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漁一時間無話,干站了兩秒,她指了指樓上,說:“那我先上去了,你回去開車注意安全。”
江楓點頭,聲音溫和:“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
喬漁應了聲,見他依舊站在黑暗里沒有走的意思,頓了頓,她轉身上樓。
走到三樓時,從老式樓梯的窗戶看下去,黑色轎車開了車燈,然而他人卻站在車前,車燈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喬漁看著那片亮光,原本要面對回家后跟胡女士的對峙的緊繃感松了些。
他是在等她回到家后才離開嗎?
還是在應剛剛那句‘有事給他打電話’?
或許是她想多了,但在這一刻,她覺得她身后不是空蕩蕩的,有道身影在無形地支撐著她。
喬漁開門進家,客廳里只有小朋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她看了眼,進屋把包和剛拿到手的證放好,拿著戶口本出來放在茶幾上,跟齊宇說:“一會兒大人出來了你把這個拿給他們。”
剛說完,胡玉蓉和齊大海就從房間里出來,看見她手里的戶口本,胡玉蓉臉色又不好了。
“喬漁,我最后再說一次,我不同意你跟江楓的這樁婚事。”
喬漁很平淡:“不同意也沒辦法,都已經蓋了章了。”
胡玉蓉狠狠瞪了她一眼,語氣不好:“我剛剛和你齊叔叔商量過了,你們最好明天就去離了,以后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知道你領過證。”
喬漁冷笑:“你這叫騙婚,領過證就是結過婚了別開文字玩笑,民政局里可是清清楚楚的。”
胡玉蓉閉了閉眼,咬牙切齒問:“你今天是非要跟他結不可了?”
“我沒得選擇了。”她說。
“你!”胡玉蓉又想抬手了,齊大海趕忙拉住。
喬漁順帶把話也挑明了:“反正現在我也已經是已婚人士,那我也就不在家里住了,明天我就搬去江楓那里了。”
“愛滾你就滾吧!”胡玉蓉頭一扭轉回臥室,臉色沉得厲害。
喬漁把戶口本拿起來遞給齊大海。
齊大海接過,看著她們母女兩吵架,最終也只是深深嘆了口氣,他真是勸不了一點。
聽著屋里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他又有些頭疼了,叮囑齊宇要早點休息,他趕忙回了屋里。
客廳安靜下來,剩下姐弟倆。
“你真要搬走啊。”齊宇昂著卷毛小腦袋。
喬漁點頭。
“好吧。”齊宇癟了癟小嘴。
喬漁把電視關了,攆他:“回去睡覺吧。”
齊宇哦了聲,有氣無力地站起來,抱著書包回了他房間。
喬漁站在狹小的客廳里,看著無一處屬于她的家,最終關了燈,返回小房間。
/
次日清晨,喬漁一早醒來就開始收拾東西。
她回來的時間短,然而發生的事情卻多,多到她有一瞬都以為自己已經回來好久好久了。
然而實際上也不過才四天而已。
莫名的,她忽然就很想抽煙。
喬漁在床邊坐下來,撇開腿摸了根煙出來,慢悠悠點著,順手打開手機下載了個租房軟件,注冊后便翻看著雁汀的租房信息。
租房的很多,附近就有。然而想到兜里比臉還干凈,她篩掉市里的小區房,專找居民住宅的租房信息。
雁汀的居民租房是在城邊那一圈,翻了二十多分鐘的信息,喬漁看中了城東柒里社區的一家居民租房。
柒里社區不遠處就是雁汀的師范學院,這附近租房的學生也多,價格還便宜。
喬漁打了電話過去,問到還有房間,便立馬加了房東微信,隨后掐滅煙,換了身衣服就果斷出門去看房。
雁汀是小城,公共交通只有公交和共享電動車。公交車需要等,她便掃了輛小電動車騎著過去。
秋天的早晨是涼爽的。
朝陽藏在霧里,街邊樹葉掛著一層薄薄的霜,來往人群端著熱氣騰騰的豆漿和早餐。
風里都是濕潤的氣息,喬漁喜歡這樣的早晨,騎車的速度也降了些,慢悠悠過去。
從星月家園到柒里社區,中間有一段路要經過市中心。雁汀發展得太快,從前的老舊街道和破敗市場早已經被拆,建成了一座座高樓大廈和熱鬧的商場。
喬漁在等紅燈的間隙,遠遠看著那一座座大廈,雖然比不得東城,但也是雁汀發展極快的見證。
目光下滑,從一座大廈里出來一行穿著西裝的男人,各個都是高級精英范。
大廈前方的綠地停車坪里,一輛接著一輛轎車閃起車燈,最眼熟的莫過于靠馬路邊的黑色邁巴赫,喬漁目光一定,繼而不受控制地去看那群精英。
最先看見的依然是那天王旭業搶著去握手的趙總,喬漁目光往他身后看去,有種果不其然的暗嘆。
他是所有人里唯一一個穿著私服的男人,一件黑色寬松版襯衣,沒扣扣子,內搭還是白色t恤,黑色寬松長褲,手里捏著銀白色的筆記本電腦。
隨意清雋的氣質讓他絲毫不屬于他前前后后的那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們。
“哇哦,是北譽公司的高級管理層呢!”
身后小電瓶車上的女孩傳來一絲驚嘆。
另一個探著頭看,也驚嘆:“打頭那兩個好年輕好帥啊!”
“那是我前老板和江總經!”
“嘖嘖,我想不通你為啥要辭職啊?”
“人家,人家實力跟不上嘛,你知道的北譽是咱們市里數一的大公司……”
嘰嘰喳喳的討論聲落于身后,喬漁騎起車繼續往前,風吹著臉上,卻感覺到了涼意。
不可否認,當看見年少時貧窮不如她的人混得不錯,而自己卻身處爛泥潭時,那種降維打擊的心理落差。
酸澀難言,但又想著,還是好的,他會好,那是否她也會越來越好呢?
江楓要上車前心悸得厲害,像是前兩天。他猛地扭頭看向十字路口,綠燈一秒一秒跳動,車來車往,并沒有他想象中的人影。
“江楓,走了。”
他應了聲,心底涌起大片大片的失落,毫無原由,再次看了眼,而后上車。
車隊往相反的方向駛去。
要不是上午的工作必須非得他到現場,不然這一整天他都不想上班,因為下午有很重要的事。
——
到達柒里社區,喬漁按著房東給的信息找過去,在一排居民樓下看見等著的房東,是個中年婦女,還蠻和氣,笑瞇瞇地問她是不是大學剛畢業。
喬漁尷尬一笑,說工作好幾年了。
房東笑著說看不出來,掏出鑰匙刷開門禁,兩人邊說邊上樓。
喬漁問的那間房在三樓,這一個小樓道是一梯兩戶型的,有五層樓,樓梯間干凈明亮,和小區里面的單元樓也差不了多少。
房東打開房門,喬漁進去看了一圈。戶型朝西,六十平左右,有個l型的客廳,廚房也就在客廳里了,是開放式的,只有一間臥室,洗手間在進門處。
水電費都是按房東家的居民用電用水來交的,幾毛錢一度,便宜得很。
相對而言喬漁已經很滿意了,想當初在東城,她為了工作上的體面和人在高檔公寓里合租,光一個月房租就要三千塊錢,而這個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房間卻只要四百五。
臥室的床和客廳的沙發,還有廚房的吸油煙機、餐桌,洗手間的熱水器和淋浴都是早已經安裝好了,墻壁也是剛粉刷過的白墻。
比在東城的公寓要好太多了,一個人住還更自由自在,喬漁當即就付了一個月的房租和押金。
房東也爽快,簽完合同就把鑰匙給了她。
喬漁收著鑰匙,下樓掃了個共享電動車又騎著回去。
這時候家里已經有人起來了,齊大海在廚房給齊宇做早餐,見喬漁從外面回來,他愣了一下,問:“這么早出去啊?吃早點了沒?”
喬漁搖頭,往廚房看了眼,沒見到胡女士。
“你媽媽昨晚半夜都沒睡著,這會兒還沒起呢。”齊大海解釋了一下。
喬漁抿了抿唇,說:“齊叔,我就是跟她說一聲,東西我都收拾好了,等江楓過來接我就走了。”
齊大海一怔:“這么快的么?”
見喬漁點頭,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了。
喬漁朝著他說了聲你忙,轉身便進了小房間。
東西她早就收拾好了,回來時一個行李箱,到現在走也只是一個行李箱的事。
合上行李箱扣起來,她推開門出去,側邊就是大門,喬漁也不想再說什么了,打開大門就要出去,一扭頭一個穿著睡衣睡褲的小卷毛光腳站在客廳,呆愣愣地看著她。
喬漁沒說話,想了想,她從包里撈出花剩的零錢,一共有五百多,她把整錢抽出來,抬手招了招。
齊宇頭頂翹著卷毛,小跑過去。
喬漁笑了笑,把錢塞他手里,說:“回來一趟也沒給你買什么,拿去花吧。”
齊宇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錢推回給她:“媽媽說你還欠著錢,你拿去還,不用給我,我有的。”
喬漁看著小孩仰著頭,真心實意的眼眸,這一瞬間忽然有了他們是親姐弟的血緣感,她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把錢塞給他后轉身就拉開門出去了。
出門后她沒過多停留,提起行李箱下樓,直接打了個車到柒里社區。
滴滴車在柒里社區外的路邊停好,喬漁下車,拉著行李箱進去,到達租房那棟樓又提著上樓。
這一趟下來,給她累得夠嗆,爬上樓梯在門口歇了幾分鐘,這才摸出鑰匙開門進去。
屋里除了基本家具什么都沒有,喬漁也不管沙發臟不臟直接坐下去,呆呆地坐了會兒。
十幾分鐘過去,屋外的風刮得呼呼作響,她站起來,隨手把頭發扎起來,拉著行李箱進臥室。
臥室里除了床和床墊還有一個木制衣柜,原木色的,倒也省了喬漁買衣柜的錢。
住柒里社區除了離市中心遠一點之外其他都還好,樓下就有超市,步行一公里左右就是大學的夜市街,購物都很方便。
喬漁暫時不想添置太多東西,下樓就只買了套床上四件套和一個被子一個軟墊,再買一瓶沐浴露一瓶洗發露就回了樓上。
屋里有塊新的毛巾,喬漁直接用沐浴露清洗一遍后便開始擦衣柜和床,床墊也擦了一遍,等晾得差不多了才把軟墊和四件套鋪上去。
也就這么忙了才一小會兒,時間就到了中午。屋外天陰著,秋風陣陣,喬漁也不想出去外面吃,隨手點了個外賣。
肚子餓著也不想再收拾了,反正睡覺的地方是有了,以后再慢慢弄。她走到客廳隨手拍了拍沙發,一層灰塵飛揚起來,喬漁屏住呼吸抬手扇了扇,想坐下來的念頭都消了。
好在沙發后有個塑料凳子,喬漁挪出來,擦了擦敞著腿坐下,摸出手機再次翻看招聘軟件上的招聘信息。
還沒看到適合的工作,外賣就到了。
她下樓去提,飯菜是隨便點的,口味一般,吃到一半吃出一根頭發,搬出來的好心情都沒了。
喬漁胡亂收拾起來丟門口,回臥室拉起窗簾倒頭就睡。
再醒來屋里有些昏暗,一時間都不知道是中午還是下午。
喬漁找出手機,她這一覺睡了四個多小時,此時正是四點半,她正想再躺會兒,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
心口莫名一緊,喬漁等了幾秒鐘才重新拿起手機,看見來電的那一秒她才松了口氣。
緊接著卻又有些疑惑,他給她打電話做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接起電話:“江楓?”
“是我。”
對面的聲音清爽簡練,喬漁混沌的腦袋都有些清醒了,問道:“有什么事么?”
“昨天說了今天要來你家里拜訪一下你媽媽和伯父,我剛到樓下。”
見長輩這樣的大事說不緊張是假的,江楓手心都有些發潮,見喬漁沒聲音,他抿了抿唇,輕聲問:“我是不是來得有點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