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靜謐的夜晚,浪潮輕柔地拍打著海岸,像是要把熟睡的人們從美夢中驚醒,催促著他們投入冰冷的懷抱。
月見里虹映站在岸邊,濕潤的海風吹起額前的碎發,與海水相近的發色晃動著,乍一看像是海面的縮影。
最終,他還是沒有選擇赴約去Lupin。
他向前方遠遠望去,目及之處是一片深邃的暗藍色,越靠近海平線就越黑暗,如同一只張牙舞爪的怪物,將靠近它的光一并吞噬入肚。
恰好,烏云散去,夜空高掛著一彎銀鉤,月白色的清暉照耀在海面上,波光閃動的樣子好似一面明亮的鏡子,倒映在那雙淺灰色的眸子里,為其添上了一束微不足道的光。
月見里虹映回想了很多以前的事。
記性不錯的好處就在這個時候體現了,用不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就能手動開啟走馬燈模式。
但其實也沒什么好回憶的。
他的一生短暫且無趣,始終重復著得到再失去的過程,拼好、打碎、再拼好、再打碎,就像拿著小刀一次又一次地割開還未長好的傷口,麻醉減弱,疼痛加深,好在他很快就麻木地適應了。
盡管痛苦鋪天蓋地地涌向了他,但神奇的是,他從未覺得自己的經歷很慘。
他清楚世上有太多更凄慘的人生,與之相比,至少他曾經擁有過。
哪怕刷上一層又一層厚重的漆,遮蓋住了那些閃耀的珍寶,也無法改變下面掩藏的是足夠美好的記憶,這些才是真正永恒不變的。
哪怕是他沒能抓住曇花一現的美好,也無法改變他得到的比失去的要多的事實。
是以,回顧一生,他發自內心地認為自己是幸福的。
月見里虹映走入大海,雙腳沒入淺淺的海水中,浪花無力地拍打著他的小腿,像是想要把他往外推。
他抬起手,正想發動異能力,灰褐色的夜鶯從高處俯沖而下,停在了他的指尖,不再清晰的啼叫在他腦海中斷斷續續地響起,像是在做最后的挽留。
“走吧,你自由了。”他笑著拍了拍它的的腦袋,“記得不要碰太宰君,不然你會消失的。”
他用手指輕輕往上點了點,夜鶯順著他的力道飛起,撲扇著翅膀遠去,最終消失在了夜色中。
月見里虹映的想法很簡單。
他想以創造一個沒有咒靈的世界的方式,來救下更多會因咒靈而死的人。
在「童話繪卷」沒有完全解放的情況下,他想做到這件事幾乎是天方夜譚,但這不意味著毫無可能。
比如,最大化利用「海的女兒」,將所有咒靈和溢出的負面情緒吞噬殆盡。
「海的女兒」的本質是能量體之間的相互抵消,普通人溢出的負面情緒就屬于能量體。
但若是被抵消的對象超出了能力范圍,那么他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就像童話中的小美人魚為了獲得能夠像人一樣行走的雙腳,不惜獻出了自己的歌喉。
想要吞噬咒靈這種生命體,需要付出的代價自然也是生命體,而他本身就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僅是他一人的生命,根本無法抵消全世界的咒靈和溢出的負面情緒。
但就像他一直以來認為的那樣,他最大的價值并不是他的生命,而是他的異能力。
只要他的身體消融,那被他的善惡立場限制的「童話繪卷」就能突破束縛,達成真正的完全解放。
這樣一來,他就能做到了。
月見里虹映覺得有些好笑,居然真的被他說中了。
到頭來,真正的異能控制裝置不是中原中也,而是他自己,是他用身體與立場封印住了異能力。
月見里虹映面向大海,抬起了手,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異能力,「童話繪卷」。”
圣潔的月光落在了他的指尖,是握不住的美麗。
“「海的女兒」。”
——代價成立。
月見里虹映垂下眼睫,銀灰色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從指尖開始消散的身體,白色的泡沫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像一顆又一顆細小的珍珠,風一吹就在空中散開,輕盈得幾乎沒有重量。
他情不自禁地彎了下唇角,露出了一個淺笑,終于理解了為什么織田作之助是笑著離開的。
這次,他一定救下了更多的人了吧?
……
皎潔的冰暉自天邊傾灑而下,破開了濃郁的夜色,不知從何而來的大片純白的泡沫鋪滿了海面,遠看好似覆蓋著一層皚皚白雪。
海浪繼續輕柔地拍打著岸邊,像是在訴說無人知曉的故事。
逐漸地,浪花與泡沫融為一體。
大海無情地吞噬一切存在過的痕跡。
此后,世間再無咒靈,也再無月見里虹映。
……
太宰治獨自坐在吧臺前。
盛著威士忌的玻璃杯放在了桌面上,冰球輕輕地撞擊著杯壁,晃動的酒液像是搖曳的浪花。
他偏頭看著身側空著的座位,正對著座位的是一杯孤零零的Negroni。
“老板,他不能喝酒哦。”
“換成冰水?”
“不用了,他不會來了。”
……
次日清晨,武裝偵探社收到了一份電子郵件,從發送的時間來看,應該是一份定時郵件。
發件人是月見里虹映,是一份指名交給國木田獨步和太宰治完成的委托。
國木田獨步很頭疼,他的搭檔不知道發什么神經,自從收到這封郵件后,吵著鬧著非要一個人去,如此反常的舉動讓他不免懷疑對方是想從自己的人眼皮底下溜走,找一個方便摸魚的借口。
要不是偵探社的扛把子——江戶川亂步吧唧吧唧地咬著零食說他多慮了,他是絕對不會把太宰治放出去的。
得到準許的太宰治蹭一下跳了起來,像小學生去郊游一樣歡脫地跑了出去:“太好啦!去月見君的家里玩啦!”
國木田獨步:“……”
亂步先生,真的沒問題嗎?
離開武裝偵探社的下一秒,太宰治像變臉似的收回了興奮的表情,他面無表情地乘坐電梯下了樓,打車去了車站,坐上前往東京的JR。
在路上花了一些時間,他終于到了月見里虹映在澀谷的住宅,并按照郵件上的指示找到了花盆里的鑰匙。
走進屋內,太宰治最先看到的是掉在地上的糖果屋,一只灰白相間的英短銀漸層蹲在旁邊,用小爪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糖果屋,像是在玩什么新奇的玩具。
見家里突然竄出了一個陌生人,名為月瀨見的小貓咪瞬間炸毛,它立起尾巴叫了好幾聲,然后飛一般地躲進了主人的臥室。
太宰治嘀咕道:“這膽子和名字一點也不搭……”
他沒有急著撿起地板上的糖果屋,而是走向了上鎖的書房,用剛才的鑰匙打開了房門。
書桌上擺放著屋子的主人早已準備好的東西,是一封信件、幾張文件、兩張銀行卡和一串掛著滴膠桃花吊墜的紅繩手鏈。
太宰治拿起壓在最下面的那封信件——或者說是遺書,上面的內容非常簡略,交代了那疊文件的作用和那串手鏈的來歷,并在末尾寫下了兩張銀行卡的歸屬和密碼。
一張是那天月見里虹映比的「5」,他從總監部那里坑蒙拐騙了一百億,拿去給中原中也買車后余下的錢都在這張卡里,還剩五十多億。
這筆錢是他委托武裝偵探社幫他養貓的費用,也就是他所說的經費。
另一張是他那么多年攢下來的存款,里面包括他在港口Mafia打工的工資和抓了那么多通緝犯的賞金,余額甚至比上一張卡還多一點。
這筆錢他放在卡里也沒用,干脆全都留給了太宰治,畢竟五條悟、六道骸和中原中也都不缺錢,只有跳槽換工作的太宰治讓他有些不放心。
太宰治靜靜地閱讀著這封和說明書沒有什么差別的信。
良久,他把信輕輕折了起來,和兩張銀行卡一起放進了風衣的口袋里,然后戴上了那根紅繩手鏈,拿上那疊文件離開了書房。
他停在了糖果屋的旁邊,彎腰觸碰了一下。
異能力被解除,糖果屋消失在了原地,被關在里面的夏油杰重見天日。
太宰治站直身子,他懶洋洋地雙手插兜,語氣懨懨道:“歡迎來到沒有咒靈的新世界。”
早在幾個小時前,夏油杰就發現自己收服的咒靈在某一個瞬間全都消失了。
真的做到了嗎……
努力了那么多年的愿望——還是他最原本的愿望——突然被告知有人替他實現了,欣喜在他的心里幾乎沒有留下痕跡,更多的是一種不真實感。
心中的某一處變得空蕩蕩的,是因為沒有目標了嗎?
夏油杰的內心迷茫不減反增,但他更在意的是另一個問題——
“虹映在哪兒?”
“死了。”
“死了……”
夏油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還沒從上一個消息中緩過來,現在又告訴了他一個更難以接受的消息。
怎么可能?末永虹映不是和五條悟打得不相上下的特危級異能力者嗎?他怎么可能就這么死了?他不是剛創造沒有咒靈的世界嗎?
夏油杰下意識地拒絕了這個可能性:“不可能,他一定還活著。”
太宰治沒心情去爭論已經確定的事實,他把手中的文件分成兩份,左右各拿一份,向前遞了過去:“你要哪一份?”
夏油杰沉默不語,對方的態度更是證實了剛才那句話的真實性。
他低下腦袋,動作僵硬得像一臺老舊的機器,而文件上的內容更是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
“虹映留給你的。”太宰治不冷不熱地說,低沉的聲音像是一潭毫無生氣的死水,“選擇權在你。”
夏油杰愣怔地看著眼前的兩份文件。
一份是蓋了異能特務科的章并簽下「月見里虹映」之名的手寫推薦信——他甚至都不知道末永虹映什么時候改了姓氏,推薦的地點是武裝偵探社。
另一份是來自總監部的逮捕令和通緝令,后面附著一份打印好的認罪書。
就像曾經夏油杰對自己做的那樣。這次,月見里虹映也把選項擺在了他的面前。
今后的人生,由他自己來選擇。
“快選吧。”太宰治催促道,“我還等著去臥室抓貓,沒有功夫陪一個本該死去的人在這里思考人生。”
“呃……”夏油杰的大腦亂成了一團,他呆滯地盯著兩份文件,明明都是白底黑字,卻讓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錯覺,仿佛下一秒就會滴下猩紅的血液。
在太宰治的不斷催促下,他緩緩地抬起了手,神差鬼使地伸向了其中的一邊。
直到捏住紙張,他才意識到,自己選擇的是認罪。
……
監獄檔案——
夏油杰,二十八歲。
特級詛咒師。
其犯罪情節惡劣,應當執行死刑,但因五條家主與異能特務科的擔保,再加上本人主動認罪,經總監部討論,一致決定改更改為終生不得釋放。
于二零一七年五月五日,入獄。
……
后來……
宮城縣杉澤第三高中。
夜晚,教學樓內的所有教室都關上了燈,學生們早已放學回家了,唯有靈異現象研究會的社團活動室內點著一根蠟燭,昏暗的燭光給人一種恐怖片場的感覺。
一男一女兩位同學面對面坐在桌子的兩側,女生的手里拿著一根被符紙包裹著的不明物體,這是前段時間被他們的學弟撿到的。
“拿下來了!”
女生撕開了符紙,一圈一圈地轉了下來,竟露出了一根人類的手指。
兩人皆是一驚。
但他們想象中的靈異現象并沒有發生,就在他們商量要怎么處理這根手指的期間,社團的門被人打開了,一個黑色刺猬頭的少年站在門口,身邊是他們的學弟虎仗悠仁。
伏黑惠面無表情地說:“不好意思,你們手上的咒物可能會帶來危險,請你們立刻交給我。”
“咦——咒物!?”
……
再后來……
橫濱,武裝偵探社。
新人中島敦正在整理桌面上的文件,突然間,鎮社之寶——
一只名為月瀨見的英短銀漸層不知從哪個角落里竄了出來,撞到了他的小腿。
他被嚇得手一抖,剛整理好的文件灑了一地。
與此同時,貓咪飛奔到了窗戶邊,可愛的爪子按在玻璃上,對著一只停在枝頭上的灰褐色鳥兒不停地喵喵叫。
中島敦不知道為什么它一下子那么活潑,但貓貓的心思豈是區區人類可以揣摩的,他只能認命地蹲了下來,整理散落一地的文件。
整理的過程中,他掃到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奇怪稱呼,便好奇地請教正在看《完全自殺手冊》的前輩:“太宰先生,咒術師是什么?和異能力者差不多嗎?”
“不一樣哦,是不同的力量體系。”太宰治漫不經心地翻了一頁,懶洋洋地解釋道,“咒術師是負責祓除咒靈的職業——嘛,但那是以前啦,現在已經沒有咒靈了,他們干的活和異能特務科差不多,理解成異能力者也沒問題。”
中島敦聽得一愣一愣的:“咒靈又是什么?”
“由非術師溢出來的負面情緒形成的一種生物啦,普通人看不到它們,是很危險的存在哦。”
中島敦更茫然了:“既然咒靈是從負面情緒里誕生的,那它們應該一直都會存在的吧?”
“這個嘛。”
太宰治合上了手中的《完全自殺手冊》,他偏過腦袋看向中島敦,午后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他的臉上,為鳶色的眼眸添上了生機與暖意。
他彎起嘴角,像是在懷念著什么似的,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是罕見的溫柔。
“今日世界最美麗的是犧牲者。”
——正文完——
第94章 beast線1
黃昏時分,殘陽如血。
鑲著金邊的落日向天空的盡頭墮下,留下了最后一抹余暉,整座橫濱都被壓抑的日光籠罩,包括這間昏暗的房間。
有著一頭暗藍色頭發的青年安靜地坐在窗邊,落霞沉入他的眼底,淺灰色的眸子被染上一層深邃的顏色,好似暮藹沉沉。
他捧著一面歐式風格的圓鏡,鏡面倒映著自己清秀的面容。
他的名字是末永虹映,年齡二十三歲,是特級危險異能力者A級成員,異能力名為「童話繪卷」。同時,他也是全日本唯一一個的超越者。
順帶一提,他被咒術界和異能力側的多方勢力在國際上聯合懸賞,賞金高達百億美金。
只不過,至今無人有能耐拿下這筆賞金,有去無回是唯一的結局。
久而久之,最開始的蜂擁而上變成了如今的望而卻步,懸賞逐漸淪為了擺設。
某種意義上,他大概能被稱作懸賞界的高嶺之花。
末永虹映抬起一只手,纖長的手指撫著鏡子,指尖順著鏡中臉龐的輪廓緩緩下移,微涼的觸感蹭著指腹,輕柔的動作仿佛不是在摸一面冰冷的玻璃,而是在觸碰另一個自己。
神奇的是,鏡面上竟然沒有留下指紋,始終干凈得一塵不染。
這是由異能力「童話繪卷」衍生出來的黑方能力「白雪公主」,形態是一面魔鏡,能夠做到簡單的情報收集。
由于使用者的立場被歸為黑方,異能力達成完全解放的條件,黑方能力全部加強。
是以,如今的「白雪公主」的效果為——
全知全能……
末永虹映彎了彎嘴角,圓鏡在他的手中消失。
哪怕他什么也沒有說、什么也沒有做,那股不可一世的驕縱在舉手投足間輕易地流露出來,眉宇間盡是宛如神祇般高高在上的傲慢。
這是必然的,他的自信可不是空穴來風。
世界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哦,但有一個例外——
“小見。”末永虹映一把提起趴在地上啃咬著數據線的英短銀漸層,裝出兇神惡煞的樣子威脅道,“再啃我的數據線,我就把你的尾巴做成數據線。”
“喵。”
是的,貓貓有自己的想法,他掌控不了。
……
時間倒退到十四年前。
雖說末永虹映是異能力者,但他出身于傳統的咒術師家族,是家主末永祐治的孩子。
如果沒有意外,他本該是下一任家主。
可能是因為上帝給他關了一扇門,必然會為他打開一扇窗吧,而他被關上的這扇門就是「咒術師」。
他沒有成為咒術師的天賦。
在這種把咒力與術式視為一切的咒術師家族,非術師是會被他們唾棄的污點,就連異能力這種體系外的能力也無法入他們的眼。
因此,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透露過自己是異能力者。
在名為家人的生物的冷落與嘲諷中,末永虹映不知不覺長到了九歲,他們和未開化的野人沒什么兩樣的模樣讓他覺得無比厭煩。
他時常無法理解人類之間的差別會那么大,仿佛他的誕生只是為了彌補上帝在他們的身上留下的智力缺陷,以此來達成萬物的平衡。
這么一解釋好像也合理了起來。
大概是成天到晚在耳邊飄來飄去的諷刺帶來了潛移默化的影響,年幼的末永虹映滿腦子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尖酸刻薄的言論隨隨便便就會冒出來。
他百般無賴地仰著腦袋,對著圍墻外的景色放空大腦。
他心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就難以消除,在他的腦海里迅速扎根生長,在短短幾秒就形成了一個新的念頭。
——他想離開末永家。
早在一年前,他的母親就死于仇家的報復,而他的父親在那之后就精神不太正常了,連想要讓他當家主的愚蠢愿望都棄之不顧,直接叛逃走上詛咒師的道路,結果在前段時間被咒術師就地處刑了。
他似乎沒必要待在這個連空氣都是腐朽的末永家?
末永虹映若有所思地盯著兩米高的圍墻,蠢蠢欲動地準備上演一場離家出走的戲碼。
就在這時,他的身邊突然炸起了不知從何而來的紫色煙霧,等煙霧散開后,他早已不在末永家的后院里了,而是在一家甜品店里。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纏著繃帶的黑發青年,對方抓著他的手腕,鳶色的眸子因驚訝而微微睜大。
末永虹映死死地盯著這位陌生人,比起這個始料未及的神展開,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為什么他的異能力用不了?
他反應迅速地收起了敵意,克制住了慌亂,以鎮靜的聲音開口詢問:“請問……這里是哪里?以及……你可以放開我了嗎,大哥哥?”
下一秒,更離譜的事情發生了。
這個來路不明的繃帶人非但沒有放開他,反而突然提起他的衣服后領,把滿臉寫著震驚的他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用哄小孩的口吻笑瞇瞇地問道:“這不是小月見嗎?告訴哥哥,你今年多大啦?要不要吃小蛋糕呀?”
末永虹映:“?”
救命,他好像遇到人販子?
他不是還沒離家出走嗎!?
好在五分鐘過后,他就被送回了原來的世界。
末永虹映望著眼前的圍墻,剛才發生的一切仿佛是他在精神錯亂的情況下產生的幻覺,正常人都不會相信這種莫名其妙的時空穿越吧。
他默默地張開手,掌心里是一塊黑巧克力,這是在他即將交換回來前,那個叫太宰治的繃帶怪人悄悄塞到他手里的。
很好,物證有了,不是他的幻覺。
末永虹映不知道那人為什么執著于投喂他,他是不太喜歡吃甜的沒錯。
但他拒絕對方的小蛋糕最重要的原因不是這個,而是不能亂吃陌生人給的食物。
所以,換成黑巧克力也沒用吧。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拆開了包裝,咬了一小口。
然后他就后悔了。
——這也太苦了吧?還不如吃甜食!
末永虹映愁眉苦臉地把剩下的黑巧克力包了起來,還好他吃得不多,這種和人類的愉快背道而馳的食物完全超出了他的鑒賞范圍。
很好,離家出走的原因出現了。
因為黑巧克力太難吃了。
……
時間拉回十四年后。
港口Mafia總部。
在防御力堪比軍隊要塞的黑色大廈頂樓,是如黑夜帝王般統領著這個危險組織的首領的辦公室。
黑色,到處都是黑色。
地板、墻壁、天花板……
視線所及之處,統統被刷上了一層黑色的漆,像一口被關上的漆黑棺材,仿佛只要踏入此處就會被剝奪全部的光,墮入深不見底的黑暗,直至死亡侵蝕靈魂。
非常符合港口Mafia在傳聞中的恐怖形象。
短短四年,這個殘酷強大的非法組織如同一頭貪婪的黑暗巨獸般瘋狂地肆意生長,組織勢力由橫濱擴展到關東地區,甚至擁有了港口的海制權。
而這些全都出自那個坐在黑色王座上的男人的手筆。
——港口Mafia的現任首領,太宰治。
這位里世界的支配者看起來出乎意料的年輕,大概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脖子上掛著一條暗紅色的圍巾,左眼被白色的繃帶裹了起來。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戴著黑帽子的橘發青年,他個頭矮小,但實力強勁,是港口Mafia的最強異能力者,擔任首領的貼身護衛的角色。同時,他也是掌握組織第二把交椅的最高干部。
“首領,末永虹映來橫濱了。”
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室內死氣沉沉的氣氛,名為中原中也的最高干部匯報有關橫濱的最新情報。
“嗯……”
太宰治略微詫異地抬眼,那副神秘莫測的表情難得被打破了,這位總是給人一種無所不知的感覺的謎語人露出了些許意外的神色:“他居然來了?這個時候?”
中原中也回答道:“是,今天下午到的,暫時無法確定他來橫濱的原因。”
“只要他有意隱瞞,就不會有人知道他的目的。”太宰治笑著給出了很高的評價,“放棄揣測他的想法吧,就算你們以為自己猜到了,說不定是他故意留下的陷阱。”
中原中也皺起眉頭,對這顆不定時炸彈很不放心:“那現在怎么辦?”
末永虹映,賞金高達百億美金的國內唯一一例超越者,不少勢力忌憚他的同時,也垂涎他的實力。
據說他強大到可以扭轉世界局勢,但沒人知道他真正的異能力是什么。
畢竟親眼目睹過的那些人已經被他一張通往陰間的單程票甩在臉上了。
但他被多方聯合懸賞的原因不光是因為他的實力,還包括他干過的各種「光輝」事跡,葬送在他手下的生命不計其數,上至能力者、下至咒靈,甚至還搗毀了不少組織和實驗室。
不少人懷疑他是不是專業殺手,只要給錢就接委托的那種,但至今從未查到類似的渠道,哪怕動用港口Mafia的情報網都查不出一點痕跡。
他的種種行為更傾向于興趣使然。
這種疑似樂子人的危險分子簡直是行走的人型炸彈,只要他一出現,當地的政府和組織都會心一緊,生怕鬧出什么亂子。
而這次他出現在了港口Mafi的大本營所在地,是過去他從未在明面上來過的橫濱。
對此,太宰治的反應相當平靜:“不用管他,更不要去招惹他。”
中原中也不贊同地說:“防御部署呢?萬一他真的是沖著港口Mafia來的,那些防御他不和殺著玩似的?到時候連兵力都來不及調動,你的命……”
“中也。”太宰治微笑著打斷道,“他想做什么,就讓他去做吧。”
中原中也不悅地砸吧一聲:“隨便你吧。”
他以為對方又和以前一樣看穿了自己沒有發現的事情,才感那么放心大膽地對這種不安定分子置之不理。
但事實卻不是如此。
太宰治的那句話,僅僅是字面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