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發生在閃瞬之間,而鳳清韻只感覺腦海轟然一聲過后,體內數百年未有動靜的妖力瞬間暴動。
幻影破碎的那一刻,鳳清韻只來得及靠坐在那座刻著“百花窟”三個字的石碑上,而后咬著牙拔出劍,硬生生刺穿手心將自己釘在了原地。
他早已習慣了疼痛,相較于手上的那點疼痛,體內翻涌而出的莫名熱意以及難言的悸動更讓他手足無措。
在此之前鳳清韻從未開過花,也并不知道自己當真開花時會發生什么。
只知道照這么下去……自己恐怕會失去理智而暴動,如若龍隱來得遲一些,方圓數十里的魔修全部被他殺個干凈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并非慕寒陽,哪怕是魔修,在他這里也沒有必殺無疑的理由。
而他眼下能做的便是勉強限制自己的行動,若是主動尋上門找死的……那身死道消便也不能怪他了。
理智消弭的前一刻,鳳清韻在心底小聲地喊了一個名字,可那聲音小到幾乎連他自己都未聽清。
而后,巨大而磅礴的妖氣驟然在整個遺跡中炸開。
那妖氣甚至濃烈到超過了普通妖皇,直逼大妖皇境界,不少魔修剛過完幻象便感受到這股妖力,登時以為是上古遺跡中留下的大妖遺骸。
先前其他遺跡中便有過類似的事情發生,譬如朱雀遺跡中的三足金烏遺骸,它便使得第一個發現它的修士從金丹真人一躍成了大乘期大能。
故而感受到此等妖力的魔修瞬間垂涎不已,紛紛從遺跡的四面八方向此處趕來。
一個離得近的魔修率先趕到,看到的先是地上帶刺的藤蔓和下面百花窟中原有的花朵,他卻并未將此和那股磅礴的妖氣聯系在一起,只是順著藤蔓看過去,而當他看到盡頭處,那個扶著劍的美人后,整個人一下子怔住了。
那美人扶著劍,喘著氣抬眸看向他。
此刻那美人身上的所有偽裝都已褪去,可那魔修并不認識他,反而在看到主蔓上的花苞后,當即露出了不掩惡意的笑容:“喲,這怎么有個小花妖,還是個準備開花的,花苞這么小,沒經過事吧,那不如讓我——”
可他話音未落,驀然發出了一聲慘叫,布滿荊棘的藤蔓驟然穿透他的心臟,鮮血登時涌了出來。
而這便是他在世界上發出的最后一道聲音,三息過后,這不自量力的魔修便沒了聲息。
尸體傷口處流出的鮮血被藤蔓裹著吸了兩口,可它很快便嫌棄般地將那魔修扔在地上。
而主蔓之上,含苞待放的淺粉色花苞似乎因為鮮血的滋養,又鮮艷了幾分。
藤蔓逐漸安靜了下去,像是蟄伏的毒蛇般,靜靜等待著下一個到來的獵物。
而在荊棘叢后,一人握著已經刺穿了掌心的劍,面色潮紅地靠在石碑上,雪白的劍袍上濺著魔修的血,像是紅蓮,又像是灼灼烈火,艷麗而奪目。
之后的一切就像是寓言故事的完美復刻。
無數貪婪的魔修順著妖力而來,有一些看到詭異的荊棘藤蔓后望而卻步,但更多的則是繼續向前,而當他們察覺到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
鮮艷怒放的萬花千蕊中,魔修的慘叫聲不絕于耳,獵人終究成了獵物。
而當龍隱趕到的時候,那處花海已然成了尸山火海,堪稱艷麗的人間煉獄。
龍隱一把抓住逃竄的魔修,隨意往旁邊一扔,而后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面幾乎鋪滿整片大地的帶刺藤蔓。
看到這一幕,他終于勾了勾嘴角:“原來是小薔薇。”
宛如荊棘般的藤蔓旁邊,無數尸體堆得宛如地獄般可怖。
而藤蔓之下的大部分尸體卻都是鮮活的,藤蔓只咬了幾口便興致缺缺地將它們丟在一邊,像是挑食又有潔癖一樣,不愿沾染那些不適口的食物。
龍隱見狀“嘖”了一聲,落地后并未指責鳳清韻挑食,反而道:“怪不得六百年沒開花,慕寒陽就天天把你這么餓著?”
他的話自然得不到藤蔓的回應。
妖族天生便以精血為食,狐族好攝人精氣,某些靈植和狼族則好食血肉。
有一些清修妖只靠月華滋養,能壓抑住天性。
但鳳清韻從小被劍尊養大,根本沒系統地學過如何將月華轉化為妖力,只能全靠意志力壓抑本性,可以說是毫無技巧。
而眼下一經誘發,就像是餓了幾百年的野獸一樣,自然再難遏制本能。
龍隱看著那些猙獰的藤蔓卻絲毫不害怕,抬腳踩著魔修的尸體便走了過去。
原本在地上挑挑揀揀,對血食極度不滿意的藤蔓嗅到他的氣息,頓了一下后驀然瞬間一擁而上。
龍隱抬手接過其中一根支蔓,上面的刺瞬間變穿透了他的手掌,觸碰到鮮血的一瞬間,連龍隱這個“獵物”都能感受到藤蔓的喜悅。
而他則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一樣,反而挑了挑眉道:“就這么喜歡本座?”
藤蔓用逐漸裹緊的力度和越扎越深的刺代替了回應,龍隱就那么任由藤蔓裹著自己的右手,抬腳順著它繼續往里走去。
終于,他看到了那個靠在石碑上,用劍把自己釘在原地的人。
“這可是魔界,小宮主。”龍隱道,“你這么舍己為人,是會被吞吃殆盡的。”
“我……沒事,不要靠近……”鳳清韻燒得渾身發熱,話語都說得顛三倒四的,“勞煩搭把手……”
龍隱好整以暇道:“你想讓本座幫你什么?”
鳳清韻吐出一口熱氣后卻道:“勞煩幫我……把支蔓全部砍掉……”
龍隱呼吸一滯,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你說什么?”
“把支蔓全部砍掉,能暫時緩解主蔓的壓力……”鳳清韻大口大口喘著氣,連睫毛都在顫抖,“快些……”
龍隱神色一時間有些晦暗不明:“你不會疼嗎?”
鳳清韻似乎想不明白都這時候了,他怎么還在考慮疼不疼的事,脫口而出道:“疼痛也是一種緩解開花的方式……快點…龍隱……”
那話摻雜著喘息,實在是太像床笫之間的催促了。
然而龍隱聞言卻一言不發,就那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眸底看不出任何情緒。
下一刻,他抬腳繼續逼近,控制不住的支蔓終于一擁而上,裹住了他暴露在外的側頸。
鳳清韻嚇了一跳,睫毛上的淚珠都因此掉了下來,他極力道:“松開……松開!你會沒命的!”
藤蔓卻表現出了和他本人完全不同的態度,幾乎是歡欣雀躍地刺進龍隱的側頸。
“口是心非。”
龍隱好似完全沒感覺痛一樣,反而走上前,掐著鳳清韻的下巴,在他略顯愕然和迷茫的眼神中,抬起他的臉質問道:“你前世在仙宮六百余年,你那好師兄便任由你這么砍支蔓玩嗎?”
鳳清韻茫然地和他對視了半晌,才顫抖著,帶著水意道:“你松開我……”
龍隱瞇著眼打量著眼前的美人——他已經徹徹底底地展現出了妖族的本質。
只見那張本就清麗脫俗,聞名三界的臉上,此刻正眼角泛紅,嘴唇微啟,整張臉艷麗得奪目,美得危險而惑人。
可偏偏他的睫毛處又掛著水在細細顫抖,那一雙眸子狀似無辜,像極了引誘獵物進入,而后一擊斃命的美艷毒蛇。
龍隱掐著他的下巴微微逼近,而他靠的越近,鳳清韻越控制不住,薔薇蔓深深地刺入龍隱脊背,血瞬間就滲了出來。
大妖皇級別的妖力此刻完全得不到控制,稍微一不注意便會灰飛煙滅,可龍隱并不在乎。
他的眸色很沉,似乎在壓抑著什么怒色。
……他在生什么氣?
鳳清韻混沌的大腦思索不明白這件事,只是下意識把那掛著花苞,嬌艷欲滴的主蔓顫抖著擋在自己面前,那是他眼下唯一能勉強控制的本體了。
如果主蔓也暴走,后果不堪設想。
“你走……離開……”鳳清韻呼出的氣都是熱的,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會死的……會把你吸干……不要……”
他想不明白,為什么龍隱不動手。
明明只需要砍下支蔓,等他熬過這波,一切便都會得到緩解。
只是不聽話的支蔓而已……怎么會有人這么……這么重視。
可推拒間,主蔓的花苞卻遞到了那人嘴邊。
龍隱還是沒有動,他就那么隔著那猙獰的藤蔓,看著后面那張泛紅的絕世容顏。
片刻后,他驀然垂眸,鳳清韻有些迷惑地看著他。
下一秒,龍隱毫無征兆地張嘴,竟直接含住了那朵花苞!
鳳清韻渾身一震,無比驚愕地看著對方。
難以用語言描述的,巨大的沖擊瞬間沿著花苞一路攀上大腦,鳳清韻一時間瞳孔震顫,那簡直就是在含他的……他的——
過于刺激的感受瞬間沖昏了他的理智,來不及綻放的花苞顫抖著落下了幾片花瓣。
而后龍隱就那么咬著花瓣遞到他嘴邊,鳳清韻幾乎是顫抖著想要躲避,卻被人扣著后腦堪稱強硬地吻了上來。
那是一個混雜著鮮血和花瓣的吻,鳳清韻無意識的嗚咽一聲,眼角的淚珠狀似被欺負般不斷落下,可憐得好似被登徒子欺負了一般。
然而與他神色間的可憐相對應的是,那幾根猙獰艷麗的支蔓,正攀在龍隱肩膀上無比歡快地收緊,大口大口地汲取著鮮血和他體內的魔息。
可龍隱似乎一點也不在乎身上的疼痛。
鳳清韻被迫咽下了自己的花瓣,又眼睜睜看著對方吞下了一枚花瓣,一時間紅著耳根,羞得恨不得找地縫鉆進去。
下一刻,那口口聲聲說自己未進過幻境的人,卻在他耳邊低聲誘哄道:“玉娘,需要授粉嗎?”
此話一出,終于,連主蔓也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