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乾清宮的路上,朱瞻墉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再有幾天就是他就藩樂浪郡的日子了,此時天都快黑了,皇帝卻突然詔他入宮,他思來想去也沒有想明白為什么。
“侯公公,”朱瞻墉站住了腳,看了看乾清宮方向,將侯寶拉到一旁看了看左右,手中一塊眼珠子大小的南洋紅寶石塞給了侯寶。
“王爺,奴婢可不敢收!”侯寶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趕緊又將那塊古玉塞了回去。
做為皇帝的內帑總管,侯寶什么好東西沒見過,可如此大的一塊紅寶石,就是皇帝的私庫里也只有一塊,而那一塊還被皇帝在大婚時賞賜給了皇后。
“王爺,您別害奴婢,這要是讓外人看見告訴皇爺了,奴婢這二百來斤指定見不到……”侯寶又道。
侯寶還沒說完,朱瞻墉又將寶石塞到了他的手里,笑道:“跟本王見外不是?你不說,我不說,皇上怎么會知道?”
說著,又笑道:“本王知道宮里規矩多,你又是皇上身邊的人,可本王是誰?皇上的親叔叔啊。既然如此,我賞你些不值錢的玩意,算不得壞了宮中的規矩。”
說著,居然嘆了口氣:“唉,皇上這幾年裁減宮中用度,你們這些人的日子也過的清苦,你又是宮里的大總管,平時逢年過節想給下邊人賞點什么也是拮據的很,本王若不是看著你老侯在皇上身邊干系重大,直接給你一份商會的干股那更實在。”
朱瞻墉一聲“老侯”,嚇的侯寶差點跪了,他苦著臉打躬作揖道:“哎呦,王爺千歲,奴婢是何等腌臜之人,您千萬別這么稱呼奴婢,算奴婢求您了,您……”
朱瞻墉卻滿不在乎,直接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奴婢也是人,你老侯兢兢業業的伺候好皇上,我作為皇上的親叔叔這點氣度還是要有的,再說就一破石頭,你用不著如此緊張,難不成本王能用這一塊破石頭就把你給買通了?若是如此,你老侯恐怕早就人頭落地了不是?”
說著,又道:“就算我想知道些什么,有必要非要通過你嗎?你說是不是?”
朱瞻墉說的情真意切,搞的侯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這塊“破石頭”在他手里雖然光彩奪目,讓人心里癢癢,但他還是覺得燙手無比。
“你就踏實收著,”朱瞻墉笑道:“我知道你老侯的侄子如今還在京中租房子住,你每個月的俸祿一多半都貼補了他,別人不知道你的難處,我是清楚的。”
話說到這份上了,侯寶如果在拒絕那就是得罪人了,于是千恩萬謝的收下了。
“那奴婢就多謝王爺千歲了。”侯寶跪下行禮道。
“哈哈哈,這就對了嘛,”朱瞻墉笑著扶起侯寶,背著手,向乾清宮繼續走著。
走到乾清宮殿外,侯寶往里探了探頭,小聲對朱瞻墉說道:“皇爺剛從鳳凰莊回來,心情不錯,一會國丈爺和井伯爺也過來。”
朱瞻墉心領神會,邁步進了乾清宮。
朱祁鎮正坐在書房的御案里看著奏折,他已經聽到了動靜,也卻沒有抬頭。
“臣朱瞻墉參見皇上。”朱瞻墉規規矩矩的行禮道。
“哦,三叔來了?快坐快坐。”朱祁鎮放下奏折,卻沒有起來。
“來人,將廣東那邊的進貢的櫻桃端些來,給越王嘗嘗鮮。”朱祁鎮吩咐道。
“謝皇上。”朱瞻墉有些受寵若驚,趕緊起身道謝。
兩盤晶瑩剔透的櫻桃用冰鎮著被端上來,放在了朱祁鎮和朱瞻墉面前。
“三叔,嘗嘗,味道不錯。”朱祁鎮拿起一顆扔進嘴里,笑道。
朱瞻墉卻沒有動,而是笑道:“皇上,您找臣來……是有什么事吩咐嗎?”
朱祁鎮擺了擺手道:“倒也沒什么事,就是多日不見三叔,想和你說說話。”
說著,又對門外喊道:“十步之內,不得有人。”
朱瞻墉更加惶恐,他對這個大侄子現在是又敬又怕,這小子一肚子鬼主意,一不小心就會著了他的道。
“我得小心點。”朱瞻墉暗道。
吃了幾顆櫻桃,東拉西扯的說了些家長里短的話,朱瞻墉慢慢放下了戒備。
“三叔,皇祖母搬到鳳凰莊也有一個月了,朕今天去了趟鳳凰莊說起了你,皇祖母對你可是想念的很吶。”朱祁鎮捏著一顆櫻桃,卻沒有吃,而是看著朱瞻墉笑道。
朱瞻墉聞言,趕緊起身道:“是臣不孝,皇上您是知道的,臣馬上就要就藩了,所以這些日子忙了些,未曾去母后身邊盡孝,是臣的罪過。”
朱祁鎮卻笑著擺手道:“三叔不必如此,你我叔侄之間不用如此緊張。”
說著,語氣一變,又道:“不過三叔這段日子是真的在忙就藩的事兒?”
朱瞻墉心里咯噔一下,趕緊回憶起這段日子自己干的事兒,想來想去也沒什么事兒啊,于是有些忐忑的道:“是,臣這幾日確實一直在忙就藩的事兒。”
朱祁鎮不動聲色的拿起一份奏疏,道:“就沒干點別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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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墉心里更加緊張了,“這小子今天不對勁啊,我確實也沒干什么出格的事兒啊,除了私下里處理了些生意……壞了,不會是……嘶!”
“三叔,你說你都快就藩了,還在長安街花了十萬兩銀子買了三間鋪子,你忙的過來嗎?”朱祁鎮道。
“臣……臣……想著就藩之地樂浪郡乃貧寒之地,比不上京師繁華,所以想著將那邊的稀奇玩意倒騰到咱們大明來,貼補家用,貼補家用。”朱瞻墉背后冷汗直冒,心虛的說道。
“可朕怎么聽說你這三間鋪子里有好幾份暗股呢?”朱祁鎮語氣漸冷。
朱瞻墉聞言,面如土色,趕緊躬身道:“皇上,您是……”
“朕是怎么知道的?”朱祁鎮將手中的奏疏扔在地上:“你自己看看,這幾日朝中的大臣、御史聯名上奏彈劾你仰仗親王身份,強買強賣,人家的生意明明做的挺好,你非要指使家奴給人家強買了過來,你還有沒有點親王的樣子,你讓百姓怎么看皇家?”
“朕若不是看在你是朕的親叔叔的份上,又監國有功,此事朕定要重重處罰你不可!”朱祁鎮怒道。
“身為親王,歲入萬石,朕又將樂浪郡的鹽鐵專營之權給了你,你還不知足,非要再拉著國丈和井源一起做生意,你居心何在!”朱祁鎮突然提高聲調,嚇的剛剛走進乾清宮的夏楷和井源趕緊跪了下去。
“進來!”朱祁鎮瞥了一眼二人,沒好氣的說道。
二人戰戰兢兢的走了進來,低著頭垂手而立,大氣也不敢喘。
“皇祖母念你當初出資四十萬兩賑災,所以跟朕求來的樂浪郡的鹽鐵專賣權給你,那不是日進斗金的生意?你還不滿足,要那么多金銀有何用?”朱祁鎮怒道。
“皇上,臣一時昏聵,貪心不足,受小人蠱惑這才……”
“住口,若不是你這個親王點頭,下面那些人怎能如此行事?”朱祁鎮看了看夏楷和井源,又道:“國丈,你投了多少銀子?”
夏楷一哆嗦,趕緊跪下解釋道:“皇上,臣……臣沒有投銀子。是,是越王殿下送給了臣兩成的干股。”
“皇上,臣錯了,臣一時貪心不足,所以……所以投了一萬兩,占了三成暗股。”井源也跪下,越說聲音越小。
“哈,一個是朕的親叔叔當朝親王,一個是朕的國丈,一個是朕的姑父,你們倒是走的親近啊。”朱祁鎮冷笑連連。
“臣等有罪,請陛下責罰!”三人哽咽著齊齊磕頭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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