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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031

    殷楚玉抿唇。

    準備說出口的“你可以跟我?說聲晚安嗎”在寧簌的呢喃聲中打消。

    天?還沒黑, 的確不大合適。

    瞥了眼神色特別奇怪的寧簌,殷楚玉沒有多想,邁開腳步前往書房了?。

    寧簌看著殷楚玉背影欲言又止, 幾回要?問出?聲,可有的話需要足夠的沖動才能說出口, 現在的她沒有。

    在殷楚玉消失了?幾分鐘后, 寧簌臉上的熱意才?慢慢地消退。她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等到陳散發來游戲邀請,才?徹底地回過神, 回復兩個字:不約。

    陳散:“?又有心事了?。”

    寧簌:“前妻姐送我?生日禮物了?。”

    陳散酸了?:“來秀的?你有前妻姐了?不起哦。”她實在是看不懂寧簌和殷楚玉那復雜得堪比山路十八彎的關系。可能她還處在吃吃睡睡的低階段吧, 而她的好友, 至尊咸魚,竟然開始思考深奧的哲學問題。

    寧簌:“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她有事情需要?我?幫忙了?, 我?該不該幫呢?拿人手軟啊。”

    陳散:“那你放冰箱里凍一下就僵硬了?。”頓了?頓,她又發消息,“不過我?看你前妻姐的樣?子,也沒什么需求吧?有什么事情她自己不能解決的嗎?”

    寧簌:“她失眠了?。”

    陳散發了?個怒火朝天?的表情包:“我?也失眠了?,你怎么不關心關心我?。”

    寧簌:“你那是熬夜。下回送你一個泡腳盆。”

    陳散:“呸。失眠就失眠, 跟你有什么關系?當代?青年有幾個不失眠的?你不要?大驚小怪。”

    寧簌:“她跟別人不一樣?。”

    陳散:“行行行, 就你前妻姐與眾不同。她失眠了?你就講睡前故事哄她入夢吧。”

    寧簌:“我?也覺得。”她打字快,發出?去后又覺得不太好意思, 點了?撤回。而陳散送給她一個碩大的問號。

    寧簌:“可我?沒有理由進入她的房間。”

    陳散:“……”她算是看明白了?,她的好友其實已經有了?主意, 其實就等著她的一句話。“她記得你生日, 替你準備禮物,同意你住進她家?……種種跡象都表明她對你舊情未了?。你想聽這個是吧?別想她怎么樣?了?, 簌寶,問問你自己怎么想的,你還喜歡她嗎?喜歡的話,就再嘗試一下吧。”

    寧簌:“可你不是說我?們不合適嗎?”

    陳散:“這只是我?的感覺,你真的決定了?,不管要?怎么做,我?都會支持你的。”

    寧簌:“我?分不清我?喜歡的是她還是我?的幻想。”如果這是橫亙在當初的她和殷楚玉之間的問題,不能解決的話,那等待著她們的結局一定會讓她再度心碎。陳散回復了?一個聳肩的表情包,在這個問題上,她愛莫能助。

    寧簌也沒指望陳散能夠給她一個答案,只是心中堵塞的情緒需要?傾訴,只是需要?一個推動她邁出?一步的力量。跟陳散聊了?幾句,她的心情松快了?不少。只是盤桓在心中的沖動沒有徹底消散,她朝著書房看了?好幾眼,慢慢地思索以后的事。

    發呆的時間并不漫長,小貓咪的叫聲將?寧簌從神游的狀態喚醒。

    她凝視著眼前兩只長相極其相似的小貓,又想起殷楚玉送她的禮物。她回到了?房間中,唇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了?微笑。她輕輕地撫摸著玉雕,片刻后找了?個極好的角度拍照。

    幾分鐘后,寧簌走?出?房間,坐在沙發上編輯內容發朋友圈,可刪刪改改,索性去掉了?所有文字,只留下二真一假三張貓圖。

    在工作后懶病發作,朋友圈很少有動態,就連過生日,也是從陳散的朋友圈里找到她們的熱鬧。

    沒多久,屏幕上就多了?紅點點。

    陳散點了?個贊,只說了?兩個字:“漂亮。”

    接著的是霍桐回復的消息:“是姐姐家?的小貓嗎?很可愛。”

    寧簌的視線往下掃動,在看到張奕霖的回復時候,目光微微一凝。

    “怪不得要?提早回去呢,果然是有人在等。”

    緊跟著,是李蘅復制的張奕霖的話。

    寧簌抿唇,張奕霖這是什么意思?從貓片中還能看出?什么訊息嗎?

    在寧簌心神不寧的時候,陳散發來消息:“李蘅和嚴昭和分手了?,李蘅跟張奕霖快在一起了?。”

    寧簌:“……”那“三角戀”維持不住歲月靜好,在群里鬧了?一通散群后,她就沒關注那三個人的動向了?。她看了?陳散的話有種隔世的恍惚感,可實際上也就過了?一天?而已!陳散在那唏噓嘆氣,寧簌愣了?一會兒,回神問:“你不是說不管了?嗎?”

    陳散很無奈:“局是我?組的,嚴昭和來找我?哭訴,我?總不能當不知情吧,還是有點愧疚的。”頓了?頓,她又發消息,“簌寶,你別煩惱,跟你沒關系哦。”

    寧簌垂著眼睫,她沒煩惱。

    自己的事兒都是一團毛線球呢,哪有閑工夫管其它?人的?

    那頭跟李蘅分手的時候,嚴昭和將?李蘅掃地出?門,而李蘅也不愁沒住的地方,離開嚴昭和的家?中,就搬到了?好朋友張奕霖家?中,雖然沒有“官宣”,可這舉措也相差無幾了?。

    “小貓玉雕真不錯。”李蘅在刷完朋友圈后,對著低頭玩手機的張奕霖感慨。

    “我?們買不起。”張奕霖瞥了?李蘅一眼。

    “那寧簌——”李蘅開口。

    “她自己沒錢,但是家?里有吧。”張奕霖漫不經心地開口,“況且未必是自己買的。”

    李蘅對錢不錢的不感興趣,但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一下子就來勁了?,扭頭看著張奕霖:“怎么說?”

    張奕霖:“昨晚的煙花和無人機表演你記得吧?”

    李蘅點頭:“視覺盛宴。”

    張奕霖:“我?在天?心湖營地工作的一個朋友說是某位大小姐替一位姓寧的女?士籌備的。”

    “啊?”李蘅呆了?呆,完全沒想到這種可能。她盯著張奕霖:“好端端地怎么問這個?而且姓寧,也不一定是寧簌吧?”她都沒怎么見過寧簌跟那些人一起玩,都不是一個圈子的。

    張奕霖撇開眼,藏住自己的小心思。她沒回答李蘅的第一個問題,而是分析說:“寧簌退場早。”

    李蘅一臉理所當然:“第二天?要?上班啊。”

    張奕霖呵呵一笑:“你們玩的時候會在意第二天?工作的事情嗎?通宵也不是沒可能。”看李蘅噤聲不語,她又說,“霍桐后面?說了?,寧簌不是自己打車回去的,而是朋友接的。這個朋友是誰?你自己掂量著吧。”

    李蘅還想再問,但張奕霖的手機震動起來了?,她朝著李蘅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起身到陽臺接電話。十分鐘,她滿臉喜色,沖著李蘅得意一笑道:“我?跟梁導那邊搭上線了?!”她是科班出?身的,但沒有門路只能當個小網紅,可她并不愿意止步于此。

    李蘅說了?聲“恭喜”,沒再接話題,她對張奕霖的事兒興致缺缺-

    寧簌不知道那兩位對她的事情感興趣,在聚精會神地刷完兩部電影后,看了?眼時機,發現三個小時眨眼就過去了?。

    她洗了?個澡,往常這個時候該躺進被?窩準備睡覺了?,可擔憂著殷楚玉的“生存問題”,她內心深處很是躊躇。視線朝著沒什么動靜的書房覷,握著遙控器的手已經打開了?第三部影片,可她沒心思看了?。

    貓在沙發上滾動著伸懶腰,寧簌也掩著唇打呵欠。養成的早睡好習慣在固定的點提醒著她身體的疲憊,困乏如漸漸上漲的春水,不知不覺中將?她整個人淹沒。

    寧簌迷迷糊糊睜眼,是聽見有人在叫她。

    似乎有一只溫柔的手落在她的面?頰上,沿著眉梢輕輕往下滑,最后如羽毛般在唇畔拂動。

    “喵~”大小姐踩著寧簌,揚起的長毛尾巴掃過,險些滑入寧簌口中。

    寧簌打了?個噴嚏,嚇得大小姐飛快地逃離,睜圓一雙鴛鴦眼氣鼓鼓地瞪她。

    殷楚玉抽了?一張紙遞給寧簌,淡淡地問:“怎么還沒睡?”

    寧簌:“……睡了?。”只是在沙發上而已。

    她仰起頭,睡眼惺忪地凝視著殷楚玉,又問:“你忙完了?嗎?”

    殷楚玉的回答模棱兩可:“差不多了?。”

    寧簌又問:“不困?”

    殷楚玉輕聲道:“嗯。”以前失眠了?大半個月,可與其煩惱,不如找點事情消磨那孤寂而又寡淡的光陰。事實證明,沒什么不能改變的,包括作息。以往的習慣推翻了?,也沒帶來什么不適應,她很快就將?變數當成了?新的常態。

    聊了?兩句,寧簌也精神了?一些。在理智沒有完全復蘇的時刻,潛藏著的情緒會活躍起來。只要?不去思考,就沒有瞻前顧后的優柔寡斷,她仰靠在沙發上,姿態神色都很放松:“有點稀奇。”

    “是嗎?”殷楚玉注視著她,溫聲道,“看習慣了?就好。”

    寧簌:“一定要?習慣嗎?”

    “也不一定?”殷楚玉沉吟片刻,又說,“可以看不到。譬如此刻,你該在夢中了?。”

    “去睡覺吧。寧簌,晚安。”

    入耳的聲音很溫柔。

    拆卸了?過去與此刻的高墻,模糊了?夢境與真實間的界限。

    寧簌惺忪的目光落在殷楚玉的身上,以為她要?回到書房,她忽地伸手拽住了?殷楚玉。

    不久前醞釀的念頭得到過助力,如今又被?殷楚玉的態度推了?一把,終于像破土的種子般,舒展了?細嫩卻擁有旺盛生命力的翠芽。

    寧簌問:“需要?我?陪你睡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得殷楚玉猝不及防。

    她失神地望著寧簌,漆黑的眸色如濃墨。

    燈光下,冷白的膚色漸漸攀上一抹薄紅。

    思緒向著幽沉不見底的黑洞中沉墜。

    寧簌遏著殷楚玉的手腕,沒有絲毫放松。她笑了?笑,又誠摯地說:“我?覺得我?應該替你做些什么。”

    殷楚玉一點點回過神,她直視寧簌,不動聲色:“你想做什么?”

    她們的對話不對勁,主客置換了?。

    寧簌的思維打了?個結,好一會兒才?說:“不是我?想,是你想。”

    殷楚玉啞然失笑。

    以前她覺得,可以陪著寧簌沉淪迷夢、沉溺幻想,也可以目送清醒的寧簌離開。

    但這樣?……真的好嗎?難道她跟關和璧真的沒有本質區別?

    再說了?,寧簌知道她在講什么嗎?就算真的要?修改她們的協議,也該在她們都思維清醒的情況下進行不是嗎?

    殷楚玉吐了?一口濁氣,她捋開寧簌的手,順勢在沙發上坐下,拿起手機,點進錄音界面?。

    寧簌蹙眉,追著殷楚玉問:“你在擔心我?不守規矩嗎?”

    “不是。”殷楚玉搖頭,她跟寧簌說,“你再說一次,我?剛才?沒聽清。”

    第32章 032

    殷楚玉的要求讓寧簌有些困惑。

    她睡眼惺忪地凝視著殷楚玉, 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殷楚玉還被那股奇異的力量裹挾著,她蒙受殷楚玉恩惠,于情于理都該將她拉拽出?來不是嗎?

    于是, 寧簌在殷楚玉灼灼的視線下,懷揣著一點惴惴不安, 道:“你需要我跟你一起?睡么?”她抬眸, 眼神霧蒙蒙的。

    殷楚玉關?掉錄音,她朝著寧簌揚眉,展顏一笑, 溫柔而又堅定?地拒絕:“不行呢, 寧簌。”

    她不知道寧簌這么問的緣由, 可明天或者后天,總有機會問明白的。在她明白寧簌在想什么前,她依然會守住界限。

    寧簌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為什么?”前妻姐這么能忍的嗎?也是, 先前被?電擊了她也是一聲不吭地忍住,如果自己不找上門,她可能永遠都不會聯系自己。

    “因為不早了。”殷楚玉望著呆呆愣愣的寧簌,張開手抱了抱她,附在她耳畔道, “去睡覺吧, 簌簌。”

    她去書房關?了電腦,也準備入夢了。

    夜里的夢境迷離惝恍, 眼前的景色如疾馳的列車窗外之?景,快速切轉, 只余下無數花花綠綠的線條。

    寧簌的夢豐富多彩, 可那些畫面在將醒未醒的時刻漸漸消融,最后變成了一道坐在湖邊長椅上的人影, 留下一片孤寂和清絕。水上的白鷺點開漣漪,青萍在碧綠的水中蕩漾不已。淡金色的日光破開浮云,從樹隙間落下,在殷楚玉一抬眸時,與她唇角微微揚起?的笑容一道,讓那份冷寂消融殆盡。

    在夢里隔著光陰與殷楚玉對視,寧簌邁著腳步向前走,她越是靠近殷楚玉,那游離于塵世?之?外的清絕就越少,而殷楚玉在她的眼中也變得越真切。

    寧簌朝著殷楚玉伸手,可抓了空。

    鬧鐘的鈴聲像是一把無形的劍,將眼前的夢幻泡影戳破。

    寧簌握住拳,錘了一下床,在“即將觸碰到?殷楚玉”的遺憾中,神思漸漸地回籠。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前妻姐在她夢中出?現的頻率是不是高了些?

    她還夢見什么來著?對了,她還夢到?了自己鼓起?勇氣邀請前妻姐一起?睡覺。

    連夢里都在擔憂嗎?她該找殷楚玉問一問嗎?寧簌胡思亂想著。

    她已經不會為了一個夢尷尬到?無地自容了。

    反正沒有人知道。

    況且,這個夢已足夠純情。

    寧簌洗漱完的時候,毫不意外地見到?了鍛煉出?來的殷楚玉。

    她瞥了眼殷楚玉,壓住一些不合時宜的浮想,她問:“這么早嗎?”

    殷楚玉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她凝視著寧簌,沒從她的臉色上看出?什么異樣。

    是沒有想起?來嗎?還是當作了一場夢嗎?或者是故意避而不答,想將一切都當作未發生?畢竟沖動帶來的,絕大多數是后悔。

    寧簌被?殷楚玉幽幽的視線看得心?中發沉,怎么有種做了什么壞事的錯覺?殷楚玉為什么要這樣看她?難道她們的夢境真的是相通的嗎?可有時候主動的也不是她吧?

    殷楚玉扯了扯嘴角:“不早了。”

    寧簌:“……”看了眼時間,已經七點半,的確是不大早了。到?了公?司吃個早飯又要開始倒數下班時間了。“你今天要出?門嗎?”寧簌又問。

    殷楚玉沒對她的廢話發表什么刻薄的意見,而是很溫和地回答:“不出?去。”

    寧簌“哦”一聲,心?中竊喜。

    殷楚玉深深地望著寧簌,又說:“早點回來。”

    寧簌點頭?。

    幾秒鐘后,才反應過來,她還能早到?哪里去。她在工作日很少有出?去玩的時候。殷楚玉為什么要這樣說?寧簌想不出?緣由。她也沒有為難自己,只攜著這句關?懷給她帶來的滿腔興奮,元氣十足地出?了門。

    地鐵依舊擁擠,每個人的神色都很淡然,像是早已經習慣了當夾心?餅干。

    寧簌也很熟練摸出?了手機,給陳散發了一條消息:“她關?心?我誒,讓我下班不要在外面逗留,早點回去。”

    陳散:“。”

    這一天的寧簌并沒有清閑多少,主編才提了可能出?差的事情,過了一晚,就將“可能”給抹去了,時間定?在了六月三?日。參加學?術研討會當然是有目的的,一方面接觸學?科的前沿,一方面拉人脈,方便以后組稿。

    在主編用?上了“務必”“一定?”等詞匯的時候,寧簌的壓力有億點點大。她們這次想約稿的是某高校的教授,主攻女性文學?這塊,想要拿到?她書稿的人很多,得跟不少姐妹出?版社競爭,其中還有些跟教授合作過幾次的大社。

    寧簌通過高校的官網了解項目的進展,又為編輯、出?版進度、裝幀以及宣傳方式等做了個粗略的大綱,理清楚思路后,倒是神清氣爽不少,那點兒壓力逐漸地消失。她少有地沒在工位上劃水,等到?忙完的時候,辦公?室里空了一半。

    往常這個時間點,她已經到?家了。

    寧簌摸出?手機,殷楚玉沒有催促她。

    但念及出?門前的那句話,寧簌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跟殷楚玉解釋一兩句,省得在她心?中落下壞印象。

    失約這種事,是殷楚玉難以忍受的,她不想去踩雷。

    寧簌:“抱歉,加班了,有點晚。”

    殷楚玉秒回:“想吃什么?”

    寧簌思考了一會兒,發了個貓貓探頭?的表情包:“甜食?”她的腦力消耗多,急需補充能量。如果殷楚玉不吃的話,她就在外頭?買了帶回去。

    可殷楚玉很好說話:“好。”

    這讓寧簌不免想起?以前顧忌著殷楚玉沒帶回家的零食——受的罪大發了。

    五月底的時候,東部地區天黑得還是早。

    高樓大廈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燈。

    在小區門口?看不到?殷楚玉的家,可人的腦子很能聯想,璀璨明亮的燈光在幻想中蒙著一層朦朧的暖色調,勾勒著沙發上的身影。

    寧簌的腳步輕快,沒有往常加班時候的咒天罵地,只剩下一個念頭?:有人在等我回家。

    殷楚玉沒在書房,她坐在客廳,心?不在焉地看著電影。兩只小貓在沙發上踩來踩去,沒幾分?鐘就打上一架。殷楚玉總是趁著小貓鬧騰的時去看時間。

    在小貓咚一聲翻滾到?地上的時候,玄關?處傳出?了動靜,瞬間讓小貓警覺起?來。

    殷楚玉支起?身,抬眸凝視著屏幕上變幻莫測的光影。

    直到?聽見寧簌說一聲“我回來”后,才轉眸看她。

    “在為出?差的事情做準備,寫策劃案,沒注意時間。”寧簌說。

    “出?差時間確定?了嗎?”殷楚玉問。

    “嗯,六月三?號。”寧簌點了點頭?,將包和外套掛起?,她對上殷楚玉的視線,心?跳漏了一拍,沒偏了偏頭?,用?調侃的語氣問出?了聲,“在等我啊?”

    “對。”殷楚玉的坦誠反倒讓寧簌無話可說。

    只是殷楚玉沒讓話題落在地上,她站起?身道:“甜點到?了,你先吃吧,吃完我有事跟你說。”

    寧簌的心?一沉,她看了眼殷楚玉的神色,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尋蛛絲馬跡,可殷楚玉臉上沒什么情緒,冷淡的、漠然的。燈光不是她所希冀的暖色調,而是一種過于熾烈的光明——而這樣的光線,無異于黑暗。

    為什么要先吃?難道怕她等會兒吃不下了?所以是斷頭?飯?哦,也不至于。如果真是壞事,殷楚玉根本用?不著問她吃什么。

    殷楚玉看了眼像根釘子鉚在原地的寧簌,奇怪道:“你不餓嗎?”

    寧簌意會,她揚眉,語調輕快:“來了。”

    一定?是殷楚玉餓了。

    寧簌不太喜歡過于甜膩的味道,不過殷楚玉挑的甜點恰到?好處,微微的澀沖淡了那股膩味。寧簌拿著小叉子奮斗,片刻后才仰頭?看著抱臂而立的殷楚玉問:“你不吃嗎?”

    殷楚玉:“我吃了。”

    寧簌:“……”好的,是她想太多了。

    殷楚玉垂著眼睫望向甜點,雖然對它們沒多大興趣,可也沒有離開餐桌。

    她觀察著寧簌的一舉一動,在她放下叉子的時候,抽了紙巾遞給她。

    寧簌眉頭?微蹙。

    前妻姐殷勤周到?的“服務”讓她心?中莫名?發慌。

    就算不是什么壞事,可也不見得是好事。

    “你——”寧簌試探性地開口?,可摸不著頭?腦,才張嘴就又啞火。

    “你還記得昨晚的事情嗎?”殷楚玉淡淡地詢問。

    “昨晚?”寧簌回憶了一會兒,沒想出?所以然來,她納悶道,“最近有什么新聞嗎?”

    殷楚玉垂著眼睫,心?想著果然如此。

    她沒再說話,等著寧簌將桌面上的垃圾收拾了,才緩緩說:“你昨晚在沙發上睡著了。”

    “啊?”寧簌一愣,她有嗎?這就是殷楚玉要說的事情嗎?難道沙發上不能睡人?以前殷楚玉沒有這個怪癖啊?還是她打呼了?說夢話了?“我下次會注意的。”寧簌露出?一抹歉疚的笑容,避開殷楚玉的視線,瞪了沙發一眼。

    “那這次呢?”殷楚玉不放過寧簌。

    寧簌眼睛睜得更圓了。

    難道她睡沙發上一會兒,還要彌補嗎?可要怎么做才能算彌補呢?

    “那……”寧簌對上殷楚玉那雙漆黑幽沉的眼,雙唇翕動著,“我給沙發磕一個?”

    大膽沙發,誰允許它變成床了!這是僭越。

    殷楚玉:“?”

    她懶得去理解寧簌奇怪的話,拿出?手機找到?錄音,輕松一點。

    “你需要我跟你一起?睡么”循環播放,在客廳里回蕩不已。

    寧簌露出?一副被?雷劈了的神色,心?中浮現的不好預感成了真。

    這是她說的話嗎?假的吧?Ai合成的吧?前妻姐還會開這樣的玩笑嗎?

    哈哈,原來那不是夢啊!她真的有勇氣問殷楚玉呢,她現在很有出?息了。寧簌干巴巴地笑了一聲后,面上的笑意瞬間抽空,她僵著一張臉,像是一個中樞系統短暫下線的故障機器人。

    殷楚玉偏著頭?,沒有放過想從人世?間逃離的寧簌,她追問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寧簌心?虛腿軟。

    難怪殷楚玉要她先吃飽。

    不吃就沒力氣解釋了。

    “就是、就是——”寧簌的眼神左右閃躲,她沒敢看殷楚玉的神色,憋到?面通紅,才可憐巴巴地擠出?幾句話來,“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大好,還經常熬夜,是不是夢里那東西……它、它又在作祟了?”

    殷楚玉蹙眉,納悶道:“……我有精神不濟嗎?”

    寧簌仔細打量殷楚玉。

    前妻姐,神清氣閑。

    而她,雖然不至于蓬頭?垢面,但距豐神異彩也相去甚遠。

    活脫脫一條被?磋磨的社畜。

    誰有病不是一目了然的嗎?

    好吧,她想得可能真的有億點點多了,可前妻姐就沒有問題嗎?她好端端地干嘛熬夜呢?寧簌給自己洗腦,又暗搓搓地在心?中倒打一耙。

    寧簌抬起?手扇了扇風,五月的夜怎么也這么憋悶:“我可以解釋的。”

    看她的眼神,純潔、誠懇又真摯,哪有什么不懷好意的色心?。

    第33章 033

    兩?分鐘后。

    寧簌坐在沙發上, 屁股扭動著,像是沙發著了火。

    殷楚玉倒了杯紅酒,坐在寧簌的對面?, 打開了舒緩輕柔的音樂,只是音量不大, 不至于壓過寧簌的解釋聲。

    寧簌豎起耳朵仔細聽?, 她辨認不出曲調,但至少不是讓她直接皈依的宗教?音樂。

    “你的習慣變了,我以為你是做噩夢不敢繼續睡了。”寧簌吐出一口濁氣, 她雙手壓在膝蓋上, 垂著眼睫, 將“老實”兩個字貫徹到底。斟酌一會兒,她又?說,“你也知?道, 在我們身上發生的事情很離奇,所以我想的有一點點多。”

    腦洞大一點、思維跳躍點怎么了,她沒變成精神病已經是她的本事了。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做噩夢?”殷楚玉瞥了寧簌一眼,淡淡道,“你做噩夢了?”

    寧簌擰著眉, 不好回答殷楚玉這句話。如果?殷楚玉是跟著她的“噩夢”定義而走, 那她夢境里出現的迷離惝恍的畫面?,與“噩”相差十萬八千里吧。唯一的壞處, 就是不好多回味。寧簌的耳畔飛起一抹薄紅,她開始認慫, 沒敢看殷楚玉的神色, 訥訥道:“沒有。”

    “我還以為你——”殷楚玉停頓片刻,語氣變得微妙起來, “推己?及人?呢。”

    寧簌恍惚,她揉了揉臉頰:“總之?都是夢的錯。”

    “但你仍舊沒有解釋清楚。”殷楚玉對寧簌試圖結束話題的“總結陳詞”表達了很委婉的拒絕,她還沒打算就此終止,她凝視著寧簌說,“或許你應該將夢境描述清楚?”

    寧簌:“……”她要怎么描述?她還是要點臉的。想要在這一刻發揮秒睡的本領,不是說吃飽了就會想睡覺嗎?可不管寧簌怎么暗示自己?,她的神思都無比清醒,那句“你需要我陪你睡覺嗎”簡化成了“要一起睡嗎”在腦子里鐺鐺作響,震得她全身細胞都在打顫。

    她怎么就那么勇呢?不過殷楚玉的反應也很離譜吧?她為什么會錄音啊?殷楚玉身上到底有多少驚喜是她不知?道的?難道她們?是一對臥龍鳳雛?

    殷楚玉又?說:“想不起來了嗎?”

    寧簌眼皮子一跳,抓住這個臺階,趕忙爬了下去?。想象中的她拿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蠻橫,實際上聲音細如懸絲,訥訥說:“是的,不記得了。”

    殷楚玉狀若無意地問:“夢境要你重新定義同居?如果?那神異的事情當真在我們?的身上發生,你會怎么做呢?”

    寧簌的心一下子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攫緊,她抬起頭對上殷楚玉那雙點漆般的眼,抿了抿唇角。

    她能怎么做呢?這難道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嗎?如果?殷楚玉不拒絕的話——她很有可能爬上殷楚玉的床吧?反正她們?倆之?間要做到純潔的蓋被同眠,簡直小菜一碟。

    往事跟怨氣掛了鉤。

    寧簌游離的思緒一下子將那深藏在過往的、因大被同眠而生出的幽怨給掏了出來。

    是前妻姐不解風情還是她技術不到家??

    或者是她自己?處在一種幻想與現實的拉鋸戰中?

    但她沒法直接問殷楚玉,殷楚玉的問題她也不好回答,最好的辦法就是顧左而言它。

    靈光一閃的寧簌主動轉移話題,她輕輕問:“你為什么失眠呀?是壓力?太大嗎?”

    可不應該啊,她云淡風輕的前妻姐不是修到萬事不執著的程度了么?壓力?從哪里來?

    寧簌那張臉就不太會藏情緒,至少在殷楚玉跟前如此。她抱著雙臂望著寧簌,淡淡道:“我不能有壓力?嗎?”

    從寧簌的神色里,她不免想到一年前梁成君問她的話:你明明什么都有了,為什么還要塌在一種虛無里。

    她在別人?眼中是光鮮的,是沒有憂慮的,甚至是無堅不摧的。

    不是她本來模樣,而是她人?認為她應該這樣。

    梁成君看她不是她。

    其實寧簌看她也不是她。

    她早就知?道了這點。

    殷楚玉驀地被針扎了一下,心跳都微微凝滯。

    “我不是這個意思。”讓人?討厭的反問句能讓寧簌起一身反骨,可面?對殷楚玉的時候,她仍舊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她想要靠殷楚玉近一點,可茶幾擋住了她的去?路,像是一條無法跨越的長河。

    寧簌無比地期望兩?只貓跳到殷楚玉的身上,這樣她能借著捉貓之?便,不動聲色挪到殷楚玉身旁。可惜小貓不解人?意,在貓爬架上懶洋洋地窩著,晃悠著尾巴嘲笑著她的緊張。

    “有哪些壓力?啊?工作上的嗎?有什么困擾嗎?我能幫你嗎?”寧簌聲音不高?,只要說出一個字,她就脫離啞巴行列,余下的話排著隊,從喉嚨中擠出。

    殷楚玉笑了一聲:“現在沒有。”

    寧簌:“……那以前的?”

    殷楚玉瞥了寧簌一眼沒說話。

    寧簌嘆了一口氣:“習慣都變了啊。”這得多大的壓力?啊?還好沒有發愁到脫發。

    她又?問:“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好奇心在作祟,抑制不住的關懷也如浪潮般涌出。殷楚玉的態度像是橫在寧簌跟前的尺度,她小心翼翼地在邊緣試探,可一不小心就會越過界限。

    話出口的瞬間,寧簌意識到自己?的過界。

    她竟然癡心妄想要跟前妻姐談心。

    壓在膝蓋上的手指攥緊,收成了拳。

    可沒等尷尬和失落在寧簌的胸腔中蔓延,殷楚玉就給了她反饋,還不是冷嘲譏諷。

    “一年前。”

    寧簌仿佛被重錘敲擊,耳畔回蕩著咚隆的悶響。

    她沒法脫離情緒的汪洋,如果?殷楚玉維持著冷淡的態度不理會她,她大概會有億點傷心。

    現在殷楚玉坦白了,她還是有億點的難過。

    一年前,那不是她們?分手的時候嗎?她一個人?在傷心午夜吱哇亂叫時,她這六根清凈、斷情絕欲的前妻姐難道跟她一樣沉浸在失落的海洋嗎?

    寧簌呆滯地看著殷楚玉,幾秒后,才問:“因為我?”

    殷楚玉的眼神更?深沉了。

    寧簌的眼睫顫動著,生怕從殷楚玉口中跳出一句“你為什么要這么認為”。

    可就算是委宛的版本也足以殺死她所有鼓動的情緒和膽氣。

    殷楚玉說:“不是。”

    寧簌反應遲鈍,眨了眨眼,木然地“哦”一聲,心臟被情緒撐得要爆炸,臉上火辣辣得疼。

    是吧,她就是在自作多情!

    殷楚玉又?補充了一句:“不全是。”

    快要凍結成冰的心里燃燒起了一小簇的火苗,回神的寧簌終于?從百味雜陳的情緒里判斷出一味——竊喜。

    可又?不僅僅是竊喜。

    殷楚玉:“那時家?里還有點事。”臨近畢業,殷之?鑒和關儀又?吵了起來,轟轟烈烈的,距離離婚就差那么一步了。至于?關和璧,她跟云無心在恨海情天里纏綿不已,她一個人?要面?對三個,不,四個人?的情緒轟炸,怎么可能維持心情平靜?

    至于?她跟寧簌——其實也是一團糟。

    寧簌逐漸地認識到她所眷戀、追逐的只是一種空幻。

    沒有辦法踏入現實的話,那就只能夠一拍兩?散,至少還能留點體面?。

    寧簌張了張嘴,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她看著殷楚玉發呆。

    在分開的時間里,她偶爾也會想起跟殷楚玉的過往。但誰能復刻過去?呢?總有無數的細節被有意無意地遺忘,然后回憶就被加工成了自己?最希望見到的樣子,把自己?都給欺騙過去?。

    聽?殷楚玉輕描淡寫地提起往事,她封存的記憶終于?被撬動些許。似乎那段時間,殷楚玉的確情緒不好。有的音樂是她幫忙的,所以她能記住旋律,知?道曲子的名字。是要清心寡欲嗎?不對,是為了陶冶情操壓制憂郁不安的情緒。

    是殷楚玉要出家??

    還是她覺得殷楚玉該出家??

    “我——”寧簌想說話,但“讓你傷心了嗎”還沒有說出來,殷楚玉又?笑了一聲,打斷了她。

    殷楚玉:“都是過去?的事了,不用在意。”

    寧簌:“……”她咬了咬下唇,要真的過去?了就不會再提起,她能不在意嗎?可除了在意,還能做什么?內心深處的煩躁騰升起,到處甩鍋的壞毛病即將發作。她氣鼓鼓的,惱殷楚玉,更?煩自己?。在視線落在茶幾上時,她冷不丁發現,高?腳杯已經空了。

    殷楚玉在寧簌的懊惱和沉默中起身,隨著她身影在書?房中消失,早已經偏離最初的話題也戛然而止。她將那短暫的錄音導到了電腦中,存在一個未命名的文件夾里,視線在里頭存了一年多的視頻上停頓片刻,又?緩緩地挪走。

    她撫了撫太陽穴,背靠著書?桌玩手機。

    關和璧、梁成君她們?發來的東西一概不理。

    視線倒是在云無心的消息上停頓片刻。

    “聽?說你也步上了關和璧的后塵,在跟前任做恨。”

    殷楚玉吸氣,想將手機丟出去?。

    她忍了忍,回復:“沒有。”

    一分鐘后,她又?問:“你怎么知?道的?”

    云無心:“所以有還是沒有呢?”

    殷楚玉:“……”她知?道答案了,關和璧她們?不可能知?曉她的近況,唯一知?道寧簌跟她有往來的只剩下她的家?庭醫生時想。這位人?不如名,一直不知?道什么叫“識相”。

    殷楚玉:“什么后塵,關和璧什么時候變成你前任了?她不是都沒當過現任嗎?”

    云無心:“剛剛。還有,你別轉移話題。你想跟前任復合?”

    云無心:“我給你推薦的心理學書?籍你都看完了嗎?不要當啞巴裝高?手,也不要太極端。我真怕你跟關和璧一樣變態,到時候連女朋友都找不到。”

    殷楚玉不想看云無心絮叨,將手機丟到一邊。

    云無心和關和璧不是半斤八兩?嗎?她怎么好意思說關和璧?

    可云無心的話在她的心中回蕩。她又?想起寧簌半醉半醒時的呢喃。

    寧簌想要一個擁抱,她其實并沒有任何抗拒。

    她們?的距離到底算近還是遠呢?

    客廳里。

    寧簌雙目無神地躺在沙發上。

    甜點帶來的愉悅沒能持續太久,只留下苦味在身心回蕩。

    不知?道嘆了多少氣,她拿起手機。

    “跟前任復合的可能性?高?嗎?”

    “復合后走到最后的概率有多少?”

    高?達百分之?八十的復合概率讓寧簌揚起唇角,但百分之?三的幸福概率讓她的心又?跌到深淵。

    沒有各種靠譜數據做支撐,沒有控制變量進行調查,這個數據,是假的!

    寧簌咬牙切齒地點了個“踩”。

    “有沒有大眾占卜推一推。”寧簌戳開與陳散對話框,尋求狗頭軍師的幫助。

    “有。”陳散回復很快。

    沒一會兒,陳散就推送了一張名片。

    寧簌盯著手機,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這不是殷楚玉嗎?!

    寧簌發送一個怒火表情包:“我還沒眼瞎。”

    陳散慢悠悠回復:“包治百病的。”

    第34章 034

    世界的盡頭是玄學。

    可迷途的羔羊最終放棄了找尋玄學的指引, 而是大?罵好友的?缺德!

    陳散:“在你準備占卜的?時候就已經充分暴露了你的內心,我看你也別找什么玄學指引了,都跟前妻姐同居了還來這套呢?是不?是有點晚了?如果是我的話, 早已經親上嘴了。”

    寧簌氣?哼哼的?,回復兩個字:“你寡!”

    道理她都懂, 但是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一次失敗的?教訓讓她變得瞻前顧后?不?是理所當?然嗎?她自己?傷心倒是無所謂了, 可要是再度刺傷殷楚玉那怎么辦?將人拖進漩渦中,又殘忍地?離開嗎?

    陳散:“你也沒有脫離單身狗行列!你還為情所困,不?如我自由身來得瀟灑。”互相傷害嘛, 陳散還是擅長的?, 不?過?鬧了一通后?, 又回歸正題,“你找了個扯淡的?理由,向殷楚玉發出同居邀請, 她離奇地?同意?了。”

    “你在外頭玩得醉生夢死,她強行扭轉規律的?生活不?遠萬里來接你。”

    “她送你生日禮物。”

    “她養貓養你。”

    “如果這些不?是你的?臆想而是客觀存在,那么你前妻姐給?出訊號夠明顯的?吧?如果沒想著復合,那在第一步時,要么報警, 要么就上論壇掛奇葩前妻妹了。”

    ……

    寧簌:“哪有你說得那么夸張?第一、那不?是扯淡;第二、她本來就沒睡, 順道來的?,而且我沒醉生夢死;第三、養一只是養, 養三只也是養。”

    陳散:“。”就這么承認了自己?是第三只嗎?

    陳散:“簌寶,請問你在怕什么?”

    寧簌嘴硬:“誰怕了, 我這是考慮得周全。”

    陳散:“那您繼續考慮?”

    寧簌:“ 我只是分不?清, 現在的?我跟過?去的?我有什么不?同?現在的?喜歡跟過?去的?喜歡有什么不?同?愛是什么呢?”

    陳散:“你問一個孤家寡人合適嗎?不?過?我可以給?你復制粘貼一些網上來的?答案。比如,‘愛是在沒有問題時的?答案’, 所以,放棄你的?腦子吧。”

    寧簌:“?”這句話是這樣理解的?嗎?

    幾?分鐘后?,寧簌又回復:“我明白了。”

    陳散并不?明白寧簌明白了什么,她聳了聳肩,接了個來自嚴昭和的?電話后?,又馬不?停蹄地?出門去安撫另一個情場失智的?人-

    另一邊,思考到入神,就很容易進入一種旁若無人的?高深境界。寧簌抱著抱枕,在沙發上扭來扭去。等殷楚玉從書房中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沙發上橫著的?一“條”人。嗤一聲輕笑在安靜的?客廳里響起,寧簌瞬間?回神,將姿勢一換,假裝剛才潦草而隨便的?人不?是自己?。她悄悄拿眼神去看殷楚玉,卻見她拿了逗貓棒在跟小貓玩游戲。

    她可氣?又可愛的?前妻姐在她的?心湖扔了個炸.彈,引來了驚濤拍岸,可她自己?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嗎?

    壓力不?會?消失,但會?轉移,所以只能是她呆滯地?承受一切嗎?

    氣?死人。

    寧簌在心里大?叫。

    她撐著下巴瞪殷楚玉,可眼神逐漸地?變得柔和,悶氣?也在無聲中變成了百轉千回的?“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惆悵。

    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巫山神女仍舊是殷楚玉。

    在逗貓棒遞到手中的?時候,寧簌還在搜腸刮肚、反復咀嚼著此?情可待成追憶一類的?悵惘詩句。近在咫尺的?面容,讓寧簌心跳漏了一拍,等殷楚玉手指無意?間?拂過?她的?手背時,更是一陣莫名的?顫栗。緋云攀升,連耳垂耳廓都不?放過?,生怕別人看不?出來。

    她還在哀嚎著自己?莫名其妙提升的?敏感度,兩只小貓已經等得不?耐煩,自發地?追逐著逗貓棒上的?羽毛。為了藏住自己?的?大?紅臉,懶洋洋的?寧簌選擇了起身,懷揣著遲早買個能讓小貓自娛自樂逗貓棒的?想法?,開始機械地?運動著自己?的?手臂。

    運動廢人的?無能在逗貓一事上展現得淋漓盡致,沒過?多久,寧簌就再度敗北。

    她曾經幻想過?跟殷楚玉的?未來,養兩只毛茸茸,在周末的?午后?、在工作日的?黃昏,在無數個相依偎的?空暇,讓愛意?像充滿蟬鳴的?夏日那樣漫長。

    可現在她卻被小小的?逗貓活動擊垮。

    “手酸了?”殷楚玉睨了眼坐到自己?身側不?遠處的?寧簌。

    寧簌“嗯”了一聲。

    “可你那天在射箭館里,不?還是體能不?錯嗎?”殷楚玉漫不?經心道,陳散的?朋友圈里一堆各種角度的?照片,那在其它角落里呢?當?陳散和寧簌一起入鏡時,又是誰滿懷熱忱地?將片段光陰留下呢?

    寧簌無話可說。

    任何狡辯都會?將她推到一個百口難辯的?困境里。

    她在心目中重新勾勒殷楚玉的?形象,此?時此?刻,她用力地?加上一條“翻舊賬”。

    “可能是那天的?疲勞還沒有散去吧。”殷楚玉又輕描淡寫地?給?出臺階。

    寧簌忙捏了捏手臂,用行動來認可殷楚玉的?話語。

    她的?手怪酸的?,如果依照夢境的?發展,已經享受到殷楚玉的?按摩了吧?

    殷楚玉淡淡開口:“手。”

    寧簌一愣,瞪圓了眼睛,又驚又喜地?看著殷楚玉,夢游似的?朝著她伸出了手。

    殷楚玉意?味深長地?覷了寧簌一眼,慢悠悠地?說完未盡的?話:“還是得好好養。”

    寧簌:“……”請問她的?腦子在想什么呢?為什么就不?受控制呢?是誰對她下蠱了?

    殷楚玉很貼心,沒讓寧簌尷尬。她眼疾手快地?抱起路過?的?道德經,不?由分說地?塞到了寧簌的?懷中,讓她伸手的?憨瓜動作變成順理成章的?接“貓”動作。

    這該死的?周到,這可惡的?“默契”,抱著貓仰靠在沙發上的?寧簌腦子中嗡嗡響。

    薄紅的?面色上了釉的?瓷器,如緋云下的?桃花林。

    在滿懷羞憤和懊惱中,寧簌清晰地?聽?到了一聲來自于殷楚玉的?輕笑——忍俊不?禁的?笑。

    前妻姐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

    道德經顯然不?給?暗自咬牙的?寧簌臉面,輕輕松松地?從她的?懷中跳了出來,只是沒來得及收好的?爪子在寧簌的?手背留下一道細微的?抓痕,泛著點白,涌了點紅。

    寧簌嘶了一聲。

    殷楚玉眉頭微蹙,第一時間?湊近,拉過?了寧簌的?右手。

    破皮地?方沒芝麻大?,沒見血。

    “抱歉。”殷楚玉抿著唇,心中浮現一抹懊惱。

    寧簌心跳的?速度很快,殷楚玉的?卷發拂到了她的?面頰上,帶來一股極為細微的?癢。

    仿佛腦子中一根弦搭錯,她很突然的?想要笑出聲。

    可怕殷楚玉誤會?她有毛病,竭力地?維持四平八穩的?語氣?:“沒事。”

    “你在笑?”殷楚玉抬眸看寧簌,遲疑片刻,不?太確定地?問道,她少有地?懷疑起自己?的?眼神來。

    寧簌壓了壓唇角,可語調依舊輕快飛揚:“我沒有啊。”她將手從殷楚玉那收了回來,藏在了身后?。直勾勾地?凝望著近在咫尺的?殷楚玉,在她的?臉上讀出了“不?信”兩個字,又說,“你的?頭發,我有點怕癢。”

    殷楚玉還是不?信,她伸手將垂落的?卷發撥到了耳根后?,散在了肩頭。

    “好吧。”寧簌又退了一步,“我是在笑。”她拖長了語調喊殷楚玉的?名字,問她,“我難道不?能夠笑嗎?”

    沒有理由,或者說她說不?上理由。

    對上寧簌那雙粲然明亮的?眼眸,殷楚玉勾了勾唇,綻出了一抹笑。

    “可以。”她點頭,又輕聲說,“愿你天天開心。”

    寧簌并不?吝惜自己?的?祝福:“你也一樣。”

    前妻姐不?是超脫絕俗的?神人,也不?是身在城市、心在山林的?隱士,那么她的?生活對她來說算什么呢?寧簌撥開了自己?眼前的?迷霧,甩掉了自己?對隱者迷戀和向往,她猛然間?醒悟,不?快樂也不?難過?的?平凡日子,其實是很糟糕的?一坨吧?那是得道了嗎?那根本就是失去自我的?空心和虛無!

    朝著寧簌傾倒的?殷楚玉退回到自己?的?位置,拉開了她和寧簌的?距離。

    她沒說話,可面上仍舊掛著如春風般的?淺笑。

    燈光下的?暗影隨著人挪動。

    寧簌的?視野亮堂起來,她怔忪了片刻,扭頭看著殷楚玉:“愿你自由——”

    如漆點般的?眼眸暗沉,像個黑洞,臉上的?情緒也不?甚分明。

    寧簌其實只停頓了瞬息,腦海中的?“殷楚玉”走馬燈似的?掠過?,她晃了晃腦袋,聚起神光的?眼中,看到的?不?是疏離冷漠的?殷楚玉,而是掛著溫柔的?淺笑,垂著眼睫撫弄著小貓的?殷楚玉。

    哪個是她?哪個不?是她?

    “是什么意?思啊?”在思緒糾結成一團的?時候,寧簌還是問出口了。

    雖然她也莫名其妙的?開始大?喘氣?,但畢竟說了出來。

    或許她不?該跟前妻姐學習大?喘氣?、愛用反問句的?壞毛病,而是得學會?她的?直白。

    一句“愿你自由”在她心中都快憋成價值連城的?老古董,而前妻姐呢,昨天錄音今天揭開——至于拖上這么一天,可能是看在她當?社?畜已經足夠可憐的?份上,才沒把她從美夢中搖醒詰問。

    殷楚玉當?然不?會?覺得寧簌只是閑來一問,她松開了懷中的?貓,不?動神色說:“你看到了?”

    寧簌點頭:“就是那么巧。”

    殷楚玉:“不?巧。”

    寧簌瞳孔一縮,錯愕地?看著殷楚玉:“難道每本書里都夾著一張照片嗎?”

    那是不?是有點……變態啊!她當?初那么喜歡前妻姐也只是將照片收在相冊里掃進柜子讓時間?的?塵埃封存她的?記憶呢。

    已知前妻姐是個喜歡閱讀的?人,她的?書籍從來不?是擺設,那不?就是——

    這個驚喜是不?是有點太突然了?

    殷楚玉:“……你在胡思亂想什么?”

    寧簌擺了擺手:“沒有。”

    殷楚玉瞥著她:“我知道你會?在書架里挑哪本書。”就算這次不?是,那也有下回,只要她踏進書房。

    形影相依是她們短暫如曇花一現的?過?去。

    愿你自由是她對寧簌同時也是對自己?的?期許。

    自由是成為自己?。

    自由是一切愛的?前提。

    “你難道理解不?了嗎?”殷楚玉深深地?望了寧簌一眼,輕笑一聲,“我以為你更想問‘為什么’。”

    就像考試寫了答案也想要一個批答。

    寧簌的?“閱讀理解”也需要殷楚玉來確認。

    不?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不?順勢問下去就太對不?起殷楚玉的?坦誠了。

    比起是什么,她的?確更想知道為什么。

    是她主動找到殷楚玉提出同居,緩解“電擊之苦”的?。

    可之后?發生的?事情,很難說還在她的?把控中。

    好吧,她的?確也沒有計劃,腳踩西瓜皮才是適合她的?生活方式。

    寧簌開口:“為什么?”

    殷楚玉不?疾不?徐:“沒有為什么,就是想讓你看見。”

    寧簌:“……”

    這是什么?我見前妻多嫵媚,料前妻見我……是傻魚啊。

    再次真切地?感知到殷楚玉帶來的?惡劣,寧簌內心深處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顫栗和興奮。

    她最后?還是沒從殷楚玉的?口中挖掘出答案。

    夜半時分,寧簌夢醒,迷迷糊糊地?摸到了手機,點開了最上方的?對話框,給?狗頭軍師發消息。

    “我跟你說,前妻姐她——她!在!釣!我!”

    第35章 035

    一絲絲的清醒和強烈的情緒在“感嘆號”上消耗殆盡。

    寧簌繼續在夢中沉墮。

    可能是白天的思考、記憶起了那么點作用, 光影勾勒出模糊的畫面?,依稀記得是某個落日?黃昏,靜湖、長椅、憂愁的人——而她是個橋邊的看?客, 像欣賞絕世名畫,為那視覺沖擊力嘖嘖稱奇, 至于其中如暗流般潛動的情緒, 她?看?不懂,也不在意。

    破碎的夢境光怪陸離,一道光影消失, 新的夢境便接踵而來, 直到被鬧鐘的聲音驚破。

    寧簌在床上躺了一會兒, 直到第二個鬧鐘叫魂似的響起,她?才慢吞吞地拿起手機。雖然知?道早上除了沒營養的、來自群發的早安外很可能沒有消息,但她?還是兢兢業業地巡視自己的聊天軟件。

    殘余的困倦在不停的呵欠上盡情展現, 好在這次停留的時間很是短暫,而壞就壞在不是自然消散,而是被一道陡然降落的晴天霹靂給震得一干二凈。

    連續三條“‘殷楚玉’撤回了一條消息”的提醒。

    寧簌的視線往上一抬,她?偉大的發言赫然在上。

    流動的空氣像是化作了一條鞭子?,盡情地鞭撻著寧簌那顆脆弱的小心臟。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僵硬了一分鐘, 才倒吸了一口涼氣,躺回到了被窩里。她?雙手覆蓋在被子?上, 安詳地閉上了雙眼?,幾秒鐘后, 她?坐起身, 用左手背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掀開一線細縫, 朝著手機屏幕上覷。

    沒有看?錯!

    不是做夢!

    她?把消息發給了殷楚玉!

    寧簌“嘶”一聲,咬到了舌尖,疼得淚眼?汪汪。

    要不疼死?她?算了。

    人間已經不適合她?待下去了。

    殷楚玉看?見了,她?說了什么?她?為什么要撤回?這鍘刀能不能干脆地落下來?

    寧簌渾身發顫,周身汗毛豎起,像是被人一腳踹下了冰湖。

    她?應該說點什么?她?還能用什么掩飾?難道說“發錯了”?可要是這樣,不僅不能否掉這句話,還會罪加一等?還是徹底否認這句話跟殷楚玉的關系?但殷楚玉誤認為她?還有別的“前妻姐”那該怎么辦?她?會被掃地出門嗎?她?跟大小姐是不是得街頭流浪了?哦不對——寧簌將自己跑遠的思緒扯了回來,她?盯著手機屏幕,恨不得自己能坐時光機,將這句話徹底抹去。

    半晌后,寧簌抿了抿唇,單獨刪除了這條消息。

    她?看?不到,就當她?沒發過吧。

    就算再社死?,班還是要上的。寧簌躡手躡腳地離開次臥,鬼鬼祟祟的模樣跟偷貓條的小貓有的一拼。以往在她?洗漱完之后,殷楚玉就會在客廳中閃現,可今天直到她?磨蹭到上班的時間點,也沒見殷楚玉在客廳里出現?

    新換的貓糧和水證實?殷楚玉早已經開始享受她?的一日?之計。

    可她?一反常態沒出來。

    是被她?的消息氣到了?但……真的有那么氣人嗎?

    那三條被撤回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啊?長篇大論小作文?還是三連問號攻擊?

    寧簌抓耳撓腮,忐忑又好奇。在尷尬到無地自容的同時,有一種希望被殷楚玉“問罪”的迫切感也油然而生。

    意識到這股詭異的興奮和迫切后,寧簌僵了僵,在心里罵自己:作不死?你?!

    在臨出門的最?后幾分鐘。

    殷楚玉款款而來,若無其事地說了聲:“早安。”

    寧簌瞥了眼?殷楚玉。

    前妻姐釣她?沒釣她?,她?不知?道。但現在她?肯定?像是被掛在半空晃蕩的離水之魚。

    她?要怎么說呢?難道對著前妻姐講:請你?給我一個痛快嗎?

    內心的小人喋喋不休,怨念不斷,而此時的寧簌,只是扯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機械的笑容:“早安。”她?那捏著她?命門的前妻姐。

    走出家門的寧簌垂頭喪氣,在擁擠的地鐵上,在通訊列表看?了又看?,確定?目標是陳散后,才噼里啪啦地敲下一堆話吐槽,她?急需姐妹的安慰。

    而陳散在看?到寧簌的消息后,發出了新一天的第一聲“爆笑”。

    “前妻姐,沒有問題吧?她?是比你?大一點點呀。唯一的不妥就是‘前妻’,沒有名份,要不你?們結個婚再離個?”

    寧簌:“?”什么餿主意!

    陳散又發了幾張大笑的表情包,緊接著替寧簌分析:“陰差陽錯的直球,也好。早死?早超生。”

    寧簌:“可她?撤回了,我沒看?到。”

    這軟件有問題,撤回還要提示,這不勾人好奇心嗎?

    陳散:“她?早上沒說什么?”

    寧簌:“跟我說‘早安’。”

    陳散琢磨一陣:“可能真的在釣你?。”

    寧簌:“萬一是怕壞我上班心情呢?”

    陳散:“那還真是貼心呢。”殷楚玉還會給閑雜人等留臉面?,在意閑雜人等的所思所想嗎?

    寧簌盯著“貼心”兩個字,唇角綻放了一抹笑。

    陳散:“你?這一次次刷新智商下限,很難說不是恃寵而驕,至少潛意識里是這樣的吧?要不然,你?怎么就在你?前妻姐跟前這樣?”

    寧簌:“!”她?有嗎?-

    家中。

    殷楚玉抱著貓在沙發上沉思,等到貓兒不耐煩地掙脫了她?的懷抱,她?才拿起手機反復看?云無心發來的消息。

    就在不久前,她?詢問云無心“前妻姐”這三個字底下潛藏著的情緒。

    云無心的回答是“又愛又恨”,并且提醒她?注意“那個誰”“某某”這樣的人稱代詞。

    不是覺得直呼姓名委屈唇舌,就是無法坦然面?對,欲蓋彌彰。

    寧簌……不會是前者?。

    來自云無心的新消息映入眼?眸:“還沒想明白嗎?”

    殷楚玉:“就像你?叫關和璧那個誰一樣么?”

    云無心:“我是前者?。別轉移話題,你?要不學學你?姐的神經,加點巧取豪奪做調味劑吧?”

    殷楚玉:“……”她?早該知?道云無心其實?也病得不輕。

    云無心:“原話是什么?給我看?看?。”

    殷楚玉將截圖轉發給云無心。

    云無心:“有沒有可能前妻姐不是你??”

    殷楚玉的心被這句話扎了一下,冷不丁想起跟寧簌重逢時候的場景。

    她?在相親。

    “除卻巫山不是云”終究是個謊言,沒有誰離開誰就無法存活下去,人總是要試著往前走的。

    可寧簌相親沒成功。

    可陳散朋友圈連續一年哭天搶地哀嚎著她?們倆的寡。

    所以云無心說的話目前沒有其它可能。

    抿了抿唇,殷楚玉問:“關和璧怎么你?了?”

    云無心沒回答。

    過了十來分鐘,殷楚玉接到一個來自云無心的語音通話。

    殷楚玉看?了眼?時間,心中納悶。可沒想太多,點了接通。

    可她?等來的并非是云無心經驗之談,而是關和璧低啞的嗓音。

    “你?跟寧簌什么時候復合的?”

    邊上,還有一道屬于云無心的、不太清晰的聲音:“可能還沒復合。”

    “楚玉,你?——”關和璧沒說完,殷楚玉就毫不猶豫地掛斷了語音。

    正?如寧簌到了公司就開始為組稿寫?方案,殷楚玉也沒多少空閑時間想其余的事。她?跟梁成君的合作即將走到尾聲,未來不想再跟她?有交集,她?要盡快結束這個項目,換回自己的自由身。她?跟寧簌沒怎么聊天。中午寧簌發了一張貓貓祟祟的表情包,問她? “忙嗎”,她?回答了一個“忙”字,就沒有了下文。

    下午五點。

    在同事們的打卡聲中,寧簌伸了個懶腰。

    她?覷了眼?電腦右下角,點開了聊天框。

    殷楚玉:“加班?”

    寧簌:“嗯。”幾秒鐘后,又道,“一個小時。”

    殷楚玉:“棘手嗎?”

    寧簌:“也不算吧,競爭的姐妹社比較多,大家都想拿到徐教授的文稿,得充分發揚我們社里的優勢呢。”公司積淀重要,她?這個編輯的個人素養也是重點。研究方向大致相同,可別人也有專業對口的人員,還比她?有資歷。

    一座壓力之山就這樣砸到了養老?咸魚的背上——沒把她?砸死?,反而重新激活了好勝心。

    一個小時只是估量,等到事情告一段落的時候,已經將近八點了。

    寧簌點了點手機屏幕,猶豫片刻,給殷楚玉發消息:“我下班了。你?吃了嗎?”

    殷楚玉:“我在你?公司樓下。”

    寧簌:“???”她?使勁地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加班到出現了幻覺。

    是不是有點突然呢?

    難道是確認了她?沒被工作給摧垮后,來算那句“前妻姐”的賬了?

    記仇,但體?貼。

    雖然不是立判斬立決,可也不會拖到秋后。

    寧簌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收拾,直到邁出公司大樓后,才收斂起一路狂奔時候的狂肆,捋了捋劉海,邁著從容而又沉穩的步伐找到了殷楚玉的車。

    在副駕駛還是后排中猶豫一瞬,寧簌選擇了從心。

    她?沒敢打量殷楚玉的神色,專心地系安全帶。

    殷楚玉說:“在外頭吃?”

    寧簌點頭:“好哦。”

    殷楚玉又問:“想吃什么?”

    寧簌:“都可以。”

    殷楚玉睨了寧簌一眼?。

    寧簌莫有些心虛。她?知?道,一個極度挑食的人說出“都可以”是多么荒謬,但現在改口也來不及了,只要她?不挑三揀四,一定?不會被嘲諷的對不對?

    而且,殷楚玉知?道她?的飲食習慣。

    不管給自己找多少借口,寧簌的心中還是在打鼓。

    那被工作驅逐的忐忑重新回來了,而且愈演愈烈,有燎原之勢。

    寧簌悄悄地轉頭,凝視殷楚玉的側臉,欲言又止。

    她?的目光太明顯,殷楚玉無法忽視。

    在等紅綠燈時,她?轉頭看?寧簌,唇角浮著淺淡的笑:“怎么了?我的前妻妹。”

    鮮血倒沖,像是紅油漆桶潑來,寧簌的臉一秒變紅。

    她?往后靠著,心臟被一股巨力擂動著,砸得咚咚震響,心跳聲混雜著殷楚玉的調笑,經過思維的發酵,最?后變成了震耳欲聾、回音不絕的轟鳴。

    她?緊繃的神經震顫起來,在驚慌失措和尷尬罩頂的同時,心中交織起了一種微妙、奇特而誘人的刺激感。她?的神經末梢興奮了起來,像是手中握住一把利刃,帶來一種危險的愉悅。

    種種情緒如電光石火般閃耀著穿過她?的血液,撩撥著她?的神經。

    寧簌緩慢地抬手摸了摸發燙的耳垂,打了個哆嗦。

    為什么她?還想再聽?一次?

    她?變態了?真的病入膏肓了?

    第36章 036

    寧簌心中春潮泛濫, 而掀起一片波瀾的殷楚玉依舊從容,仿佛那道?輕笑?不是?出自她之口。

    稀里糊涂的寧簌不知道拐了幾個彎,種種情緒掠上她的?心頭, 那股寒顫在她身上倏然閃過,一種奇特的?感覺在她的?心中定格, 像是一瞬間找到了人生的樂趣。她的?唇角揚起了笑?容, 無憂無慮的?、輕快飛揚的?,仿佛回到她們相依偎的過去。

    思緒很是?混亂,直到聽見殷楚玉說“下車”, 寧簌才略微地回了點神。她雙手?垂落在身側, 跟隨著殷楚玉的腳步往前走, 此時?此刻,眼前只有殷楚玉的?身影,連看眼招牌的?功夫都沒有。一直到在寧靜的?包廂中坐下來, 她才找回了點神智,忸怩不安地玩著手?指。

    “你好像很激動?”殷楚玉早就發現了寧簌的?異狀,她一直到點完餐后,才瞇了瞇眼,揚眉一笑?道?, “魚就這么讓你興奮?”

    魚?什么魚?前妻姐要釣魚了嗎?寧簌的?中樞系統又卡頓了幾秒, 在殷楚玉意味不明的?視線中,看到了墻上帶著“魚”的?徽號——這是?一家魚莊。寧簌捂著臉呻.吟一聲, 她的?記憶上涌,那懸了一天的?鍘刀終于要落下了, 可她尷尬中帶著興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寧簌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腦子已經變成?一團漿糊, 她赤紅著臉張了張嘴,可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打直球。對面?的?殷楚玉耐著性子等她發言——而她除了被殷楚玉搓圓捏扁、被殷楚玉掌控還能干什么呢?

    真該死啊, 她的?這張嘴。

    哦不對,她不是?說的?。

    她的?手?指遠比唇舌利索,敲字時?候都不帶猶豫的?。

    “怎么想到吃魚了?”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樣長久,寧簌聽到自己訥訥的?聲音響起。

    殷楚玉直勾勾地凝視著寧簌,云淡風輕道?:“突然看見了魚。”

    在那雙幽沉深邃的?漆眸注視下,寧簌像是?跌入深不見底的?汪洋里。有一瞬間?,她真的?變成?一尾孤弱無力?的?小?魚,在望不見邊際的?深海奮力?地游動。嘴唇翕動著,張張合合。哪個魚?誰是?魚?心思很活躍,可嘴上說的?卻跟想的?背道?而馳。她將?視線落到屋中無聲無息融入環境的?商標上,仿佛心神真的?在晚餐上:“你點了什么呀?”

    很多魚有刺,麻煩。

    屬于不會主動吃但又能吃的?食物。

    可既然跟殷楚玉說了“隨便”,就算她拿來一盆香菜涼拌折耳根都要含淚吃下去。

    殷楚玉輕飄飄道?:“酸菜魚、鐵板魷魚、魚丸湯。”

    寧簌:“?”她懷疑自己耳背了。

    這三樣菜適合出現在一張桌子上嗎?

    琢磨片刻,寧簌從菜名中領會到其中的?深意,她一驚,倉皇地去看殷楚玉。

    前妻姐為什么要點這些?

    分明是?在說:又酸又菜的?八爪魚要完啦!

    要炒她魷魚。

    想到這點的?寧簌一下子變得驚慌失措,眼尾泛著薄紅。

    “你要是?不喜歡的?話,可以?點其它。”殷楚玉又說,示意寧簌去看桌角的?二?維碼。

    “我喜歡。”寧簌點頭,她現在就是?砧板上的?魚,那閃著寒光的?菜刀就壓著她呢,掙扎除了將?她往刀口送之外,根本無濟于事。

    她終于從那興奮顫栗、恍然如夢的?狀態中徹底清醒過來了。

    正襟危坐等著殷楚玉跟她算總賬。

    可直到上菜后,殷楚玉都沒跟她說“前妻姐”以?及“釣魚”的?事。

    在寧簌凝視著那盆灑著花椒、紅椒的?酸菜魚時?,殷楚玉的?聲音響起:“沒有刺,放心吧。”

    寧簌“哦”了一聲,以?往吃的?都是?草魚做的?酸菜魚,刺比前妻姐的?譏諷還要扎嘴。

    就在寧簌以?為這頓晚餐也?會保持著“食不言”的?沉默時?,殷楚玉又說話了,帶著點關懷地問她:“是?想跟徐蘊如教授約稿嗎?”

    寧簌松了一口氣,內心浮動著無法掩飾的?小?失落。

    她不喜歡下班后談論工作,但在殷楚玉詢問的?時?候,分享欲也?跟著上來。她點頭說了聲“嗯”,重復了微信上說過的?話,又慨然道?:“徐教授想要做女性文學,看官網上的?進度,她已經撰寫完了唐宋文學部分的?初稿,出版社還未定,不少人都想爭取。”

    女性文學研究主要集中在明清,至于唐宋時?期除了一個李清照外,就剩下朱淑真、魚玄機她們了。資料的?搜檢也?不容易,可沒辦法,想要拿到項目,就得盡可能地擴充這方面?的?知識。如果沒有足夠的?學養,怎么能讓作者滿意?

    就像寧簌為了追逐殷楚玉的?腳步硬啃電影藝術類著述,殷楚玉同?樣在閑暇時?候同?樣廣泛閱讀文學著作。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重新找到精神上的?共鳴。

    寧簌的?壓力?和不安在殷楚玉如春風般徐徐的?話語中消解,恍惚中,像是?回到校園,在湖邊長凳上,對“看山三境”的?閑談。

    她們現在算什么階段?

    看前妻姐還是?前妻姐?

    可人還是?要從飄飄然的?精神世界回到現實的?。

    殷楚玉不知怎么也?學會了跳躍話題,上一句還在說“文學”,下一句就落在了“魚”上,將?風馬牛不相及演繹得淋漓盡致。

    “魚也?會吃魚嗎?”

    寧簌吸氣,她可沒有膽量說“笨蛋,大魚吃小?魚沒聽說過嗎”,只能眨巴著眼看殷楚玉。

    大魚是?她?小?魚是?盤中餐?還是?說大魚是?殷楚玉,小?魚是?她?

    殷楚玉又問:“怎么不回答我?”

    她端坐著,優雅而從容。

    寧簌扶著額,閉眼:“不想回答。”幾秒后,她又抬眸看殷楚玉,“可以?嗎?”

    “可以?。”殷楚玉答得干脆利落。

    寧簌:“……”她其實也?可以?回答的?,為什么前妻姐就不能多問兩句呢?殷楚玉的?臉色平靜,沒有玩弄隱晦語句的?意思,也?沒有任何曖昧態度。她沒有好奇心,就像死水沒有波瀾,而驚起三尺浪的?辦法,只能是?她一頭砸下去。

    小?小?的?火焰又在心中燃燒,只消吹來一陣風就能徹底燎原。

    可殷楚玉不說話了。

    那怎么辦?只能她自己又當?火又當?風了。

    寧簌雙手?抵著桌沿,弓著身將?腦袋壓在手?臂上,她沒再看殷楚玉的?臉色,訕笑?一聲后:“發錯了。”

    “嗯。”殷楚玉點頭,聲線平穩,“你想跟別人說我在釣你?這個‘釣’——”

    沒等殷楚玉說完,寧簌就紅著耳朵,飛快道?:“是?我錯了,是?我腦子不清醒,我不該跟人說你壞話。”

    可殷楚玉像是?沒聽見寧簌的?話,繼續把話說完:“‘釣’是?在說我對你欲擒故縱嗎?”

    寧簌輕嘶,有的?話可以?不說的?那么直白嗎?就讓它翻篇隨風而去不好嗎?

    “不好。”

    心中響起兩道?重疊聲音,一道?是?她替殷楚玉說的?,一道?是?她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這件事情或許能看出殷楚玉的?態度,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翻過去,難道?要一直逃避嗎?

    寧簌鼓起勇氣抬眸。

    殷楚玉的?態度?能看出個鬼呢。但凡她表現出一點含情脈脈,她就能將?那句“前妻妹”當?作是?調情。

    心里泛著苦,難道?將?什么調味香料當?成?魚肉吞下,到了現在,那股可恨的?澀味要開始“蕩氣回腸”了嗎?

    天堂、地獄、人間?,其實只隔著一線是?嗎?

    寧簌更苦了:“我在夢游,夢是?反的?。”

    殷楚玉蹙眉,若有所思:“反的??”

    寧簌心中發悶發澀,她咬著牙說:“對,反的?。”

    殷楚玉看著寧簌,她停頓片刻后開口,像是?說一句“你好”那樣云淡風輕。

    “所以?,不是?說我釣你,而是?你想釣我嗎?”

    “?”

    “‘前妻’的?反面?是?什么呢?”

    “!”

    “你的?魚塘里,有很多魚?”

    寧簌,“……”

    誰又在造謠她?她哪有魚塘!

    她說了三句話,直接給寧簌來了會心暴擊。

    寧簌雙目呆滯地往后仰靠,心跳怦怦跳動,耳畔回蕩著的?是?機車引擎發動般的?轟鳴。

    “你、我——”

    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還帶著置身事外的?閑適,微笑?著問她:“我說得對嗎?”

    這一刻的?前妻姐不再是?飄渺仙靈的?空谷幽蘭,而是?一株帶刺的?扎手?玫瑰。

    寧簌一張嘴半開半合,她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只看著含笑?的?殷楚玉從容起身,從對面?繞到她的?身畔坐下。

    “是?、不是?。”寧簌從沒有過一刻像現在這樣緊張、口齒不清,仿佛語言功能退化到原初階段。不,不只是?語言系統,隨之消失的?還有她的?思考能力?。

    殷楚玉凝視著僵在座位上的?寧簌,她抬起手?指,將?寧簌的?劉海撥到了耳后根,她又說:“是?的?,我在釣——”頓了頓,殷楚玉將?“你呢”改成?了“前妻妹”。她的?聲音壓得輕,像是?情人間?的?耳語呢喃。

    寧簌頭暈目眩,仿佛晚餐吃的?不是?酸菜魚而是?未熟的?菌菇。

    她癱在椅子中,因為“前妻妹”三個字渾身發抖,眼尾仿佛抹上了桃花汁水,撩起一抹薄紅。

    殷楚玉她……她太壞了!她就是?故意拖話題搞她心態!現在是?,之前也?是?。

    她點的?三道?菜果然是?在內涵她。

    她之前怎么就沒能深刻認識到前妻姐的?惡劣?

    “怎么哭了呢?”在寧簌呆滯的?目光里,殷楚玉垂眸,她抬起手?拂去寧簌睫尾凝聚的?一滴清淚,指腹又壓著如紅霞般燦爛的?面?色緩緩地下滑,仿佛在描摹一幅錦繡圖畫。

    “我沒。”在心旌動搖的?時?刻,她的?情緒就是?奔涌的?洪流,是?被巨力?掀動的?無法平靜的?波濤。

    寧簌嗚嗚兩聲。

    真的?,前妻姐弄死她算了。

    第37章 037

    殷楚玉很貼心, 給寧簌充分的重啟時間。

    寧簌心中百味雜陳,有?氣憤、羞窘、委屈,也有?喜悅、激動, 甚至還夾雜著一種如愿以償后的空茫,她渾身都在發抖, 內心深處的小火焰燃燒成了熊熊的烈火, 她急促地?喘息著,始終難以修復自己斷線的語言系統,只?能嗆出點晶瑩的眼淚來。

    不?久前, 心神迷茫的她跟隨著殷楚玉的腳步來到這?里, 而此刻, 她同樣是神思不?屬、魂不?附體地綴在殷楚玉的身后?,像是一只?提線木偶。

    她坐在副駕駛座,抖著手系上了安全帶。

    殷楚玉沒有?再說話, 她慶幸殷楚玉沒有?開口。

    她可憐的腦子有?過載的危險。

    思緒是理不?清的,留在腦海中只?剩下十萬個為什么。

    車窗外?是燈紅酒綠、熙熙攘攘的世界,那些?紅的、綠的、藍的……各式各樣的光芒從眼前飛掠而過,在風聲?中支離破碎,那井然有?序的世界不?知道何?時在眼前崩塌了, 只?余下了廢墟中的斷壁殘垣。她茫然地?立在廢墟中張皇四顧, 然后?看到一道翩然如驚鴻的身影款款而來,崩塌的世界又開始重組。

    手機鈴聲?驚醒了寧簌的思緒, 寧簌吐了一口濁氣,接通電話, 輕輕地?說了聲?:“喂。”

    陳散熱情的聲?音伴隨著咚咚隆隆的爆炸聲?音從手機中傳出:“出來玩嗎?”

    除了陳散, 還有?幾道零零散散的,熟悉的音調想要蓋過音樂聲?往寧簌的耳朵里鉆, 寧簌依稀辨認出嚴昭和、霍桐的聲?音,她無由地?感到心虛。悄悄地?瞥了殷楚玉一眼,掩著唇說:“加班。”

    陳散感慨:“你?也有?加班的一天啊,加油,別累垮了。”沒有?追問也沒有?強求,關?懷了幾聲?后?,陳散掛斷了電話,繼續投入娛樂中。

    幾分鐘后?,寧簌的手機又進了一條消息。

    她低頭點開一看,是霍桐發來的一個地?址。

    “姐姐要是有?空的話,來玩嘛。”

    寧簌:“……”她沒空。

    手指捏緊了手機,點了點屏幕想回消息,可仔細一琢磨,算了。

    她忙著呢。

    “要我送你?去哪里呢?”殷楚玉偏偏在這?個時候開口,敷衍陳散的“加班”兩個字顯然被她聽見了。

    寧簌低著頭,抿了抿唇說:“回家?。”

    在前妻姐這?里應付人生大事,怎么就不?算一種加班呢?

    在她的身體中醞釀的種種情緒終于被外?力打算了,那種甜蜜又古怪的情懷漸漸消失,她在靜默片刻后?,抬眼去看殷楚玉。

    她說是在釣她。

    她之前的一切舉止言行都是故意的。

    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為什么要這?樣做?總不?會?早過她們重逢吧?畢竟是她自己很主動地?送上門去的。

    令人心旌搖曳的火熱氣息熄滅后?,寧簌心中剩下許多憋悶,一直回到家?中都無法緩解。

    寧簌坐在沙發上,殷楚玉站在她的跟前。

    寧簌難得地?沒有?理會?送上門的小貓咪,她內心平息的波濤在殷楚玉的沉默中又再度掀起,在殷楚玉邁步的時候推向了最高峰——寧簌冷不?丁伸手抓住殷楚玉的手腕,將她拉到沙發中,不?想讓她有?游離于世外?的超然。

    “我去倒水。”殷楚玉看了眼寧簌的手。

    難道要長篇大論滔滔不?絕如江河傾瀉直到將自己說得口干舌燥嗎?

    寧簌輕哼了一聲?,說:“我去。”

    殷楚玉點頭。

    倒水的時候,寧簌的眼神不?停地?朝著沙發上的殷楚玉瞄,生怕在她自己起身的空檔折身前往書房,將大門一關?,留下她一個人在兵荒馬亂中不?知所措。

    拖延是對她的鞭撻,她學不?來殷楚玉的克制,只?能說“不?要了”。

    “你?一定想問我為什么。”在寧簌將兩只?水杯擺放到跟前的時候,殷楚玉才開口說話。

    寧簌在殷楚玉的身側坐下,與她隔著一尺的距離,她的雙手交握在一起,壓在了腿上。聽見殷楚玉的聲?音,她的眼睫顫了顫,說:“是。”

    殷楚玉怎么回答?依舊是用“因為我想”來搪塞她?或者再糟糕惡劣一點,說“我騙你?的”,一切都是對她那句“前妻姐”的報復?期待與忐忑并存,還沒等到結果,寧簌已經先一步在心中咀嚼失落。

    “你?為什么要來找我呢?”殷楚玉用反問代替了回答。

    寧簌沒太意外?,她絞著手,眼神飄忽,她悶聲?說:“你?不?是知道了嗎?因為那個離奇的夢,那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啊。”

    人總是要將生存擺在第一位的。

    至于情情愛愛的——

    運轉的思緒卡住了,寧簌沒法堅定地?跟自己說“是次要的”“是可拋的”這?一類的話。

    殷楚玉又問她:“除了這?個原因呢?”

    平穩的心跳重新變得狂亂,寧簌的心火燃燒著。

    除了它?,還有?什么?

    還有?反復回味的記憶,還有?夢里的迷離映到現實帶出的意難平。

    分開后?她不?常想起殷楚玉了,可一想起殷楚玉,那一切存在都會?從她的身邊抽離,只?剩下無數個殷楚玉。

    “我——”心臟鼓動,寧簌頭暈目眩像是要跌入深不?見底的淵中。有?的人會?在伸手便能觸及自己所渴望的一切時選擇轉身而逃,難道她也是這?種人嗎?她要在關?鍵的時候退卻嗎?就像以前一樣,扭頭就跑嗎?

    “我想見你?。”

    “可我卻不?是因為那個夢。”

    兩個人的聲?音在同一時間響起,在終于抒發了積攢的情緒后?,寧簌只?剩下一種要落淚的沖動。可殷楚玉坦白的話語如浪潮卷來,她瞪圓了眼睛,將時間定格在又驚又喜的那一刻。

    “你?走之后?,我要回到以前的平靜生活,我也確實做到了。”殷楚玉凝望著寧簌,蹙起的眉頭中藏著幾分苦惱,“死氣沉沉的平凡、一成不?變的庸常,同樣也是煩惱之源。沒有?痛苦,沒有?憂愁,也沒有?快樂。我不?會?因外?界的事情激動,也不?會?因為失去恐慌,我試圖在平靜中思考,可是不?行。”

    “也許不?幸和絕望都比那樣的日?子要有?滋味。”

    殷楚玉輕描淡寫引起寧簌的驚恐,誰會?想要不?幸?

    “你?別這?樣說。”寧簌的語調發顫。

    殷楚玉又說:“可我過去對平靜的渴望恰恰是那些?存留在記憶深處的不?幸激發的。”冷酷和厭倦從她的身上涌出,如濃霧將她整個人籠罩。此時的寧簌看到的終于不?再是隱者的脫俗,而是一種了無生氣的乏味和無望。

    “對不?起。”寧簌低下頭,神色頹喪。

    她心中堆積的情緒太多,沒法一一分辨,只?能聽從最本能的念頭,向著殷楚玉道歉。

    是否是她擾亂了殷楚玉的步調?是她打破了殷楚玉生活的平衡?她一轉身瀟灑地?離去,全然不?顧自己帶來了什么又帶走了什么?

    她們之間的結束很尋常,在雙方都點頭后?,算得上是“和平”。

    但仔細想起來,她沒有?給出一個理由,而殷楚玉也沒想問她要一個交代。

    她們的道別是匆忙倉皇的,只?是自以為是的體面?。

    殷楚玉覷了眼寧簌手背無意識掐出的紅痕,挪了挪身體靠近她,將寧簌交握的手分開。“你?不?用跟我道歉。”殷楚玉溫聲?道,“真要算清楚的話,我也該跟你?說對不?起。”

    從開始到結束怎么可能是一個人的責任呢?她同樣做得很糟糕。

    感情的事情沒法在心中羅列提綱、有?序詢問,寧簌的思緒渾噩,她什么都想知道,卻又說不?清自己到底想要知道哪些?。她的心難免變得彷徨無措。靜默幾分鐘后?,寧簌又心虛地?說:“我那樣做,算斷崖嗎?”

    她們沒有?爭執吵鬧,平平靜靜地?走到岔路口,然后?你?往左我向右。

    殷楚玉說:“你?藏不?住心事。”

    “所以你?就一直看著?要‘順其自然’嗎?”寧簌猛地?扭頭看殷楚玉,驚訝的語調中還夾雜著點咬牙切齒。她仰靠在沙發上,不?知道該露出什么樣的神色來。她闔著眼,慢慢地?說,“我在掙扎,你?連掙扎的過程都直接省略了。”

    略一停頓后?,寧簌掀出了一個很殘忍的事實:“你?不?相信我們會?有?未來。”

    殷楚玉問道:“那你?信嗎?”

    寧簌苦笑一聲?:“我甚至都分不?清虛像和真實。”她在跟殷楚玉交往的時候,就開始將殷楚玉塑造成她想要見到的樣子,直到分手后?這?一過程都沒有?停止。殷楚玉在她心中變成了遠離塵世的象征,她反復地?描摹著殷楚玉的冷然出塵,于是記憶里,對殷楚玉的絕塵就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直到重逢后?,她精心雕琢的神女形象崩塌了。

    一些?被她刻意遺忘的細節浮現,她開始向內追溯根源。

    為什么要分手?是因為殷楚玉不?愛她嗎?

    不?,是她無法在從幻象走向具象的時候找到自己的位置,她選擇重復塑造那種歪曲的印象,就意味著她要放棄現實。而遠離現實除了徹底的疏離,還剩下什么呢?

    殷楚玉撥了撥劉海,輕聲?說:“我知道。”

    “你?——”寧簌已經不?知道她該說殷楚玉什么了,她抬手抹了抹眼睛,又很突然地?笑了出來。

    在最初搬進殷楚玉家?的時候,她以為她們有?“不?談過去”的默契,畢竟將那段失敗的感情拿出來,除了痛苦傷懷遺憾就沒剩下什么了。

    可在剖開一切直面?自己的時候,她倏然間發覺,傷心中還存在著欣喜。

    那是因認識自我與自由生出的歡愉。

    這?就是殷楚玉說的“愿你?自由”嗎?

    殷楚玉:“我那時候沒有?挽留。”

    “為什么?難道是擔心我心軟嗎?”她后?來設想過當初的情景,一個人在腦海中演繹了無數可能,如果殷楚玉出言挽留,或許她們就不?會?分手。但橫亙在那里的問題如果不?能解決,終究要走向毀滅。

    “不?。”殷楚玉起身,她單膝跪在沙發上,手搭上了寧簌的肩膀,“那時候我在想,如果我只?是想從你?的身上獲取點什么的話,那我就不?是真正?的愛你?。”

    寧簌眼睫披垂,覷著殷楚玉的手幾秒。她斂起了笑容,跌宕起伏的狂潮平息后?,她終于恢復了心平氣和:“我身上有?什么啊?”

    寧簌不?解。殷楚玉是處于金字塔塔尖的人物,換成別人貪圖她還差不?多。難不?成是饞她的色相?可她們在一起時候糟糕的一幕幕,足以證明殷楚玉是個六根清凈、脫離“低級趣味”的人物。

    在放松的時候,寧簌的思緒是散亂的天星,念頭一走歪,再想要靠自己扭正?過來就不?容易了。

    寧簌的臉色緋云彌漫,蒙著朦朧水光的眼神,像脈脈秋水。

    殷楚玉將寧簌的神色收入眼底,她笑了一聲?,慢悠悠說:“生命力。”片刻后?,又補充了一個詞匯,“元氣。”

    寧簌“啊”了一聲?。

    那現在一身牛馬味的她,還能有?嗎?

    殷楚玉的手還是落在她的肩膀,大拇指指腹撥開頭發的時候,觸碰到了頸上的肌膚。

    如電流一路帶著火花急閃,激起一片顫栗。

    寧簌定了定心神,終于不?再像個可憐的受氣包,她抿著唇,抓住了殷楚玉的手,眼神幽幽。

    “前——咳,你?還沒解釋釣我的事情。”

    寧簌沒辦法像殷楚玉那樣坦然自若地?喊出“前妻”兩個字,“前妻姐”三個字只?會?擊潰她自己的心防。

    可人至少要支棱一次,絕不?能一敗涂地?。

    第38章 038

    客廳里?, 小貓磨爪子的聲音清晰可聞。

    寧簌抓住殷楚玉的手,抬眸不甘示弱地看著殷楚玉,等?待一個答案。

    如果這次機會從指縫間溜走, 那?她?要?蓄力多久才能?重新擁有一問的勇氣?而殷楚玉又會在?什么時候告訴她??

    胸腔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拽著她?,讓寧簌的心在?左右擺蕩。在將那些障礙掃除后, 所有的感官都變得敏感了, 能?輕而易舉地察覺到多種多樣的刺激,是喜、悲亦或是其它。

    在?殷楚玉的沉默中?,寧簌的心情發?悶, 她?認為殷楚玉抗拒回答, 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幾分失望。在?碰壁的時候, 她?想退回到最初的位置。攏著殷楚玉手腕的指尖漸漸松開?,可沒有徹底放開?她?,仿佛還在?貪戀著那?種肌膚相觸的溫暖。

    “你說——”殷楚玉在?斟酌, 她?仔細地觀察著寧簌的神色,唇角綻出一抹輕快的笑?容,“如果你放歸江海的魚,突然間回到了池子中?,你會怎么辦?”

    寧簌激昂的情緒像是得到了豐富的養料, 再度復蘇。

    她?看著殷楚玉, 嘴唇翕動著,說:“撈起來?”可旋即又搖了搖頭, 在?剛重逢的時候,她?沒有察覺到殷楚玉太多的熱絡。“可你不會。”寧簌又說。

    “繼續放它離開?, 相忘于江湖。”殷楚玉揚眉。

    寧簌與殷楚玉眼神交匯, 在?理智尚在?的時候,她?輕而易舉地就讀懂了殷楚玉的潛臺詞。

    她?說得是“愿你自?由”。

    “可它沒有離開?, 甚至不滿于在?池中?游動,還跳到了你的掌心,那?又該怎么做呢?”殷楚玉又問。

    寧簌蹙眉,試圖將殷楚玉的話與記憶中?的畫面做對應。這個自?投羅網的行為——她?有嗎?

    她?看不明白自?己?的心,她?在?進行著拉鋸戰,難道會在?那?樣?的時候,一頭栽向殷楚玉么?寧簌的視線游離,忽然間飄到了屏幕亮起的手機上,她?恍然大悟,想到自?己?被殷楚玉錄下的放肆的豪言。

    她?的面上緋云就沒有消散的時候,眼睫顫了顫,她?支支吾吾說:“我以為你是被噩夢困擾,我那?時真的沒有其它想法?。”

    她?只是很單純地想要?跟殷楚玉“互幫互助”而已。

    殷楚玉一挑眉,訝異地看著寧簌。

    她?指得只是寧簌醉夢中?向她?索取的擁抱而已。

    “還會有什么想法??”殷楚玉問,她?朝著寧簌俯身,又說,“那?除開?‘那?時’呢?”

    寧簌:“……”她?有時候分不清到底誰是學文出身的,殷楚玉摳字眼的本事比她?高明千百倍。“沒有。”寧簌轉頭,矢口否認。她?可以跟殷楚玉提起以前了,但話題也?不能?太露骨。不管她?腦子里?怎么春潮泛濫,說出來就顯得輕浮而又輕薄,尤其是在?前妻姐的跟前。

    寧簌為這段時間做了總結:“所以你就是故意折騰我的。”她?的眼中?浮動著幾分惱色,用神色來控訴殷楚玉的“惡劣”。

    殷楚玉承認得十分干脆:“對。”

    察覺到握著的手腕抽離了出去,身側的沙發?一陷,寧簌眼神追逐著殷楚玉而動。

    在?捕捉到殷楚玉唇角的一抹笑?容時,寧簌心中?忽地浮現出一種不祥的預兆,她?心驚肉跳著,迎來了殷楚玉的下文。

    “是我主動接你回家的。”

    “是我故意在?衣柜里?放全新衣物的。”

    “是我非要?送你生日禮物。”

    “也?是我看到了你誤發?的消息,不愿意視而不見——”

    殷楚玉唇畔含笑?,她?的語調輕快飛揚,仿佛駘蕩春風中?的柳枝。

    寧簌麻木了,她?是一個字都聽不下去了。

    唉,這些社死行為值得反復回味嗎?!

    殷楚玉根本不是在?反省,而是拐彎抹角提醒著她?——其實她?沒有做什么,只是順其自?“燃”呢。

    寧簌要?被那?火焰燒成?灰了。

    哪有什么釣啊?是她?嫌在?水中?太自?由,一甩尾撲騰兩下進了殷楚玉的桶呢。

    怕殷楚玉的一聲“前妻妹”再度給她?造成?巨大沖擊,寧簌的動作快過了思?緒,左手抵著殷楚玉肩膀將她?壓在?沙發?上,右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可憐巴巴地看著殷楚玉,像是無聲地請求她?不要?再說話了。

    殷楚玉安靜了下來,她?垂著眼睫,眼神漆黑而幽沉。

    寧簌吸了吸氣,朝著殷楚玉傾了傾,湊在?她?耳邊小聲說:“是我在?釣你。”

    她?認輸就是了。

    殷楚玉抬眸,她?握住寧簌的手腕,輕輕地將她?的手往下帶。

    溫熱的掌心拂過了柔軟的雙唇,一簇火焰在?寧簌的四肢百骸燒了起來。她?渾身一顫,倉皇地縮回了自?己?的手,可又控制不住望了殷楚玉一眼。

    那?黑漆漆的眼中?,令人沉墮的幽邃不見了,潮濕的,像是藏了一場初春的綿綿雨。

    寧簌軟了下來,兩個人坐在?沙發?上,肩膀幾乎依偎到了一起。

    “那?……我們現在?……算什么關系啊?”寧簌開?口,又輕又慢。

    什么釣不釣的,指向的只是這個關鍵問題。

    “你說呢?”殷楚玉撫了撫唇角,她?的姿態很放松。

    寧簌按了按眉心,雖然不滿殷楚玉把皮球踢回來,可真要?讓殷楚玉來定性,她?又會覺得拘束。她?不太確定道:“朋友?”說完話后,她?期待地看著殷楚玉,等?待著她?的答案。

    殷楚玉嗯了一聲,重復說:”朋友。“

    寧簌眸光黯淡些許,她?其實希望殷楚玉反駁她?,讓她?們的關系更進一步的嗎?可旋即,她?又將雜念驅逐了出去。這樣?的定位更好些,她?和殷楚玉心中?都清楚,將過去的一切都剖開?了,并不意味著能?馬上破鏡重圓,畢竟還需要?確定,主導一切情緒的是不是“意難平”。

    “但是依照我們之前的‘約法?三章’,這朋友應該是排他性的。”

    “簌簌,你覺得呢?”

    寧簌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心臟因為殷楚玉親昵的語氣和稱呼漏跳了一拍,她?出神地看著殷楚玉,心中?有種情緒在?顫動著。她?的神經末梢仿佛在?放電,活躍的感官擠壓著蘊藏的情緒,像推開?活木塞一樣?,砰一聲輕響,把她?的笑?聲給擠了出來。

    “嗯,是的。”寧簌用力一點頭,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這一個夜晚堪稱跌宕起伏。

    負面的情緒隱去,顫栗、興奮以及愉悅陸續鉆出,讓寧簌的腦子在?入眠的時間仍舊保持著清醒。

    她?摸出手機給陳散發?消息:“回家了嗎?”

    陳散:“回了,你下班了?”

    沒等?寧簌回答,陳散又一句話發?來:“你別是在?你前妻姐那?加班吧。”

    寧簌:“我跟她?開?誠布公地談了談。”

    陳散:“看你沒有哭天搶地來找我們買醉,那?就是復合了?”

    寧簌:“沒。”

    陳散:“那?你還住在?她?家嗎?”

    寧簌:“對。”

    陳散:“請問你們是什么關系呢?”

    寧簌:“朋友。”

    過了幾分鐘,陳散才甩過來一連串表示震撼的省略號。

    寧簌修改了自?己?的措辭:“比朋友親密點。”

    陳散秒回:“可以親的朋友?”

    寧簌:“你的思?想能?不能?純潔點?”

    陳散:“你這是被釣了吧?”照著劇情放在?論壇上鐵定被熱心網友罵到摘除戀愛腦。

    寧簌:“你不懂。如果我要?跟她?在?一起一輩子的話,勢必要?重新審視我們的過去、現在?,這樣?才能?期待未來。”

    陳散的確不懂:“你先做到一被子吧。”

    她?又問:“你找我到底說什么來的?不是讓我替你出主意的?”

    出主意?已經說開?后,寧簌她?自?己?就是情感大師,哪能?讓孤寡的狗頭軍師再辛苦奔忙。“關心你,怕你夜不歸宿。另外就是,以后有霍桐的局不要?喊我。”霍桐流露出那?么點意思?,可又不曾用直白的言語將一切挑明,寧簌只能?冷處理。

    陳散發?了個“ok”的表情包。

    寧簌:“你的朋友圈是不是該刪一刪了。”

    陳散:“……圖窮匕見了您。”

    寧簌:“這叫亡羊補牢。”

    跟陳散貧完的寧簌將手機扔在?了一邊,她?依舊沒有什么睡意,靠坐在?床上反復回味發?生的一切。可重溫的時候,情緒畢竟不能?一模一樣?復刻了,裁決已經落下,余下的只有歡欣鼓舞。

    “篤篤”的敲門聲驚回寧簌的思?緒。

    除了殷楚玉還能?有誰?

    寧簌第一時間從床上滑下,趿拉著拖鞋去開?門。

    “還沒睡么?”殷楚玉抱著雙臂,垂眸瞥了寧簌一眼。

    寧簌攏了攏松散的睡衣領口,目光和殷楚玉的視線相遇,安靜了幾秒,她?說:“這會兒沒有睡意。”她?的面色微微發?紅,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像是要?躍出心口。沒給殷楚玉問什么的時間,她?又說,“你呢?”

    這是殷楚玉第一次來敲門。

    她?來做什么呢?難道是舊話重提?可就算坦誠相待了那?也?不可能?進展迅速這個地步,不是嗎?

    她?控制不住去猜想種種,無數個念頭如散亂的光點拼湊在?一起,驟然間爆發?出一股強光,如閃電般從她?的眼前飚過,讓她?無法?逃脫。目眩神迷間,她?想象的腳步踉蹌著栽到殷楚玉的懷里?,可現實里?,她?還是站得好好的,覷著一雙迷離的多情眼,直勾勾地望著殷楚玉。

    “我來——”殷楚玉捕捉了寧簌的目光,彎起眉眼笑?了笑?,“來跟我的好朋友說晚安。”

    寧簌眼皮子跳了跳。

    是她?心思?不純嗎?怎么聽著“好朋友”三個字,都能?聽出一種撩人心弦的纏綿悱惻來。

    “晚、晚安。”寧簌結結巴巴。

    “晚安,簌簌。”殷楚玉又說,她?的雙手垂落身側,一旋身,像是山林中?翩然振翅的孤鶴般離去,只留下一道清絕的影。

    寧簌伸手按住門框,她?的視線追著殷楚玉走了幾秒,就被完完全全地遮擋。

    她?魂不附體地回到床上躺著,雙手交疊按在?胸口,感知著急切的心跳。

    要?不,還是別思?考了吧?

    在?那?時不時破籠而出的綺念跟前,她?的理智是多么軟弱無力啊!

    第39章 039

    心情跌宕起伏, 寧簌輾轉反側了到了凌晨,總算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可朦朧的夢境沒有持續太久,叫魂似的鬧鈴便將她從渾渾噩噩中拔了出?來。她夢游似的起身, 頂著亂糟糟雞窩頭在客廳中走動,叼著牙刷的時候, 腦子中還是過去的浮光掠影。等到她終于掀開眼皮, 將?自己捯飭得有模有樣出?來,才發現殷楚玉抱著貓坐在沙發上,不知待了多久。

    寧簌眼皮子一跳。

    她那亂七八糟的、毫無防備的一面暴露在殷楚玉的面前了嗎?

    寧簌一言不發地盯著殷楚玉看, 眼神?中夾雜著點?小?小?的幽怨。

    “睡得好嗎?”殷楚玉挑眉問。

    寧簌輕哼了一聲?, 十分羨慕殷楚玉的精神?狀態。

    當然, 也可能只有她翻來覆去、徹夜難眠。

    如果說之前殷楚玉只是順勢而為,那昨晚的敲門行為,絕對是主動出?擊的表象。

    她就是在釣她!

    想到了這?點?, 寧簌的眼神?幽沉,一股興奮和顫栗又?如火花在血脈中一路急閃,將?瞌睡蟲驅逐,可沒能迎回?清醒的意識。

    在思緒回?籠的時候,殷楚玉已經近在眼前了。寧簌右膝跪在沙發上, 左手撐著沙發上, 她一俯身,像是要將?殷楚玉藏在自己的影子里。

    殷楚玉直勾勾地回?望著她, 眼神?平靜如秋湖:“怎么了?”

    寧簌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迷離的情緒漸漸地在殷楚玉的平靜中消散。她稍微向著后仰了仰, 若無其事?地用右手去撓殷楚玉懷中的貓。小?貓舒服得發出?咕嚕咕嚕聲?, 長毛的尾巴左右掃動著,在殷楚玉的身上留下幾根雪白的貓毛, 甚至粘到了頭發上。

    起先,寧簌的注意力還在貓的身上,可沒一會兒目光就逐著掉落的貓毛而動。

    可能是察覺到寧簌詭異的凝視,殷楚玉挑了挑眉,眼中浮現了一抹困惑。

    寧簌輕咳一聲?,說:“掉毛了。”

    殷楚玉眨了眨眼。

    眼前的實景跟過往所希冀的兩人生活重疊,寧簌的理智只堅持了片刻,就陷入大漩渦中。

    她們是好朋友,她幫個忙摘掉貓毛,應該……不要緊吧?像是過了漫長的時間,又?似是只過去幾秒,寧簌伸手拂過殷楚玉的卷發。指腹輕輕地捻著柔順如錦緞的發絲,奔涌的血液仿佛開閘的洪水傾瀉,在她的臉上織起了比窗外朝霞還要絢爛的圖景。

    “要拉直嗎?”殷楚玉含笑著問。她沒什么執著的,只是在某一天,突然想到了“變數”,就出?門了。

    此刻的寧簌像是被踩著尾巴的小?動物,霎時間便警覺起來。就算陳散刪除了朋友圈,她曾經放出?的“擇偶限定條件”又?在腦海中左右回?蕩。

    心虛氣短,難免覺得自己被殷楚玉內涵了。

    “不用。”寧簌往后退了一步,驚慌失措。

    小?貓伸了個懶腰,趁著這?時候從殷楚玉的懷中溜走,只剩下幾根貓毛在空氣中亂飛。

    “我要去上班了。”寧簌的眼神?亂瞟,她捻了捻指尖,還在回?味先前的觸感。

    可在她走動的時候,殷楚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寧簌的雙腿面條似的一軟,順著殷楚玉那輕微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力道,跪坐在沙發上。

    “要遲到了。”寧簌又?說,可身體黏著沙發,一動不動。

    “我送你?”殷楚玉問。

    寧簌搖了搖頭,依照市中心的堵車程度,那可能是真的要缺勤了。她的眼神?含著期待,可期期艾艾的,卻不知道怎么開口。是她所思所想過界了嗎?難道要她主動要求嗎?在殷楚玉的視線與她相?碰撞的時候,寧簌唉了一聲?,又?重復一次:“我出?門了。”

    百轉千回?的情思在那澄澈的眼眸中袒露無疑。

    殷楚玉接收到了寧簌的訊號,也明?白她的期待。殷楚玉沒有再選擇顧左而言它的逗弄,唇角揚起輕快的笑,她支起身攬住寧簌,湊在她耳畔呢喃道:“那……簌簌,路上平安。”

    寧簌是踩著云團出?門的,一直到小?區門口,她臉上的紅暈仍舊沒有退去。

    幸好不是自己開車,她真怕自己一腳踩向天堂。

    擁擠的地鐵上,浮動著各式各樣問候老板、同事?的聲?音,寧簌迫不及待地跟陳散分享她跟殷楚玉的友情。

    陳散的回?復是極其無語的六個點?。

    等寧簌也不在意,她想了想,還是將?話跟自己的好友說明?白:“我們是在擔心,現在的感覺只是始于過去的意難平,激情不能長久。只是為了了結遺憾,那就只能留下更多的遺憾。”

    陳散:“好吧,祝你幸福。”

    一會兒后,陳散:“那你現在不是應該稍微遠離一下殷楚玉?同居生活不讓你一直陷入迷幻里嗎?”

    寧簌琢磨了一陣,但回?到自己家中的話,不知道那電擊會不會如影隨形,她不能再請假了:“再過幾天我就要出?差了,也能冷靜一下吧。”

    陳散:“你確定不是在遙遠的酒店里哭唧唧想她?”

    寧簌:“……”哪能啊!她沒這?么粘人。

    在辭職之前,人還是得在工位上奮斗的。

    寧簌在翻閱各種資料,并不局限于唐宋時期的女?性文人,她那因為咸魚生涯掉線許久的專業素養,逐漸地回?籠,眼前那一成不變的打工生活有了波瀾,勾勒出?很模糊的“理想”兩個字。

    另一邊。

    在家中的殷楚玉沒能靜下心閱讀,屋里迎來了一位客人。

    視線在兩只長相?差不多的小?貓中逡巡,最?后頭暈目眩地坐在沙發上,“你你你”了半天,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很閑?”殷楚玉睨了眼關和璧,問。

    關和璧撫了撫眼鏡框:“沒什么事?情比你更重要。”

    殷楚玉嗤一聲?,沒把?她這?句話放在心上。

    關和璧早就知道妹妹的性格,她環視著不再泛著冷調的環境:“多久了?”

    殷楚玉也沒隱瞞她:“不到一個月。”反正?關和璧遲早要知道的,不是問云無心,就是靠一些霸道總裁專有手段。

    “破鏡能重圓嗎?”關和璧又?問。她知道寧簌的存在,可還沒等她找到空閑時間見了人呢,妹妹就輕描淡寫地說分手了。

    沒有天崩地裂的哭天搶地,也沒有失魂落魄和肝腸寸斷,平靜到連殷之鑒、關儀都能察覺到異樣。誰都能看出?殷楚玉那四平八穩的平淡生活中藏著一種致命的危險。她們走不進殷楚玉的心,束手無策。然后某一天,殷楚玉又?自己好了。她很難弄清楚殷楚玉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極其偶爾的,從云無心那里打探消息,然后又?被她罵上幾句。

    殷楚玉抱著雙臂:“你這?話應該問云無心吧?”

    關和璧一噎,不甘不愿道:“我跟她沒在一起過。”

    殷楚玉點?頭:“在這?點?上你們的觀念出?奇得一致。”

    關和璧:“……”被殷楚玉三言兩語挑出?了心塞,她眨了眨眼,強壓下那股情緒,又?問,“你打算怎么辦?家里準備撮合你跟梁成君吧?”說是家里,其實就是關儀一個人的意思,殷之鑒不想再跟她吵架,而關和璧知道說什么都沒用,索性避而不談。

    殷楚玉說:“我之后不會跟梁成君合作了。”

    “為什么?”關和璧好奇地問,“雖然她做人有點?瑕疵,可在職業上,勉強還能算志同道合?”

    殷楚玉顯然不想跟關和璧說廢話,只漫不經心回?答了兩個字:“不合。”

    關和璧從殷楚玉的臉上看出?一些不耐,她對妹妹一直算是好脾氣,及時地將?閑雜人等從話題中剔了出?去,繼續詢問她關心的話題:“云無心說你們沒有復合,那你們現在是什么關系?怎么就……同居了?”

    殷楚玉:“朋友關系。”

    關和璧仰倒,她神?色復雜,小?心翼翼地問:“跟我一樣了?”

    她們家是風水不好嗎?這?是造了什么孽?難道她給妹妹起了一個壞榜樣?!關和璧一驚,有種罪孽纏身的挫敗感。她以為她淡泊寧靜的妹妹不會走上這?條不歸路。

    殷楚玉搖頭:“不一樣。”

    “我們沒有身體上的糾纏不清。”

    “我們暫時同居了。”

    關和璧吃驚地看著殷楚玉,“那不是比我還不如?”

    殷楚玉:“……”

    難怪云無心不肯跟關和璧在一起。

    關和璧關心殷楚玉,可經過多年的調理,她沒讓自己徹底步上關儀的死路,不會干涉太多。她捂了捂唇,又?好奇地問:“怎么做到的?”

    殷楚玉思忖片刻,說:“天意。”

    關和璧的神?色更復雜:“我以為你聽?那些亂七八糟的‘神?曲’只是為了氣媽媽,難道你真的有很深的信仰?”

    殷楚玉懶得跟關和璧解釋,她睨了關和璧一眼:“你跟云無心不能復刻。”

    關和璧:“為什么?”

    殷楚玉:“你難道不知道你們的問題出?現在哪里嗎?”

    “你知道?”關和璧的興趣頓時轉移回?自己身上,“云無心跟你說了什么?”

    明?明?是通過她認識的,可云無心更愿意跟她的妹妹交心。妹妹還不想幫她刺探消息,每回?她長吁短嘆的時候,妹妹只會甩來一個冷浸浸的眼神?,一點?都不貼心。

    “沒說。”殷楚玉不介意透露一點?自己的猜測,作為對云無心嘴巴不牢靠的回?報,“你或許可以反省一下,譬如你們的初相?識?”

    關和璧反問:“難道室友就不可以發展嗎?”

    殷楚玉按了按眉心,不說話了。

    她們倆的發展,正?經嗎?

    關和璧垂著眼睫。她跟學業在國內完成的殷楚玉不同,很早就出?國留學了。在異國他鄉,碰到個來自故鄉的室友——好吧,一開始她也沒什么結交的心情,畢竟兩人的專業截然不同,未來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必要的交集。

    交會始于某個春風駘蕩的夜,睡夢中醒轉的關和璧聽?到一些細微的小?動靜,嗡嗡聲?,以及如唱詩般的破碎低吟,她鬼使神?差地起身,借著微弱的燈光,走向了室友的床,對著嚇得渾身緊繃、拱成一團的室友說:“需要幫忙嗎?”

    被殷楚玉一點?,關和璧沒來由地心虛,她轉換話題:“那天……我跟她求婚了。”

    殷楚玉繼續保持沉默。

    那天通話,兩個人的聲?音相?繼響起,看著生活很和諧。

    但毫不意外,關和璧又?被掃地出?門了。這?倒是跟她的求婚舉措沒什么關系,只是“例行公事?”了。

    關和璧輕嘆:“要不還是算了吧?”

    殷楚玉冷嗤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破她:“已經說了幾百次了。 ”

    哪天云無心給個眼神?,還不是小?狗似的貼上去。

    關和璧又?被殷楚玉扎了一刀,她深呼吸一口氣,試圖通過轉移話題來挽回?點?顏面:“所以那次在天心湖,你是給沒有邀請你的前女?友慶生?”

    “那她知道嗎?”

    第40章 040

    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關和璧讓本就話少的殷楚玉陷入沉默中。

    客廳中坐著的兩姐妹, 各有各的惆悵。

    不讓寧簌知道又怎么樣?殷楚玉心想著,可她明白,她仍舊留有一絲的期待, 想要寧簌知道,想要看她到?底是什么樣的反應。驚嚇?亦或是驚喜?

    “你不要多嘴。”許久后, 殷楚玉橫了關和璧一眼, 淡淡地警告她。

    “難道你會讓我見到?她?”關和璧反問。

    “不會。”殷楚玉想也?不想道,只是目前不會,還沒到?恰當的時候。但是依照她對關和璧的了解——如果?她能得到?云無?心一個眼神, 就會心情飛揚從而做出?一些多余的事情來。

    有時候, 她都想缺德一點, 希望關和璧痛一點好,就像關儀、殷之鑒,只要陷入感情的泥淖中, 眼中就看不到?世界了。

    “我知道。”關和璧在殷楚玉冷颼颼的眼神中敗北,她撫了撫唇,又?問,“那你覺得我應該怎么做才能挽回形象?”

    殷楚玉猶豫片刻:“以?毒攻毒?”云無?心說關和璧是個神經病,但那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關和璧敢問她敢應, 活像世界上只有那么一種措施可以?讓異國他鄉的兩只旅雁解壓。“你不是樂在其中嗎?你們這樣的關系……不太健康, 但出?乎意料的穩固。”

    “這樣我就沒有立場管她了。”關和璧笑了聲,“她無?數次的夜不歸宿, 有時候你也?知道她在哪里吧?”

    殷楚玉假裝沒聽見。

    關和璧蹙眉,很是苦惱:“我承認, 當年?的我在壓力下精神出?了點問題, 輕浮又?浪蕩。但是多年?的相處,她難道還不了解我嗎?是我不能給她安全感?”

    “是你缺乏安全感吧?”殷楚玉說。

    她記得云無?心跟她提過一件事情, 某次凌晨她回家,黑黢黢的樓道上突然竄出?來一條黑黢黢的影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抵到?門上,差點將她嚇得歸西。

    那回云無?心一直在罵關和璧,足以?見她受到?的驚嚇之大。

    關和璧怎么想她不知道,但聽從云無?心的描述,像極了陰森恐怖的大變態。

    可都這樣了,云無?心也?沒跟關和璧一拍兩散。

    殷楚玉少見地“鼓勵”了關和璧一句:“你們很有妻妻相。”

    中聽的話里,就算是藏著點陰陽怪氣,關和璧也?會直接地忽略。她覷了殷楚玉半晌,才揚眉說:“談戀愛會讓你變得更有耐心嗎?”以?往,她跟妹妹提自己感情生活,早就被妹妹彬彬有禮地請出?去?了。

    殷楚玉睨著關和璧,冷哂一聲。

    關和璧福至心靈,追問:“你有事情需要我幫忙?”

    殷楚玉抬眸,從容道:“學習資料。”

    關和璧:“……”她吃驚地瞪著殷楚玉,這進門還沒多久,一次又?一次被妹妹的離譜話語刷新?認知。是怎么頂著這么副不涉人間煙火的淡雅神色說出?這句話的?是她誤解了嗎?難不成只是為?了鉆研技藝寫劇本?

    在關和璧的錯愕中,殷楚玉又?不冷不淡地說:“我找云無?心也?可以?。”

    “不行!”關和璧終于給了點反應,她霍然站起身,赤紅著臉否了殷楚玉的話。

    從殷楚玉家中離開的時候,關和璧還很是恍惚。

    問了,但好像什么都沒有問出?來。

    她想再從云無?心那兒?打探點消息,可惜消息發出?去?石沉大海。

    那天被掃地出?門前,云無?心答應跟她交往,但不談戀愛、不結婚,還要她只在晚上出?現。

    這不是人能理解的話,但關和璧還是答應了。

    她難道是吸血鬼嗎?關和璧想著就氣悶。

    不,一定是云無?心白天要忙。

    在關和璧念想中忙得不可開交的云無?心正在給殷楚玉發消息。

    從幾分鐘前,關和璧發的關于殷楚玉感情經歷的小作文?里,云無?心推測這姐妹倆已經見面了。

    她先前被色相沖昏了頭,多說了幾句話,十有八.九要遭報應。

    殷楚玉:“沒事的,她只是死心,又?不是傷心。”

    關和璧:“?”經驗之談?死了就不會痛了是嗎?

    殷楚玉沒再管恨海情天里的那兩人。

    她的手機很安靜,沒有等?到?寧簌的消息。

    在坦誠相待后,她們就是朋友了,但具體會做到?哪一步呢?她終究不能像陳散那樣吧?

    寧簌在抱怨工作時候的“妙語連珠”,不會來找她,也?許只能在陳散的朋友圈遇見。

    開會、寫方案、審稿占據了寧簌一個早上,等?到?從工位站起來,她才睨了眼聊天框。

    殷楚玉沒給她發消息。

    朋友是這樣嗎?

    再看陳散……表情包飛滿天,牛馬怨氣濃得無?法超度。

    寧簌到?了樓下的面館點了碗牛肉拉面。

    動筷子前,先拍了張照發給殷楚玉。

    “你吃了嗎?”

    在看別人聊天時候的“一日三問好”,寧簌只會覺得那些人不會說話。

    可她給殷楚玉發了同樣乏味的話語,心湖仍舊掀起了壯闊的波瀾,體察不到?那種無?味和干癟。

    就在亮起的屏幕即將熄滅時,殷楚玉的一個“嗯”字,又?續上了光芒。

    寧簌抓起手機,快速地敲字:“我早上一直在忙。”

    “我知道了。”很快,殷楚玉又?回復一句,“你先吃中飯。”

    細嚼慢咽在一股沖動的主導下,頓時變成風卷殘云式的掃蕩。

    沒幾分鐘,寧簌就抄上了手機腳步匆匆地從擁擠吵鬧的面館奔出?去?,一邊走一邊給殷楚玉發消息:“我吃好了。”

    殷楚玉沒有第一時間回復。

    寧簌捏著手機在公司不遠處的小公園游蕩,五月的槐花風還沒有難耐的熱浪,長?椅上落葉落花堆積,偶爾見著幾個行人從穿過草坪的青石板上穿過。

    寧簌拍了張湖水波光瀲滟的照片,點擊發送。

    一會兒?,殷楚玉消息進來:“沒在工位?”

    還沒等?寧簌回答,一個語音通話就撥了過來。

    寧簌的瞳孔縮了縮,舔了舔唇,泛起一股莫名?的緊張。

    她點了接通。

    “——楚玉?”

    她用手掩著唇,灼熱的吐息在掌心滾動。

    她的尾音纏綿輕柔,模糊中又?藏著繾綣。

    殷楚玉“嗯”了一聲,問她:“在小公園里消食?”她的嗓音清冽,像是冰水。可發燙的手機還是給寧簌的耳朵傳遞了熱意,她從左手換到?右手,吸了吸氣,才順著殷楚玉的話說:“是的。”

    這是寧簌首次在工作閑余給殷楚玉打電話。

    緋色沖上她的臉頰,只是一通再簡單不過的通話,因為?她們逐漸變化的關系,也?醞釀出?了欲說還休的纏綿悱惻。

    這通通話持續了半個小時,寧簌起初還苦于沒有話題,可話匣子一打開,便能做到?喋喋不休。

    最后是以?殷楚玉的一句“午安”結束。

    寧簌的心如在云團中飄蕩,唇角帶著笑。

    將殷楚玉的話語在腦海中反復回味。

    末了,慎重地摸出?手機,給陳散發消息:“我注定要認識她的。”

    陳散:“?”

    寧簌:“那種在喜悅的火焰中燃燒的感覺,你理解嗎?”

    陳散一點都不想理解,她在手機里翻翻找找,最后找到?了一張截圖,發給寧簌。

    是她們的聊天記錄。

    在互相哭訴孤寡的某一天,寧簌“文?藝”了一把,復制了一句佩索阿的詩:愿諸神應允我從愛情中脫身,在虛無?的高?處擁有冷冽的自由。

    寧簌:“v你50,請刪除。”

    陳散切到?正事:“簌寶,今天霍桐妹妹旁敲側擊,問你的事情。”

    寧簌:“你說了?”

    陳散:“我沒說,但是還有其它人長?了張嘴。”這事兒?有點棘手,沒直白說出?來的事情,不好去?處理。她又?不忍心去?怪吊死在殷楚玉這棵樹上的寧簌。“你發點動態,一方面斷了妹妹的心思,另一方面,跟你前妻姐表白。”

    可沒等?寧簌拿出?切實可行的朋友圈文?案,變數就出?現了。

    公司樓下突然降臨的霍桐洋溢著熱情快活的笑,寧簌嚇了一跳。她怔了怔,左顧右盼,試圖尋找可能作為?霍桐“朋友”出?現的人物。可霍桐大聲朝著她打招呼,快步跑到?了她的跟前,笑道:“今天在附近的公司面試,知道姐姐的公司在這邊,就過來了。”

    “姐姐還是沒開車吧?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寧簌:“……”她眉頭蹙了蹙,視線越過霍桐,內心深處有種不受控制的煩躁不安,以?及某種隱秘的期待。

    在中午的時候,她跟殷楚玉說她今天不會加班。

    她沒從殷楚玉口中聽到?什么來接她的話,但克制不住生出?期許。

    如果?殷楚玉真?的過來了,被她撞見這個場景,那自己不得吃一個月的鐵板魷魚?

    寧簌驚了驚,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姐姐?”霍桐困惑地看著寧簌,將聲音放低放軟,她的音色變得柔軟委婉。可動聽的音調不能打碎寧簌的鐵石心腸。

    在電光石火間,寧簌已經權衡完畢。

    她綻出?一抹笑容,溫和地拒絕道:“不用了,我女朋友來接我。”

    霍桐的臉色一僵。

    寧簌停留在霍桐臉上的余光很快就斂回。

    “姐姐脫單了啊?什么時候的事情?”霍桐打著精神,強顏歡笑。

    “前幾天。”寧簌說。

    她看到?了不遠處花壇邊的殷楚玉,灑落的夕陽輝光鍍在她的身上,勾勒上一抹橘色的暖調。

    殷楚玉的腳步停住,她環抱著雙臂,顯然也?看到?了她。

    寧簌心中一驚,生怕那些電視劇中的“誤會”場面也?在她跟殷楚玉之間上演。

    雖然她難以?想象殷楚玉一邊甩開她,一邊說“我不聽”的滑稽畫面。

    飛快地跟霍桐說了聲“抱歉”,寧簌已經繞開她,向著殷楚玉快步走去?。

    殷楚玉一動不動,等?寧簌近在咫尺,她才抬起那雙黑漆漆的眼眸,瞥了寧簌一眼。掩住眼底的晦沉,她微笑問:“聊了什么呢?笑得這么開心?”

    腦子中上演的激烈大戲在殷楚玉輕飄飄的話語中被叫停,寧簌斂了笑意,含糊道:“也?沒什么,就是偶遇了一個朋友。”

    殷楚玉輕哼一聲,仿佛沒將先前的畫面放在心上,她繼續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詢問:“吃什么?”

    “都可以?。”寧簌說,靜默幾秒后,她又?驚慌失措地補充了一句,“不吃魚,行嗎?”

    殷楚玉揚起了笑:“行呀,妹妹。”

    笑意像是細密而又?柔軟的小刷子,在寧簌心頭輕輕掃動,蠱得人心頭發癢。

    寧簌的臉頰發燙,腿有些發軟。她扶住殷楚玉的手臂,低著頭,差一點就整個人埋在她的肩窩中。

    殷楚玉這是在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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