑:“我早便提醒了周福,讓他告訴那位,藥不能亂吃,可看樣子對方似乎并沒有聽的打算,但也不算壞事。”

    說到最后一句,何意下意識看向謝瀟瀾,他倒是多少能明白一些對方的意圖,他是不會背叛太子和夜楚淵,卻也不會讓夜辛太好過。

    如今逸南王不離京,反而喂夜辛吃丹藥的事,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在幫他們做事了。

    謝瀟瀾挑眉:“你這般為自己的郎君扣帽子,仔細你的皮。”

    “天地良心,這便是扣帽子了?”何意輕笑,“點到為止,他如今的行事做派我雖然不喜,當然先前的做派也不喜,但他確實沒幾年可活,逸南王如果努努力,說不定真能送他走。”

    這是必然,大概也是意料中事。

    想到今日朝堂上夜辛那般費力維護對方,謝瀟瀾神色也有些不好看,他微微點頭:“只是,夜逸和夜霆淵,都要防著。”

    “自然。”何意點頭,手掌微微一伸便抓住了一支撥浪鼓,他輕輕晃了晃,撥浪鼓瞬間發出聲響。

    大概是還有些良知的緣故,這兩位“惡人”每每討論起這些事,總會避著謝卿卿,生怕他小小年紀就耳濡目染不學好。

    全然忘記,孩子連話都不會說,牙都沒長齊,大概是聽不懂那些污遭話的?

    何意若有所思:“那藺小姐的事,如何處理?”

    他們都看得分明,金四江對藺灼華很在意,不管是余情未了還是有當初的情分在,他顯然都不會拋下對方。

    可去避暑山莊是一年一度之事,如今剛過年節,想來是找不到合適的借口過去。

    謝瀟瀾撐著下巴思慮了片刻,驟然笑了:“避暑山莊和皇陵也有數年未修葺了,想來也會有些破損之處,該是讓戶部上報了。”

    何意先是一頓,而后笑了起來:“太子殿下如果知道,大概會很無奈。”

    “總得有辦法。”

    何況,也不會真的有人去查探,再者,他們之前也不是沒有在避暑山莊住,那里確實透著一股霉味,雖然被香薰遮蓋了,但何意的鼻子很靈敏。

    第二日,避暑山莊和皇陵需要修葺之事,便在上朝時,經由太子的口,說給圣上聽了。

    旁的都無傷大雅,但皇陵可是他百年后要去的地方,自然要修整的越華麗越好,如果有破損,那豈不是在打他的臉?

    銀子本就歸戶部管,修葺這種事自然不用太子親自到場,圣上便將此事交由南靈微與翟子橋去做,由他們二人去當監工,務必要將避暑山莊和皇陵修葺一新。

    這些年他們都在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兩人帶著御用工程隊剛出城門,就和一人匯合在一起。

    幾人都未說話,便再次匆匆趕路了。

    “你們倒真是大膽,若是想讓藺小姐回來,我只需知會母后一聲便是,非要弄這般陣仗。”太子有些無奈,“可惜先前我并未見到藺小姐。”

    謝瀟瀾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后琢磨出點不對勁來,他問道:“可是有喜事?”

    “這都被你瞧出來了?”太子臉上的笑意瞬間擴大,他輕咳一聲,面上還帶著薄紅,“綾梔有身孕了,還未滿三月,不準備說來著,倒是被你們看出來了。”

    何意抿了抿唇,臉上的笑都成花兒了,誰還瞧不出有喜事?

    他笑道:“這倒是好事,恭喜了,如今也算是輪到我們給你們送賀禮了。”

    這兩年里,謝家收賀禮著實收了不少,每一筆都記在賬本上,只等著來日將同等的情分換回去。

    被他這般打趣,太子臉上的笑意更深,笑后便帶了些憂心,他蹙眉問道:“皇叔那里……”

    “那丹藥有問題。”何意直言不諱,“那些丹藥都是極補之物糅雜而成,確實有強身健體之效,但用在圣上身上只會加快他的衰老,這丹藥我先前就提醒過他,但顯然無用。”

    長生不老的仙丹哪里是隨便什么所謂的仙人便能制出來的,真把自己當茅山道士嗎?那也該是捉鬼有術才對。

    提起這些,太子雖然有些不適,但也都能理解,因此并無太多感慨,畢竟身處帝王家,哪里有那些快意恩仇,無非都是為著利益罷了,幸運的是,他還有有幾分良知。

    “那還有多久?”

    何意抿唇:“三兩年都多,如果逸南王的丹藥服用過量,怕也就是今年了。”

    謝瀟瀾斂眉,那便再等等的。

    作者有話要說:

    何意掐指一算:“他沒得活了,逸南王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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