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嘖, 你往試衣間走什么？沒臉見人了？”童樂珊想都沒想就跟上了簡明珠的腳步。
簡明珠聞言翻了個白眼，老跟狗皮膏藥似的對方才更該沒臉見人吧？
她才走到試衣間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 就見試衣間的大門從內部被打開。
明珂看到她, 不禁詫異一瞬：“你這是……想偷窺我？”
“……？”
簡明珠愣了一下, 一時之間都不知道究竟她跟童樂珊相比誰才更討人厭, 氣呼呼道：“你偷窺我還差不多！”
她才不信對方沒看到她身后還跟著人！
分明就是故意的。
明珂垂眸笑了一下, 才伸手把簡明珠拉到自己身邊，看向跟過來的童樂珊：“過來點，給別人騰騰位置, 別耽誤了人家試衣服。”
然而她雖然嘴上說得很有禮貌的樣子, 人卻不見動一下, 仍然懶洋洋地站在門口。
“明珂？！”童樂珊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對方。
她看了看明珂, 又看著簡明珠完全不反抗的姿態，沒忍住一臉震驚地脫口而出：
“你就這么賤，為了錢這種事情都能接受？”
簡明珠還沒給出什么反應，明珂的臉色就已經冷了下去，眼神像是淬了冰：“家里有地窖就去養點蘑菇, 沒地窖就算了。”
看著童樂珊有些過于難看的臉色，簡明珠站在明珂身后有些抓耳撓腮。
這話是什么意思？
明明說的還是國語，怎么突然她就聽不懂了呢？
不過簡明珠到底也沒傻透, 還不至于在這種情況下問出來破壞氣氛。
看著童樂珊難看的臉色, 她突然覺得明珂平常對自己說話還是挺客氣的, 至少罵她說的都是她能聽得懂的語言。
雖然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
“明珂你什么意思？”童樂珊臉色難看得不行，表情因此都變得有些扭曲起來,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以為簡明珠還能因為別的原因跟你在一起吧？”
她冷笑了一聲, “等她撈夠錢了你看她還會跟你在一起嗎？等著吧，她遲早會把你踹了！”
……是不是有哪里不對？
簡明珠從明珂背后露出一個腦袋，疑惑地瞅了瞅童樂珊，又被對方重新按了回去。
明珂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嗤笑一聲：“你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
“你說這些只會被我罵，被我罵難道還能讓你爽到不成？”
簡明珠這下徹底忍不住懷疑地看向童樂珊了。
明珂這話著實給她提供了一個新思路。
簡明珠自己是那種碰見不喜歡的人最多說一聲晦氣就會繞道走的類型，所以她一點都不理解那種不喜歡還非要湊上去的人。
可童樂珊偏偏就是這種人，見到她次次都要湊過來犯賤。
可要知道，在沒有破產之前簡明珠出門都是前呼后擁的，從不缺為她沖鋒陷陣的人。
所以一般情況下，童樂珊湊上來往往都只會自討沒趣。
畢竟一張嘴哪里比得上好幾張嘴一起罵？
可就算如此，對方還是越挫越勇。
以前簡明珠還不曾多想，現在卻是忍不住有點懷疑起來了。
對方難道就是傳說之中的m？
簡明珠的表情實在是太好懂了，把童樂珊看得火冒三丈，直接把木倉口對準她：
“你別得意，你以為明珂還跟以前一樣當你的狗呢？但凡你打聽打聽她現在在外面的風評，你就該明白她就是在報復你當初對她做的事！”
“等被她拋棄的時候有你哭的！”
簡明珠一臉莫名其妙。
不是在跟明珂吵嗎，怎么又把木倉口對準她了？難道就因為罵不過明珂嗎？
她甩掉明珂想把自己按回去的手，沖童樂珊撇了撇嘴道：“我為什么要靠別人了解她？”
簡明珠只覺得莫名其妙。
她要是真的在意外界的評價，這么多年就不會一直這么我行我素了。
明珂對別人不好，那跟自己又有什么關系？
你們跟明珂相處過多久，我又跟明珂相處過多久？
童樂珊的話對簡明珠來說屬于是完全不痛不癢的程度，根本沒戳到她的痛點。
跟她說這個，還不如詛咒明珂遲早要破產呢！
這種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的話，不僅讓童樂珊愣了一下，連明珂都有點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夸贊道：
“沒想到你腦子除了增高，還真能有點別的作用。”
“…………”簡明珠瞪了明珂一眼，氣呼呼道，“你再罵？”
這張嘴素質也太低了，幫她說話還要被陰陽一下。
她有點生氣地甩開明珂的手，直接轉身就走。
明珂低頭笑了一聲：“笨蛋，走反了。”
說歸這么說，她卻沒有在原地停留，反而跟了過去，反手就把試衣間的大門給關上了，把童樂珊一個人給孤立在了外面，只留下了一個輕蔑至極的眼神。
只有兩個人的試衣間，很難不讓人多想她們進去后會什么都不做。
童樂珊看著被關上的大門臉色變幻了一下，捏著手提包的手猛地收緊。
她的眼神讓前來查看情況的店員都不禁被嚇了一跳。
“童、童小姐？”
童樂珊冷冷看了試衣間一眼，才道：“不想你們家傳出什么某衣的視頻，最好快點過去敲門把里面的人喊出來。”
話畢，也不等店員回答，就直接走了。
……
簡明珠也是走進去之后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正打算再折返回去，就看到試衣間的大門已經被明珂給關上了。
她對于兩個人獨處完全沒有什么不自在的心理，更何況一想到出門還會看到童樂珊那張討人厭的臉，她就更不想出去了。
于是便直接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明珂慢悠悠走過去，表情平靜得完全看不出進來之前她還挑釁過童樂珊：“怎么又和她吵上了？”
“誰想搭理她？”簡明珠也是煩得要命，“那個學人精跟在我身上裝了定位器一樣，每次出門都能碰上，真想像以前一樣給她一拳！”
這可不是簡明珠因為討厭對方才產生的夸張說法，而是她真的每回出門都能碰上對方。
有時候簡明珠都覺得是孽緣，明明她們都那么不對付了，偏偏卻因為審美相近，所以總會在自己感興趣的地方與對方狹路相逢。
明珂聽了眸光深了些，她伸手揉了揉簡明珠腦袋，不讓她的注意力放在這種事情上：“這次還算聰明，吵不過還知道叫人。”
“那當然，”簡明珠聞言得意道，“我都沒跟她說話就直接過來找你了。”
這可是她的拿手絕活，遇事不決就喊人。
明珂輕笑了聲，夸道：“嗯，做得對。”
簡明珠疑惑地瞅了明珂一眼，感覺對方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
因為吵贏了嗎？
簡明珠也沒多想，畢竟明珂本來也不喜歡童樂珊。
當初她把對方用慣了的香水往學校廁所噴的主意都還是明珂出的呢，至今童樂珊都以為這是簡明珠想的損招。
要知道，那時她跟明珂可不熟呢，可見童樂珊人緣有多差。
在試衣間等童樂珊離開無疑是有些無聊的，簡明珠無所事事，這才想起來明珂是進來換衣服的，不由仔細打量起對方來。
明珂過去從來都沒有穿過這種類型的衣服。
對方的審美偏向于簡約利落的風格，黑白灰更是標配。
她似乎覺得自己是個很陰暗的人，本能就對鮮艷的顏色有些排斥，
以前對方就是如此，現在接管了明氏對外更需要展現出成熟穩重的一面，就更不會去嘗試這種讓自己顯得不夠穩重的服裝了。
但沒穿過，卻不代表穿上不好看。
那張進攻性很強的五官，都在這樣的穿搭下被柔和了幾分。
有著些許設計感的吊帶下擺正好掐在腰部最細的地方，露出一截腰腹，淺粉色的闊腿褲將本來就比例不差的長腿拉得比例更加修長。
低頭看人的時候，顯得有點酷，又有點乖。
如果簡明珠沒有記錯的話，這種最近才流行起來的風格穿搭，好像是叫作甜酷風？
……確實是有點形象的樣子。
J家的設計風格一向都偏向于年輕人，很多流行風尚都是她家帶起來的，為此有時候也頗受詬病，被認為她家沒有奢侈品牌該有的格調。
歸根結底，一種穿搭只要開始被迅速傳播，就會顯得有網感。
而很多有錢人都是不愿意跟這樣的詞匯沾上關系的。
不過簡明珠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好，能受大眾喜歡，本身就說明這種風格廣受好評。
就連明珂這樣看上去不好惹的人，穿上這種衣服攻擊性都被弱化了許多。
大概這就是粉色天生就會帶來的甜度？
或許是第一次穿這種衣服，明珂顯得都沒有以前自在了，耳根有些微紅，肌肉也有點緊繃的樣子。
像是那種有包袱超愛耍酷的女生，突然被家長強制穿上了公主裙。
……意外的有點可愛。
簡明珠是有點惡趣味在身上的。
此刻她突然就有點理解為什么很多人都喜歡強迫別人干某一件事情了，追求的大概就是這種反差感吧。
她彎了彎眼，壞心眼圍著明珂轉了幾圈，視線才終于落到對方臉上。
隨著她視線的移動，明珂身上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耳根越發紅了。
她微微偏了偏頭，眨眼的頻率相比于平常來說有點過于快速，看上去快有點忍耐不住了。
簡明珠笑嘻嘻地湊近對方，一臉天真無辜地模樣：“我就說你穿上很好看嘛。”她拉著對方走到穿衣鏡面前，“來來來，我們拍幾張紀念一下。”
明珂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別扭地皺眉：“有什么好看的？”
她不自覺伸手擋住小腹。
或許是室內的空調開得太低的緣故，讓從來沒穿過這種露肚皮衣服的明珂，總有一種再穿一會兒就會著涼的錯覺。
更讓她有些難以忍受的，還有自己這種姿態。
簡明珠眨了眨眼：“就是好看啊。”
有些時候，美是意向的，這種不自在的神情，強裝的鎮定，讓她莫名其妙有點興奮起來。
明珂這張嘴不說話的時候，真的還是有幾分美貌在身上的。
簡明珠從來都欣賞得來好看的事物，只是沒辦法欣賞明珂這張嘴而已。
所以現在明珂閉嘴了，她就覺得喜歡了。
她拿出手機，伸手摟住對方的腰。
明珂眼神飄了飄，因為簡明珠這個猝不及防的舉動，她仿佛被燙到似的顫了一下，條件反射的想要離開，又克制住了，只是身上的肌肉卻因此繃得很緊。
這種好玩的反應讓簡明珠更加覺得好玩了。
她拿著手機拍了好幾張，把對方此時的表情都當成黑歷史記錄了下來，打算以后要錢的時候就拿這些照片來威脅對方。
簡明珠并不是那種會記錄生活的人，朋友圈的照片也不多，在別人朋友圈看到她照片的概率都比從她自己的朋友圈看到的概率大。
所以理所當然的，她其實沒有什么出色的拍照技巧，甚至拍出來的照片還有點抽象。
她是那種能把一米七拍成一米五的人。
不過簡明珠可不在意這些。
明珂沒有去看鏡頭，對方的手臂圈著她的腰，肌膚相貼帶來的熱度在夏季顯得有些過于灼熱，連耳朵都跟著燙了兩秒，口腔也跟著口干舌燥起來。
心口像是燃著一團火。
她隱忍地閉了閉眼。
簡明珠毫無所覺，看著自己拍的抽象照片直樂，發現明珂在看著自己后，下意識就把手機往后藏了藏。
她朝著明珂彎眼笑，欺騙性極強的臉愣是讓人看不出一點壞心思來。
天真，美好，像是初春的朝陽一樣無害。
最關鍵的是，只屬于她。
明珂心口飽脹，情不自禁捧起捧起對方的臉，在她眼睛上吻了吻。
簡明珠懵懂地看她，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明珂揉了揉她頭頂的發絲，面色如常：“童樂珊回去以后，肯定會在外面說些什么，你的風評是一定會受影響的，怕不怕？”
……我的風評還能有下降的空間？
簡明珠一下就被拉扯了注意力，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我怕什么？”
當金絲雀好歹還只是賣身一陣子，但如果是聯姻，那就是得賣一輩子了。
所以她是真沒覺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畢竟要是她爸還活著，估計她現在也早就跟別人聯姻了。
簡明珠當初又不是什么都沒想過就答應明珂的。
別人是怎么想的關她屁事，就算沒有這事，他們背地里難道就能看得上她了？
以前他們看在她爸的份上碰面了得對她客客氣氣的，現在他們看在明珂的面子上，碰面了還是得對她客客氣氣的。
這兩者之間能有什么差別？
除了少數幾個人，根本不會有人會選擇當面給她難堪，甚至還多得是投機取巧的人想從她這里另辟蹊蹺，想跟明珂搭上關系。
她們總覺得自己腦子不好使，可有些事情，簡明珠認為自己還是看得很透徹的。
出門在外，能靠則靠，不能靠則擺。
作為扶不起的阿斗，簡明珠覺得自己別的沒得說，心態卻絕對是一頂一的好，沒人能影響到她。
明珂睨了她一眼：“你就不能有點出息？”
“不能！”簡明珠說得斬釘截鐵，旋即又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明珂，他們要是來欺負我，你可得替我出氣。”
不在意歸不在意，不爽也是真的會不爽。
但沒關系，會有人替她出氣的。
明珂嗤了一聲：“想得倒挺美。”
“我可以肉償，”簡明珠這話說得毫無障礙，伸手攬住她脖頸，沒臉沒皮的，“明珂，你覺得怎么樣？”
她邊說邊笑盈盈地看著對方，眸光瀲滟得好似秋水，反射著粼粼陽光，些微有些刺眼。
沒有羞澀，沒有羞恥，更帶著討人厭的篤定。
令人無法……
無法拒絕。
明珂突然有些惱了，伸手推開她：“不怎么樣。”
簡明珠不解：“你怎么生氣了？”見對方不吭聲，她又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臉，困惑地眨眨眼，旋即就毫不在意地換了個話題，
“我覺得你身上這身很好看誒，你要買嗎？”
“……留著吧。”明珂沉默了一下，還是說。
簡明珠彎了彎眼，沒忍住笑了一聲。
雖然你的嘴很硬，但是也就只有嘴硬了哦。
怕明珂惱羞成怒打她，她把手背在身后往門口退去：“那你換衣服吧，我先出去了。”
簡明珠是不覺得明珂會肯穿成這樣出門的，這萬一要是碰上了熟人，對方估計又得成為朋友圈里被調侃的對象了。
到那時這筆賬肯定得記到她頭上！
她覺得自己也是會提前規避風險的。
簡明珠推開門出去的時候，發現童樂珊已經不在了，她也不在意。
對方跟她一樣，本來也不是多有耐性的人。
她在店里快快樂樂挑了幾件衣服，等明珂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直接就拿著一起去結賬了。
明珂沒興趣讓簡明珠在外人面前表演求她買東西的低劣戲碼，直接刷了卡結賬，將地址告訴店員后就拉著她離開了。
這個時間點碰上熟人的概率其實并不高，連人流量都不算多，童樂珊純粹是個意外。
簡明珠的視野也因為稀疏的人群而沒有受到阻礙，將店里的商品看得一清二楚。
這就導致了她們沒走多久，她就跟被定住似的又走不動道了。
——簡明珠又被櫥窗里的商品吸引住了。
她眼巴巴看向明珂，然后就如愿以償地走了進去。
可實際上，明珂其實心知肚明，她的這種喜歡根本維持不了多久，說是完全的沖動消費、浪費錢一點都不為過。
有時候這種喜歡還能管上幾天，有時候她卻會在靠近那件商品時就突然對它失去了興趣。
所以陪簡明珠逛街其實并不是一個好差事，因為這種現象會在她身上出現得很頻繁，讓人都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在故意遛人玩。
但對方還真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單純的喜歡來得快、去得也快，感興趣和不感興趣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對物件如此，對人也是如此。
簡明珠其實也從來都不會做那種大手一揮把某家店的商品都搬空這種事情，她只會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可盡管如此，她的開銷還是很夸張，留給外人的印象也是喜歡無腦的買買買。
不過簡明珠從來都不在乎這些，也不在乎自己一條街逛下來，身邊的跟班又究竟因為她這種折磨人的逛法已經換過了幾批人。
但不在乎歸不在乎，她還是知道自己的這種逛法是折磨人的。
畢竟只試不買的人好歹還會在一家店停留一段時間，讓同伴可以有機會休息一陣；
而她是一旦看不到喜歡的商品就會立刻走人，卻又會在出店后突然又對店里的某件商品感興趣，然后再折返。
正因為自己也清楚這種來來回回進同一家店的行為有多怪異和折磨人，才顯得從始至終都沒有不耐煩的明珂有多特殊。
盡管簡明珠一直都理解不了明珂的想法，但在這一刻這種不理解卻是真的達到了巔峰。
她好奇地問明珂：“陪我浪費了這么長的時間，你都不會覺得煩嗎？”
簡明珠也不是沒見過真心相愛的人，可他們再喜歡也不至于在一點反饋都沒有收到的情況下，還能這么無怨無悔。
“別想那么多，”明珂語氣平靜，“本來腦子就不好用，再多想些事情把腦子想壞了怎么辦？”
“…………”
簡明珠氣鼓鼓地哼了一聲。
總有一天她要讓明珂求著她，讓她不要讓自己開口說話！
她哼了一聲就不想理會明珂了，決定把對方當成一個冷酷無情的atm機，剛轉過身去，卻又突然靈光一閃，扭頭看著明珂：
“嘖嘖嘖，明珂，你在回避我的問題哦。”
她漂亮的貓眼彎了起來，帶著些許恍然大悟，又笑嘻嘻地補充，
“我知道了，是因為我在，所以你才不覺得煩對不對？”
她說話總是過于的直白，從來都不會拐彎抹角，猝不及防言語就會化作一柄利刃刺向對方，讓人來不及及時作出合適的反應。
那雙明凈剔透地眼睛看不出絲毫壞心眼，只帶著猜中真相的得意。
顯然簡明珠一點都不覺得這種話說出來有什么問題，會不會讓人尷尬。
她只意外地看到了對方不自覺顫動的睫羽和一瞬間在耳根暈開的紅。
明珂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直接朝著商場出口走去。
簡明珠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快步跟上她：“你怎么又生氣了？”
“明珂，你怎么不說話？我說得不對嗎？”
簡明珠頓時就發覺對方走得更快了。
“等等我呀，我不問就是了。”她跑過去拽住對方胳膊，很不理解地撇撇嘴道，“至于嘛你。”
“我問的問題有那么難回答嗎？”她皺眉想了想自己聽到這種問題的反應，于是更加理解不了了，“難道這個問題里面還有什么我沒想到的深意？”
可是自己真的就是隨口一問。
她的話還能有什么深意？只按表面意思理解不就完了？
“……閉嘴。”明珂惱得厲害，“再多嘴你以后別想再拉我出來了。”
簡明珠無辜地眨了眨眼，心想本來也不是我拉你出來的。
她巴不得自己一個人出來玩呢！
話雖如此，她還是識趣地住了嘴，免得對方真的生氣了。
雖然她很不理解這有什么值得生氣的？
簡明珠懶得去深思這背后的邏輯，她吝嗇于對旁人耗費自己的腦細胞，對自己又不會有好處。
然而忍耐了一會兒之后，她還是沒忍住開口：“明珂，我餓了。”
明珂沒搭理她。
簡明珠晃了晃她胳膊：“明珂明珂明珂……”
“別叫喚了，”明珂沒好氣道，“這不是在往停車場走著嗎？”
簡明珠用更加可憐地眼神看她：“可是我好累，已經不想走了。”
論折磨人，大概沒人能比得上她了。
明珂冷笑一聲：“剛剛怎么就沒覺得累？東西買完了你就開始累了？”
簡明珠也不反駁，誰買東西花的還不是自己錢的時候，還會覺得累？
她直接蹲在地上，拽著明珂的手耍賴：“反正我就是累了，走不動了。”
明珂居高臨下地看她：“那你就先餓著吧。”
“不行，”簡明珠搖頭道，“我現在還不想挨餓。”
“又累、又餓。”她強調起來，連漂亮的貓眼也微微下垂，表情看上去無辜又可憐。
“……所以？”
“你去問問哪家店有賣滑板或者輪滑鞋、玩具車的。”簡明珠仰頭眼巴巴地看著明珂。
明珂：“…………”
她有點匪夷所思，“你以前都是用這些東西代步的？”
簡明珠猶疑看她：“你不知道？”
實話實話，簡明珠是真的覺得明珂以前一直都有在暗中，跟偷窺狂一樣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因為她過去的保鏢真的有抓住過私-家-偵-探。
不過現在看來她好像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我怎么會知道？”明珂頭疼的按了按眉心，“你想都別想，我可不想被人以為帶了個傻子出來逛街。”
簡明珠不高興道：“在商場里那些道具很方便的好不好？”
這可是她每次逛完街之后的必備好物。
一開始跟班拉著載著她的兒童車趕路的時候，還會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她們巴結簡明珠是為了躋身上流社會，是為了裝逼的。
可這種玩意兒還怎么發朋友圈？
所以在一開始時，她們不僅會低著頭趕路，還會戴上墨鏡，生怕被別人拍到自己的臉。
后來則大概是跟簡明珠混久了，見多了她的神奇操作，不僅無所謂起來，甚至還會為了自己能更輕松一點，直接用起了能遙控的玩具車。
一群青春靚麗、穿著時尚的年輕女性，在商場里坐在玩具車里操縱著遙控器趕路，不得不說，也是挺……有病的。
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大家都沒好意思拍照發朋友圈。
不過簡明珠是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這種東西對小孩子來說可能確實是有點幼稚，但對她來說卻剛剛好。
人只要不在意外界的目光，就會發現自己真的可以每天都過得很快樂。
但不管簡明珠怎么說，明珂都不同意。
丟不丟臉倒是其次，明珂說到底其實也沒有那么要臉，不然也養不出這張素質低的嘴臉。
可明明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干什么就非得舍近求遠用這種辦法呢？
然而簡明珠早就習慣了這種解決辦法。
所以明珂不同意，她就懶得再動腦子去思考還有沒有其它方法解決問題，直接就蹲在那里休息，打算等自己休息好了再走。
她拉著明珂的手，微微側著腦袋把臉靠在自己胳膊上，真心實意的覺得，如果對方現在就這樣拉著自己走其實也不是不行。
反正她不怕丟臉。
可惜明珂是個要臉的人，這種事情大概是做不出來的。
簡明珠確實是累了，磨了幾句明珂不同意她就不說話了，只睜著漂亮的貓眼看著她。
波光盈盈的眼眸，像是陽光在水面反射-出的漣漪，粼粼的顫動著光輝，讓人情不自禁生出了幾分暈眩感。
比起可憐，更像是落難的公主，仍然還高傲地仰著頭，輕飄飄施舍過去一個視線，照舊多得是癡迷于她的騎士爭先恐后的想要保護她。
讓人既惱恨她看不清形勢，又期望她永遠都是這副模樣。
明珂不由輕嘖一聲。
真是沒救了。
她的動作比思考更快，在簡明珠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就已經靠近把人給拉了起來，圈住了對方的腰，把人扛到了肩上。
“？？？”
簡明珠呆了一下，才忍不住罵出聲，“明珂你有病吧？快放我下來！”
她掙扎了幾下，發現沒用，不由氣惱地錘了明珂一下，“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明珂！”
簡明珠氣死了。
她不在意丟不丟臉的問題，畢竟以她相當良好的精神狀態來說，事后明珂覺得尷尬的情況都比她自己覺得丟臉的情況要來的概率更大。
所以簡明珠反抗的主要原因，還是這種姿勢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并且認為明珂明顯是為了報復她才這么干的。
小氣鬼！
簡明珠氣惱地哼了一聲，本來已經想服軟認輸，讓自己先落地再說，又突地急中生智，想到了一種讓明珂服軟的辦法。
——她伸手在明珂身上撓起了癢癢。
簡明珠也不知道明珂身上哪里最敏感，所以干脆就把自己覺得會癢的地方全部都撓了一遍。
明珂身子猛地晃了一下，呵斥了她一聲：“別亂動。”
“你先放我下來！”簡明珠翹起嘴角，為自己生出的急智不禁生出了幾分得意。
她不僅沒有停手，還更加變本加厲起來。
明珂輕輕抽氣，已經有維持不住身體的力量了。
她咬住下唇，想先把簡明珠給放下去，然而還沒等將人徹底放下，她就覺得脊椎一麻，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倒了下去。
明珂牢牢箍住對方，不禁慶幸自己手松得及時，不然對方就這么栽倒下去，想不出事都難。
簡明珠嚇了一跳，下意識抱住明珂，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危險性。
她跪坐在明珂身上，有點心虛地問對方：“你沒事吧？”
她瞅了瞅明珂的臉色，沒看出來對方究竟摔得嚴不嚴重。
“下去。”
明珂冷聲道。
“……哦哦。”
簡明珠手忙腳亂地翻身從她身上離開，討好地把明珂從地上扶起來。
明珂面無表情的把手臂復位，看得簡明珠陡然覺得胳膊一麻，不自覺抱著胳膊摩-挲了一下。
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簡明珠是真的沒想到明珂反應會這么大。
畢竟一般人怕癢也無非是腋下、肋骨和脖子之類的地方，誰知道還能有人后背也會這么怕癢。
要是早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她說什么也不會動手。
要知道對方可還挾持著自己這個‘人質’呢，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也給搭進去。
簡明珠仰著臉，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她看上去是真的有點被嚇到了，連聲音都小聲起來，明珂看過去時，眼睫都下意識顫了顫。
明珂捏了捏對方的臉，沒好氣道：“你什么時候做事情前才會動一下腦子？”
熟悉地語氣讓簡明珠松了一口氣，她拿開明珂的手，立即翻臉不認人：“我哪知道你會這么敏感。”
“…………”明珂冷笑道，“這么說來還是我的錯嘍？”
“……我的錯，”簡明珠又心虛起來，“對不起嘛，我以前跟別人玩的時候都沒有你這么大的反應，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你哪里能有錯啊，”明珂陰陽怪氣，“怪我比別人敏感。”
簡明珠：“…………”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說錯話了，有些不明所以，又有點委屈地看著對方。
明珂突然覺得有點煩躁。
那種隱晦的、仿佛自己注定一無所獲的煩躁。
她扯扯嘴角：“走了。”
簡明珠哦了一聲，困擾地撓了撓頭。
她覺得自己就夠想一出是一出的了，可她怎么感覺明珂的思維其實也挺跳躍的呢？
道歉為什么還會道出問題來？就因為她連帶著為自己辯解了一句？
第22章
簡明珠心大, 更從來都不會懷疑是自己的問題，轉瞬就把心頭才剛升起的疑惑給忘了，與明珂一道走進了地下停車場。
商場的停車場常年都停滿了車, 一輛緊挨著另一輛。
或許是因為停車場建在地下的緣故, 導致了空氣不夠流通, 以至于周圍的氣味實在算不上好聞, 明晃晃的燈光更是有些晃眼。
簡明珠不禁皺了皺眉, 覺得附近有一種跟加油站一樣明顯的汽油味，讓她感覺有點呼吸不暢。
暈車？
并不暈車的她有些茫然，不適地捂住心口, 沒忍住干嘔了起來。
明珂蹙起眉, 抬手在她背后撫了撫：“你哪里不舒服？”
簡明珠緩了一會兒, 才難受道：“明珂, 我頭暈。”
她忍不住癟嘴，清澈如溪的貓眼氤氳著水霧，看上去可憐極了。
“先去醫院看看。”
明珂維持著表面的鎮定，微斂著眉半扶著她上了車，讓司機直接開往離商場最近的大醫院。
簡明珠坐在車上, 被這莫名出現的狀況搞得有點害怕，忍不住東想西想起來。
她摸著自己額上被撞出來的包，擔憂道：“明珂, 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被撞出毛病來了？”
明珂語氣平靜：“都說了你這腦子就別思考了, 人的顱骨那么硬, 怎么可能被這點小傷影響到？”
對方的語氣實在過于平靜了，莫名就讓簡明珠原本漂浮不定的心情安定了下來。
她認真想了一下, 選擇了相信明珂，畢竟對方再怎么也比自己懂得多。
更何況在這個世界上, 總不至于什么倒霉事都能讓自己給碰上了，她運氣還不至于那么差。
一路無話。
司機很快就將車開到了醫院門口。
醫院里病人來來往往，很少有面帶笑容的，簡明珠站在門口，突然又生了怯意。
她忍不住抓住明珂的手，不自覺喚她：“明珂……”
“別怕，”明珂抬手在她發頂摸了摸，“不會有事的。”
她帶著簡明珠去了急診，又拍了片，排隊等了一會兒，才終于見到了醫生。
醫生仔細檢查了一下她的眼球和舌苔，又碰了碰額頭的腫脹，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轉了轉手里的筆：“放心吧，沒什么事。”
明珂焦灼的內心悄然松懈下來，才發覺自己后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簡明珠有些不解地問：“那我為什么會頭暈？”
醫生沉吟一秒，才說：“應該是地下停車場的空氣質量不太好，汽油味比較重，平常還好，你現在身體不舒服，反應可能就會比別人強烈一些。”
“你現在應該還有些低燒，先量個體溫吧。”
簡明珠乖乖接過溫度計，等了一會兒，把溫度計遞了過去。
醫生拿起體溫計看了看：“是有點燒，這兩天家里空調別開太低，也別熬夜。”
醫生頭也不抬的寫下病例，“還有，身體不舒服就別出門運動了，情緒也稍微控制一下，不舒服還敢這么折騰，你們年輕人真的是……”
搖搖頭，醫生也沒多說。
畢竟是年輕人，聽勸的才是少數，仗著年輕底子好不管不顧的折騰，總以為自己金剛不壞，完全不會去考慮后果。
這兩個還知道來看醫生不硬抗，可見至少還是怕死的。
簡明珠聽得一臉茫然：“我沒有運動啊？”
明珂雙手抱著胳膊在一旁提醒：“你今天逛街走了一上午。”
她抿起唇，有點懊惱自己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問題。
實在是對方平常表現得太有活力了，以至于明珂都忘了她前天都還在輸液。
更兼之明珂面對她更是沒原則，明明都已經想到了對方可能會感冒，可看她實在疼得難受，又還是沒忍住抱著僥幸心理一直用冰袋給對方敷著。
簡明珠：“……這也算運動？”
“這都不算什么才算？微-信步數都在朋友圈霸榜了吧？”醫生在一旁插了一句，“行了，記住嘍，這幾天盡量別熬夜，按時吃飯，好好休息別到處亂跑。”
“到哪兒拿藥問門口那邊的護士就行，要是實在不放心再去拍個片。”
“行了，下一位！”
“謝謝醫生。”明珂接過單子，拉著簡明珠就準備離開，免得耽誤后面的病人看病。
“等一下醫生！”簡明珠被拉起來之后才突然想起來，問道，“她剛剛胳膊脫臼了，自己給扳回來了，沒事吧？”
“我看看，”醫生扶了扶眼鏡，走過來檢查了一下，“沒什么事，不過這兩天也別提重物了。”
“以后也別自己這么搞了，有事情還是找醫生比較好。”
雖然說胳膊脫臼不是什么大毛病，但一般人又不懂人體的構造，這次能僥幸復位，可下一次卻說不準會弄得更嚴重。
要是不小心把胳膊弄成習慣性脫臼，那可就有的受了。
所以遇上問題最好還是找專業人士去解決，哪怕是小診所也比自己處理得好。
明珂也不反駁，應了聲才拉著簡明珠出去，挑著眉看向她，語氣帶著些笑意：“真難得，還能想到我呢？”
簡明珠不滿地看她：“不要說得我好像很沒良心一樣！”
好歹是因為自己才受傷的，她問一句有什么奇怪的？
那么個大活人杵著，她還不至于健忘到這種程度。
明珂低低笑了聲，在對方生氣之前直接邁步走到護士面前問詢。
簡明珠見狀立即跟了上去。
中途被打斷了施法，她立即就忘了剛才想做什么，跟著明珂去拿了藥，又被不放心的對方按著拍了片才得以離開。
……
回到鷺湖之后，廚師已經將做好的飯菜擺上了餐桌，連溫度都剛剛好。
生病沒有影響到簡明珠的胃口，更別提做的還是她喜歡的食物，讓人一眼看過去很難相信她剛才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但對她來說，要是因為生病影響了她吃飯，那才是罪大惡極的事情。
簡明珠從小就討厭生病，因此她不怕吃藥。
雖然她舌頭很靈，對食物的味道很敏感，導致了對藥物的苦澀感知更明顯，但與生病相比，這些就不算什么了。
畢竟生病時失去味覺的體驗才是最可怕的，吃什么都像是黑暗料理，精神上也不好受，喜歡的玩具不能玩，出去也會沒有精神。
對一個愛好廣泛，整天都上躥下跳閑不住的人來說，這才是酷刑。
是以在這件事情上，明珂甚至都沒有發揮的空間。
不用她去提醒，簡明珠飯后就主動吃了藥，一點排斥都沒有。
藥物吃完之后產生的困意，讓簡明珠才拉著阿姨沒說幾句自己對別墅的裝修計劃，就想回臥室睡覺。
她打了個哈欠，立即就不想再跟阿姨討論了，直接上了二樓躺在床-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明珂也沒管她，只在傍晚時把她叫下來吃飯。
大概是生了病精神萎靡不振，簡明珠都沒怎么鬧她，下午在睡覺，晚上更是不折騰，吃完飯就回了房間休息。
不過大概是下午睡太久了，到了晚上她就一點困意都沒有了，抱著手機玩得起勁，完全把醫囑忘在了腦后。
雖然就算沒有忘記，她能按醫囑行事的概率也無限接近于零。
畢竟簡明珠本來就是個晝夜顛倒的夜貓子。
但顯然，她不記得了，卻有人替她惦記著。
“還不睡？”
明珂站在門口，屈指敲了敲臥室的大門，下午刻意壓低的嗓音又重新變回了熟悉的味道。
簡明珠抬頭看著站在門口的明珂，有點無語：“你都直接把門給打開了，再敲還有什么用？”
什么破門，不是都反鎖上了嗎？怎么這么容易就被打開了？
“禮貌還是要講的，”明珂懶洋洋地靠在門口，睨向她警告道，“別玩手機了，忘了醫生怎么說的了？”
大概是看在對方還是個病患的份上，她難得的把不好聽的話給憋了回去，換了個更溫和的口吻。
簡明珠看了看手機上已經失敗的游戲，一臉無辜：“我也不想熬夜的，是手機非要拉著我一起熬夜。
“那我現在就把手機帶走，讓它去書房寫檢討。”
明珂冷笑了一聲，走過去直接抽走了她的手機。
“……手機跟我說它想和我一起睡。”簡明珠都沒反應過來，手里的手機就不見了。
她懵了一下，才跳起來去搶手機。
明珂面無表情：“它說它不想。”
也不等簡明珠回應，她直接就拿著手機轉身走了，將打開的大門重新關了回去。
“明珂！”
簡明珠一下就從床-上跳了下來，都沒顧得上穿鞋，“快把手機還我！我不能沒有它啊啊啊啊！”
然而無論她叫得再凄慘，明珂都沒有給她開門……
簡明珠砰砰地砸門，愣是沒能從門外聽到一點聲音，只能忿忿不平地盯著門上的智能鎖。
該死的，這怎么還是個智能鎖？
明天她就去找工具把這玩意兒給拆了！
臥室里沒有安裝電腦，簡明珠今天也忘了跟阿姨說裝上，以至于此時完全沒了可以消磨時間的東西。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仰面躺了回去，只得認命的閉上眼。
然而簡明珠此刻又確實沒什么睡意，畢竟下午睡了好幾個小時，早就把她早起缺失的睡眠給補回來了。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變換著姿勢，像是床-上有釘子似的蠕動著，最后實在受不了了，穿上拖鞋趴在了窗戶邊朝外看去。
簡明珠才不想在床-上干躺著，那跟坐牢有什么區別？
可她連大門都出不去，自然不可能給自己找得到樂子。
不過這難不倒簡明珠。
她也不是完全不會動腦子想問題人。
簡明珠偷偷翹起唇角，撐著下巴像是在看外邊的風景，實則眼睛卻根本沒有落在實處，只在心里默默的數著數。
都沒等她數到一百，就聽見背后的大門傳來了滴的一聲。
簡明珠沒回頭，得意地挑了挑眉。
哈哈，她就知道！
背后傳來了有些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簡明珠的手臂就被人拉住，猛地被拽到了一邊去。
明珂冷著臉伸手關上窗戶，被風吹得飛揚的窗簾頓時回落了下來。
“你是小孩嗎？外面多大風不清楚？”
簡明珠哼哼了兩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眼底的狡猾一閃而逝。
她一臉驚奇地樣子：“你怎么知道我在干什么？”
要知道，她其實只是想嘗試一下，本來都打算出聲吸引對方的注意或是直接翻窗戶出去了。
沒想到對方比她想的還沉不住氣。
不過也可能是太瞧不起她的智商了。
明珂不為所動地嗤了一聲：“你會做什么還用想？”
簡明珠盯著她看了幾秒，才哦了一聲，像是信了，又接著理直氣壯地說：“我睡不著，你快把手機還我！”
“想都別想，明天之前你都別想看到它，”
簡明珠撇撇嘴：“我又不是不想睡，那我就是睡不著嘛！”
她盤腿坐到床-上去，指了指沒信號的電視：“不然你把它連通也行。”
“不行。”明珂想都沒想就搖頭拒絕，“已經十二點了，你還想看到幾點？”
簡明珠不滿地哼哼兩聲，怨念深重：“我是來當金絲雀的，你管我晚上幾點睡？盯這么緊，你是想包我考清北嗎？”
明珂沉思兩秒：“哦對，你提醒我了。”
她抬手關了燈，黑暗中發出了一聲笑：“你說得也有道理，要是實在不想一個人睡，跟我一起睡也行。”
“？？？”
簡明珠沉默了一下，才說，“是我在發燒吧？我怎么覺得……”
你好像要更燒呢？
第23章
簡明珠看著明珂, 忍住了把最后那幾個字說出來的沖動。
倒也不是覺得這話有什么問題，而是明珂本來就不是她這種沒臉沒皮的人。
因此簡明珠本能就覺得，要是自己把最后那句話說出來了, 對方可能就會忍不住想跑了。
可明珂要是真的跑了, 又有誰能來陪她玩呢？
畢竟從目前的情況來看, 明珂是鐵了心不讓她碰手機的。
簡明珠為此有些不理解。
只是熬夜而已, 她又不是身患重癥, 這樣做頂多就只會讓自己好得慢一些罷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簡明珠是真心實意的覺得困惑。
不過她遇到困難歷來都是當場躺下，沒有任何一個困難會戰勝不了她, 所以她也直接放棄了要回手機的想法, 轉而給自己找起了其它樂子來。
作為一個精力旺盛的人, 在不想睡的時候, 簡明珠是完全勉強不了自己安靜的。
所以她暫時還不想把明珂氣走。
然而她的表情實在是太好懂了，哪怕及時剎住車沒把后面那句話說出來，明珂也猜得到對方想什么。
但她不在乎。
這算什么騷？最多算是在開屏。
明珂垂眼莫名笑了一下，操控著手機開了臺燈，讓人不至于在黑暗下什么都看不清。
暖黃色的燈光散發著融融的柔意, 試圖把氣氛渲染得曖昧起來。
簡明珠仰頭看著明珂，不由眨了眨眼。
對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來到了床邊，幽邃的眼眸盯著她, 進攻性很強的五官在這種環境下, 讓人情不自禁就產生一種仿佛自己被野獸盯上的錯覺。
但簡明珠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張開雙臂環住明珂的腰, 用甜蜜的嗓音問她：“你想怎么一起睡呀？”
看上去不僅沒有害怕，反而還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 像極了好奇心強烈的貓，在危險沒有徹底降臨前, 總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可等真的被制裁了，立刻就會壓著耳朵委屈巴巴掉眼淚，哭得比誰都大聲，完全沒有自己是自作自受的自覺。
明珂抬手捏了捏她的臉，嗤了一聲：“別裝。”
你要說簡明珠對那方面懂得很多，那肯定是假的，畢竟她要是對那些事情感興趣的話，就不可能單身這么久還沒傳出過緋聞。
可要說她一點都不懂，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不提上學時期接觸的生理課了，單她接觸的那些魚龍混雜的圈子，就不可能讓她始終都純潔得如同天天開寶寶巴士。
那些人巴不得她墮落。
簡明珠嬉皮笑臉的松開手，毫無負擔的直接仰面往床-上一躺：“你動手吧，我準備好了。”
說得跟即將被綁匪撕票慷慨就義一樣，沒有丁點曖昧的痕跡，只有對即將到來的事情所產生的好奇。
這完全就是跟被人拉著出去玩一樣的態度，根本不把這看作是成年人該深思熟慮后才能做下的決定，兒戲如過家家。
明珂滯了一下，語氣有些嘲諷：“你能堅持到現在才被騙走，也是多虧了她們都對傻子沒興趣。”
“是是是，我這不就等著被你騙呢嗎？謝天謝地，老天開眼，可終于被我給等到了。”
簡明珠翻了個白眼，直接頂了一句，差點就沒忍住對著老天磕頭，以展示自己的‘感恩’之心了。
她是真的不理解，不主動對方會陰陽怪氣，主動了對方還是會陰陽怪氣。
怎么的，八卦成精了？除了陰陽就不會別的了？
可難道不是她自己說的想做嗎？
簡明珠惱了一下，不想睡覺的心情又重新占了上風，轉頭就把自己說的話忘了，伸出手臂圈住她，不客氣的語氣重新甜軟了下來。
像是抱怨，又像是在撒嬌。
“你話好多哦。”
明珂呼吸微滯，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原本還冷凝的眉眼突然就柔軟了下去，長睫如同振翅欲飛的蝴蝶，顫動得厲害。
四目相對，她的呼吸頻率變得更亂了一些，看得見的地方都仿佛蒙上了一層粉暈。
那雙總是如寒潭一般冷冽的眼眸像是被融化成了春水，在初春剛剛解凍，潺潺的流淌著，將包裹的堅冰也化凍成了柔軟的情愫。
“你…是這樣想的？”
她呢喃著，聲音輕得幾乎快要湮滅在空氣里。
“……？”
……不是，你是真沒聽懂還是裝的啊？
簡明珠對上明珂的視線，臉上的迷惑直白得都不能再直白了。
她陰陽怪氣的水準難道就這么差勁嗎？這可是從對方身上偷師來的！
那樣再明顯不過的答案，明珂卻偏偏跟沒有看見一般。
那雙纖長白凈，過分漂亮的手捧著簡明珠的臉，過于幽邃的眼眸讓人難以看出其中的情緒。
她沒有任何征兆的就親了上去。
不，那或許都已經不能稱之為親了，而是咬。
簡明珠有點驚愕、又有點茫然地睜大眼睛，睫毛顫抖起來。
對方的表情看上去實在有點可怕，以至于從來都仿佛腦子缺根筋的她在這種時候都沒有反抗。
她有點緊張的攥緊手指，腦子稍稍空白了一瞬，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陰陽的水平好像不是太差勁了，而是直接讓明珂破防了。
但簡明珠甚至沒能明白，對方現在是生氣，還是歡喜？
……好像都不太像。
她鋒銳的眉眼看上去就兇狠極了，讓人第一眼看到她，就會覺得這是個說一不二、不容拒絕的難纏人物。
可明珂頂著這樣一張臉，咬下來的力道卻偏偏輕極了，連讓簡明珠皺眉都做不到，才剛被嚇到，就反應過來她是在虛張聲勢。
——像是才長了乳牙的小狗，咬起人來看著聲勢浩大，卻感受不到丁點疼。
于是簡明珠就又放松了下來，新奇地看著對方。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情緒失控的明珂了。
對方在她面前總會裝模作樣的端著架子，很在意自己的臉面，偶爾會莫名其妙的臉紅，語氣也總是兇巴巴的，看上去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可就算如此，明珂還是會不自覺把她需要的一切都包攬下來。
從課桌上掉下去的筆、老師布置的作業、玩耍時鞋帶松了……方方面面，事無巨細。
簡明珠當然不是意識不到這些的，她又不是真的一點腦子都沒有，但她對這一切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因為明珂做的這些事情，在她沒有出現之前，簡明珠的跟班也都是這么做的。
所以簡明珠其實有點不太理解，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在哪里。
更別提對方也不會表達，不愿意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緒。
明珂上一次失控，還是高中畢業那會兒。
那張總是刻意裝得冷酷無情的臉，因為她要分手的話而被打擊得支離破碎，像是被折斷的劍，似乎更鋒利了，拿起時卻只能刺傷自己。
當時明珂兇狠地看著她，拍掉了她手里的支票，說自己不要那些。
簡明珠還傻乎乎地問她想要什么，給不了她就去簡父要。
她還記得明珂當時那種古怪的眼神，一步步把她逼退到墻角，那雙漂亮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卻沿著她的衣服下擺一路摸到了腰身，帶來著窒息般的暈眩感。
可明明是明珂在欺負人，卻偏偏哭得比她還厲害，無助又絕望，簡明珠甚至都能感覺到她在顫抖。
不過這一次對方倒是沒有哭，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紅。
簡明珠思維不禁有些發散。
她對那件事其實沒有什么心理陰影，也沒什么愧疚感。
那件事最多也就是讓簡明珠意識到了，知道別人喜歡自己也別去關注，因為不關注的話那這就始終都會是別人的事情。
可要是自己湊過去了，那就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了。
話雖如此，明珂當時的表情，倒確實是讓簡明珠記了很久。
但她至今都不理解，分手而已，難過是正常的，可也不至于反應那么大吧？
以前就沒相通過，現在自然也不能指望簡明珠理解她突如其來的失控。
簡明珠僅僅只是覺得，明珂的自控力好像比之前更強了，要不是她熟悉對方，可能都不會以為她現在已經情緒失控了。
暖色的燈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再折射-出來時都仿佛冷了幾度。
明珂似乎清醒著，又仿佛已經陷入了迷亂。
她蒼白的指尖下移，觸及脖頸時微微停留，讓簡明珠條件反射性的輕-顫了一下。
明珂指腹很輕的摩-挲了一下，濃密的眼睫遮住幽邃的深瞳，又重新撫上了她的臉，眼神逐漸迷離起來。
……等著被你騙呢。
……終于等到了。
……等到了。
虛妄的、可笑的幻想。
她突兀地笑了一聲，忽地推開對方，坐倒在地上，抬手遮住毫無焦距的雙眼。
簡明珠跪坐在床-上，看著明珂背對著自己，過于沉重又散亂的呼吸聲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明顯，搭在床邊的手緊扣著床沿，指骨都因過度用力而蒼白無比。
像是在壓抑著某種身體本能。
簡明珠懵懂地看她，帶著殘忍的、全然意識不到發生了什么的困惑。
“……明珂？”
第24章
簡明珠有點茫然和困惑。
她趴在床邊, 伸手勾了勾明珂搭在床-上的手。
對方沒有對她的行為做出任何反應，但簡明珠可以感覺到明珂的肌肉繃得很緊，那只攥著床單的手因為太過用力, 手臂甚至在輕微的顫抖著。
她一雙明亮的貓眼圓溜溜地盯著明珂瞧。
好奇怪啊她。
簡明珠不明白, 明明是對方在親自己, 自己也沒有反抗, 怎么對方此時卻反而比她還狼狽, 像是被親得虛脫的樣子？
明珂背對著她，她看不到對方此時的表情，只能聽見對方散亂的呼吸聲, 就連總是被打理得利落的發絲都像是失了力氣, 無精打采的垂在肩頭。
“……你怎么了？”
她實在困惑于這樣的變化, 也實在好奇, 蠕動著就要把上半身探過去。
可對方卻像是背后長了眼睛似的，在她還沒能得逞時，就突然出了聲警告她。
“老實呆著，別亂動。”
她的聲音實在冷冽，還有些低啞, 聽上去依舊很平靜的樣子，可偏偏就讓人覺得她像是隨時都會沸騰的水面，貿然驚擾到她, 是會大禍臨頭的。
“……哦。”
簡明珠縮了縮脖子, 只能被迫中止自己的行為, 鼓了鼓臉頰。
她又沒有做什么！
她撐著下巴看著明珂的背影，過于安靜的環境讓她有些坐不住, 反復地看向對方，又忍耐的低頭摳著手指。
簡明珠實在有點忍受不了這樣奇怪的氛圍。
忍耐了一會兒, 她終于是按捺不住了，直接就朝著明珂撲了過去，手臂圈著對方搖晃起來：
“明珂明珂，別發呆了，我好無聊啊！”
“快把手機還我吧，把手機給我我就不煩你了！”
她完全沒有受到室內古怪氣氛的影響，依舊沒心沒肺，理所當然的認為時間都過去這么久了，就算對方剛才身上發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變化，現在也應該已經沒事了。
既對發生了什么一無所知，也毫無了解的欲望。
“明珂明珂明珂——”
難言的暈眩感交錯在眼前，讓人幾乎無法視物，明珂自嘲地輕笑了聲，長睫開闔間遮掩掉眼底的情緒，抬手操控著手機關了臺燈。
心中的焦躁和煩悶感卻幾乎要燃成無法阻止的烈焰。
陡然陷入黑暗的視野，讓簡明珠愣了一下，她撇了下嘴：“不給就不給嘛……”
她氣哼哼的松開手，在床-上滾了幾圈，剛想伸手重新按亮室內的燈，就察覺到身邊的床墊明顯陷下去一塊。
對方的手臂不容拒絕的圈住了她，簡明珠被迫倒在明珂懷里，聽著她胸腔中過于強烈的心跳聲，不禁眨了眨眼。
對方的聲音冷淡而克制：“少折騰，睡覺。”
簡明珠自顧自地換了個讓自己更舒服的姿勢，氣哼哼地推開她，嘟囔了一聲：“睡就睡！”
……莫名其妙的。
然而說歸這么說，簡明珠的精神又實在充沛且飽滿，毫無困倦。
她睜著眼睛看著黑暗中模糊的輪廓，眼前突然又不期然的浮現出明珂看向她時晦澀難懂的目光。
好像有點、有點……可憐？
簡明珠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有點困惑和迷茫。
作為一個有自知之明的笨蛋，她從來都很清楚明珂的能力，對方只要略施小計，就可以把自己騙得團團轉。
可既然如此，那對方身上又為什么還是有一種，仿佛自己隨時都會被拋棄的無助？
她不是已經得到自己了嗎？
真的好奇怪啊。
明明親吻是她主動停止，明明她應該很清楚，無論她想要做什么，自己都不會拒絕。
可她什么都沒有做。
簡明珠難以梳理清楚這其中的邏輯，太復雜了，有點理解不了。
她知道這其中好像還有自己的問題，可又不太明白到底是哪里的問題。
畢竟她從來都不會反思自己的行為。
在簡明珠心里，如果有問題，那一定都是別人的問題，是對方該回去好好反思一下，而不是從她身上找問題。
畢竟她難道不是從小就這副德行嗎？
所以要是奢望得到她身上沒有的東西，對她抱有期待，那肯定是對方的問題。
也沒有人規定被人喜歡就一定也要喜歡對方吧？
更何況，簡明珠覺得自己也不是不喜歡明珂，只是對方想要的喜歡，好像跟她的喜歡不太一樣。
簡明珠從來都不裝傻，她能意識到的問題都可以立刻給出答案，從來都不會去反復糾結。
因此在她眼中，其他人才是古古怪怪、行為矛盾的存在。
所以她也不能理解，明明她們都已經得到了答案，又為什么非不肯相信，就好像一定要得到符合自己預期的結果，才會是那個正確的答案。
不過這些對簡明珠來說也不重要，因為她一點都不關心別人的心里活動。
她翻了個身，沒心沒肺的把明珂的心跳當成了催眠用的白噪音。
過于安靜的環境下，對方的心跳聲明顯極了，簡明珠一聲聲數著，終于是睡著了。
明珂聽著耳畔傳來的呼吸聲，平穩、沉靜、均勻。
顯而易見，剛才發生的事情并沒有在對方心里留下多少痕跡。
可能在睡著之前，她還是會有一點點在意的。
但等她再次清醒過來之后，那些記憶就會逐漸在她心里變得模糊、褪色，過不了幾天就會被徹底忘卻。
因為不喜歡，所以哪怕她能夠意識到那對別人來說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也依舊可以冷漠的不放在心上。
愛與恨，都與她無關。
直讓人想恨都恨不起來，只剩下一種難言的無力感。
明珂睜著眼睛，注視著眼前的黑暗和從沒拉緊的窗簾下透進來的些許微光。
她們之間好像永遠都處在一種瀕臨曖昧，又好像永遠都得不到愛情降臨的狀態。
明珂知道自己不該急的，明明她還有很多的時間去籌謀。
可是，又怎么能有人不在意呢？
再無懈可擊的計劃，在執行時都有可能出紕漏，就更別提簡明珠的情緒表達得太過淺顯直白，是個人都能夠意識到，她有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正因為太容易懂了，才會讓人覺得絕望，連想欺騙自己一下都辦不到。
她可以永遠都對著你笑，也可以永遠都不離開，但她就是不會對你有感覺。
不需要說出口，就能夠被清楚的感知到的……不愛。
明珂僵硬眨了一下干澀的眼睛，滾燙的淚珠突然就一顆顆順著眼眶滑落了下去。
沒有關系的。
她反復的告訴自己。
這世上本來也沒有那么多相愛的人不是嗎？更多的都是互相需要的關系。
所以這樣的結果就已經很好了。
對方不愛她，可難道對方就愛上過其她人了嗎？
都沒有的不是嗎？
她喜歡的東西那樣多，分不出心思再對其她人上心，很正常不是嗎？
黑暗中，她的睫毛被眼淚打得凌亂不堪。
明珂死死的咬住下唇，止住心頭控制不住涌上來的情緒，試圖讓自己平靜下去，強迫自己控制住過于明顯的吸氣聲。
可她的胸膛起伏還是那樣的明顯。
沒關系的。
她也可以不在乎這些。
黑暗靜默的將一切秘密都隱藏起來，悄悄藏匿著她不想對外人吐露的心聲，和最后一點搖搖欲墜的、倔強的自尊。
明珂睜著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一望無際的夜色，面無表情的想。
沒關系的，反正不管她愿不愿意、喜不喜歡，她都離不開自己的。
溫室嬌養的花，只能依靠她才可以活下去。
一只手突然毫無征兆的撫上她的臉，打斷了思緒。
“明珂，你在哭嗎？”
濕潤的觸感順著指尖傳遞了過去，本來睡得就不深、被身邊動靜吵醒的簡明珠迷迷糊糊就把手伸了過去，不自覺摩擦了一下指腹，感受著上面傳來的觸感。
奇怪……
我是在做夢嗎？
簡明珠困惑地想著。
潛意識里，她就不太相信明珂會哭。
沒什么理由，只是長久以來對方展露在外的行為，讓她產生了這樣的認知。
明珂太要強了，骨子里就不服輸，比起哭這種宣泄情緒的做法，對方更喜歡通過勝利來宣泄自己的情緒。
真是奇怪的夢……
簡明珠想著。
但很有趣。
她下意識按亮了燈，內心隱晦的冒出了一點興奮。
這大概就是人的劣性根，越是不會在一個人身上出現的事情，就會越希望在她身上發生。
過去明珂只在她面前哭過一次，但那一次簡明珠不太想要回憶，因為太兵荒馬亂了。
所以事后想起來更多的其實是尷尬和不知所措，讓她很難再去仔細回憶，觀賞對方的表情。
那未免有點太不是東西了。
更別提那時的她還有點嚇人。
可如果是在夢里就無所謂了。
簡明珠惡劣地想，讓明珂平常總是嘴硬，在她夢里還不是得哭哭啼啼的認輸。
哼哼哼……
讓我仔細看看！
雙眼驟然重新接觸到光明，簡明珠被刺-激得不適的閉了起來，不由想這夢還挺真實，連黑夜里開燈的情況都模擬得這么像。
而這猝不及防、毫無準備下出現的意外情況，也讓明珂的思緒幾乎凝滯。
平日里總是轉得很快的大腦，在此刻都短暫了空白了起來。
在燈光亮起的剎那間，明珂本能的伸手擋住了眼睛，不想要在此刻面對光明。
她被眼淚浸潤得眼睫顫顫巍巍的合攏，又被涌上來的淚珠濕潤得可憐的依偎在了一起。
被咬得出了血得下唇傳來著一陣刺痛感，刺-激得太陽穴突突的疼。
明珂闔上的雙眸一片光斑交錯，混亂得讓她無法思考應對，只本能的抗拒著即將發生的事情。
明亮的燈光讓她感受不到絲毫慰藉，反而如同掉進了冰水里一樣讓人無所適從，讓她從頭到腳，一點點、一點點的僵硬住了。
第25章
簡明珠下意識瞇起眼, 被明亮的刺-激得眼角泛起了生理性的淚花。
白熾燈亮得有些過于炫目，她強忍著不適，努力睜大眼睛看向明珂。
對方的反應極快, 以至于她看過去時, 眼睛就已經被手給擋住了。
那雙讓簡明珠迫切想要看到的眼眸被蓋在了手臂下, 指甲邊緣被修剪得圓潤光滑的細長手指虛攏著, 試圖通過這樣掩耳盜鈴的舉動來遮掩自己的真實情況。
然而那頰邊被打濕的發, 枕頭上洇出的深色，還有被她咬得發白的唇瓣，都無一不將她想掩蓋的事情揭露得一干二凈。
——這不像是以明珂的聰明才智會做出來的舉措。
簡明珠近乎本能的就這樣想到。
所以果然是夢啊……
她拋卻掉了心頭那最后一點疑慮, 賤兮兮地湊了過去。
“哇哦, 真哭了啊？”
簡明珠彎起眼眸, 亮晶晶的貓眼閃著興奮的光芒。
她頑劣的翹起唇角, 興致勃勃的伸手捉住了明珂手腕就要拿開。
“哈哈！快讓我看看！”
簡明珠興奮極了，近乎迫不及待的想要目睹這一切。
要知道，別看明珂平常經常陰陽怪氣的罵人，好像情緒很不穩定的樣子，但那只是因為這么說話已經成了她的本能, 她內心的情緒起伏是不大的。
簡明珠為什么會對這件事這么清楚，當然是因為她上學的時候明珂其實就是這樣了。
她對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的陰陽怪氣。
簡明珠在第一次目睹的時候，就覺得明珂好會罵, 她好喜歡。
當初她絞盡腦汁讓明珂加入到了自己的跟班團隊中, 從此再與別人起爭執時, 在罵人這方面她就再也沒有落入過下風。
老實說，簡明珠其實并不是那種聽得進忠言逆耳的人, 也不喜歡身邊的人跟自己對著干，唯一的例外只有明珂。
這主要是因為在選擇讓對方加入時, 她就已經有了被罵的指望。
她不能去指望一個對誰都陰陽怪氣的人獨獨放過陰陽自己，所以哪怕是剛認識明珂那會兒，簡明珠沒有很經常的被明珂氣到。
……好吧，主要也是聽不懂，沒反應過來的她在罵自己。
好在明珂懂得因材施教，很快就在面對她時把語言系統換得更淺顯直白，讓遲鈍如簡明珠，都能意識到對方在跟自己陰陽怪氣。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內，簡明珠也都不曾意識到明珂暗戀自己，畢竟誰會對自己的暗戀對象說話不客氣到這種程度？
從這里其實就看得出來，明珂從來都不是一個會示弱的人。
她太要強了，也有著足夠穩定強大的內心支撐著她掌控全局，更有可怕的執行力去將一切付之行動。
這種經年累月養成的強勢，所帶來的從容足以讓她在絕大多數時候都保持從容，且篤定無論有什么困難，自己都可以跨過去。
簡明珠再笨拙，都能夠明白明珂如果遇上了困難，哪怕是再棘手的事情，她都會利用自己的智慧去分析并解決，而不是被難到哭。
所以這種場景只有夢里才會出現。
不過簡明珠也不在乎這符不符合現實的邏輯，她只知道，她很想看到這一切，不然也不會做這種夢了。
所以她咬著牙，幾乎渾身都在使勁，就為了拿開那只手。
因為要是拿不開、看不到的話，她晚上睡覺半夜都要起來罵自己一句在夢里都不爭氣。
明珂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虛攏的手指攥緊成拳，也同樣全身都在用力，抵抗著對方的行為，甚至都抽不出力氣說話來阻止對方的行為。
換作一般人，在這種對方竭力抵抗的場景下，就該識趣的松手了，簡明珠卻毫無放棄的打算。
她只覺得，明珂不愧是明珂，連在夢里都這么頑強。
“明珂明珂，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嘛～”
簡明珠有點煩惱明明是自己的夢，卻還不能如自己的所愿，不高興的撇了下嘴，另一只手也抓了上去，兩只手一起用力。
明珂咬牙抵抗，也抬手推拒試圖掙脫。
然而在此之前她為了控制住自己哭泣時的生理反應，著實已經浪費了不少氣力，以至于此時的抵抗實在顯得不堪一擊，手臂終究還是被一點點拿開。
明珂難堪的偏過頭去，凄艷絕望的樣子像極了被疾風驟雨擊打得脆弱無助的玫瑰，渾身的刺保護不了自己分毫。
她沾著淚漬的眼眸四周早就泛著紅，眼睛閉得緊緊的，依舊習慣性的冷著一張臉，被淚水打濕的長睫卻顫抖得不行，將主人的內心暴露得一干二凈，可憐極了。
簡明珠耳根一炸，呆呆地看著她。
好脆弱，好無助。
……好喜歡。
這個念頭才冒出來，簡明珠就不由有點心虛的收回視線。
她有點不敢看了。
明珂從來都不會在別人面前暴露出自己弱勢的一面，她哪怕分手時哭得慘兮兮時，表情也是極兇狠的。
甚至明珂還會惡狠狠地瞪著她，像是隨時都會在她身上撕下一塊肉下來一般。
而現在，她咬著下唇，連個眼神都不肯看過來，凌厲極了的五官都被弱化得找不到幾分棱角，脆弱極了，也漂亮極了。
……這真的是夢嗎？
簡明珠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如果是夢的話，為什么可以這么清晰，畫面太凄艷真實了，不像是她的腦子能夠構造出來的場景。
仿佛能入畫了一樣。
簡明珠忍不住掐了掐自己大腿。
清晰的痛感透過神經傳輸進大腦，讓她不由一個激靈。
好像不是夢……
簡明珠不由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小心翼翼地、帶著點小糾結地湊過去給她擦了擦眼淚，很小聲，又結結巴巴地說：
“那個……被看到在哭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看我不是也經常掉眼淚嗎？你、你也看到過很多次了對吧？”
“……出去。”
一片寂靜中，明珂終于開了口，沙啞的聲線冷得像冰，卻聽得出哭過后還來不及消散的哭腔。
“我出去了我睡哪兒？”簡明珠睜大眼睛，近乎下意識就反駁了回去，反應過來后又有點后悔，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明珂哽了一下。
她直接撐著床面坐了起來，被淚水浸潤過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緒來，面無表情的模樣像是從未哭過。
她的腿已經從床-上放了下去，很明顯在被簡明珠這么一說之后，她打算自己出去了。
簡明珠難得的急智了一回，連忙撲了上去。
她伸手抱住明珂的腦袋，笨拙的拍了拍對方的后背：“明珂，你別難過了。”
在她的記憶中，明珂從來都不是個脆弱的人，更不會輕易掉眼淚，那在她身上是奢侈品，是不能被別人看到的。
所以簡明珠近乎本能的就覺得，能讓對方掉眼淚的事情一定是天大的事情。
她沒有安慰過人，一般看到有人掉眼淚都是直接遠遠避開，等對方獨自消化完后才會過去。
畢竟她本來就是個很自私的人，只喜歡自己的世界里里充滿著陽光、微風和永遠正向的反饋。
所以簡明珠永遠都不會在別人脆弱的時候出現，她只會在對方收拾好心情后才去拉著對方玩，免得被對方的心情影響到自己，導致玩得不夠盡興。
如果說大多數事情無法在明珂心里掀起波瀾是因為她內心強大的話，那簡明珠就純粹是因為足夠的冷漠，缺乏對她人的共情能力。
可明珂此時看上去都要碎掉了，再加上簡明珠也為自己剛才冒出來的念頭有點心虛，本能的就氣短了幾分。
她小心翼翼捧起對方的臉，湊過去笨拙的親了一下，眼眸像是清澈見底的湖水，倒映著對方的身影。
“明珂，這樣你會不會心情好一點？”
她眼巴巴地看著她，像極了平常不愛搭理人的貓，在鏟屎官心情不好的時候卻突然湊了過來，讓被折磨得身心俱疲的鏟屎官又愛又恨，不自覺就開始找理由為她過去的行為開脫。
清淺的呼吸從簡明珠的身上傳遞過來，包裹著明珂的心臟，把心臟泡得酸脹無比。
她垂下眼瞼，眼底的淚意一閃而逝，輕飄飄的嗓音近乎消散在空氣中：“不夠。”
但簡明珠還是聽見了。
她不由眨了下眼，又湊上去親了一口。
“……不夠。”
“……”
簡明珠不耐煩的推開她，摸了下自己嘴唇，也想哭了。
故意的吧？她嘴巴都麻了。
明珂垂了垂眼，伸手把她重新拉了回來，放縱自己將臉埋進了她頸邊，唇齒間溢出一聲輕嘆。
僅僅只是短暫的慰藉，于她而言卻猶如被重新放進了水中的魚，心甘情愿的困守在魚缸這方寸之地。
簡明珠被這微妙的氣氛搞得有些茫然，看她像是已經不受影響了，就忍不住嘀嘀咕咕地抱怨起來：“明珂，你真的有點煩哦。”
嚇她一跳，還以為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了呢。
明珂冷笑一聲：“你更煩人。”
簡明珠撇撇嘴，攻擊力這么弱的話對她來說簡直不痛不癢，她十分自然且目的性極強的轉移話題：“明珂，我想打游戲。”
“不準。”
明珂抬起頭來，那雙還泛著些許水光的眸子再看不出絲毫情緒，內斂得過分。
簡明珠鼓了鼓臉頰。
她從小就沒有被人管過，一直都是想什么時候睡覺就什么時候睡覺，想什么時候起床就什么時候起床，就連去上學靠的都是她自己自覺，而非家長要求。
所以上學的時候她僅僅只是遲到，都已經是她很尊重老師的成果了。
因此理所當然的，她是真的覺得明珂煩人，才剛升起的那點微末憐惜，立即就消散無蹤，毫無愧疚的鬧起了脾氣，全然不在乎剛才發生過的事情。
第26章
最后是怎么睡著的, 簡明珠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明珂好像實在被吵得不耐煩了，最后直接把她抓進了書房強迫她寫數學題。
知識以她完全不想搭理的方式強行擠進了腦子里, 害她哭著喊著一定要回去睡覺。
天知道一個大學畢業都好幾年的人了, 家里為什么還能有試卷這種東西？
簡明珠次日醒過來時都為此有點懵, 忍不住懷疑起了自己昨天經歷的那些事情, 究竟都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只是在做夢？
畢竟怎么想, 她都覺得不管是哪一件事情都很離譜，離譜到她完全不想相信那些竟然都是現實世界發生的事情。
只是等她醒來的時候明珂已經不在房間里了，所以簡明珠也無從確認。
不過等看到自己手上的墨跡后, 她就知道昨天發生的事情都是真的了。
為此簡明珠大為震撼。
不是, 明珂她有病吧？
誰家金主三更半夜拉著情人寫試卷啊？！
但不得不說這種方法管用也是真的管用, 簡明珠確實很快就睡著了。
人在不能得到正向反饋的事情都會很容易選擇放棄, 所以簡明珠對學習一向排斥，對數學更是深惡痛絕。
畢竟其它的科目她還能蒙，數學她是真的連蒙都不知道怎么蒙。
更別提她還脫離學校那么多年了，看到試卷的時候只覺得腦子都要炸了。
所以最后簡明珠一臉安詳的躺在了床-上。
她甚至都覺得自己當時那不是睡著了，而是已經去世有一會兒了。
簡明珠下樓吃飯時都還覺得有點心有余悸, 因此聽阿姨說明珂已經出門了著實松了一口氣。
她暫時是不想見到明珂了，不然她一定會把明珂的臉和數學練習在一起的，那也太可怕了。、
不過簡明珠估計明珂現在應該也不會想要見到她。
畢竟被她發現了自己在偷哭, 對明珂本人來說其實也是一件很社死的事情。
因此就算未來幾周對方都不再出現在她面前, 簡明珠都不會覺得有什么奇怪的。
明珂就是那種很奇怪的人, 很多事情上簡明珠覺得她比自己都要更不要臉，可有些事情她又會特別的在意, 會竭盡所能的去淡化或是抹消。
由于昨天還是熬夜睡得太晚了，今天起來后依舊是到了可以直接吃午餐的時間, 醫生下的醫囑完全是做了無用功。
不過她也不是很在乎這些，吩咐阿姨將自己想要的游戲設備都裝好后就去吃飯了。
簡明珠最近幾天都不打算再出門了，一方面是想等自己病好，額上的包消掉了再說，不然萬一碰上了熟人，每次都要被關注上一遍也挺煩人的。
另一個原因則是她怕明珂看自己天天這么休閑不順眼。
要知道，人在自己社死后心情不好時，是必然會看罪魁禍首不爽的，只有看對方也不舒坦了，自己才會覺得舒服。
要問簡明珠為什么會認知到這一點，當然是因為她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打定主意老老實實先裝模作樣幾天，等明珂自己調節好心情后肯定是會再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之后她才會再考慮出去玩的事情。
為此簡明珠還把這件事給記在了手機的便簽上，免得自己第二天睡醒就給忘記了。
管家阿姨的效率很高，等簡明珠吃完飯后，她想要的游戲設備就都已經被安置在了一間空置的房間之中，連一些比較知名的游戲都被下好了，隨時可以開始玩。
她關上門，在電腦上登錄了自己的游戲賬號。
比起網絡游戲來說，簡明珠過去還是更喜歡出去玩，畢竟只要有錢，現實里的樂子還是很多的。
只不過破產后這些她顯然都不可能再去體驗的。
然而人在無聊和想偷懶時，總是能爆發出驚人的主觀動能性。
簡明珠無師自通就學會了摸進游戲論壇，對各大單機游戲、經典游戲乃至翻墻都有了了解，知道該怎么去找資源。
由于她本身就是個喜歡玩，也不介意接觸完全未知的游戲的人，所以大部分游戲她都可以玩得下去。
雖然這些游戲里不全是體驗好的，有些游戲難度太高，有些游戲則是氪金了也沒辦法通關，就算看了攻略也還是打不贏。
但這些都是小問題，她完全可以換下一款游戲，總有一款會是她玩得下去的。
簡明珠沉迷于了游戲中，全然沒有注意過時間的流逝，等被叫下去吃了晚飯，又在深夜被阿姨哄回去睡覺時，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明珂已經一天都沒有出現了。
——看起來對方是真的覺得太丟臉了，打算等她忘了這件事后再出現。
畢竟明珂對她的記憶力是有認知的，知道天大的事情放在她身上，也依舊還是會出現沒過幾天就被忘得差不多的離譜情況。
可簡明珠覺得，這一次明珂大概是要失算了。
因為她真的記得很清楚，現在還能回憶起那一幕來。
……
看著已經在阿姨的催促下入睡的簡明珠，明珂坐在電腦前垂了垂眼。
她沒有回鷺湖，而是像過去一樣回了市中心的大平層。
這里離明氏只有幾百米的距離，很方便她出行。
所以在簡明珠沒有出現之前，明珂一直都是在這里休息的。
她其實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情暫時不想面對對方才過來住的，而純粹是因為這兩天的放縱導致了公事堆積過多，不想在通勤上浪費太多的時間。
明珂靠在辦公椅上，閉上眼捏了捏鼻梁，很快又重新坐直，埋首于各類文件當中，直至天邊都開始微微放亮，黑夜被一點點驅逐。
直至時候，她才終于停了下來。
明珂微微側首看向窗外，旖旎的霓虹燈光已經沒有黑夜里那么顯眼了，也顯得這座城市有些冷清起來。
這是個不夜城，大多數時候，甚至夜晚才是熱鬧的開始，白天反而成了回去休息的時間。
她站起來伸手將窗簾拉上，讓室內重新陷在一片黑暗之中。
——這才是讓她覺得舒適的環境。
沒有任何壁紙的電腦泛著幽幽的藍光，明珂重新坐了回去，熟練的輸入代碼，面無表情的將監控錄像調整時間到了昨夜。
她在各種視角的監控中，選擇了一個能夠看到正臉的播放了起來。
畫面有條不紊的播放著，不夠明亮的視野內，在燈光亮起的一剎那，畫質像是一瞬間從360p變成了1080p，清晰得如同身臨其境。
明珂的身體下意識朝后仰起，靠在了辦公椅的靠背上。
她皺眉伸手拽了拽襯衫領口，仿佛沒有被扣到頂的襯衫突然阻礙到了了她的呼吸似的。
明珂眼睫極快的顫動著，不去看燈光亮起的剎那自己狼狽的模樣，盡力將視線放在簡明珠身上。
對方仍然還是那種沒心沒肺的表情，沒有擔憂，也沒有受到驚嚇，只有好奇，如同是在路邊圍觀八卦的路人一般事不關己。
她的唇角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靜默地看著視頻的畫面一點點往下走。
直至畫面進行到了某一個瞬間，她突兀的湊近電腦，那張鋒利的臉幾乎都要貼到屏幕上去，仿佛恨不得直接鉆進視頻中去細致的觀摩一樣。
沒有被按下暫停的視頻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播放著，絲毫不理會觀看視頻之人的心情。
明珂這時才回過神來。
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那雙過于漆黑的眸子激動的發亮，急切的將視頻倒退，慢速，然后反復的去觀察、確認。
這樣無意義的行為持續了許久許久，她才終于停止了自己的行為。
明珂靠在椅背上，一雙漂亮的手捂住了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扭曲的面龐。
“我看到了……”
明珂情不自禁的呻-吟了一聲，低低的笑聲在空寂的房間里回蕩，顯得有些過于驚悚。
她終于肯定自己并沒有看錯，這不是她的幻覺。
那一瞬間瞳孔的震顫，消逝極快的驚艷和……迷戀。
原來如此。
“終于……”
明珂仰著頭，從指縫中看向天花板，眼神卻虛無的落不到實處。
原來你竟然喜歡……這樣的嗎？
猶如即將枯萎的花終于得到了養分，明珂手掌覆蓋下的臉龐泛起了有些病態的潮紅，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睜得有些過于大，以至于都顯出了幾分呆。
她近乎本能的揚起了唇角。
可這種終于找到破綻后所產生的興奮，卻又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小退了下去。
她慢慢擰起了眉。
真的要……這樣嗎？
明珂也不是那種毫無底線和原則的人。
雖然她明白，只要能夠豁出去，一切就都會變得容易。
可如果那一步真的有那么容易邁出去的話，那這個世界上也就不會有望而卻步這樣的成語了。
明珂眼中不禁閃過一分遲疑。
她不是這樣的人。
也裝不出那種模樣。
明珂有點迷惘，毫無焦距的眼眸重新落在了電腦屏幕上。
其實在曾經，她是有想過放棄的。
因為喜歡上簡明珠，真的是一件很折磨身心的事情。
對方幾乎不會給予給你哪怕一點點正向的反饋，因為她所產生的一切綺思在她眼里都與自己毫無關系，無論她有沒有察覺到。
所以喜歡上她所產生的苦果都需要獨自一人吞下。
這樣做，自然不是她的錯，沒有人有那樣好的運氣，喜歡上的人剛好也會喜歡上自己。
但那樣的滋味實在太苦澀難言，甚至只能讓自己從虛假的自我安慰和妄想中汲取到力量來支撐住自己。
想愛人，先自愛，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明珂都在竭盡所能的克制住自己想要飛蛾撲火的欲念。
最神志不清時，她甚至燒毀掉了自己小心翼翼保存的寶貝，又在事后將自己蜷縮在一起，呆呆地看著火盆掉眼淚。
她在曾經真的有很努力的想要放下，后來又在反復的折磨下，選擇了自我放任。
明珂踢掉拖鞋，雙腳踩在辦公椅的邊緣。
她伸手環住自己的膝蓋，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腦屏幕中被定格的畫面。
那是她曾經無比期待的畫面，可當它真的出現時，她又忍不住畏懼、遲疑。
這算什么？葉公好龍嗎？
如果這樣去做了，她真的不會后悔嗎？
值得嗎？
如果這次的結果仍不能如自己所愿，你又還能接受嗎？
簡明珠曾反復的迷戀上過一樣又一樣東西，又在興趣消減后再也不曾正眼看過。
明珂垂下眼。
這么多年來，她幾乎磨平了自己的棱角，只剩下了那一點岌岌可危的理智維持著僅剩的自尊不肯服輸。
所以，真的連這一點點的自尊，都要舍棄掉嗎？
她斂了斂眉，唇角繃緊成一條直線。
再想想吧。
她這樣告訴自己。
只有深思熟慮后做下的決定，才不會后悔。
她需要確定，自己不會因為過去付出了太多的精力，就選擇不斷的加注。
自己的任何決定，都不能在沖動下做出來。
這種事情帶來的教訓，她已經嘗夠了。
明珂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抬手關掉了電腦，緩緩吐出一口氣。
不著急的。
慢慢想。
明珂，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做出選擇。
她緩慢地眨著眼，臉上的表情逐漸恢復了平靜，終于平復了心頭的悸動，邁步走向浴室。
第27章
明珂不在家, 對簡明珠來說并沒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響。
一開始她還能偶爾想起明珂來，但到了后來她就直接給忘了。
簡明珠不是那種很需要陪伴的人，只要是能夠保證讓她始終處于不無聊的環境下, 那她也可以在一個地方呆上很久。
所以在明珂離開的第二天, 她還會因為剛送到的快遞無人分享導致了心情稍稍有些失落, 第三天卻已經徹底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后。
畢竟快遞上買的都是圖新鮮, 沒人分享她也可以自己欣賞, 而她的游戲賬號中更是有著許多買了但還沒有玩過的游戲。
而很多玩游戲的人都知道，一個好游戲可不僅僅只能讓人癡迷上幾天，廢寢忘食幾個月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當然, 簡明珠是肯定到不了這種程度的。
她這人沒什么耐心, 也不夠長情, 很多時候下樓吃個飯的功夫, 再上樓的時候她就會突然覺得之前癡迷的游戲好像也就那樣。
緊接著，她就會轉頭投入進下一個游戲之中去。
可以說是相當的喜新厭舊了。
并且不出意外的話，在打游戲持續個一兩周之后，她還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碰電腦和任何游戲。
也沒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更不是覺得打游戲影響生活, 僅僅就只是單純的會覺得乏味。
哪怕簡明珠也清楚如果自己再點進游戲的話，還是會很容易沉迷進去，可她就是連點都不想點進去。
這種習慣簡明珠自己都覺得很神奇, 像是身上自帶防沉迷系統似的, 這也導致了她從小到大都沒有特別癡迷過某件東西, 連花錢也是如此。
畢竟她從來都不是單純的愛花錢，只是她想要得到某件東西時, 需要通過花錢這個途經來實現愿望罷了，本身是并不癡迷于花錢這個行為的。
不過簡明珠也不覺得擁有這樣的習慣有什么不好。
這讓她不像很多二代那樣, 由于興奮閾值被提升得太高，長大之后總是會覺得普通的事情不夠有趣，以至于去沾染上一些違法犯罪的事情。
而簡明珠不一樣，她還記性不好，總是會在失去興趣后的幾個月乃至幾周后，又突然重新喜歡上那件東西。
只是這種情況放在簡明珠身上，也只能算是自我安慰了。
因為除了這一點之外，她身上也沒有什么值得稱道的地方，癡迷上某件東西后也會廢寢忘食，根本沒有丁點自制力。
一開始阿姨還能喊她下去吃飯，后面上頭了就算是飯菜都放到手邊，她都會完全注意不到，直至游戲結束之后才能注意到自己已經餓了很久了。
簡明珠其實也知道這樣挺不好的，可也就僅僅停留在了‘知道了’的程度，想讓她為此做出什么改變來，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歸根結底，游戲是真的好玩，而她也是真的放縱自己。
明珂不在，更是沒人能勸得了她。
畢竟對管家阿姨她們來說，這說到底也只是一份工作，雇主選擇不聽她們說的話，她們難不成還能強制要求雇主聽不成？
簡明珠從來都是那種‘好意我心領了，要求就收回去吧’的態度。
除了態度好，油鹽不進。
所以很理所當然的，管家阿姨根本勸不住她，簡明珠也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體情況，什么時候把游戲打完了什么時候才會去睡覺。
在又一次因為一個游戲沒通關而熬夜后，簡明珠看著終于打過了的關卡，不禁靠在電競椅上松了一口氣，隱隱覺得有點頭疼。
這是身體在警告她。
長期的保持一個姿勢，精神又高度集中，事后覺得不適這是必然的。
簡明珠并非不知道后果，只是在游戲和身體健康中選擇了讓自己快樂。
健康是對身體好，可對她的情緒不好啊！
不過現在她倒是確實是打算回去休息了。
雖然游戲還剩下了最后一個關卡沒打，但對她來說這并不重要。
說到底也只是游戲而已，她又不追求完美，更沒有強迫癥，要不然的話，她手機上的各種軟件也不會長期保持99+的消息不去清楚掉了。
誰知才剛傾身拿起鼠標，就見屏幕突然一瞬間就黑了下去，連帶著整個房間的光線都消失了。
簡明珠懵了一下，才忍不住喊道：“陳姨，怎么停電了啊？備用電源呢？”
她摸索著拿起桌子上的手機將手電筒打開，站起身準備出去，誰知一扭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明珂。
對方沒什么表情的站在門口，身上還穿著在嚴肅正經的場合才會穿的服飾，像是才剛從公司回來一樣，燈光打上去的一剎那，讓她差點以為自己見了鬼了。
還沒等簡明珠抱怨她怎么站在門口不出聲，就見對方看了過來，淡淡掃了自己一眼：“早安。”
簡明珠愣了一下，下意識回道：“早安。”
才說完她就突然覺得不對勁了。
簡明珠低頭看了眼手機時間，傻傻問道：“不對呀，這不是才一點嗎？你去國外出差了時差還沒倒過來嗎？”
明珂掀了掀眼皮，那雙看上去有點沒睡好的眼睛透出了一點諷意：“這不是在尊重你的外國人作息嗎？”
“…………”
簡明珠這下才聽明白明珂是在陰陽她。
熟悉的感覺讓她不禁感慨，看來明珂已經給自己調理好，完全不在意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竟然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晚了幾天。
想到這里，她倒也不在意自己又被陰陽了一通了，簡明珠覺得自己還是挺體貼的，她問道，“你怎么這個時間回來了？”
“怎么，我回來還得給你打個報告？申請通過了再回來？”
“…………”
簡明珠不禁撇了下嘴。
好吧，看上去還沒有調節好心情，直接回來找自己不痛快了。
她不想跟明珂吵，免得對方越想越氣，因此打算直接從她身邊走過去下樓吃飯，卻在靠近時注意到了對方手里還拿著東西。
簡明珠覺得有點眼熟，手機燈光打過去仔細一看才辨認出來，立即興奮地撲了上去：“這不是我的小強嗎？你在哪里找到的？”
小強就是她之前隨著行李箱被帶走的玩偶之一，原型是南方大蟑螂，不過玩偶形象的它倒是與現實的模樣相差甚遠，看著更像是卡通的蜜蜂，只不過顏色不一樣、翅膀更大罷了。
它的頭上還被簡明珠別了發卡，身上還穿著一件流蘇裙。
別人看了惡不惡心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覺得有點好玩的。
“跟我可沒關系，”明珂抱著手臂撇開關系，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是治安署的警察找到的。”
其實不是，是她特意找警察調了監控，查到這些玩偶被幾個會從垃圾桶撿垃圾的老人和幾個小孩撿走了，一個個花錢去買回來的。
怕不夠衛生干凈，還特意讓人洗了好幾遍又拿去消毒，最后還送去檢測了一下有沒有殘留的有害物質，都沒問題后才重新拿了回來。
“那我得好好謝謝他們，”簡明珠也知道這些都是小東西，所以沒想到之后就想算了，沒想去麻煩警察，卻沒成想竟然還會峰回路轉。
她看向明珂詢問，“明珂，我該怎么感謝他們？可以直接給錢嗎？”
“你可別害他們了，”明珂漫不經心地靠在那兒，“送錦旗吧。”
簡明珠點點頭，又歡喜地看著玩偶，才問：“只找到了這一個嗎？”
“都在樓下，還有你的摩托和行李箱。”
因為當初留的聯系方式就是明珂的，所以東西找到之后，自然也是由明珂去拿的。
簡明珠嫌棄地皺了皺眉：“摩托和行李箱都扔了吧，我都不想要了。”
她看上的東西都想買回家，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不愿意跟別人分享自己的東西，除非是那件東西她已經不喜歡了，不然她是肯定不會送給別人玩的。
所以被別人騎過的車子和箱子她自然不會再用，要是喜歡的話她頂多再去買個新的。
“隨你。”明珂也不在意這點小事。
簡明珠抱著玩偶，并不意外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她彎了彎眼，嗓音甜蜜地道：“明珂，你真好。”
她從來都不吝嗇說好話的，相同的話對無數人都說過，所以明珂連眼神都不曾波動一下，“明天開始，你跟我一起去公司上班。”
簡明珠微微睜大眼睛，表情頓時僵住：“為什么？”
明珂似笑非笑：“你說為什么？”
好吧，簡明珠其實大概猜得到是為什么的。
無非就是覺得她這幾天的生活太墮落了，也可能是對方單純的看不慣她在家這么休閑，還可能是原本就是這么打算的，只是現在才提。
她只是單純不情愿而已，并不在意背后的原因：“不能不去嗎？”
明珂睨她一眼。
簡明珠一看這表情就知道沒戲了。
想了一下，她才說：“那我有一個要求，給我找個輕松點的部門，你知道的，我只會拖后腿，什么都不會做。”
“沒事，你不是還好意思說出嗎？”明珂想笑，于是也真的笑了，捏了捏她臉頰，看著她眼下的青黑蹙了蹙眉。
可真能作踐自己的。
“行了，下樓吃完飯趕緊回去睡覺。”
她淡淡說了一句，聽不出什么關心的情緒來。
簡明珠哦了一聲，抱著玩偶下了樓，走下樓梯時才突然想到，明珂拿著玩偶上樓來找她，竟然不是為了嘲笑她那蹩腳的手工嗎？
是沒仔細看過還是被她一打岔就給忘記了？
畢竟她給玩偶做的衣服可是一點針線都沒用過，全是膠水和雙面膠粘起來的。
這么說吧，如果原來的玩偶還能以幾十上百的價格賣出去的話，那經過她的手之后，可能幾塊錢都會有人嫌棄不值這個價。
想了一下，簡明珠也沒想明白是為什么，便干脆拋在了腦后，腳步輕快地下樓了。
就算不想上班那也是明天的事情，事已至此，還是先吃飯算了。
她蹦蹦跳跳下了樓，坐在餐桌上等了一會兒，才終于看見明珂下來。
一樓的燈光很亮，可見根本不是家里停了電，而單純是明珂把房間里的電給關了。
“明珂明珂，要過來一起吃嗎？”
簡明珠仰著頭朝她笑，轉眼就忘了剛剛自己還在因為要上班的事情不痛快。
那雙漂亮的貓眼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無時無刻都在向外釋放著活力，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煩惱。
明珂恍惚了一下，才垂下眼淡淡道：“不餓。”
第28章
得到了明珂一起用餐的答案, 簡明珠也不在意，她只是想要找一個飯搭子而已，沒有就算了。
簡明珠吃得很香, 因為確實是餓了, 所以哪怕飯菜不是特別的合胃口也沒有去挑刺。
事實上, 每天阿姨都是有按時把飯送過來的, 只不過她在打游戲打得起勁的時候根本注意不到這種事情, 而等游戲結束之后飯菜就冷了。
在不是那么餓的時候，簡明珠是不會吃冷菜的，然而在廚師重新去做菜的過程中, 她就會因為無聊而忍不住再次打開游戲玩。
如此一來, 所造成的結果自然就是廚師在反反復復的做菜, 可最后她還是沒吃上飯。
所以簡明珠家里的廚師工資最高其實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畢竟不是每個廚師都能忍受得了這種半夜爬起來做菜，稍微有點不合胃口都會被打回去重做的事情。
考慮到時間問題和簡明珠的身體，廚師這次做的菜口味都偏淡，不會刺-激到腸胃。
簡明珠餓了之后也不是太挑剔，熱騰騰的飯菜入了口, 便讓她不禁滿足地瞇起眼。
其實如果不對她抱有太多想法的話，那和她相處反而會是一件大部分時間里都可以讓自己覺得輕松愉快的事情。
因為簡明珠可以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樂觀，也從來不會在小事上斤斤計較, 哪怕偶爾有鬧得不愉快的地方, 她也會轉頭就忘。
所以除非是對她抱有偏見或是自己心情實在不好的時候, 那只要跟她一起玩，就總會被她身上的情緒感染到, 不知不覺讓自己的心情也變得愉快起來。
大多數人都沒有辦法讓自己能夠一直保持著一個好心態，于是自然而然就會忍不住想要靠近那些不會朝外發泄負能量的人。
這樣在自己需要的時候, 只要靠近她，就仿佛可以從她身上汲取到能量。
哪怕對方從來都沒有特意關注過自己，只是單純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娛自樂，也依舊能讓人被感染到。
可同時簡明珠的這種行為也會讓別有用心的人很清楚意識到，外人能夠享受到的情緒不過是她自娛自樂的附加品。
她從來都不會主動給別人提供情緒價值，在她身邊也真的沒有什么不能取代的人物。
誰被取代了她都不會在意，因為對她來說想要找到替代品實在輕而易舉。
就算真的找不到了，她也不會在意。
堪稱油鹽不進。
簡明珠不在意自己被盯著吃飯，行動沒有絲毫的遲疑和尷尬。
她吃相其實不是很好，至少不是那種符合名流圈禮儀的吃相，表情會隨著吃到的食物好不好吃而出現明顯的變化，一眼看過去就會知道她覺得食物好不好吃。
這種吃相，是那種哪怕讓不餓的人看見了也會忍不住嘴饞，產生‘真的有那么好吃嗎’想法的吃相，拿去拍攝美食廣告都綽綽有余。
明珂看得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倒不是她把自己給看饞了，而是覺得既然自己也知道餓，怎么就寧愿忍著餓也要先把游戲打完？
她大概永遠都理解不了這種行為背后的邏輯。
“嘶——！”
吃著吃著，簡明珠突然抽了口冷氣。
明珂看過去，“吃到姜了？”
“才不是，”簡明珠皺著眉，給自己灌了一口水才說：“是不小心咬到舌頭了。”
她皺著臉，看上去有點難受的樣子，顯然是被咬痛了。
簡明珠不知道別人長了虎牙會是什么情況的，她自己卻是一個月總會出現那么幾次咬到自己舌頭的情況。
這種體驗實在不是很好，讓她都恨不得去找牙醫把自己的虎牙給磨平了。
反正在她看來，就是因為虎牙太尖了，才總會一個不注意就咬到舌頭，才不是她自己的問題。
所以簡明珠從來都不覺得虎牙有什么好看的，在別人夸虎牙可愛的時候都忍不住一臉迷惑。
要不是牙醫診所里的聲音實在太嚇人了，每次走到門口時她就忍不住臨陣脫逃，她早就去把虎牙給磨平了。
明珂靠在椅背上，不禁問：“怎么？是我沒給你吃肉嗎？還要在嘴里找肉吃？”
“…………”
簡明珠捂著嘴巴不禁撇了一下，“我都這么倒霉了，你還在那兒說風涼話。”
要知道，根據她以前咬到舌頭的經驗，至少明后兩天她的舌頭都還是會隱隱作痛，要是咬得很重的話，可能接下來一個星期都不能好好吃飯了。
這簡直就是人為制造的口腔潰瘍！
好不容易才重新吃上幾頓好菜的簡明珠可太難過了，早知道會這樣，她就細嚼慢咽了。
“那這又怪得了誰？”明珂不為所動，在一旁嗤了一聲，“但凡你吃得慢一點，都咬不到吧？”
簡明珠哼哼了兩聲，不吭聲了。
那這不是餓了嗎？
但想也知道這種話說出來肯定是要被罵的，所以她也不反駁，等舌頭帶來的痛感減輕了一些，就接著吃了起來。
她沒有吃太飽，沒過多久就放下筷子，去把玩偶都拿上了樓放好。
她將這些失而復得的玩偶擺放得像是在拍合照那樣，根據高矮胖瘦一一排列整齊放在柜子上，然后又將幾個手感特別舒服身上沒有什么裝飾品的扔在了床-上。
這些玩偶并不是用來抱著睡的，而是簡明珠躺在床-上玩手機時的腰靠腳靠和臂擱，有時候還會充當著手機支架的作用。
做完了這一切，她才心滿意足的上-床休息，從頭到尾都沒想起來去問明珂一句這些玩偶在外面晃悠了一圈，究竟還干凈不干凈。
倒不是沒想到，而是理所當然的認為，能夠被明珂重新交到自己手里的，肯定都是處理好了的。
……
第二天一早，明珂果真沒有食言，真的把還在床-上睡覺的簡明珠給強行拉了起來讓她上班。
簡明珠沒什么起床氣，但睡眠被打斷還是讓她有些抓狂：“我難道就不能下午去上班嗎？”
明珂冷笑一聲：“你怎么不干脆說專門給你設個崗位呢，你想什么時候上就什么時候上。”
“可以嗎？”簡明珠立即用充滿希望地眼神眼巴巴看她。
明珂無語，沒好氣的推開她湊過來的臉：“八點半了，趕緊換衣服去。”
簡明珠撇了撇嘴，鉆進衣帽間隨便套了件衣服就出來了。
明珂不禁皺眉看她：“你就穿成這樣去上班？”
簡明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吊帶、闊腿褲，還套了個小開衫防止開了空調覺得冷，雖然著裝偏休閑不夠正式，可也到不了不能穿去上班的地步吧？
“有什么問題？”
明珂扯了扯唇角，“吊帶換掉。”
“不換，”簡明珠抱住自己的胳膊，斜眼看向她，“怎么著，是不是大清亡了忘記告訴你了？”
就是考慮到是去上班，她還特意找出了自己為數不多的長吊帶，把小腹都給遮住了。
她也不是那種不分場合只管自己痛快的人。
明珂蹙著眉解釋了一句：“領口太低了，坐下容易走光。”
“走光？”這個理由讓簡明珠更無語了，她穿的又不是低胸的。
她伸手勾住領口向外扯了扯，沒怎么曬到過太陽的細膩皮膚隨著這個動作而被展露了出來，“怎么可能，吊帶有彈力的好不好，彎腰都不可能走光，坐下哪可能會走光？”
明珂眼皮跳了跳，直接拍掉她的手，“換掉！”
“你管我穿什么！”簡明珠只覺得莫名其妙，你要說她穿著平常去酒吧的衣服去上班不好她還能接受，可她也沒有穿啊？
不就是個吊帶嗎？最多也就因為沒戴項鏈顯得胸前有點空，領口有個小v的設計，要是能被別人聯想到暴露之類的詞匯，那也肯定是那個人的問題。
她捂著被拍紅的手背有點生氣，“說了不換就不換！”
明珂扯了下嘴角，直接就伸手把她重新拽進了衣帽間。
簡明珠被拽得一個踉蹌，被推到椅子上時還有些暈頭轉向的。
明珂今天是吃錯藥了嗎？怎么情緒這么不穩定？
簡明珠都感覺她像是座隨時都會爆發的火山。
還有……
她什么時候這么硬氣了？
簡明珠不害怕，更不生氣了，反而有點好奇對方對方會怎么做。
會直接把她衣服扒下來嗎？
噫，好像有點刺-激。
簡明珠想象了一下，發現自己有點不太想象得出來那樣的場面，她的想象力向來都一般。
于是她便拿那雙圓溜溜的貓眼看向對方。
明珂翻找了一下衣柜，才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件透光不透肉的防曬衣，又很有氣勢的走了回來。
是真的看上去就很有氣勢，那雙漆黑的眼眸搭配上鋒利的五官，都不需要再做兇狠的表情，只需要面無表情的看人，就足以讓人后背發涼了。
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懸疑小說里，會因為心愛的人拒絕了自己，就會將對方泡進福爾馬林中的變態。
簡明珠睜大眼睛。
她也不吭聲，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眼底的好奇，就這樣看著她。
她做的微表情很有意思，頻繁顫動著眼睫、嘴唇也像是不自覺的抿起，雙手抱著胳膊，仰著頭，看上去似乎氣勢很足，又似乎很虛的樣子。
明珂腳步滯了一下，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抬起她手的動作卻幾乎讓人感受不到多少力量。
簡明珠頓時有些失望。
好吧，是她太高看明珂了。
雖然這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明珂淡淡垂眸，將她身上的蕾絲開衫脫了下去。
很小的一件外套，下擺只到腰腹處，也沒有扣子，只能敞開著穿，幾乎一看就知道是件只能增加層次感的衣服，起不到什么防護作用。
搭配上對方穿的吊帶，一下就把上半身勾勒得極其完美，既讓人覺得純潔，又忍不住產生欲望。
更重要的是這樣的搭配太刺眼了……
明珂眉眼平靜，已經看不見把簡明珠拉進來時所產生的那種強烈負-面情緒了。
她平靜的給簡明珠套上了新的防曬衫，蹲下去將拉鏈對準，一路拉了上去。
簡明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正想起身，明珂的膝蓋卻突然不動聲色的抵在了她的身側，手按住她的肩膀將她重新壓了回去。
她又重新坐了回去，有點迷茫地抬頭。
明珂眉眼平淡，順著她的脖頸濡濕地觸碰，溫熱的鼻息打在皮膚上，惹得簡明珠情不自禁一激靈。
那張柔軟的唇逐漸靠近胸口，簡明珠睜圓了眼睛，愣了一下，才伸手抱住她的腦袋。
明珂想開了？
旋即又美滋滋的想。
嗨呀，好像不用去上班了！
第29章
簡明珠一臉抑郁地坐在開往公司的車上。
她真心實意的認為明珂真的需要去找一個心理醫生。
畢竟如果心理沒有問題的話, 又怎么會有人每次都進行到一半就不繼續了呢？這不是心理有毛病這還能是什么？
明珂坐在另一邊閉目養神，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晦澀。
怎么會有人在突然襲擊下都能夠這么毫無波瀾呢？
連心跳都不曾跳快過哪怕一秒。
她到底對她是有多不感興趣？
明珂掐了掐指尖，尖銳的刺痛感讓她她維持著冷靜, 汽車一到地下車-庫, 她就直接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把早就等候多時的助理留給了簡明珠。
簡明珠不禁愕然一瞬, 才下車追了過去：“誒, 明珂，你等等我呀！”
她抱住明珂的胳膊，歪頭探出腦袋看著她, “咦？”
不知道是不是地下車-庫燈光太亮的原因, 簡明珠覺得她好像在明珂眼里看到了水汽。
明珂嗤了一聲：“我等你做什么？等你在公司借著我的身份作威作福嗎？”
“……不是這樣嗎？”簡明珠一臉莫名, “那我不呆在你身邊我去哪兒？”
她就沒想過明珂會不把自己安排在眼皮子底下, 畢竟總不可能是真讓她來干活的吧？
所以在簡明珠心里，她就是過去頂著個助理的身份混混日子。
這種操作對她們來說太常見了，她以前在簡氏時就是被這么安排的。
只不過當時她爸嫌她天天擱自己辦公室里無所事事，還需要自己給她端茶遞水，實在受不了了就把她給下放基層了。
結果最后又因為她在自己家公司貪-污被她爸大義滅親給開了。
不知道是哪句話突然給她順了毛, 明珂頓了一下，語氣也變得平和下來：“你跟著我能學到什么？”
“…………”
有沒有可能，她就是不想學啊？
而且她學這些又能有什么用？哦不對, 她連要學什么現在都不知道。
簡明珠鼓了鼓臉, 她都這德行了還有什么學的必要嗎？
只是明珂已經甩開她進了專用電梯, 助理又不給她開，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她不由撇了下嘴。
明珂派給簡明珠的助理是個戴著眼鏡的成熟-女性, 看上去年紀不是很大，姓夏, 笑起來瞇瞇眼，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子。
對方看著像是認識她，也可能就是單純的熱情，一路都在殷勤的為她介紹工作內容，聽得簡明珠臉色都有點發綠，有種重回課堂的錯覺。
明氏的總部是一棟足足八十八層的大廈，據說當初是請了大師專門算過才定的地點，公司絕大多數的核心項目都是在這里進行的。
當然，這些涉及核心項目的地方簡明珠自然是都去不了的。
她沒有什么能夠傍身的專業技能，所以直接被安排進了內勤部，平常主要負責接待到訪客戶、協調左右、聯系內外。
簡明珠聽了半天，發現沒有一個是自己能干的活，不禁望天。
她都說了她什么也不會了。
一不小心就捅了婁子她倒是挺會了。
被夏助理帶到內勤部的辦公室后，簡明珠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她也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員工嘛，有上司在的時候要是態度不好才奇怪。
被派過來帶新人的老員工也是位長得和善的女性，臉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更有趣的是她甚至還姓袁。
簡明珠對她還看得挺順眼的，因為對方在她對一切都一問三不知時也沒有表現出一點不耐煩的樣子，全程都很耐心，輕聲細語的。
不過這也讓她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破產后又不是沒有去找過工作，一般人對同事是什么態度的她還是清楚的。
而對方這種態度，倒更像是曾經她被她爸下放時員工的態度。
她不禁有點困惑。
明珂不是說不讓自己借她的身份作威作福嗎？
簡明珠可不覺得自己是個有多討人喜歡的人，值得老員工對自己這么一個什么都不會幫不上忙的新人這么友好。
想了想，她也不在意這點小事情，一上午的時間都在問東問西里度過了，還真沒有來得及摸魚。
其實理論上來說，作為實習生，她是需要在辦公室里打雜的，根本不可能一早上都坐在工位上，不過簡明珠本人是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對勁的。
中午吃的飯也是夏助理送過來的，是廚師現做現送的，從做好到送過來，時間最多不超過十分鐘。
明氏是有自己的食堂的，餐食條件不差，所以很少有員工會自己帶飯，小袁也邀請了簡明珠一起去，不過被她給拒絕了。
不餓的時候簡明珠吃飯倒是不快，再加上舌頭還有點痛，吃得就更慢了，等小袁回來的時候，她都才只吃了一半。
小袁是特意吃快了趕回來的，她坐到簡明珠身邊，看了看對方吃的東西，心里更加有了底，小聲問：“你是不是有親戚是集團高層啊？”
簡明珠有點驚訝，她們都這種態度了，竟然還不知道嗎？
然而她的這種表情卻被小袁理解成了對方是在問她是怎么知道的，不禁有點想笑。
夏助理親自開道，部門老大親迎，還把所有人都給叫過來認臉，這要不是有關系，哪個新人能有這種待遇？
她們部門也是很忙的好不好？
簡明珠沒想太多，扭頭看向她點頭道：“是啊，怎么了？”
小袁‘啊’了一聲又問：“你家跟那個親戚關系很好嗎？”
“挺好的，怎么了？”簡明珠有點不解。
小袁目露同情：“那你回家最好跟你家里人說一下，小心一下你家這個親戚，我們總部是沒有關系戶愿意來的。”
簡明珠聞言更不理解了：“為什么？”
“因為明董在總部啊！”小袁在簡明珠更費解的表情下，表情夸張的向她解釋，“你是不知道我們明董那張嘴，我們經理每次去找她都要做一小時的心理建設！”
簡明珠聽了半天，大概聽明白了。
簡而言之就是，明珂的嘴是無差別攻擊，整個總部從上到下，只要失誤到她面前了，都免不了被一頓說。
大家都是能力不差、社會地位也不低的人，自然很好有人能舍得了被人當面這么說。
所以雖然明氏赫赫有名，更是業界出了名的待遇好，但每年也總會有受不了辭職的。
而對關系戶而言，想鍍金去哪里不能鍍，又為什么要來明氏總部找罪受？
就為了提升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嗎？
其實明珂也不是針對誰，只要是能力強可以讓她滿意，她也可以做到不罵人。
可誰又還沒有個失誤的時候？更別提都靠走關系進來了，還能指望他們業務能力有多強？能不拖后腿就不錯了。
簡明珠拖著腮，有點不能理解：“哪有你說得那么可怕？”
她又不是沒被罵過。
笑死，根本破不了防。
小袁嘆氣：“等你碰上明董的時候就懂了。”
簡明珠撇了下嘴，心說我天天都碰到，她又問，“你告訴我這些做什么？”
才認識一天不到，她可不覺得對方跟自己關系有多好，而且在明氏工作，還來新人面前敗壞明珂的名聲，多少有點二五仔了。
嗯……這算實話還是算敗壞？
簡明珠不由沉思了一下。
但是她不太爽是真的，她不喜歡在背后說人壞話的人，畢竟她以前有錢的時候有些跟班也愛在背后蛐蛐她，所以可以感同身受。
對自己沒影響歸沒影響，可這也同樣不影響她聽見了會覺得不痛快。
小袁聳聳肩，坦然道：“這不是指望你要是哪天受不了離開的時候記我個情唄，哪怕你就跟你親戚提上一嘴，以后要是有什么競爭上崗的職位，我跟對面爭的時候也還能多點勝率。”
簡明珠哦了一聲，有點將信將疑，不過還是說：“那你要失望了，她要是聽到你這么說自……明珂，肯定對你沒什么好印象。”
“……那也沒事，”小袁想了一下，才問，“那我是不是可以準備跳槽了？”
簡明珠看著對方滿不在乎的表情，一時之間都不知道究竟誰才是來混日子的了。
“……倒也不必，”她把飯盒扔垃圾桶里，“我沒興趣跟她說這些。”
……
小袁的心態一點都沒受影響，下午依舊盡心盡力的教簡明珠熟悉工作流程，直到經理拿著份文件走過來時，剛剛還在跟她聊八卦吃小零食的小袁突然就瞬間進入了忙碌狀態。
“這里有份需要拿給董事長的文件，你們誰有空送過去一下？”
簡明珠左右看了看，只見所有人都很突然忙碌了起來，跟以前上學時生怕被老師點名的學渣一樣。
有這么可怕嗎？
她不禁眨了眨眼，好奇心大起，
難不成明珂還有兩副面孔不成？
簡明珠自告奮勇：“我可以去送嗎？”
經理大喜：“給！今天下班以前送上去就行了。”
這個時間限制讓簡明珠不由意識到，小袁說的好像不是瞎話，她們送文件竟然還真的需要做心理建設。
以前在簡氏時這種活都是拿到手了就要立刻送過去的。
簡明珠可太好奇了，當下就不耽誤直接上了樓。
跟其他人沉重的腳步不同，簡明珠是肉眼可見的歡快。
她也確實高興，雖然小袁教的很耐心，但那也是在填鴨式的教，又是學的不感興趣的東西，她心里其實早就不耐煩了，頻頻走神。
不然的話小袁也不會開始跟她聊八卦。
簡明珠一路暢通無阻，經理給她的工作證根本沒派上用場。
需要拿著工作證讓人幫忙刷卡才能夠接著上去的電梯，竟然直接就給她認證通過了，直通到了明珂辦公的樓層。
明珂有很多個助理負責不同的工作，所以整層樓看著倒是不空曠。
她跟著領路的助理走過去，才到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了明珂的聲音。
“這就是你們部門給我交上來的計劃？這計劃你們用腳寫的？”
“你知道我看到這個計劃時是什么心情嗎？你們是覺得我已經老年癡呆了還是你們整個部門都被奪舍了？要不要我去請個大師回來給你們驅驅邪？”
“還有你，你擱那兒笑什么？讓你交方案，你給我交草稿？怎么，當我這兒是垃圾站來扔垃圾呢？”
“大學畢業的時候是不是都把腦子扔學校里忘帶走了？”
“我就納了悶了，有你們這對臥龍鳳雛在怎么公司還沒倒閉呢，是不是因為我的對手都怕我倒了你們跑他們那兒去偷偷給我扶貧了啊？”
簡明珠一下就沒忍住笑出來了。
這也太損了，難怪她們都不想過來送文件呢。
不過可能是她太沒臉沒皮了，簡明珠還真沒覺得這些話有多難聽，好歹明珂還一點臟話都不說呢。
第30章
簡明珠也不知道在其他人心里面, 究竟是臟話更讓人難以接受，還是陰陽怪氣更不被接受。
反正在她這里的話，她是不覺得明珂攻擊性有多強的, 這可能也跟她天生粗神經, 且經常聽不懂有關。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 對并不想在日常生活中接收到太多負-面能量的人來說, 有這樣的領導也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就是了。
有時候簡明珠都會覺得, 明珂的人緣沒準比自己都要差一些。
畢竟誰也不會想自己天天被說，而明珂是不管親疏都會無差別掃射，哪怕她說話并不是在沒事找事, 也足夠讓人覺得不快了。
員工進去的時候并沒有把門關嚴實, 還留著縫, 所以里面的聲音在外面也可以聽得很清楚。
簡明珠伸手把門縫拉大一些, 探著頭直勾勾的往里頭瞧。
她的動作太快了，助理在旁邊都驚呆了，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自然也就沒能拉住她，不禁一臉絕望。
拜托, 這是公司啊，好奇心能不能收一下啊？
就明董現在這語氣，明顯已經到了就算是一條狗路過都要被攻擊上幾句的階段, 怎么還會有人這么沒眼色地往上湊啊？
果不其然, 沒有出乎助理所料, 在對方將頭探進去的一瞬間，里頭的聲音直接便消失了。
助理絕望地閉了閉眼, 又熟練的露出歉意的表情：“抱歉明董，打擾到你們議事了, 是我的疏忽，沒有發現她是新人，忘了跟她講這里的規矩了。”
實際上，除非是實在沒辦法只能自己親自交接的事情，大多數高管都會想盡辦法哄騙還不知情的新人或利誘老人過來。
也因此，助理其實早就習慣了生面孔，沒想過要去提醒什么。
不然若是把高管好不容易被送上來的苦力給嚇跑了，那他們就該懷疑自己是不是跟他們有仇了。
而且本來也不需要額外提醒什么，畢竟一般人在看到這種情況時都不會想湊上去看熱鬧，不是等他們出來就是直接離開，換個董事長心情好的時間再來。
所以助理是真沒想到簡明珠會做出這種行為來，缺心眼吧？
真不怕自己被殃及池魚嗎？
“規矩，什么規矩？當我這兒□□嗎？”明珂扔下筆，壓住心頭的火氣，只覺得看誰都不順眼。
助理滯了一下，默默低下頭。
當然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規矩……
簡明珠全然沒有身處風波中的自覺，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疑問道：“因為我應該先敲門？”
她還自我檢討了一下，好像這么偷窺確實是不太禮貌，遂敲了下門，眼巴巴看著明珂，“那我現在可以接著看了嗎？”
“……看什么？你以為你在景區？要不要我再給你發張門票？”明珂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依舊穩定輸出。
“你別生氣，”簡明珠拿著文件笑嘻嘻走了過去，“我也沒想到你在公司也會這么說話，沒忍住嘛，現在我看到了，那以后我肯定是不會再來湊熱鬧了。”
雖然明珂以前上學的時候說話就這德行，惹得不少人都看她不順眼，但簡明珠還真沒想過她會在公司也這樣。
畢竟只要是出入了社會，誰還不會在外面戴上個面具跟人相處？
員工和公司又不是永久綁定的，碰上這種整天沒一句好話的老板，直接離職都算是好聚好散了。
明珂她是真不怕自己被員工一怒之下揍一頓啊？
簡明珠有點不理解，明珂如果想的話，她肯定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脾氣的，為什么還要把公司氣氛搞得這么高壓呢？
老板也需要一個好形象的吧？
簡明珠話里透露出的信息量著實有些大，讓本來挨訓的兩人頓時就瞪大了眼睛，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了。
本來以為只是例行挨罵，沒想到還能吃到老板的瓜啊？
明珂按了按眉心，擺擺手示意其他人先走，一行人遺憾離場，第一次走出辦公室時不是如蒙大赦而是念念不舍。
她靠在椅背上，垂眸轉了轉手中的筆問：“到我這兒來做什么？受不了不想干了？”
“你不要這么瞧不起人好不好！”簡明珠也不是那種面對一點點困難就退縮的人，聞言不由一怒。
她氣呼呼地把文件拍到桌子上，“經理讓我交給你的。”
簡明珠在辦公室里轉了一圈，室內的內飾冷冰冰得如同一個樣板房，仿佛今天才有人入駐一樣，找不出一點生活化的用品，就連桌子上的物件都排列得整整齊齊。
規整、干凈，但也莫名給人一種沒有人氣的錯覺。
簡明珠無趣的收回視線，重新把目光放到明珂身上，見她已經翻開了文件，看得直皺眉，好奇問：“你天天這么對員工說話，不怕他們跑了嗎？”
她上網的時候經常看到打工人怒罵上司，本來她以為憑借著明氏的福利，怎么也算得上是神仙公司了。
然而在網上的各種神仙公司的提名中，明氏幾乎都沒有出場過。
過去簡明珠還以為是明氏低調，現在看來純粹是員工覺得公司待遇是挺神仙的，但老板也是挺神經的。
明珂頭也不抬，淡淡道：“選擇本來就是雙向的，能留下來就說明我這里有他們需要的東西，我為什么要怕？”
簡明珠似懂非懂，擠過去坐到明珂的辦公椅上：“可是老板都需要一個好形象吧？你這個樣子在公司都算惡名遠揚了吧？”
明珂嗤之以鼻：“我上班是為了掙錢的，又不是為了給自己裝點形象的，名聲對我來說能有什么用？他們只要不給我拖后腿我就謝天謝地了。”
其實一開始明珂也是有和顏悅色過的，但后來她就發現，還是發瘋要更好使一些。
更何況明氏至今仍在高速發展中，跟不上她的腳步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她為什么要對注定無法跟上自己腳步的人客氣？
簡明珠想了一下，覺得好像這話好像也沒什么毛病。
于是便不再關心這件事，舒服的向后倒去。
雖然部門的老員工們都沒有讓她干什么活，但簡明珠還是覺得不太自在。
倒不是不好意思摸魚劃水，只是單純的覺得乏味，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每個人都好像很忙碌，也不快樂。
太無趣了，也太一成不變了。
簡明珠根本不明白上班的意義，在她眼里，過得好好的非要找個班上，簡直就是沒事找事的典型。
至于沒有工作天天花天酒地在很多人眼里太頹廢了這種事情，那也是對有上進心的人來說。
對沒有上進心的人來說，這根本不叫頹廢，這叫理想的生活。
明珂眼不見心不煩的合上文件，生出了種人事究竟是怎么把他們招進來的疑問。
她不再關注這些，扭頭看向簡明珠給自己換換心情：“今天上了一天班感覺怎么樣？”
“不喜歡！”簡明珠說得斬釘截鐵。
“我沒問你感受，”明珂沒好氣道，“我是問你學到了什么？”
“……已經忘得差不多了，”簡明珠撇撇嘴道，“反正我能做的我都盡量去做了，但是學不進去我也沒有辦法。”
她上學那會兒背課文就是這樣，別人三四遍就能記得七七八八的內容，她往往需要背上個十幾二十遍才能讓大腦中對課文的印象稍微深刻一些。
可以說，魚的記憶沒準都能比她要好一點。
故而小袁今天講的那些，她是真沒記住多少。
在學的時候她態度肯定是端正的，可也就只剩下態度端正了。
沒有人會喜歡在找不到成就感的事情上保持熱情。
簡明珠表情憂郁：“我覺得我大概是熬不過這一……哎喲！”
突然被明珂彈了下腦瓜崩，她不由怒瞪著對方，“你干嘛？”
明珂神情平淡，就像剛才不是自己動的手一樣，鋼筆在手中轉了圈：“少說怪話。”
“反正我就是不想上班，”簡明珠哼哼了兩聲，把腿擱到她身上去，“這后勤部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明珂看了她一眼，皺眉問：“有人找你麻煩？”
“怎么可能？”簡明珠不禁詫異地看了明珂一眼。
開玩笑，要是真有人給她找不痛快，她直接就去搖人了好嗎？
更別提明珂明顯是提前打過招呼的，又怎么會有人不識趣？
她懨懨垂眸：“我就是不喜歡。”
不要跟她說什么多呆上幾天就習慣了，她簡直想象不了那樣的日子。
簡明珠很討厭這種一成不變的生活，它能把一個人身上的活力和熱情都給消磨殆盡，沒勁透了。
明珂不為所動：“不喜歡也沒用。”
“我不明白，”簡明珠坐起來看向明珂，“為什么非得讓我做這些？”
她注視著對方，湊得很近，“你想讓我學會自己生活？為什么？你想要離開我嗎？”
簡明珠只是不聰明，卻不是個傻子，上班那么長的空閑的時間足夠讓她想清楚一件事情。
——如果明珂想一直跟她在一起的話，根本不會考慮讓她上班這種需要‘獨立’的事情。
明珂長睫顫了顫，幽邃的眸子一片朦朧，像是蒙著一層紗讓人看不真切。
“不可以嗎？”
簡明珠愣了一下，才震驚地睜大眼睛：“不是，才一個一千萬而已，你不至于吧？”
天塌了，剛找的atm還沒開始吐錢怎么就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