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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1章 再不濟(jì),就是他本人瘋了

    東伯侯在營帳內(nèi)一邊飲酒, 一邊聽得力的副將匯報(bào)校場上發(fā)生的事情。

    當(dāng)聽到屈覺在殷誦的“激將法”下,答應(yīng)前去朝歌刺殺紂王,姜文煥感嘆了起來。

    姜文煥心道:屈覺哪里是中了激將法?他分明是不得不答應(yīng)。屈覺若不答應(yīng), 日后再難在軍中立足。

    東伯侯沉吟了許久, 最后將杯中最后一點(diǎn)酒水一飲而下。

    他放下酒杯,對副將說道:“便依我那外甥孫的話, 取好馬好甲,叫屈覺盡快上路去吧。”

    副將應(yīng)聲, 領(lǐng)命退出了營帳。

    姜文煥揉了揉額頭, 起身走到書案旁坐下。

    他取出紙筆, 書信一封。信中, 他向家中母親‘說明’:屈覺報(bào)仇心切,不耐煩繼續(xù)留在軍中等待下去,已經(jīng)孤身上路前往朝歌。

    姜文煥想了想, 將這封家信按下, 想著等上幾日,再送去魯城讓老夫人過目為好。

    倒是殷郊三人, 別的事情都可以放在一邊,他們需先去見見老夫人。

    姜文煥正要從營帳出去,將這件事在殷郊、殷洪兩人面前提一提。殷郊兩兄弟已經(jīng)回到帥帳,主動說起了這件事。

    姜文煥瞧著兩人神色, 分明是屈覺被打發(fā)去了朝歌, 殷郊和殷洪心口的惡氣都泄去了, 兩人才能好臉好色地提到去見外祖母。

    姜文煥不禁汗顏,為自己當(dāng)初婦人之仁沒有秉公處理這樁案子, 險(xiǎn)些埋下禍根而羞愧。

    姜文煥如今看著殷郊和殷洪的行事做法,他才知道, 十二年前殷誦被人救下,不止是殷誦的幸運(yùn),更是他東魯姜氏的運(yùn)氣。

    倘若殷誦沒有逃過一劫,,殷郊和殷洪必然會因?yàn)榍X,與他們母親的娘家鬧翻。

    殷郊和殷洪絕非婉轉(zhuǎn)性情的人,失子失侄之痛下,這兩個小子必然要報(bào)仇,不管不顧地殺了屈覺。

    姜文煥根本不敢想象自家老夫人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會怎樣的悲痛難過。

    如今,反倒讓屈覺有了半路生機(jī)。畢竟誰也不能保證,這廝到了朝歌后,就百分百失敗,殺不了紂王。

    姜文煥特意叮囑了一遍,提前和兩個外甥竄好了口供。免得他這邊家信還沒有送回去,殷郊、殷洪就先穿了幫,讓老夫人知曉了真相。

    老夫人年近八十,殷郊和殷洪明白外祖母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他們連忙應(yīng)下了舅舅的叮囑。

    到了魯城,殷郊四人被侯府仆人引入府中,分別見過外祖母與舅母。

    老夫人不知道當(dāng)年殷誦“失蹤”的真相。她完全相信了殷郊的說辭,以為是上蒼保佑,讓殷郊這次下山,在路上遇見了被拐賣的殷誦。

    老夫人看著殷誦與長女極為相似的樣貌,又是喜歡又是心疼。老夫人忍不住朝著兒媳抱怨了好幾句,埋怨侯夫人當(dāng)年馬虎大意,讓殷誦吃了這般多的苦頭。

    眾人只是陪笑。

    侯府夫人昭華對當(dāng)年殷誦失蹤的真相一清二楚。

    昭夫人沒有反駁老夫人的指責(zé)。當(dāng)年殷誦的確是放在他們夫婦身邊撫養(yǎng)。殷誦被擄走,是他們夫婦共同的責(zé)任。

    從老夫人的院子出來,昭夫人命人從府庫里取出一件紫色的護(hù)甲,然后把它交給了殷誦。

    昭夫人態(tài)度誠懇地向殷誦致歉道:“是我們這些長輩沒有盡到看護(hù)你的責(zé)任,才讓你受了大劫,險(xiǎn)些害你沒了性命。”

    “這件護(hù)甲是姜家祖上從仙人手中得來的寶物,可保刀槍不入。如今你已長大,正適合用它!

    殷誦眨了眨眼,知道就算是統(tǒng)御東方二百諸侯的姜侯府,這件仙家寶衣依舊是傳家寶級別的寶物。東伯侯膝下有三子六女,孫輩少說有十人。這些子嗣里,不乏與殷誦年齡相近的。

    殷誦知道昭夫人贈他這件護(hù)甲的用意,他卻有些猶豫。不管怎么說,姜家都是他的祖母的娘家,他將姜家最珍貴的寶物拿走,他有些擔(dān)心祖母泉下有知,會怪罪他。

    昭夫人看到殷誦在猶豫,立即將護(hù)甲往殷誦面前推了推,催促他趕緊收下。

    昭夫人難掩傷心道:“你不收下,就是不肯原諒我們這些長輩,不愿認(rèn)這門親戚了!”

    昭夫人已經(jīng)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殷誦已然不能拒絕。

    殷誦只好收下這件護(hù)甲。

    他把護(hù)甲拿在手里,思索了一番。

    殷誦想到,之前叔叔殷洪將紫綬仙衣轉(zhuǎn)送給了他。他要把紫綬仙衣還回去,叔叔肯定不肯收,反而會羞惱起來。

    眼下,他倒是可以借花獻(xiàn)佛,將這件護(hù)甲孝敬給叔叔。同時借著這件護(hù)甲,盡數(shù)化解殷郊與殷洪對東伯侯姜文煥的怨氣。

    殷誦覺得這樣甚好。他絲毫不拘泥地立即向昭夫人坦誠,自己已經(jīng)從叔叔那里得了仙人賜下的寶衣,他想要將這件護(hù)甲回贈叔叔,希望舅奶奶應(yīng)允。

    昭夫人何等聰慧?她立即接受到了殷誦主動冰釋前嫌,讓兩家重修舊好的信號。

    昭夫人歡喜不已,不由自主地想起被迫害至死的大姑姜王后。昭氏是東魯大貴族,夫人少年時與閨閣中的姜王后頗多接觸。

    昭夫人不禁感嘆:王孫不僅相貌與大姑相像,就連玲瓏心思也是一模一樣。

    可惜了,大姑竟是沒能看到這個親孫子一眼。

    殷郊、殷洪應(yīng)老夫人的囑咐,預(yù)備在侯府多呆幾日,承歡膝下。昭夫人很是妥帖地為四個年輕人布置好了院落。

    吃過晚飯,殷誦陪著東伯侯最小的一雙兒女,還有三個孫子女玩鬧了一通。直到月亮高高掛起,他才被幾個小家伙放過。

    黃天祥這次很沒有義氣。他看到簇?fù)磉^來的男孩、女孩里有兩顆小布丁,竟然立馬調(diào)頭,撒丫子地跑走了。獨(dú)留殷誦一個人,面對五個不足十歲的小舅、小姨、表弟、表妹的包圍圈。

    東伯侯常年駐扎在游魂關(guān)外,想要叩開這座大商建國之初就建造起來的關(guān)隘。東伯侯府中幾位年齡較長的世子,不論男女都上了戰(zhàn)場。

    殷誦好不容易解脫出來,獨(dú)自就著皎潔的月光走去侯府為他安排的院落。

    推開院門,殷誦忽然回頭往天上的嬋娟看去。殷誦靜靜地走進(jìn)院子,走到滴水檐下,轉(zhuǎn)身坐到臺階上。

    殷誦低頭從儲物袋里,翻出好幾樣哪吒送他玩兒的物件。借著月光,他將這些小物件看了看,摸了摸,然后嘆了口氣。

    自從三歲被哪吒撿回陳塘關(guān),殷誦還是第一次主動從哪吒身邊離開。

    殷誦在心里默數(shù),一晃眼,他已經(jīng)四天沒有見到表哥了。上次兩人這么長時間不見面,還是兩年前,哪吒護(hù)送黃飛虎一家逃往西岐。

    殷誦卻知道,這一次恐怕要等很久很久,他才能見到哪吒。再相見時,兩人極可能站在敵對的兩方陣營中。

    “我好想哥哥啊!币笳b拿出那只惡鬼面具,在盈盈月光下,這張面具透出一股濃烈的陰森氣息。

    殷誦用手指戳了戳惡鬼面具的兩邊臉頰:“要不,過兩天等哥哥消氣了,我偷偷跑去西岐看他好了!彼低档厝,再偷偷地回來,不讓表哥發(fā)覺,就可以了。

    殷誦仰頭看天,不禁蹙眉抱怨起來:“師叔怎么不派哥哥來抓我們呢!

    “原來你竟是巴望著我來捉你們一家子呢。”

    這時,一個殷誦極為熟悉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

    殷誦下意識地點(diǎn)了下頭,又搖了搖頭。

    他自然是很擔(dān)心姜子牙派出哪吒來捉他們的。那樣哪吒肯定要和他的父親、叔叔打上一架。

    他的表哥哪吒雖然十分厲害,在闡教三代弟子中堪稱無敵一般的存在。但是父親和叔叔這趟下山,廣成子、赤精子為了保障他們的安全,幾乎把桃源洞和云霄洞都掏空了。

    他的父親和叔叔,兩人身上法寶著實(shí)不少。殷誦還是很擔(dān)心哪吒在殷郊、殷洪手底吃虧的。

    下一秒,殷誦陡然反應(yīng)過來,說這話的人正是他此刻想念的哪吒。

    殷誦驚了。他慌忙起身,站在臺階上左顧右望。沒瞧見哪吒。

    殷誦連忙走下臺階,轉(zhuǎn)身往屋頂上看去。

    哪吒正蹲坐在瓦頂上,往下方的殷誦瞧過來。明亮的月光照在哪吒的眼睛上,折射出無機(jī)質(zhì)的冷漠光感。

    殷誦臉一紅,窘迫道:“哥哥,師叔讓你來找我們啦?”

    哪吒冷笑輕哼。他本是十分惱火的,但是白日里他在東魯軍營中瞧見殷誦戴著惡鬼面具,又看到殷誦親自報(bào)了昔日的怨仇,好賴沒有墮了他這個一手拉扯殷誦長大的表哥的威風(fēng)。

    方才,哪吒又聽到這個小沒良心的自言自語如何想念他,于是哪吒滿滿的一腔惱火“倏地”平復(fù)了下去。

    現(xiàn)在,哪吒居高臨下,瞧著殷誦膽怯、窘迫的模樣。他除了故作高冷冷哼,多余惱火的事情這會兒是一點(diǎn)都做不出來。

    哪吒跳下屋頂,落在殷誦身側(cè)。他微微側(cè)過臉,斜眼瞥著殷誦,輕哼一聲。

    哪吒清楚:火氣沒了是一回事,不高興的態(tài)度還是要充分表現(xiàn)出來的。不然,這個沒良心的臭小子一定會上梁揭瓦,指不定哪天就蹬鼻子上臉了。

    哪吒這回追來東魯,可是十分的波折。

    四天前,哪吒在西岐南城的軍營守了一整晚的營房,一夜無事發(fā)生。天色剛剛放亮,哪吒正要放松一些,就被王府派來的小臣傳達(dá)的命令給弄懵了——王府那邊竟然命令他立即出城,將逃走的殷郊四人追回來。

    白天的時候,哪吒就覺得殷誦四人有事情瞞著自己,只是他沒有想到,這四個家伙直接叛變了!

    哪吒起初不肯相信殷誦竟然有了爹就忘了他這個表哥,獨(dú)獨(dú)將他拋下。

    哪吒沒有聽從武王的命令,只當(dāng)是王府這邊搞錯了。他急匆匆地趕回城西的豆腐店,結(jié)果只看到兩個伙計(jì)和一只猴。

    殷誦“假惺惺”地留了一封信,放在哪吒的臥房內(nèi),向他“狡辯”他們一家子只是單純地去投靠東魯舅姥爺了,“不想從底層做起”。

    殷誦在信中安慰哪吒,讓他盡管安心呆在西岐,不必為他們擔(dān)心。

    哪吒都要被這些話氣笑了——他擔(dān)心他們個屁!

    哪吒當(dāng)即放出風(fēng)火輪,向東魯?shù)姆较蚓o追而去。

    哪吒自信以風(fēng)火輪的速度,一定能在這四個混賬抵達(dá)東魯前將他們攔截住。

    不想,在黃河之上,哪吒碰上了廣成子和赤精子兩位師叔。兩位道人在繚繞的云層里看見哪吒,當(dāng)即向他招手呼喚他。

    哪吒瞧出這兩位師叔分明是往東魯去的。他不由得心頭一緊。

    哪吒連忙應(yīng)聲,來到師叔們面前,行禮試探兩位師叔這次下山的目的。

    待廣成子和赤精子告知他,他們是去捉拿殷郊、殷洪回去,讓他們向武王、姜子牙賠禮道歉時,哪吒心頭一個咯噔。

    哪吒連忙昧著良心替殷郊、殷洪辯解了幾句:“昨日,殷洪在城頭上,受了朝歌總兵張桂芳的惡氣。想來是一時想差了,他們兄弟才會離開。”

    “再者,東魯而今高舉伐紂義旗,與西岐這邊可謂盟友。兩位師兄前去投靠他這位親娘舅,也沒什么不對之處!

    哪吒說這些,是一片好心。他卻被赤精子當(dāng)面沖了一句。

    赤精子黑著臉質(zhì)問哪吒,他趕得這么急,是不是同殷郊、殷洪一般,要去投靠東魯。

    好在廣成子拉住了赤精子,從中調(diào)和了兩句,才讓赤精子止住火氣,沒有發(fā)到哪吒頭上。

    但是赤精子不樂意和哪吒多說一句,轉(zhuǎn)身駕起騰云就走了。

    廣成子無奈地看了哪吒一眼,安撫了他一句。隨即,廣成子騰云駕霧追上了赤精子。

    哪吒目送兩位道人遠(yuǎn)去。他暗道一聲晦氣,繼續(xù)埋頭趕路。結(jié)果,哪吒剛剛要從朝歌城頭上飛過,又遇上了這兩個老道士。

    讓哪吒吃驚的是,這兩個道士分明在返回的路上。廣成子和赤精子非但沒有捉回殷郊、殷洪,兩人與之前相見時相比已然換了面孔。哪吒瞧著赤精子竟覺得這老古板臉上隱隱透出一份喜意。

    兩位道長的前后變化,讓哪吒疑惑不已。偏偏這兩位道人又在云層上呼喚他。哪吒暗自罵了一句,只得再一次拜見他們。

    赤精子不復(fù)之前戾氣,竟然慈眉善目地勸說起哪吒,要他轉(zhuǎn)頭回去,不必追趕下去:“殷郊和殷洪此去東魯,有不得已的苦衷。回頭我與師兄會去支會姜子牙。哪吒,你且放心回去吧!

    哪吒自然不樂意聽從赤精子的安排。既然廣成子和赤精子都要輕輕放過違抗師命的殷郊和殷洪了,他這個隔壁山頭的自然不會多管閑事,去把那對兄弟押回西岐。

    他的重點(diǎn)一直都是殷誦!

    哪吒從西岐出來的時候,他就在心里磨牙發(fā)誓,這次抓到殷誦,一定要狠狠地教訓(xùn)這小子一頓,讓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屁股開花!

    沒想到,他被廣成子、赤精子絆了兩次腳程,完全慢了下來。他剛剛飛出朝歌,就被姜子牙派出來的五通神給纏上了。

    這五個鬼只知道聽命行事,無論如何都不肯讓哪吒繼續(xù)追趕下去。大有哪吒想要違抗姜子牙的命令,那就把他們的魂魄打碎了,從他們的“尸魂”上踩過去。

    哪吒再如何也做不出傷害同門的事情。他又想到此前兩次遇到的廣成子和赤精子。哪吒思來想去,最后答應(yīng)五通神返回西岐。

    回到西岐后,五通神就要拉著哪吒去見姜子牙。但是哪吒想著自己先前領(lǐng)的是武王的命令,如今回來反而繞過武王,去相府回稟,著實(shí)不合規(guī)矩。

    哪吒天資聰慧。他本就跟著表弟看了不少雜七雜八的書。加上這兩個月里,他在軍營整日看著舊勛與新貴兩個派別互相別苗頭,他對這人間官場已經(jīng)有了頗為深入的了解。

    哪吒明白得很,自己若是順了五通神的意思,直接去見姜子牙,且不談武王姬發(fā)對此有何想法,一定有人將這事抓做把柄,背后編排姜子牙依仗仙界勢力,不將武王看在眼底。

    五通神都是一根筋,哪吒直接說不去見姜子牙,他們肯定要胡攪蠻纏。好在哪吒機(jī)智,臨時編排了一個需要回去清洗,好去見丞相的理由,打發(fā)了這五個鬼。

    五通神見哪吒已經(jīng)回到西岐,且答應(yīng)去拜見姜子牙,不疑有他。五個鬼歡歡喜喜地回去丞相府復(fù)命去了。

    哪吒的確回到豆腐店,將滿身的風(fēng)塵盡數(shù)洗去。但是穿戴整齊后,他沒有前往相府,而是叫上白面猿猴,一起去了王府。

    殷誦在信中已經(jīng)說明,白面猿猴原本就是姬家的傳家寶。他們這一次去東魯,就不帶著它了。希望哪吒能代為交還這只靈猴。

    此時是下午。哪吒到達(dá)王府大門口的時候,正巧遇上了四公子旦。

    姬旦手里摟著好幾卷公文。哪吒過來的時候,他正好抬頭往這邊街道看過來。

    姬旦先是留意到哪吒,而后注意到他肩膀上蹲著的白面猿猴。姬旦的臉色微微地變了一下,頗顯古怪。

    哪吒之前就是沒有及時詢問殷誦,導(dǎo)致這個沒良心的家伙跟著殷郊他們倆兄弟跑了。

    吃一虧長一智,哪吒再不敢疏忽,立即上前詢問公子旦怎么了。

    姬旦往白面猿猴看了兩眼,搖頭說是他許久沒見到猴爺,還以為它被大哥弄丟了。

    八年前,伯邑考帶著白面猿猴入朝歌,想拿它與另外兩件西岐祖?zhèn)鞯膶毼飺Q回自己老爹。這件事伯邑考的弟兄都知道。

    后來文王父子倉皇逃出朝歌,匆忙之間來不及收回白面猿猴,便將這位猴爺留在了殷誦身邊。

    此前姬旦幾次去豆腐店,都不曾見到這只白面猿猴。姬旦還當(dāng)這猴爺被哪吒、殷誦帶去了仙山,舍不得下山來了。

    “如今看來,不是老祖宗舍不得下山,是它老人家不樂意見我們這些不孝后人!奔У┱Z帶羞愧地對哪吒說道。

    哪吒只以為姬旦是在慚愧當(dāng)年伯邑考要拿猴爺當(dāng)禮物賄賂紂王一事,哪里曉得除此之外,姬旦還有猴爺分明已經(jīng)認(rèn)出殷誦是姬家的血脈,他們大大小小一大家子竟然一個都沒瞧明白,當(dāng)真沒用的感慨。

    簡短幾句話過后,恰好王府的護(hù)衛(wèi)將軍武榮走了出來。哪吒便和公子旦簡單道別,轉(zhuǎn)身向武榮走去,由他帶進(jìn)了王府。

    哪吒見到武王,將自己半路上,被師叔姜子牙的徒弟攔截,只得回返的經(jīng)過稟告了上去。

    武王告知哪吒不必在意:“孤已經(jīng)提前在相府那里得知了亞父的安排!

    哪吒不知道,武王說這番話的時候,心里正在惋惜,竟然沒讓哪吒追趕上殷郊等人,跟著他們一起去東魯。

    當(dāng)真是,君王心,海底針,叫人捉摸不透。

    哪吒見武王表現(xiàn)得平平淡淡,心頭一松。

    哪吒十分清楚,上邊元始天尊已經(jīng)發(fā)話,整個闡教都要為武王伐紂這件事提供助力。他也十分欣賞和敬佩武王的為人,衷心不愿意武王與姜子牙,與闡教產(chǎn)生隔膜,離了心。

    比起哪吒沒能追趕上殷郊四人,武王同姬旦一樣,對終于肯來見自己的猴爺興趣更大一點(diǎn)。

    武王特意吩咐伺候的小臣,為這只白面老猴端來新鮮的水果。

    猴爺卻很不買賬,十分的放肆。

    這老猴不僅撿好嫌丑,一點(diǎn)不肯用王府給他準(zhǔn)備的水果,還伸出兩只爪子抓起果子,就往武王身上砸。

    武王脾氣當(dāng)真好,接連接住幾個果子,輕輕地放到桌上。

    這猴子卻是得寸進(jìn)尺。它看到武王把他接住的果子都放到了桌上,竟然發(fā)起怒來,一把抱起裝果的籃子,就要劈頭蓋臉地往武王那邊砸過去。

    饒是一直以沉穩(wěn)可靠的形象示人的武王,瞧見這潑猴老祖的動靜,也不由得大驚失色。

    武王當(dāng)即先聲奪猴,沖白面猿猴喊了一聲,卻不是怒斥,而是對這只幾百歲的猴子進(jìn)一步忍讓。

    哪吒聽到武王十分無奈卻好聲好氣地對老猴說話道:“孤承認(rèn),都是孤的錯。你老是受了孤的牽連,才被拋下的!

    哪吒沒想到文王一家對這只老靈猴如此寵愛,堂堂武王竟能如此忍氣吞聲。

    哪吒不由得對武王側(cè)目以視。他自己也是十分喜歡這只靈猴的,時常帶它出去玩耍。但是,這猴子敢在他面前放肆,哪吒絕對把這張白皮猴臉揍得比它的屁股還紅!

    哪吒也不去管王府這一家子如何養(yǎng)猴。他將白面猿猴交還給武王后,立即離開了王府。他還要去一趟相府。

    回到城西,哪吒徑直進(jìn)入相府見到了師叔姜子牙。

    哪吒將自己如何接到武王命令出城追趕殷郊等人,又是如何兩度遇上廣成子和赤精子,被他們耽誤腳程的情況,悉數(shù)告知了姜子牙。

    哪吒一邊回稟,一邊抱怨:“若不是兩位師叔耽誤工夫,我已經(jīng)把殷郊、殷洪還有黃天祥三人逮回來了!”

    姜子牙裝作不經(jīng)意地斜瞥了哪吒一眼,心下慶幸不已:這哪吒好生偏心,只說捉拿殷郊、殷洪和黃飛虎的小兒子,對殷誦是一個字都不提啊!

    姜子牙自得地想道:得虧老道我有先見之明,找到兩位師兄門頭上,請他二人出山。合該老道運(yùn)氣,兩位師兄把這小子阻了一阻,否則哪有現(xiàn)在這廝站在貧道面前的機(jī)會?

    姜子牙雖然不解廣成子和赤精子第二次見到哪吒時,會對他說那些話。不過他沒有和哪吒說起這些,而是就著兩位師兄的話安撫哪吒,要哪吒同他一起呆在西岐,靜候兩位道人的好消息。

    哪吒佯裝答應(yīng)。回到豆腐店,他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通殷誦拋下他的緣由。

    一怒之下,哪吒留書一封,交代伙計(jì)柳謂隔天把這封請假條遞去相府。

    然后,哪吒施展五行之術(shù),隱去身形,頭也不回地出了西岐。

    過了岐山,哪吒收起法術(shù),登上速度更快的風(fēng)火輪,繼續(xù)趕路。

    這一路他是一刻都不肯停,鐵了心要追趕上殷郊和殷洪。

    半道上,金霞洞楊師兄遠(yuǎn)遠(yuǎn)地在前頭看到他,立刻朝他打招呼。哪吒都當(dāng)沒聽見,一輪子從對方眼前滑走。

    哪吒緊趕慢趕,終于在殷誦四人到達(dá)東魯軍營這一天趕上了他們。不過當(dāng)時殷誦正在處理當(dāng)年謀害他的兇手,哪吒便沒有現(xiàn)身,而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盯著,謹(jǐn)防有人背后算計(jì)殷誦。

    而后,哪吒又跟著這四個人來到魯城侯府。

    哪吒面無表情地站在殷誦面前,佯裝還在生氣。

    殷誦心底有愧,看到哪吒這般模樣,不疑有假。

    殷誦抿起嘴唇,心虛地低下頭去,只敢時不時地偷看哪吒的臉色。

    哪吒輕哼,難得地對殷誦冷嘲熱諷起來:“怎么不說話?怎么也該狡辯一二,忽悠我一番吧?指不定我就信了呢?”

    “不僅信了,還會同你一起留在東魯,不回去西岐了。”哪吒一邊說,一邊“呵呵”冷笑。

    殷誦的腦袋瓜低得更低了。他先是向哪吒道歉,然后揉捏著自己的手指頭,為自己蒼白地辯解了一句:“哥哥你相信我,誦兒是有苦衷的。”

    哪吒給他三分情面,當(dāng)即問道:“什么苦衷?”

    “我不能說!币笳b著實(shí)為難。

    哪吒當(dāng)即不再跟他廢話,伸手一把抓住殷誦的右手腕,就要帶著他一起登上風(fēng)火輪,帶走他。

    哪吒想好了,殷誦是不能再回西岐了。好在他還能把殷誦送去乾元山,讓母親殷夫人幫忙看著這個小混蛋。

    殷誦連忙向后退,想要避開。但是憑他倆實(shí)力的差距,哪吒要來拿他,他哪里避得開?

    哪吒一把握住了殷誦的手腕。哪吒轉(zhuǎn)身就要走。

    殷誦連忙往地上一蹲,任由哪吒拖著就是不肯站起來。

    哪吒回頭,瞪著他:“起來!”

    殷誦眨巴著大眼睛瞧哪吒,搖搖頭:“我真的有苦衷。”

    哪吒只當(dāng)沒聽見,彎腰俯身,就準(zhǔn)備把這小混蛋抱走。

    殷誦“啊啊啊”大叫三聲,知道自己再不說清楚,是真的要被哪吒扛走了。他剛剛來到東魯,大展宏圖剛剛開了個頭,可不能創(chuàng)業(yè)百分之一就“崩殂”了!

    哪吒停下動作,對上殷誦的眼睛,示意他有“屁”可以放了。

    殷誦噘了噘嘴,心里忍不住埋怨起來:自己為了父親,真的是犧牲太大了。要不是為了父親,他哪里會讓表哥這樣生氣和傷心?

    這般想著,殷誦很輕易地說服了自己,不再為父母雙親以及姬某人隱瞞下去。他們最多失去愛情,可是他的表哥會很傷心哎!

    殷誦鼓起臉頰,裝作為難的樣子。在哪吒不耐煩的冷眼下,殷誦連忙恢復(fù)了老實(shí)。

    殷誦蹲在地上,單手抱住雙腿。他抬眼瞅哪吒:“真的要我說?”

    哪吒屈膝彎腰,一手抓著殷誦的右手,一手按在膝蓋上。他挑著眉,冷眼看著殷誦殷紅的嘴唇,很想知道這兩瓣嘴能扯出什么瞎七-八道道來。

    哪吒壓根不認(rèn)為,自己會被殷誦說服。

    殷誦咳嗽了一聲。他雖然覺得父輩們的事頗難啟齒,但是他勉為其難地整理了一下雙親與姬某人見不亂理還亂的關(guān)系。

    殷誦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哪吒道:“其實(shí)都是武王姬發(fā)的錯啦,他不僅喜歡我母親,還喜歡我父親。”

    毫無防備的哪吒猛然聽到猛料,瞳孔微微一震,腦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的問號:這都是什么跟什么?

    殷誦沒管哪吒臉上的迷茫,繼續(xù)說道:“母親可能對他們兩個都喜歡,也可能現(xiàn)在一個都不喜歡,另尋所愛去了。”

    說到這里,殷誦忍不住嘆了口氣,覺得不論是父親還是姬發(fā),都是沒用的家伙。

    哪吒眉頭越皺越高,心說殷誦在瞎扯淡什么鬼東西,武王怎么可能既喜歡女人,又喜歡男人?

    殷誦頓了頓。此時他想到的是,殷郊即便被武王姬發(fā)囚禁了,還要阻止他這個兒子為父報(bào)仇,一刀宰了武王姬發(fā)。如今距離殷郊被囚禁那日已經(jīng)過去了四天,殷誦已經(jīng)從最初的激動、痛恨和不可原諒的情緒中冷靜了下來。

    如今殷誦已經(jīng)將當(dāng)天的情景復(fù)盤了好幾遍,殷郊的所作所為在他這個兒子看來,何嘗不是一種曖昧?

    殷誦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兀自點(diǎn)點(diǎn)頭,對哪吒說道:“父親好像……也是一邊喜歡母親,一邊喜歡武王姬發(fā)!

    哪吒聽到此處,已然整個人都木了。他不禁想道:要么是殷誦瘋了,要么是殷誦的雙親以及武王姬發(fā)三個人一塊瘋了。

    再不濟(jì),就是他本人——哪吒,瘋了!

    第072章 父親,孩兒想當(dāng)大王

    哪吒飄忽著離開了魯城, 回去了西岐。

    這么復(fù)雜狗血又隱隱透著穩(wěn)定“氣質(zhì)”的三角關(guān)系,不是他一個區(qū)區(qū)闡教煉氣士就能理解的。

    回到豆腐店,哪吒思來想去, 還是半夜跑去了王府, 找上了武王。

    武王看到消失許多天的哪吒竟然跑了回來,嘴角瞬間下撇了一度。

    哪吒將武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覺得對方實(shí)在不像那種“既愛別人的夫人,又愛別人的夫君”, “一心想?yún)⑴c到別人家庭里去”, 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的男人。

    哪吒打量的目光沒有逃過武王的眼睛。武王覺得這位少年將軍頗為有趣。

    這幾日, 武王的四弟姬旦沒有忍住好奇心, 拐彎抹角地向武成王等人打探了殷誦的過往。武王如今已經(jīng)知道殷誦是在陳塘關(guān)李家長大。若非哪吒出手,殷誦已經(jīng)葬身于汪洋的波濤中。

    武王開口對哪吒打趣道:“將軍去過東魯,見過王孫了?”

    被武王猜中行蹤, 這一點(diǎn)沒讓哪吒意外。哪吒點(diǎn)點(diǎn)頭, 眼珠子一轉(zhuǎn),也不打彎, 竟然直接問起武王:“誦兒告訴我,你喜歡他的母親!

    武王微微詫異。雖然那天,他對太子殷郊說出他心悅于他的話,但是武王一點(diǎn)都不覺得那位殿下會將這番話當(dāng)真, 并且把它告訴他們的兒子。

    武王不用動腦筋, 都知道太子不會告訴殷誦生育他的人是誰, 更不會告訴殷誦,他的父親另有其人。

    武王立即想到, 哪吒說的大抵是殷誦私下的猜測。

    武王不答反問,有些好奇道:“王孫怎樣說孤與太子殿下的關(guān)系的?”

    哪吒一愣, 心中古怪極了,暗想不會真如殷誦那小子說得那般吧?

    哪吒瞅著武王一臉坦然淡定的模樣,他自己反而變得窘迫、躊躇起來。哪吒不禁產(chǎn)生了后悔的念頭:他一個修仙的,管這檔子男歡女愛做什么?

    但是想到殷誦,哪吒還是紅著臉,梗著脖子回道:“誦兒說你……嗯,也喜歡殷師兄!

    說完這話,哪吒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頭,想著大人的世界未免太過復(fù)雜了一點(diǎn)。好在他是煉氣士,不必?fù)?dān)憂這些情感的紛擾。

    武王略作思考,已經(jīng)將殷誦的想法猜了個七七八八。他不禁嘆服,這個兒子的想象力是真的豐富,且有膽量這么設(shè)想。

    武王略作頷首,只能對哪吒說道:“孤確實(shí)心儀太子殿下?上,殿下無心于孤!闭f罷,武王當(dāng)著哪吒的面,露出“傷心失落”的神情,并且重重地嘆了口氣。

    哪吒一臉震驚,沒想到堂堂武王,竟然真的喜歡有婦之夫!

    還當(dāng)著他的面承認(rèn)了——真的一點(diǎn)都不見外呀!

    雖說殷郊并未成婚,但是在哪吒眼里,殷郊的夫人合該就是殷誦的母親。

    殷郊若敢做負(fù)心人,他就不配做殷誦的父親!

    好在,武王說得明白,殷郊對他并不心悅。

    哪吒暗道,想來是殷誦想差了,誤會了殷郊。不過現(xiàn)在殷郊離開西岐,也是好處。殷郊是該遠(yuǎn)離武王一些,讓武王自個兒冷靜冷靜。

    哪吒點(diǎn)點(diǎn)頭,勉強(qiáng)體諒了殷郊帶跑殷誦這件事。

    他當(dāng)即向武王指出道:“既然殷師兄無意,殿下還是收心為好。以我之見,殷師兄十分疼愛和重視誦兒。末將十分了解誦兒的心思,他是一心想叫他父母重逢,合家團(tuán)圓的。日后他見到夫人,必然盡心撮合他的雙親。哪吒言盡于此,武王定要三思。”

    哪吒覺得自己把話說得夠明白了。哪吒希望眼前這位被上天選中,拯救萬民于水火的未來天子,能夠破開情愛迷瘴,迷途知返。

    但是武王的反應(yīng)讓哪吒更加感到古怪,就見武王唇角雖然在勉強(qiáng)上揚(yáng),眼中卻暗含憂傷與悲切。

    哪吒實(shí)在瞧不明白,只能道情愛之事著實(shí)傷人。

    哪吒不知道還能對這位西岐之主說些什么。他拱拱手,得到武王應(yīng)允后,轉(zhuǎn)身離開。

    哪吒離開后,武王輕聲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為臣不忠,為父無慈。若是相認(rèn),那位殿下一定會十分失望吧!

    殷郊在魯城侯府呆了一天就忍不住,頻頻向西面游魂關(guān)方向望去。

    如此過了三天,殷郊再也忍耐不住,主動向外祖母道別,想要回去游魂關(guān),襄助舅舅闖關(guān)。

    殷洪同殷郊一般。他見殷郊開口,立即附和,一起勸解外祖母放他們離開。

    老夫人知曉這兩個外孫報(bào)仇心切。她縱然一萬個舍不得,也只能好聲囑咐他們以自己為重,不可為了報(bào)仇輕忽自己的性命。而后,老夫人抹著眼淚放開兩個外孫,讓他們前去游魂關(guān)。

    老夫人有心把殷誦留下。殷誦緊著盯住舅姥爺,防備東伯侯被殷郊、殷洪說動,真的攻破游魂關(guān),給西岐那邊“解壓”。他壓根不敢放心讓殷郊、殷洪兩人回去。

    殷誦撒著嬌哄著老夫人,將他一起放了出去。

    殷郊和殷洪瞧著殷誦都十五歲了,還這么愛撒嬌,都忍不住斜眼看他,對這個兒子/侄子軟糯愛撒嬌的性情,很是看不起。

    四個人回到游魂關(guān)外東魯大營。進(jìn)入轅門,殷郊、殷洪不等通報(bào),迫不及待地跑去面見舅父。

    殷誦一瞧兩人這個陣勢,哪里敢休息,立即跟了上去。

    殷郊向舅舅姜文煥稟明,想要親自帶領(lǐng)一支人馬,沖擊游魂關(guān)。

    太子說服舅舅道:“我兄弟二人,這十幾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為母報(bào)仇。好在蒼天有眼,令我與殷洪拜在仙門之下,習(xí)得仙家本事。這次下山,師父與師叔賜給我們不少寶物。”

    “那竇容夫婦不過會些旁門左道的本事。舅舅放心,有我和王弟一起出手,萬沒有拿不下游魂關(guān)的道理。”

    殷郊拍著胸膛,向親舅舅保證。

    東伯侯聽著殷郊的話,眼睛不由自主往殷誦那邊瞟了一眼。

    姜文煥心道:果真讓外甥孫說中了,大外甥一心只求為母報(bào)仇,竟是對王位沒有半分心思。

    姜文煥一時欣慰,一時憂愁。欣慰的是長姐雖然遇人不淑,卻生得一雙好兒郎,便是背上殺父弒君的名聲也要為她報(bào)仇。

    憂愁的是,天下紛爭,諸多勢力下場角逐,鬧到最后總要爭出一個贏家。難道要他這個舅舅,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奪走親外甥的王位嗎?

    東伯侯自己反正沒有想過去爭那個位置。舅奪甥位置,非君子所為。他可不想被后世的人戳爛脊梁骨。

    姜文煥心道:長姐不在世,老夫身為兩位殿下的親舅舅,理當(dāng)代替亡姐好好教導(dǎo)外甥才是。

    姜文煥心思轉(zhuǎn)動,已經(jīng)做下決心。他果斷拒絕殷郊、殷洪的請求,并且將殷誦那日與他剖析的當(dāng)今各家形勢轉(zhuǎn)述給他們聽。

    到最后,姜文煥更是語重心長地與兩位殿下分析利害:“若是換了別家姓氏坐在王位上,天下勢力必然為之變動!

    “我東魯統(tǒng)御臨?磕隙僦T侯地。昔日仗著與殷氏一族的姻親,尚且保不住你母后與外祖。舅舅被逼迫到不得不舉旗造反!

    姜文煥對殷郊、殷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道:“你們可細(xì)思過,江山當(dāng)真換了新主,舅舅到時應(yīng)當(dāng)如何自保?只怕到時,能保住魯城這一塊先祖留下的產(chǎn)業(yè),已經(jīng)是十分能耐了!

    殷郊不以為然,他勸慰舅舅道:“我知道舅舅說出這般話,是替我可惜了那王位。但是外甥要說的是,天意已變,天運(yùn)已在西岐,不在大商。”

    “舅舅也莫要想著大商與西岐相爭,舅舅與我兩個外甥在旁邊撿便宜。舅舅人在凡間不知道,其實(shí)闡教教主早就勘破天意。掌教元始天尊早年就降下法旨,日后會不斷派出闡教弟子輔佐武王伐紂代商!

    “舅舅還是忘了外甥是大商太子這件事吧。”

    殷郊頓了頓,一咬牙,說了一句昧著自己良心但是實(shí)在的話:“殷郊在西岐時,與武王見過數(shù)面。武王是位仁德君主,他若成為大王,必然不會做那負(fù)恩寡義的惡事!”公是公,私是私。殷郊覺得,武王既是上天看中的男人,想來在公事上不會那么發(fā)癲。

    否則,姬仲與紂王有什么差別?

    這王朝更迭,更迭了個寂寞!

    再者,殷郊如今細(xì)細(xì)回憶,那日在王府寢宮,武王對他的所作所為,倒是嚇唬的意味更多一些。姬發(fā)那廝其實(shí)不敢真對他做出什么來。

    難道姬發(fā)想讓他做王妃,滿朝文武就當(dāng)聾子和啞巴,容忍他為所欲外了?

    其他人姑且不論,他們的師叔姜子牙肯定要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

    殷郊一番話說得誠摯懇切。他實(shí)在不愿意舅舅為了自己,走上與大勢悖逆的道路。

    殷郊說完,扭頭去看殷洪。這個弟弟今天進(jìn)入帥營后,除了一開始和自己一起請求舅舅出兵游魂關(guān),之后再沒有出聲。

    這讓殷郊不禁對殷洪真正的心思起了疑。

    殷洪正在沉思舅舅方才一席話。他本意和殷郊不同:殺母之仇自然要報(bào),先祖留下的基業(yè)也要竭力保住。為此,他就是應(yīng)誓灰飛煙滅也是心甘情愿。

    殷洪抬眼,不經(jīng)意對上殷郊凝重的懷疑目光。

    殷洪略作思考,開口緩緩說道:“我覺得舅舅所言極是。雖說要助武王伐紂,東魯也當(dāng)保存實(shí)力,應(yīng)對日后時局之變動。”

    殷洪直視兄長震驚、質(zhì)疑的目光,絲毫不心虛道:“你我因母親被暴君害死,因而一心報(bào)仇雪恨。舅舅手下這些將士又有哪個沒有父母妻兒?何苦一味地讓他們?nèi)テ疵,給他人做嫁衣呢?”

    “難道武王當(dāng)了天子,會去憐憫、體恤東魯死在游魂關(guān)的兵將?”

    “只怕沒有這樣的好事!”

    “說句叫王兄惱怒的話,若非生來就是殷商的太子、王子,更是母親的兒子,我們有何本事和臉面叫這些人為我們拼命?我們和屈覺那廝有何差別?”

    “只怕,在世人眼里,你我還不如屈覺!

    只要屈覺在朝歌動手,這件事必然傳揚(yáng)開來。受暴政迫害的世人會將屈覺奉為英勇烈志的英雄,稱贊他敢為天下刺殺殘酷無德的天子。

    殷郊一時語塞,半晌他突然醒悟過來,瞪大眼睛質(zhì)問殷洪:“你說這些話,是反悔了?你忘了你在師叔面前起的誓言?你當(dāng)真不怕飛灰湮滅嗎?”

    殷洪見殷郊將他的心思揭開。他也不裝,不再假惺惺地哄著殷郊了。

    殷洪把臉一橫,做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來,對他兄長道:“我只發(fā)誓,助武王伐紂,不曾提過一個字要幫他姬家奪取天下!這是兩碼事,豈可混為一談!”

    殷郊看到殷洪為了那什勞子的王位,竟然這般不顧惜自己的小命,不由得氣極,跳起腳來:“你這分明是狡辯!我需得你這樣做?”

    殷郊用力地拍了拍長案,拍得案面“啪啪啪”響:氣死他了,真是要?dú)馑浪耍?br />
    殷洪冷嗤一聲嗎,故意說道:“我知你心思。但你也不想想,那姬發(fā)日后登基做天子,姬氏宗親、滿朝文武哪里容得他繼續(xù)如現(xiàn)在這般,孤寡一個?”想要殷誦從姬發(fā)手里繼承王位,你怕不是做夢!

    殷郊正氣憤殷洪的變節(jié),這會兒聽到殷洪一個大轉(zhuǎn)彎,拐到殷誦身上,頓時心下一驚,臉色都大變了。

    殷郊?xì)獾米齑街倍哙拢种钢钢蠛,罵道:“你給我閉嘴!我從不曾這樣想過!”

    當(dāng)初他的確和師父廣成子說過這番話,但是那時他只是想忽悠過老道士,免得他們兄弟兩個被抓回去。想不到,他的親弟弟竟然真的這樣想他!

    殷郊真要被殷洪這句話嘔死了!

    殷郊罵完殷洪,轉(zhuǎn)身就去看寶貝兒子。就看到殷誦一臉狐疑地盯著他和殷洪。

    殷郊心臟咯噔一跳。他連忙出聲打攪兒子繼續(xù)想下去:“誦兒,你口齒伶俐些,你替父親說服舅爺爺與二叔!

    姜文煥一時之間,沒聽明白殷洪那番話。他卻在此時插話進(jìn)來,順著殷郊的話與殷誦說了一句一語雙關(guān)的話:“確實(shí)應(yīng)該聽聽王孫如何說!

    姜文煥面上帶笑,心里已經(jīng)罵開了,暗道殷誦這小混蛋真真是殷家的種,壞得很。那日兩人交談,這小子竟然隱瞞了闡教力鼎西岐這一茬!

    自覺被殷誦坑了一把的東伯侯,帶著看好戲的心情瞧著殷誦,倒要看看這小子要如何回他父親。

    殷誦是個多聰明的人?他一聽殷洪那話的意思,分明意指殷郊暗暗期盼武王不要娶妻生子呢。殷郊對武王的心思還有什么不能明了的嗎?

    雖然殷誦此前就懷疑殷郊對武王也有想法,但是他現(xiàn)在聽了殷洪的話,依舊吃驚不已。

    驚訝過后,殷誦又在心里直搖頭,暗道父親所為著實(shí)不智。

    那姬發(fā)老兒都知道將人困在王府寢宮里頭,日日陪伴自己。父親怎么就不曉得學(xué)習(xí)一二,爭取把王位與天下奪過來,反其道而行之呢?

    殷誦真想對父親說一句:等你當(dāng)了大王,還不是想讓誰孤寡,誰就得孤寡一輩子?

    作為一代昏君的孫子,殷誦生來就明白一個道理:快樂都是自己給的,靠別人那是癡心妄想!

    不過殷誦沒有將這句話當(dāng)面甩到父親臉上。有老長輩姜文煥在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還不想當(dāng)面戳破這件事。他還是希望父親與母親能重修舊好的。

    殷誦著實(shí)不樂意武王姬發(fā)給自己做“后媽”。他的視線在三位長輩臉上轉(zhuǎn)了一圈,然后當(dāng)著眾人的面,跪在了殷郊面前,一臉祈求地望著太子殿下:“父親,孩兒想當(dāng)大王!

    他想當(dāng)大王,他想開商城權(quán)限,他想跟袁爺爺學(xué)習(xí)育糧之術(shù)!

    他想讓大商的子民做衣食無憂的君子,而不是亡國奴。

    "求父親為孩兒奪得天下至尊之位!

    第073章 大人就應(yīng)該守護(hù)孩子的夢想

    殷郊現(xiàn)在真的很想吐血。他不明白, 那個位置有什么好的?

    王位縱然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但是他這一生所有的不幸,都是這份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贈與”的。

    太子是真真切切地恨透了這份權(quán)力。在他眼里, 與之沾染分毫都是對生母的褻瀆。

    太子一把抓起兒子的后背衣裳, 將人從地上拎起來。

    緊接著殷郊就著拎起的姿勢,把殷誦帶出了帥帳:他決定和他的親兒子好好聊聊這個事情。

    殷誦沒有反抗, 乖順得宛如出生沒幾個月的小虎崽,隨便他親爹叼著到處走。

    殷洪身為“虎崽”的親叔叔, 一看這陣仗連忙跟了出去。二殿下清楚得很, 兄長把侄子單獨(dú)帶走, 就是想“洗腦”侄子, 讓殷誦站到支持西岐的那一派去!

    剛剛,殷誦說要當(dāng)大王的時候,殷洪在一旁聽著, 那叫一個“壯”懷安慰。殷洪不禁感嘆, 還是大侄子靠譜。

    殷洪暗暗發(fā)誓,一定要保護(hù)好侄子這根“光宗耀祖”的好苗苗, 不能讓兄長禍禍了。

    更不能讓西岐那邊的某某禍禍了!

    黃天祥比殷洪更快一步跟上去。小光頭唯恐殷郊一個怒氣沖天,開大把殷誦揍了。

    當(dāng)殷郊松開手的時候,黃天祥立即一個大步?jīng)_到太子與殷誦中間,將兩人隔開。

    殷郊看著張開手臂, 像老母雞護(hù)崽一樣護(hù)在殷誦前頭的小光頭, 頓時火冒三丈。

    殷郊看在武成王往日的恩情上, 不跟小光頭計(jì)較。太子殿下伸手過去,想把黃天祥撥到一邊去。

    他撥了一下, 沒撥動。黃天祥猶如一座小山,一動不動地堵在殷郊和殷誦之間。

    太子殿下臉上瞬間有點(diǎn)掛不住, 微微地泛出黑氣。

    殷誦連忙抬手。他在黃天祥鼓起的手臂肌肉上拍了拍:“不必如此。父親只是有些話與我說。剛好,我也有事要告訴父親!

    黃天祥猶豫了一下,最后選擇聽從殷誦的命令。他退到一邊,卻不敢退得太遠(yuǎn),只兩步之外。這樣,他隨時可以沖上去阻止殷郊懲罰殷誦。

    剛剛走出營帳的殷洪將這一幕瞧在眼里,不由得無聲地笑了一下。

    二王子連忙上前。

    殷郊回頭,瞧見殷洪正向這邊走來。殷郊立即做出拒絕殷洪靠近的手勢:這是他們倆父子的事,殷洪不要過來打攪。

    殷洪權(quán)當(dāng)自己沒看到,依舊故我地走到兩父子身邊。

    殷郊不禁警告地瞪了殷洪一眼:“你自己不把自己的性命當(dāng)回事,就不要來禍害我的兒子!比f一我兒子跟著你學(xué)會了,怎么辦?

    太子氣憤地想著:我管不住你,還不能管管自己的兒子嗎?

    殷郊這話已經(jīng)十分難聽。他們兩兄弟從小到大,殷洪不曾聽殷郊這樣罵過他。

    殷洪的心頭不由得也有了一些火氣。他一跺腳,反諷了回去:“禍害誦兒的是我還是你?誦兒只是想承擔(dān)起殷氏子弟的責(zé)任與義務(wù),你卻想讓他做個背棄國家與子民的無能懦夫!

    “你自己逃避這些,我不說什么。我卻不能讓你禍害了誦兒,教他學(xué)你!”

    殷郊真要嘔死了!他這個弟弟從來都是以他馬首是瞻。他說一,殷洪絕不會伸出兩根手指。

    殷郊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從弟弟的口中聽到這樣惡毒的話。

    殷洪根本就是在指桑罵槐,罵他是逃避責(zé)任的“懦夫”!

    殷郊?xì)獾煤粑疾豁槙沉恕K噶酥敢蠛椋瓨O反笑,嘲諷道:“哪吒說張桂芳的嘴是馬蜂針變的。我看他是說錯了,真正的馬蜂針分明在你的嘴上!”

    殷洪一張還算白凈的臉立即脹得通紅。二殿下一雙眼睛怒氣熊熊地瞪向自己的兄長,與對方同樣怒火洶涌的目光對上……

    殷誦眼看著兩個長輩互相拱火,幾句話就要打起來的架勢,連忙張開手臂,一手一條胳膊抓住父親和叔叔。

    “你們先聽我說。等我說完了,該吵吵你們再吵吵!币笳b一邊說著一邊連忙打開光屏向殷郊和殷誦,還有一旁的黃天祥做介紹。

    黃天祥雖然一直跟在殷誦身邊,但是殷誦從沒有讓他真正見識到光屏。另一方面,殷誦沒有在黃天祥面前遮掩過,他的特殊之處。黃天祥早就猜到,殷誦有一個“百寶箱”一樣的物什。

    黃天祥十分心大。殷誦雖然沒有向他展示過這樣?xùn)|西,但是從來沒有虧待他。各種兵法、武器、……武學(xué)秘籍,還有小時候的連環(huán)畫,不論多么珍貴的東西,只要他需要,殷誦都是眼皮子眨都不眨一下地送給他。

    黃天祥清楚得很,殷誦對他已經(jīng)十分好的了。哪里有得人好處,還要對別人拿出的好處的來路尋根問底的?那不成了圖謀不軌么!

    不說黃天祥,就是殷郊和殷洪,他們和殷誦相處了這些時日,亦是都察覺到殷誦藏了秘密。

    如今秘密曝光在眼前,三人還是露出了驚異之色。

    殷誦簡單地和他們說明了光屏和商城的用法。

    殷誦別有用意地點(diǎn)開主線任務(wù),展示給三人看。

    殷郊瞅著這條標(biāo)注為“金色傳說”的主線任務(wù),眼皮子猛烈地跳了起來。等到他聽殷誦說起商城商品的兌換方式時,那眼皮子跳得更加猛烈了。

    “只要我當(dāng)了大王,就能開通權(quán)限,買到‘袁爺爺包學(xué)包會’這套課程卡。商城說明上寫了,只要好好學(xué)習(xí),怎么都能培育出畝產(chǎn)1500斤的糧種。”

    “不過,我覺得我一定能培育出畝產(chǎn)2000斤的。到時候,百姓只要安心種地,就能養(yǎng)活自己!币笳b十分有自信地同父親三人分享自己的夢想,想要和他們一起暢享未來。

    黃天祥眨巴了一下眼睛。他低頭從包袱里掏出一本小本子。

    黃天祥在這本小本子上,記錄了很多殷誦和他說的事情。《寶寶連環(huán)畫》上有句話說的好——“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黃天祥怕自己記不住,就將一些覺得重要的事情記錄在了這本小本上。

    這本小本子還是殷誦看到他用計(jì)算用的草稿紙做記錄本,特意送他的。

    如今,黃天祥曉得了,這本封面套了一層柔軟皮子的小本兒,是殷誦從商城里兌換的。

    黃天祥很快翻到了殷誦提到過的,西岐小麥的產(chǎn)量:102斤/畝。

    饒是黃天祥對數(shù)字不敏感,都知道殷誦若能培育出畝產(chǎn)2000斤的糧種,將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將有多少人因此吃飽飯,不會餓死。

    黃天祥一把合上小本本,十分認(rèn)真地對殷郊說道:“我支持誦兒!”武王是很牛逼,但是武王再牛逼也沒有畝產(chǎn)2000斤的糧種牛逼!

    殷郊、殷洪瞅瞅“袁爺爺包學(xué)包會”課程卡的售價(jià):1600000000積分。

    他們又瞅了瞅“金色傳說”主線任務(wù)的獎勵:1600000000積分。

    兩個昆侖山的修仙人,很容易就學(xué)會了阿拉伯?dāng)?shù)字,但是他們硬是來來回回?cái)?shù)了很多遍,才眼角抽搐地確認(rèn)了,這兩個數(shù)字是相等的。

    不等殷郊和殷洪兩兄弟“心有靈犀”,在心里大罵這光屏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他們的兒子/侄子就將如意算盤的珠子蹦到了他們的臉上:“只要我當(dāng)上大王,就能以全國之力尋找母親的下落。到時候,孩兒就能完成主線任務(wù),拿到十六億的積分,換取課程卡,為百姓培育出高產(chǎn)糧種——完美!”

    兩位殿下彼此對視一眼,一起咽了一口唾沫:他們覺得,殷誦這個計(jì)劃可能不是那么的“完美”。

    “父親與叔叔,覺得如何呀?”殷誦一臉求表揚(yáng)的表情看向兩位父輩。

    殷洪默默地撇開臉,瞅向不遠(yuǎn)處一株傲然挺立的銀杏樹,極力躲避侄子的問題。雖然他今天暗戳戳地誣陷了殷郊好幾次,但是在讓殷誦和武王姬發(fā)父子相認(rèn)這件事上,他是站在兄長這一邊的。

    殷郊看到殷洪把臉撇去旁邊,立即知道這個混蛋不肯面對殷誦的問題,想把問題扔給自己。

    “嗯……呃……”殷郊支支吾吾,半晌心虛地反問兒子道:“萬一,為父是說萬一,你就算傾盡全國之力,也不能找到你……母親呢?”

    “畢竟,他也沒有留下什么線索。”殷洪到底沒有忍心讓兄長“孤軍作戰(zhàn)”,適時地插了一句話,替太子做描補(bǔ)。

    殷誦一臉疑惑地看著父親和叔叔,怎么都覺得這兩個人話里頭的意思,是讓他趁早別浪費(fèi)時間尋找生母了。

    殷誦狐疑,這兩個人似乎篤定了他找不著母親。

    殷誦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正要開口,殷洪已經(jīng)開口打斷。

    殷洪指著下邊幾條支線任務(wù),說道:“我看,還是這些任務(wù)做起來容易一些。雖然單個任務(wù)報(bào)酬沒有那么多,但是多做一些,總能積攢到的!

    殷郊在一旁點(diǎn)了點(diǎn)頭。頭點(diǎn)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把殷誦拎出來的目的。

    太子連忙改口:“雖說讓百姓種出多多的糧食十分重要。但是為父看來,一個君王若要稱英明,絕不能只會讓百姓吃飽肚子。”

    殷誦聞言,眼前一亮:“父親,你能想到這一點(diǎn),已經(jīng)勝過大商與前朝大多數(shù)帝王!彼D了頓,話鋒一轉(zhuǎn):“不過,那都是能讓百姓吃飽肚子的君王的賽道了。武王可不在這條賽道上。”

    殷郊聞言,立即不認(rèn)同了:“你如何會這么想?”武王可是上天選中的人間帝王,不可能做不到讓百姓吃飽肚子吧?

    這不是每一個英明神武的帝王,必然做到的事情嗎?

    “西岐的百姓不就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么?”殷郊舉出例證,“由此可見,即便沒有畝產(chǎn)兩千斤的糧種,百姓只要像西岐的子民那般辛勤勞作,就不會餓肚子!

    殷誦沉默了。他有心反駁,西岐老百姓能吃飽肚子,是因?yàn)槲麽恢痹谙蛭魍鼗,讓西岐的子民有足夠的田地去供養(yǎng)家庭。

    可是大商要去哪里獲取這么多土地呢?

    但是武王想要登上王位,勢必要發(fā)動一場改朝換代的戰(zhàn)爭。連昆侖山上的仙人都要出手相助,可見這場戰(zhàn)爭的規(guī)模。

    待這場浩大的戰(zhàn)爭帶著大商落幕,神州大地上必然進(jìn)入一個人口大蕭條的窗口。

    武王姬發(fā)只要不行昏聵之事,的確能做到讓百姓吃飽穿暖。

    殷誦輕輕嘆了口氣:“父親可曾聽過一句話——‘寧做太平狗,不做亂世人’。百姓奢求的不過是衣食無憂,一生安穩(wěn)!

    “掌教天尊有萬萬年壽命,自然看不到,他的一句‘周室代商’,是無數(shù)百姓于戰(zhàn)火傾軋中化作煙灰,再由這煙灰一點(diǎn)點(diǎn)累積成的。”

    “人人都道暴君無德,陷天下百姓于水火。但是紂王修建一座宮殿,不過耗用民力過千。隨便一場戰(zhàn)爭,死在戰(zhàn)場上的士兵都不止這個數(shù)目!

    殷郊想回答殷誦,莫要忘了,大商國運(yùn)一日不去,他們就一日不能殺了紂王。但是此時聽著兒子一番話,殷郊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無法將這番話說出口……

    他雖然對王位無意,終究還是大商的太子、儲君。他曾被母親、宗親細(xì)心地教導(dǎo)過,知道每一個王族肩頭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

    “我只是覺得,有更加平和的手段,令天下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為什么一定要點(diǎn)燃戰(zhàn)火呢?”殷誦仰頭看天:“‘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上天既然給了我別人沒有的光屏,必然是希望我能好好地運(yùn)用它,造福百姓!

    殷洪微微瞇住了眼睛。他聽著侄子的話,不禁懷疑起來,掌教天尊所謂的“天意”,包真不包真。

    就在殷洪思索著,“老天”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時候,他聽到侄子主動向太子說道:“父親,我同你一樣,恨不得立刻斬殺暴君,叫他為祖母、曾祖,為那些受他迫害而死的人償命。誦兒絕不會為了王位,就放過這個老匹夫的!

    殷郊接住殷誦遞過來的“梯子”。他立即說道:“你莫忘記了,大商的國運(yùn)一直在守護(hù)暴君!

    殷洪皺起眉頭。既想為母報(bào)仇,又想護(hù)住祖宗基業(yè)的他,比殷郊更加頭疼這件事。如今,他只覺得自己走進(jìn)了死胡同,想要兩全其美實(shí)在是難。

    讓殷郊和殷洪吃驚的是,殷誦竟然輕輕地笑了起來。明明在朝歌時,殷誦得知他們殺不了紂王,他和他們一樣激動,恨不得痛罵一頓列祖列宗都“瞎了眼”。

    “怎么,你有辦法解決?”殷郊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希望。

    或許,太子殿下同他的兒子、弟弟一樣,不愿意祖宗基業(yè)毀于一旦。只是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份來源于他的骨血的責(zé)任感。

    殷誦十分肯定道:“紂王色欲熏心,已然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到如今暴君已經(jīng)臥病在床三年。由此可見,不是不能傷害紂王,而是父親與叔叔先前用錯了方法”

    “你的意思是,要給那昏君送去多多的美貌女子,進(jìn)一步虧空的他的精元,好叫他精盡人亡嗎?”殷洪一臉晦氣,不滿地問道。

    殷郊不認(rèn)同地教導(dǎo)起兒子:“誦兒,這般做就太下作了。那些女子何其無辜,怎好這般糟蹋?你不是說,你要做個對天下子民好的君王么?”

    殷誦愣了愣,連忙解釋:“我怎會那般想?”

    殷誦將九尾狐冒充冀州侯女兒蘇妲己,穢亂宮闈,卻被他意外射殺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殷誦與殷郊。

    黃天祥一直認(rèn)真聽著其他三人的對話。聽到此處,他立刻用力點(diǎn)頭,給殷誦做證明:“當(dāng)初殷夫人就是由蘇家姐姐變化的巨大狐貍,馱去的乾元山。”

    殷郊和殷洪兩臉震驚地聽完殷誦講述。殷郊怎么也沒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與地點(diǎn),兒子已經(jīng)一箭射殺了妖狐,為他們的親人報(bào)了一半的仇。

    殷郊面色透著古怪地詢問殷誦:“先前你怎么從沒提起過?”

    殷誦略微不好意思:“初初相認(rèn),我對父親與叔叔不夠熟悉。誦兒擔(dān)心你們對紂王尚有孺慕之情,聽到‘蘇妲己’是九尾妖狐變的,就將所有的罪責(zé)頂在狐妖頭上,反而諒解了紂王!

    殷郊打斷兒子,發(fā)誓一般說道:“絕無那種可能。不論紂王是不是被狐妖魅惑,母后都是被他逼死的!”想要他原諒紂王,絕對不可能!

    殷洪點(diǎn)點(diǎn)頭。他若有所思道:“那謝絳容莫非也是一個妖精?這些妖精如何想到入朝歌王宮禍害成湯天下的?”

    殷郊凝神蹙眉。他猛然意識到什么,連忙回頭對殷洪說道:“這件事需得好好查明。若是這些妖精為他人指使,你我的仇人便不止紂王和狐妖了!”

    第074章 誦兒這位“表哥”當(dāng)真善解人意

    殷誦立即笑著與父親說道:“此事不必多費(fèi)精力。我已經(jīng)委托蘇姑娘去尋找逃出王宮的胡喜妹了。”

    “胡喜妹既然是九尾狐引薦入宮的, 想來對幕后之事不會一問三不知!

    殷郊聞言暗贊:原來這小子早有安排。

    太子殿下抬手在殷誦的腦袋上摸了摸。

    殷誦歪頭,見是父親,忍了忍, 沒有伸手抓住自己腦袋上的手, 將其挪開。

    在西岐的這兩個月,殷誦總覺得少了每天三大杯的仙牛奶, 自己和表哥的身高差又開始擴(kuò)大了。這讓他非常的憂慮,擔(dān)心自己整個青春期都要和表哥的身高做搏斗了。

    殷洪在一旁稍作思考, 開口說道:“我聽說那謝絳容是胡喜妹帶入宮的。與其費(fèi)事去尋不知所蹤的胡喜妹, 不如直接找上這毒婦!

    殷洪這次下山, 從朝歌到西岐, 他早將紂王與那些寵妃一起干下的混賬事,筆筆都打探了個清楚。

    在殷洪看來,謝絳容之兇殘、惡毒, 比起往昔的“蘇妲己”九尾狐有過之無不及!殷洪料想謝絳容也是一個妖精變作的。

    殷郊輕哼一聲。他搶在兒子開口前, 反駁弟弟道:“謝絳容身在王宮,稍不留心即是打草驚蛇。她若根本不知情, 更是賠本的買賣!”

    “你長到這個歲數(shù)實(shí)在不容易,怎么做事還是這么莽撞,尚且不如我兒周全!”殷郊引以為傲地斜眼瞥了親弟弟一眼

    殷洪:“……”所以男人有了兒子,所謂的“手足兄弟”就是路邊的野草了, 半點(diǎn)不值錢了么?

    先前差點(diǎn)被慪死的殷郊靠著這一句話, 成功地慪到了親弟弟。

    但是殷洪很快調(diào)節(jié)好了心情。他現(xiàn)在就兩個想法, 一個是弄死紂王,以及九尾狐背后的人;另一個就是看著老哥登上王位。

    殷誦是殷郊的兒子。殷郊成為大商的王, 殷誦就會成為大商的儲君,未來的大王。

    在殷洪看來, 殷誦越優(yōu)秀,這個侄兒未來的成就越大。如此便越能證明他——殷洪,現(xiàn)在所行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殷洪忽然興奮了起來,在心中對自己說道:我所行之事,今世的人未必能觀見全貌。便是毀我謗我者眾多,我亦不必憂愁。只要兄長、誦兒建功立業(yè),將大商經(jīng)營出盛世的氣派來,待百年、千年后,自然有人為我辯明是非曲折、公道德行!

    殷洪興奮之余,不忘白了殷郊一眼。

    就當(dāng)年在王宮時,母后受惡賊姜環(huán)冤枉,黃貴妃受命審問。結(jié)果殷郊聽聞姜環(huán)刺殺紂王未果,竟將幕后主使的名頭栽贓到他們的母親頭上。殷郊一怒之下上去就是一劍,捅死了姜環(huán)。以至于死無對證,生生坐實(shí)了母后與東伯侯一族謀朝篡位的罪名。

    就憑這個,殷洪實(shí)在不明白,自己的好兄長怎么好意思嘲諷別人行事莽撞的。

    殷洪說道:“好吧,侄兒確實(shí)周到!

    殷郊聞言,得意之色更加顯露:誦兒這般優(yōu)秀,自己做為父親,當(dāng)然要為誦兒驕傲,見人都要夸一夸兒子的優(yōu)秀。不然,誦兒豈非要覺得,他的優(yōu)秀與“錦衣夜行”沒有區(qū)別?

    太子正得意呢,不想二王子忽然來了一招“回馬槍”。

    殷洪指著光屏上的主線任務(wù),說道:“要我說,你我兄弟都是白長了歲數(shù),皆是比不得誦兒辦事周到。既然如此,我們便都聽誦兒的,助他當(dāng)大王,尋到他母親,為萬千子民培育出好糧種。”

    殷洪看到殷郊張口要反駁,立即搶先道:“武王再好,他也是外人。兄長不要胳膊肘往外拐!

    殷郊都要?dú)庑α。他對殷洪說出的這兩句話,是有數(shù)不清的吐槽。奈何顧忌著殷誦的身世不敢暴露,太子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總不能當(dāng)著殷誦的面,質(zhì)問殷洪要幫殷誦找到他“母親”是幾個意思吧?

    殷郊視線落在吟誦的側(cè)臉上,心思微微一動,腦中靈光一閃:“其實(shí)……也有兩全其美之策。”

    其他三人聞言,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殷郊。無論是殷誦、殷洪,還是黃天祥,都想要聽聽他口中的“兩全其美之策”是怎么個“兩全其美”法。

    “等到日后武王登基,誦兒大可以將光屏展示與他看。然后借他王位幾天,讓誦兒兌換了這張課程卡,學(xué)得袁先生的技藝!

    “誦兒若是能夠培育出畝產(chǎn)兩千斤的糧種,武王這個當(dāng)權(quán)者,才是得到最大好處的人!

    “我料想,他不會拒絕這份潑天的好處!

    殷郊心想,實(shí)在不行,他便留書一封,告知武王殷誦的身世。自然,在姬發(fā)拿到這封書信前,他已經(jīng)早早地跑去九仙山修行了。武王想發(fā)癲都找不著他。

    這個計(jì)劃真是太完美了!

    殷郊瞬間覺得自己通透了——能想出此等妙計(jì)的人,世上絕對少有!

    殷誦:“……”

    殷洪:“……”

    黃天祥:=口=

    殷誦沒想到自己父親口中的“兩全其美之策”是這么個“美”法,他整個人都震驚了。他老子和武王姬發(fā)的關(guān)系到底有多“鐵”啊,竟能讓殷郊覺得,可以直接開口跟武王借“王位”玩兒?

    殷洪饒是知道內(nèi)幕,也不禁為兄長天馬行空的設(shè)想吃驚不已。

    就連黃天祥都張大了嘴巴,感到不可思議。

    殷郊輕抬下巴,詢問兒子和弟弟:“你們覺得此計(jì)可行?”

    殷洪瞇瞇眼,不懷好意道:“那王位借來了,可以不還嗎?”

    殷郊臉上的得意立即收斂了三分:“那肯定是不行的。君子重諾,信譽(yù)最重要!

    殷郊覺得這個弟弟真是沒救了。要不是為了避免殷洪應(yīng)誓而死,他能費(fèi)這腦筋想出這么冒險(xiǎn)的計(jì)劃來?

    殷誦難得頭疼地?fù)狭藫项^,然后盡量婉轉(zhuǎn)地向父親說明一個“道理”:“父親,‘王位’從不只屬于君王。就是武王樂意,跟隨武王打天下的西岐貴族、大商叛臣,他們也絕對不會同意這樁事的!

    西岐貴族暫且不說,對于那些背叛大商投靠西岐的臣子而言,這件事情根本就是噩夢啊!殷商叛臣絕對會拼死反對的。

    “我總不能將光屏展示給所有人看吧?只怕到時候他們反而要來忌憚我、利用我。更有野心者看中光屏上的東西,要來捉拿我,囚禁我。這都是極可能的事!

    殷洪緊著侄子的話應(yīng)和道:“誦兒說得對!”

    二王子捎帶踹了殷誦的生父一腳:“說不定,頭一個要捉拿、囚禁誦兒的就是武王姬發(fā)!”

    殷洪說完,一個密音傳到太子殿下耳中:“我曉得王兄在做何打算,無非就是拿誦兒的身世取信武王,讓他退讓一步。”

    “但是王兄先聽弟弟一言!

    “王兄莫要忘了母后是怎樣死的,我們又是怎樣被逼出走,逃離王宮的!

    “你我兄弟是暴君看著長大,尚且得不到暴君一絲憐憫。王兄如何料定,武王姬發(fā)知道真相,會如你這般疼愛誦兒,而不是像那紂王那般視親子如眼中釘?”

    “還是,王兄隱瞞了什么,不曾與我說?”

    殷洪密音停頓了一下,而后他不禁傳音追問起來:“當(dāng)初兄長緣何一定要離開西岐?只是武王認(rèn)出了你,絕不至于叫你冒著違背師命的風(fēng)險(xiǎn),離開西岐!”

    “舅舅反商十多年,卻不曾闖過游魂關(guān),有所成就。武王這邊有闡教做背靠。我不信王兄不清楚,留在西岐比輔助舅舅,更容易大仇得報(bào)!

    殷洪一連竄的傳音,炸得殷郊頭皮發(fā)麻。如果可以,殷郊真想當(dāng)場“行兇”,一巴掌劈暈殷洪——讓他用密音在自己的腦子里羅里吧嗦,還想試探他叛出西岐的原因。

    想讓他說出真相,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就是從楊戩手里拿藥吃把自己藥死,從玉虛宮宮頂跳下去把自己摔死,他都不可能告訴別人,自己被武王藥倒,囚禁在寢宮,差點(diǎn)兒出不來!

    這么糗的事,太子殿下決不允許傳揚(yáng)出去!

    殷郊十分干脆地裝起鴕鳥,假裝自己沒接收到殷洪的密音。

    殷洪看出殷郊在逃避自己的問題,反而更加確定了,他這個哥哥和西岐武王,兩人之間肯定又發(fā)生了什么。

    殷洪這么想著,忽然心頭一驚,下意識地將目光掃向太子的肚子。

    沒有瞧出什么。

    殷洪不放心,三兩步走到兄長身邊,一把抓過對方的左手手腕,就開始給對方把起脈象。

    殷洪自從得知殷郊是被楊戩那庸醫(yī)耽誤了,才沒有及時察覺自己懷孕了,以至于差點(diǎn)讓侄子胎死腹中,甚至是一尸兩命。那時起,殷洪就認(rèn)認(rèn)真真地學(xué)起了醫(yī)術(shù)。既是為了殷郊,也是為了他自己。

    煉氣士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走火入魔隨時可能發(fā)生。天有不測風(fēng)云,有殷郊這個前車之鑒在眼跟前,殷洪是半點(diǎn)不敢馬虎,一萬個不肯步殷郊的后塵。

    殷郊完全不知道殷洪突然摸自己的脈做什么。他一頭霧水地看著弟弟。

    相比太子殿下疑惑但是淡定的神情,殷誦卻是被叔叔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以為殷郊得了什么大病。

    殷誦緊張地靠近父親身邊,關(guān)心而忐忑地看著一本正經(jīng)把脈的王叔。

    殷洪閉著眼睛,靜心地感受著殷郊的脈象。沒辦法,殷郊前邊是有例子在的。殷洪實(shí)在是怕,自己這位兄長糊里糊涂地又和武王睡了。

    萬一再鬧出了“人命”,他們好歹有個準(zhǔn)備,算好預(yù)產(chǎn)期,將殷郊送回九仙山。

    殷洪自認(rèn)膽識過人,十八門兵器更是樣樣使得。但是要他如廣成子師叔那般,直接在殷郊的肚子上開一刀,那是半點(diǎn)都辦不到。

    殷洪摸了半天,沒有摸到喜脈。二王子心下稍安,卻不敢像殷郊當(dāng)年那樣掉以輕心。

    殷誦看到殷洪放下了太子的手腕。他見殷洪臉色并不難看,巴望著殷洪的視線稍稍收斂了些。

    殷誦問道:“二叔,父親是生病了嗎?”他又扭頭對殷郊說道:“孩兒不孝,竟是半點(diǎn)都未曾察覺。”

    殷誦懊惱地甩了下頭:身為人子,他做的太不到位了!他應(yīng)該更關(guān)心父親的。

    黃天祥立即上前,安撫地拍拍大外甥的肩膀。

    “我不知道啊。”殷郊的神色比殷誦還要迷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殷郊感覺自己這段時間身體康健,沒出什么毛病。許是他和殷誦父子相認(rèn),心頭結(jié)解開了一個。這段時間他的修為增進(jìn)的速度快了不少。他還就此向殷洪、哪吒、雷震子炫耀過呢。

    殷郊、殷誦兩父子立即將求答案的目光投向殷洪。

    殷洪瞟了一眼侄子,輕輕地咳了一聲。殷洪對殷誦說道:“你父親肝火較之常人旺盛許多。廣成子師伯叮囑過,要時刻注意,防他再次走火入魔!

    殷誦了然了。殷誦思及自己是怎么來的,當(dāng)即對師祖廣成子這番“叮囑”深以為然:身為人子,他其實(shí)并不希望父親再和別人有這種牽扯的。

    殷郊眨了下眼睛,隨即反應(yīng)過來,殷洪摸他脈象的真實(shí)目的。太子昳麗的臉龐頓時爆紅。

    殷郊生氣地瞪向弟弟。

    殷洪全然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錯。二殿下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同時,他再次密音,追問太子殿下:“你老實(shí)跟我說,在西岐的時候,你有沒有和那西岐姬仲睡過?”

    殷郊一聽這話,立刻變成了一只被燒了爪子的貓,火急火燎地用密音回話,否定了殷洪的猜測:“沒有,絕對沒有!你莫要胡說八道!”

    殷洪眼皮子一跳:“哦,我還當(dāng)你聽不到我的密音呢!原來你都聽著呢!”

    殷郊抿了抿唇,對自己剛剛假裝鴕鳥這件事無話可說。

    殷洪在殷郊腦子里“輕哼”一聲,而后說道:“睡過也沒事,但是誦兒如何來的你最清楚。以防萬一,接下來每天我都要給你把脈。確保不能像當(dāng)年那樣糊涂!”他不介意殷郊懷孕生子,但是他介意殷郊因此陷入喪命的危險(xiǎn)中。

    殷郊吃驚地密音問道:“我不是說我沒和……我沒和任何人睡過!”

    殷洪拒絕了殷郊的密音,直接開口說道:“好了,眼下暫且不提東魯日后要不要投靠西岐。如今,東魯當(dāng)以保存實(shí)力為先。舅舅才是東域的掌權(quán)人,我們這些晚輩應(yīng)當(dāng)尊重他的決策!

    殷誦眼珠子一轉(zhuǎn),跟著二叔一起忽悠親爹。他用力一點(diǎn)頭道:“說得沒錯。若是東魯實(shí)力受損,即便投靠西岐,也得不到重用。舅姥爺做了一輩子的東伯侯,我們怎么忍心讓他老人家給西岐的新貴伏低做小?”

    殷郊情知這兩個混賬八成是在對自己使用“緩兵之計(jì)”。眼下,他全然說不過這些親人,偏生他自己還不敢跑去西岐,逼殷誦等人跟著他走投靠西岐。

    太子殿下只得權(quán)宜,暫先不與他們爭論。殷郊思索著,日后西岐戰(zhàn)事焦灼時,闡教必然派下許多修士輔助。到時,自己或許能夠說服舅姥爺看清時事,改弦更張,莫讓東魯成了大商的陪葬品。

    東伯侯姜文煥瞧見幾人回來后,太子殿下雖然依舊臉色郁郁,好歹不再跟自己唱反調(diào)。

    姜文煥老懷安慰,當(dāng)即拍板對游魂關(guān)只做佯攻,保存東魯實(shí)力的決策。

    另一方面,姜子牙從昆侖山回來后,立即組織人手,夜襲張桂芳的大營。這是有史以來第一場夜襲,張桂芳猝不及防下,損失慘重。

    這場大戰(zhàn)傳揚(yáng)到各地,各地諸侯對西岐的“夜襲”戰(zhàn)術(shù)褒貶不一,全看評價(jià)者傾向的是大商還是西岐。

    聞太師卻是氣得不輕,竟然親自動身前往闡教外門,邀請九龍島四圣——王魔、楊森、高友乾、李興霸,支援張桂芳。

    張桂芳大軍僅剩下殘余不足五千人,卻在九龍島四圣的扶持下,在西岐城南大發(fā)神威。就連西岐丞相姜子牙都被四圣之一的王魔追趕到北海五龍崗,用一枚開天珠打中后心,當(dāng)場咽氣。

    好在闡教早有布置。姜子牙剛剛在五龍岡“撲街”,文殊廣法天尊師徒立即現(xiàn)身。

    廣法天尊不僅救活了姜子牙,更是趁著嫡傳弟子金吒與王魔纏斗之機(jī),祭出法寶遁龍樁鎮(zhèn)殺王魔。

    三代弟子金吒借此下山,護(hù)送姜子牙回到西岐。之后,金吒于戰(zhàn)場上再立一功,以師父賜下的遁龍樁擊殺“四圣”楊森。

    姜子牙早在九龍島四圣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的第一時間,便借著截教這四個道人的威勢,第二次跑上東昆侖麒麟崖。

    姜子牙以乞求援軍為名,行索要好處為實(shí),從闡教掌教手中獲得法寶打神鞭一件、坐騎四不相一頭,為自己也為西岐增加了兩筆重要籌碼。

    姜子牙眼見九龍島四圣失去其二,氣焰大消,不肯錯失良機(jī)。姜子牙一鼓作氣,號令西岐眾將領(lǐng),圍殺張桂芳軍營。

    姜子牙首次在實(shí)戰(zhàn)中使用打神鞭。體驗(yàn)過后,姜子牙給打神鞭做出了評價(jià):好用,也不好用。

    好用是姜子牙能用打神鞭直接打殺不可一世的“四圣”高友乾;不好用是姜子牙想順手抽死一個不長眼,沖到他跟前想拿長槍捅死他老道士的小兵,竟然完全失手。姜子牙差點(diǎn)讓這小兵得手立下“大功”。

    幸好有哪吒一直庇護(hù)在姜子牙周身盯著,這才沒讓這位年邁的老師叔,“頭七未過”再死一趟。

    雖然,按照闡教教主元始天尊的判詞,姜子牙一生有“七死三災(zāi)”,得死上七次才得圓滿。但是哪吒估摸著,姜子牙被個無名小兵捅死,大約是沒人來救他的。

    張桂芳大勢盡去,不愿做降將,自殺成仁。

    九龍島四圣最后一員——李興霸使用變化之術(shù),悄悄逃出戰(zhàn)場。不想,半路剛好遇上下山的木吒。重傷的李興霸被木吒拿走性命。

    木吒人未到西岐,先攢一功。

    紂王二十六年夏,老元帥魯雄率領(lǐng)五萬兵馬,駐扎在岐山上,欲要與西岐一戰(zhàn)。同行的兩位監(jiān)官,正是大商鼎鼎有名的天子近臣——費(fèi)仲、尤渾。

    姜子牙巧用法術(shù),改變氣候。七月秋老虎的炎熱時節(jié),生生刮起大風(fēng),下起鵝毛大雪。不過三日,岐山冰封三尺。魯雄率領(lǐng)的五萬大軍毫無準(zhǔn)備,全都被凍成了冰雕。

    大元帥魯雄、監(jiān)官費(fèi)仲、尤渾擠在火堆旁,被西岐的將士活捉。費(fèi)仲、尤渾被姜子牙一聲令下,推出午門斬首。

    姜子牙想要勸降魯雄,奈何老元帥對大商赤膽忠心,根本不肯屈服,反而揚(yáng)言要姜子牙將他一并推出去斬首,好全了他的忠烈之名。

    魯雄囔囔完,一低頭剛好對上哪吒的視線。

    魯元帥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在西岐帥帳內(nèi),看見義女殷氏的三個兒子。老將軍頓時急得頭頂冒煙,破口大罵三兄弟同他們的父親李靖一般,都是不忠不義之輩。

    金吒、木吒、哪吒三人因?yàn)槟赣H殷夫人受過魯將軍夫夫的庇護(hù)之恩,更因?yàn)槔罹笁牧思依锩^,面對魯老將軍的罵詞時,他們個個汗顏吶吶,說不出一個詞來。

    直到魯雄掙紅了臉,往三人腳下呸了一口:“回去與你們母親說,我老夫婦沒這福氣做她的爹娘,做她三個好兒子的姥爺姥姥!”

    哪吒陡然一驚,暗道這老爺子是要斷了與他們母親的父女之情。

    哪吒不禁上前一步,說道:“老爺子分明清楚,你與我們?nèi)值懿贿^是各為其主,算不上誰對不住誰。老爺子何苦將怒氣撒在我母親頭上?”

    魯雄不理睬哪吒的話,他轉(zhuǎn)而瞅向姜子牙。老元帥嗤笑一聲:“都道下大夫出身道門正統(tǒng)。如今看來,未必是真。”

    姜子牙眼皮子一跳。當(dāng)年他在朝歌做官時,就是下大夫的官位。魯雄這般稱呼他,正是在諷刺他。一是諷刺他身為商臣卻背主投靠西岐;二是嘲諷他姜子牙當(dāng)年在朝歌不過是個小官,竟然也敢在他老元帥面前逞威風(fēng)。

    前者姜子牙滿不在乎;后者姜子牙重拳出擊,當(dāng)即就要下令將冥頑不靈的老東西推出去,跟在費(fèi)仲、尤渾后面斬首。

    哪吒聞言,眉頭緊皺。他下意識就想上前,向師叔求情,饒魯雄一命。

    姜子牙卻在哪吒開口前,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頭。姜子牙教導(dǎo)哪吒道:“你既在軍中為將,就該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切不可婦人之仁,生出縱虎歸山的糊涂心思!

    姜子牙心里明白得很,當(dāng)年李靖棄官而逃,東伯侯趁機(jī)北上從海路偷襲陳塘關(guān)。正是魯雄臨危受命,坐鎮(zhèn)陳塘關(guān)逼退姜文煥,為聞太師守住了大后方。否則聞太師這根大商的“定海神針”能否從東海回來,都是難定之?dāng)?shù)。

    在姜子牙看來,魯雄著實(shí)不擅長攻城作戰(zhàn),卻是守城的一把好手。若是將這老元帥放歸朝歌,鬼知道日后西岐進(jìn)攻朝歌時,要經(jīng)歷多大的麻煩!

    兼之魯雄這整句話,不僅是罵他姜子牙是旁門左道之輩,就是他背后的闡教都被罵了進(jìn)去。

    他大闡教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

    姜子牙料定,今日讓魯雄活著走出西岐,他說的這番話一旦傳入掌教天尊耳里,自己必然受責(zé)罰,那所謂的“人間頂級富貴”十有八九要成一句空談。

    姜子牙在昆侖山砍柴挑水四十年,從師弟申公豹那里收來的內(nèi)幕不知道有多少。掌教天尊雖然實(shí)力強(qiáng)橫,但是行事作風(fēng)著實(shí)叫姜子牙不能安心。

    就在姜子牙下令,要將魯雄推出去一并斬了的時候,武王忽然掀開營帳,走了進(jìn)來。

    姜子牙瞧見武王親臨,大感意外。姜子牙連忙率領(lǐng)眾位將軍拜見武王。

    武王連忙伸手,將剛剛俯下身子的丞相扶起,并且親近地喊了一聲“亞父”,叫姜子牙不必多禮。

    武王扶起姜子牙,然后向魯雄看去。魯雄這時也正上下打量著武王。

    魯雄對上武王的視線,以為對方要與自己說些勸降的話。

    老元帥當(dāng)即想道:等這小子開口說出那些胡話,老夫便好好地罵他一頓。如此便是死了,也能自己爽快一場,叫那姜尚晦氣三分。

    不想,武王只看了兩眼,便回頭去與姜子牙說道:“父王在世時,曾與孤提起魯老元帥,說道魯老將軍對父王實(shí)有救命大恩。”

    “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報(bào)。孤想,父王泉下有知,必是希望孤放過魯老將軍!”

    跟在武王身后的公子旦聽到武王這番說辭,不由得心頭詫異,暗道他們父王什么時候讓魯雄救過性命,他怎么不知道?

    在場不止公子旦疑惑,就是魯雄老元帥都是眉頭緊鎖,好生回憶自己什么時候救過文王姬昌。

    將自己漫長的一生過了一遍,魯老元帥很確定自己沒有做過這件事,姬發(fā)小兒分明在信口瞎編,胡說八道!

    魯雄一時間不明白這西岐的掌舵人怎么會說出這番謊話來。他想不透,就當(dāng)姬發(fā)想要借這份莫須有的情分勸說自己投降。

    老元帥當(dāng)場就要對著武王大罵,揭穿他的謊話。誰知,就在他張口的檔口,一直注意著他的哪吒陡然出手,一個縱身跑到他身后,手刀一起一落直接將剛剛斷親的干爺爺劈暈在地。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齊刷刷地看向哪吒。

    金吒、木吒更是驚愕出聲:“三弟,你做什么?”

    哪吒收起手刀,一把拖住魯雄沉重的身軀。

    哪吒白了金吒、木吒這兩個“愣子”一眼,而后施施然對眾人道:“我這干爺爺喜愛罵人。我怕他沖撞了殿下。”

    眾人立即想起方才魯雄將哪吒三兄弟罵得抬不起頭的場面。眾將領(lǐng)紛紛點(diǎn)頭稱是,稱贊哪吒干得好。若是真讓魯雄當(dāng)著他們的面,把武王給罵了,他們肯定都要吃掛落。

    武王聽著哪吒的“解釋”,唇角微勾。武王心道:誦兒這位“表哥”當(dāng)真有趣、善解人意。

    武王開口道:“原來老元帥與小將軍還有這般情分。”他轉(zhuǎn)身對姜子牙道:“不妨讓哪吒將軍護(hù)送魯老元帥出城吧。”

    姜子牙心道:你都把話說得這么明白了,我還能如何反駁?

    姜子牙只能對哪吒說道:“等老元帥醒來,你與他說明,這是武王殿下顧念舊情,方才讓他撿命離開。但是他這般辱罵本相,羞辱闡教,日后若再讓本相在戰(zhàn)場上遇見,必將他斬于馬下!”

    眾人聞言,面色各有不同。

    哪吒神色微微凝重。這時,他聽到武王略帶憂慮的低沉沙啞聲嘆氣道:“當(dāng)今紂王失卻民心,殷商大勢已去。朝歌朝堂更是奸孽當(dāng)?shù)。如今老元帥五萬兵馬盡數(shù)折在西岐,又未能保住費(fèi)仲、尤渾這兩個紂王的親信愛臣。孤真擔(dān)心,老元帥回去朝歌,會遭致磨難!

    哪吒挑了下眉頭,暗道這武王莫不是在暗示我,將魯老爺子送去別的地方?

    第075章 選A還是選B

    哪吒想道:若是如此, 少不得還要將老爺子的親眷都一起接過去。

    當(dāng)今大商,也就那幾股勢力。其中哪吒最熟悉的當(dāng)屬東魯。其次是北域,他與北伯侯崇黑虎父子略有交情。

    哪吒扛起三百斤的魯雄, 決定將老元帥送去東魯。他順趟見一見殷誦。

    哪吒蹬上風(fēng)火輪, 出了西岐軍營,直奔東魯而去。

    半日后, 老元帥從昏沉中蘇醒。

    魯雄發(fā)現(xiàn)自己被哪吒扛在云層上,立刻掙扎起來, 要哪吒放他落地, 他要回去朝歌。

    哪吒把姜子牙那番話轉(zhuǎn)述給魯雄。但是魯雄根本不為姜子牙話中的威脅所動。

    哪吒也不多言語。他見魯雄鬧得歡, 干脆又是一掌劈在對方的后頸上, 將人弄暈。

    如此反復(fù)折騰了八天,哪吒總算飛過游魂關(guān),將魯雄送到了東魯大營。

    哪吒見過東伯侯與殷郊、殷洪。他向三人說明緣由后, 忙不迭地將老元帥交了出去。

    東伯侯連忙吩咐身邊副將, 擔(dān)起還在昏迷中的魯雄,送去營帳中好好休養(yǎng)。

    殷洪向哪吒問了幾句西岐的情況。哪吒只說一切皆好, 朝歌拿西岐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絕不輕易泄露西岐的軍情。

    殷洪明白了哪吒的難處與心思。二王子不再多問,免得兩人面上都不好看。

    與二王子相比,太子對西岐那邊的情況似乎半點(diǎn)興趣都沒有, 只字不問。

    太子主動對哪吒說道:“誦兒此刻不在軍營。你若要尋他, 可以去兗州海邊。他正幫著東海龍宮布置防護(hù)大陣。”

    哪吒心生好奇:“東海龍宮怎么想起這一茬?”

    殷郊回道:“說是早年老龍王夜觀星象, 預(yù)感東海情勢將有大變!

    “東海有心建造九九八十一座高塔,布置一座盤龍大陣。奈何不論是海上颶風(fēng), 亦或是海面下的海流暗潮,都是常年不止!

    “尋常的材料便是能進(jìn)水, 生生造出寶塔,也擋不住這些天地自孕的風(fēng)浪侵襲。短則六七年,長則一二十年,就會腐朽坍塌!

    “適用的材料,世間也不是沒有。比如昆侖或蓬萊,出產(chǎn)的諸多煉器材料,總有合用此處的!

    “但是東海要造出八十一座高塔做陣法基臺,便是他家大業(yè)大,也拿不出那么多財(cái)寶去換取足夠的材料。”

    “一年前,三太子敖丙將這件事說給誦兒聽。兩人合計(jì)后,決定一起接下這件事!

    哪吒不由得說道:“莫非是誦兒答應(yīng)給他們提供材料?”

    哪吒不禁擰眉。據(jù)他所知,殷誦在終南山時,的確煉制出了不少材料,而且產(chǎn)量不低。但是殷誦在昆侖山上總共只呆了七年的時間。他那幾個爐子產(chǎn)量再高,又能積累多少煉器材料?哪吒十分懷疑,殷誦真能供得起東海這次煉制法陣的需求。

    殷洪走到殷郊身邊坐下,借著殷郊的茶壺,給哪吒和他自己各倒了一杯水。

    殷洪將茶杯遞到哪吒面前。待茶杯被接去,殷洪開口道:“他不僅供應(yīng)材料,還給東海設(shè)計(jì)了塔型。整個塔身都是鏤空的,只有外面的骨架,內(nèi)中幾乎是空心的!

    “他這塔的模樣一看就不結(jié)實(shí),叫誰看了都不放心。東海雖然以龍王為尊,老龍王也不能做第二個紂王,全然不聽其他水族的反對。因此,東海那邊一開始完全不買他的帳。”

    “還是三太子敖丙,一早就在誦兒面前打下包票。這事不成,讓他覺得被族人下了面子,在誦兒面前抬不起頭來!

    “敖丙也是了得,硬著脖子,拿出全部家當(dāng)同誦兒簽了契約,先造了一架500丈的高塔!

    “那塔造成了,方才看出,這塔鏤空了,倒是大大減輕了海流與颶風(fēng)對它的損害。”

    畢竟,鏤空的么,水力和風(fēng)力都順著空洞流走和吹走了。

    殷郊手里正翻著他兒子小時候用過的一本兵書。殷誦小時候?yàn)榱私虒?dǎo)黃天祥兵法,兌換了不少兵書送給小光頭。殷誦送出去的書,除了給人娛樂的,他大多都會抄默一本在手邊。

    殷郊手里這一本,就是殷誦抄寫的《武穆遺書》。這冊兵書,殷誦沒少翻閱,上面還有他留下的感悟。殷郊翻閱這些書籍,看著上面兒子曾經(jīng)落下的字跡,從年少稚嫩漸漸成熟,宛然是殷誦成長的軌跡,躍然在他眼前。

    殷郊從書里抬頭,淡淡地說了一句:“此理如同當(dāng)年大禹治水,以疏代堵。只是沒想到,東海水族常年呆在海水中,反而不如我們?nèi)俗辶私膺@一點(diǎn)!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哪吒不禁為這句話沉思了起來。半晌,他抬頭與殷郊、殷洪道別,轉(zhuǎn)身向兗州的方向而去。

    所幸,兗州距離游魂關(guān)不遠(yuǎn)。東魯大營往東北方向稍去一點(diǎn)點(diǎn)就到了兗州地界。當(dāng)年姜文煥奇襲陳塘關(guān),就是從兗州借的道。

    哪吒很快來到兗州東海岸,果真見到海面上已經(jīng)矗立起三架在烈日下銀光閃閃的高塔。

    想來是東海三太子傾盡私房錢,伙同殷誦打造的高塔質(zhì)量確實(shí)過關(guān),讓敖丙有了底氣,游說東海各大水族,成功拿下了九九八十一座陣法基臺的大“工程”。

    哪吒好奇之下,沒有立刻去尋找殷誦,而是飛到東海海面上,尋了一座高塔上上下下地觀察了一遍。發(fā)現(xiàn)這些高塔并非如殷洪所說,除了外面的骨架,內(nèi)里是空心的。其實(shí)骨架之內(nèi)還有許多設(shè)施、架構(gòu)。

    哪吒最好奇的是,三座高塔的塔頂都安裝了三片“葉片”,宛如撕裂的荷葉。隨著海風(fēng)的吹動,三片用不明材料煉制的“荷葉片”緩緩地轉(zhuǎn)動。整架機(jī)架發(fā)出嗚咽似狼嚎一般的風(fēng)聲。

    不倫不類的,像是殷誦的童心之作。

    哪吒轉(zhuǎn)身飛走,回到岸上。好生打聽了一番,哪吒找到了殷誦。

    此時,殷誦正和龍三太子坐在兗州侯的府邸花園里,就地分……工程款。

    賺了小錢錢的殷誦抬頭看見哪吒,雙喜臨門,興高采烈地沖他招手。

    龍三太子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在恩人面前保持一點(diǎn)龍族太子的風(fēng)儀。

    殷誦和敖丙迅速地分完東海送出的“工程款”。殷誦拍了兩下手,走到哪吒跟前:“哥哥,你怎么親自來了?”

    這一年半的時光,西岐那邊戰(zhàn)事一日比一日吃緊,哪吒向來都是用玄光鏡聯(lián)系他。

    殷誦問道:“我聽說,聞太師派遣了魯雄老爺子征討西岐?”

    殷誦疑惑不解:這種緊要關(guān)頭,哪吒應(yīng)該在西岐沖鋒陷陣才對。

    哪吒當(dāng)即將姜子牙冰封岐山,活捉魯雄,武王卻讓他把魯雄送走這些事情,將這些事情都講了一遍。

    殷誦沒想到姜子牙這么狠,竟然將大商五萬子弟一齊凍死。

    少年忍不住伸出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時間心痛得呼吸都急促了:那可是五萬人啊。。

    都是他的列祖列宗傳給他的家業(yè)啊,竟然就這么被聞仲、姜子牙霍霍光了。

    哪吒歪歪頭,扶了一把仿佛搖搖欲墜的表弟:“戰(zhàn)場之上,本就如此。”在殺神哪吒看來,自家?guī)熓迳頌槲麽呢┫嗉娲笤獛,既有本事不費(fèi)一兵一甲,全殲敵軍,自然是該出手時就出手。

    在戰(zhàn)場上講仁義,毫無意義。

    殷誦放下左手,同時右手朝哪吒擺了擺:“我沒事,就是有些感慨。這五萬大商的士兵,就這么死了,未免不得其所!

    殷誦轉(zhuǎn)移話題道:“你將魯雄老元帥送來東魯,是還要將他家人一同帶來么?據(jù)我所知,老元帥的家人依舊住在陳塘關(guān)!

    陳塘關(guān)總兵原本是李家的世襲官位。李靖棄官后,總兵的位置被臨危受命的魯雄頂替。聞太師鎮(zhèn)壓平靈王后歸朝,魯雄老元帥一并回了朝歌,將陳塘關(guān)總兵的位置留給了獨(dú)子魯元。

    哪吒沒有做下決定,而是詢問了殷誦一句:“你覺得我該去接他家人來嗎?”

    殷誦短短思索了一番,搖搖頭:“不必。魯家在陳塘關(guān)經(jīng)營了好些年頭,朝歌要動他家不容易。何況游魂關(guān)這邊正受著舅姥爺?shù)耐{!

    “聞太師便是為了竇容,也不會動陳塘關(guān)魯家人的!

    若是逼反了陳塘關(guān),竇容可就是腹背受敵。他們東魯就是不想破關(guān)進(jìn)入中原腹地,都難了。

    所以他家表哥,完全不需要辛苦地去把魯雄的家人接來東魯。

    留著魯元在陳塘關(guān),反而能成他們的一招暗棋。

    只要魯雄投靠他們。

    “不過,還是不要宣揚(yáng)老元帥在東魯為妙!币笳b說道,“武王殿下既然有心饒過老元帥這一遭,就莫要讓他一家為難,叫他們遭受朝廷的猜忌了。”

    哪吒不由得意味深長地瞧了殷誦一眼。他輕笑了一下:“知道了。哥哥會替你把這句話帶給武王的!

    “我就知道,哥哥對我最好!币笳b笑得兩眼彎彎,像顆甜瓜一樣望著表哥。

    哪吒笑著好心提醒殷誦:“那位老爺子脾氣倔得很,嘴巴還十分的臭。你最好趕緊回東魯大營。我怕你父親、叔叔臉皮薄,被他罵哭了!

    殷誦不以為然。他的父親和叔叔都是大人了,哪能被個老頭隨便罵兩句就罵哭的呀?那可太沒用了。

    再者,他的父親日后是要當(dāng)大王的。這世上哪有不挨臣子罵的帝王?他的父親也該加加這方面的“毒抗”了。

    哪吒瞥了一眼滿不在乎的殷誦,忽然話題一轉(zhuǎn):“你是不是矮了呀?”他伸手在自己肩膀處比劃了一下,“去年你在西岐的時候,可有我肩膀這般高呢。”

    殷誦神情微微呆滯,隨即氣成了河豚: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和表哥的身高差距會擴(kuò)大的!

    殷誦氣呼呼地瞪著哪吒的肩膀。他不服氣地替自己辯解道:“明明是哥哥你長得太快了!”

    他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在這個成年人平均身高不出一米六五的年代里,硬生生長到了一米七七,四舍五入就是一米八,已經(jīng)是先天加后天雙份努力的成果了!

    表哥怎么能笑話他是個“矮子”呢?

    哪吒忽然也覺得自己這句話有些過分。他不禁低頭,手指在額角上撓了撓:“我向你道歉嘍!

    還沒走開的東海三太子笑出了聲。

    殷誦聽到敖丙的“噗嗤”笑聲,立即調(diào)轉(zhuǎn)槍頭對準(zhǔn)敖丙:“你笑什么?你還沒我高呢!”帶上龍角都沒有一米八的家伙,也好意思笑話他?

    敖丙當(dāng)即收住了笑。龍三太子十分認(rèn)真地指出殷誦的認(rèn)知錯誤:“搞搞清楚啊,這副樣子只是我的化身。我若變出真身,就是十個你,外加你表哥,都不及我的身長!

    哪吒到底擔(dān)心魯雄那張嘴,真把東魯大營給“點(diǎn)”著了。他對東伯侯姜文煥不甚熟悉,卻清楚殷郊、殷洪兩兄弟都是火爆脾氣。萬一真把他們?nèi)羌绷,魯雄被他們嘎了,可就白費(fèi)了武王放人的一片好心了。

    哪吒雖然不明白武王為何一定要在師叔姜子牙的刀刃下救下魯雄,如今他將老爺子送來東魯,便算還了當(dāng)年魯雄夫婦對他母親的照料之情。日后,魯雄是否要斷掉這門干親,哪吒都不會在意。

    哪吒將殷誦帶回了東魯大營。

    兩人剛剛走到帥營門口,就聽到殷洪的聲音冷冷地傳出來。

    “按老元帥的道理,我兄長是大商太子——儲君也是君,他現(xiàn)在就去陳塘關(guān)殺了你一家老小,你是攔不攔?”

    “他殺你至親全家,殺你父母雙親,你可恨不恨他?難道老元帥要說自己忠心依舊?”

    殷洪這句問話,當(dāng)真是喪心病狂。殷誦和哪吒雙雙目露驚詫,彼此對視了一眼。

    隨即,從營帳內(nèi)傳來魯雄的聲音,頗冷,亦有幾分鏗鏘的意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子殿下便是要老臣的項(xiàng)上頭顱,老臣也絕不眨眼,親自砍下頭顱奉上!”

    殷誦挑了下眉:魯雄沒有正面回答殷洪的問題,不知道是答不出,還是真的赤膽忠心到了沒有人性的地步。

    哪吒心中惡心:為了一個“昏君”,竟連父母雙親、妻子兒女都不要了,當(dāng)真魔怔!這老頭兒與李靖之流有什么差別?這般的干爹,母親不要也罷!

    營帳內(nèi),殷洪已經(jīng)暴跳如雷,大罵出口:“如此愚忠,與豬狗何異?”

    然后是殷郊的聲音:“老元帥還是回去朝歌吧。我們兄弟二人,難以與老元帥為伍!”

    殷誦連忙掀開營帳,走了進(jìn)去。哪吒沒有進(jìn)去,他站在門外,雙手環(huán)胸,略作思考,然后向營帳內(nèi)的人打了一聲招呼:“老元帥若是執(zhí)意回去朝歌,還請侯爺與他一匹好馬做腳力。”

    說罷,哪吒拱了拱手,轉(zhuǎn)身飛去了天上。他現(xiàn)在半點(diǎn)不愿意帶著魯雄在天上飛了。

    姜文煥瞧見外甥孫,眼睛亮了亮。他指了一下魯雄,對殷誦道:“老元帥對大商還是十分忠心的。”

    殷誦知道姜文煥在提點(diǎn)自己。這位舅姥爺曾在魯雄手上吃過大虧,十分清楚魯雄領(lǐng)兵的本事,自然不愿意把這樣的人放回朝歌。

    今日魯雄不降,姜文煥大體不會留他活命。

    殷誦如今身量已經(jīng)很高,甚至比老元帥還要高一些。他上前,與魯雄客氣地打招呼。謹(jǐn)防魯雄信息封閉,殷誦特意點(diǎn)明自己是殷郊的兒子。

    魯雄原先就知道殷誦是王室子弟,如今聽說他是王太孫,臉色當(dāng)即和氣了不少。

    殷誦瞧著魯雄神情變化,暗道方才叔叔那般問話,這位老爺子也不曾否認(rèn)父親太子、儲君的身份。這就很有門道。

    殷誦請魯老將軍坐,而后他竟是將叔叔殷洪剛剛那番問話又問了一遍,只是將加害者從他的父親換成了暴君,并且指明魯雄根據(jù)問題回答,不要答非所問:“凡有大義者,輕己身易,而輕骨肉至親難!

    “老元帥莫要覺得我得寸進(jìn)尺。當(dāng)年王后謝氏逼死多少命婦;暴君為包庇謝氏,戕害了多少忠心耿耿的大臣。這都是有目共睹!

    “老元帥,莫要覺得刀沒有割在自己身上,便可以裝糊涂!

    魯雄沉聲不語。他的確說不出,父母妻兒被暴君害死,自己還能無動于衷,繼續(xù)對暴君忠心的話來。

    商王的妻舅,武成王黃飛虎都做不到,何況是他呢?

    殷誦走到殷郊身邊坐下。殷郊扭頭看了兒子一下,先前怒紅起來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

    殷洪看見魯雄被侄子堵了個啞口無言,不由得輕笑出聲。他心里卻是后悔,剛剛為什么要拿兄長出來做比,平白讓殷郊受一場羞辱。

    殷洪當(dāng)即向兄長看去。殷郊丟了一個白眼給他,這就是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殷誦扭回頭,看向魯雄:“老元帥的忠心,有目共睹。但是老元帥忠心的是大商還是暴君呢?”

    魯雄聞言,一愣,脫口而出:“有何差別?紂王是大商的帝王,忠心殷商既是忠心紂王,忠心紂王便等同忠心大商。”

    殷誦卻給了魯雄另一種解釋與選擇:“實(shí)不相瞞,父親與叔叔都是昆侖山的煉氣士。他們二人是受了師命,下山來輔佐西岐武王,興周代商的。”

    “老元帥此次兵敗岐山,仙家手段的厲害,想必老元帥已是十分清楚。”

    魯雄微微頷首。他雖然咒罵姜子牙使用旁門左道,不得好死,但是他心底是十分驚駭這等手段的。

    魯雄不禁向太子和二王子看去,想要知道這兩位殿下從仙人手中學(xué)得何種本事,可比那姜尚更厲害?

    “但是父親和叔叔是成湯后裔,受殷商百姓的供奉養(yǎng)至少年。父親和叔叔一刻未曾忘記身上的責(zé)任,即使違抗師命,要與整個闡教仙人作對,依舊走上了對抗西岐的道路!

    魯雄聞言,又是一愣:怎么東魯和西岐不是一條心的嗎?剛剛太子三人只說讓他投靠東魯,也沒說這一茬啊。他魯雄對大商赤膽忠心,豈能跟東魯這樣的叛軍為伍?

    沉默許久的魯雄不禁出聲:“你們東魯不反商?”

    殷誦不意外聽到魯雄這般問。東魯當(dāng)年的確打著反商伐紂的旗號起事的。如今雖然從反商變成了保商,但是為了坑西、南兩大諸侯,所以一直沒有對外明示過。

    東伯侯見殷誦把這一層捅開,當(dāng)即說道:“本侯兩個外甥都是先帝的嫡孫,東魯為何要反商?”

    魯雄微微皺眉。他將目光從東伯侯這邊轉(zhuǎn)向殷誦:“可是兩位殿下方才話中意思,分明是要報(bào)仇雪恨的!”

    殷誦絲毫不否認(rèn),反而咬牙切齒地說道:“暴君害死我祖母,父親與叔叔為母報(bào)仇,天經(jīng)地義!

    “暴君倒行逆施,已經(jīng)引來天怒。就連昆侖山上的仙人都紛紛下山,扶持西岐,欲要覆滅大商!

    “如今大商已經(jīng)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我說一句難聽話,大商要自保必須舍棄暴君!

    “否則,讓西岐姬發(fā)得到天下,不止紂王要死,便是我父子兩人與叔叔一樣難容于新朝新帝!

    “老元帥的官身是聞太師提拔的。聞太師是我太祖太丁點(diǎn)封的。對你們有恩的是太丁、帝乙兩位先祖。你們豈能為了無德不仁的暴君,眼睜睜看著兩位先祖留下的基業(yè)被他人所奪,看著先祖的血脈斷絕?”

    “這哪里是忠義?”

    “這與恩將仇報(bào)有何差別?”

    老元帥什么時候遇到過這樣的“詭辯”之詞?當(dāng)即被殷誦一番話說得滿臉通紅,抬不起頭。他哪里不知道,依著紂王這個態(tài)勢下去,便是鎮(zhèn)壓了西岐,還會有下一個反王?

    殷誦見老元帥“道心”已破,當(dāng)即趁熱打鐵:“是門內(nèi)斗,不使國失;還是便宜外人,國破家亡。老元帥憑著良心,自己選吧!

    說罷,殷誦就向舅姥爺開口,向他討要好馬,贈與魯雄,讓這老兒回去朝歌。

    魯雄被他這么一激,當(dāng)即跳反:“罷了。當(dāng)年大王聽信讒言,害死姜王后,本就是他有錯在先,愧對王后母子!”

    第076章 貧道對你們大商赤膽忠心吶

    殷誦立即說道:“老元帥不必為難。祖母的仇自然由她的子嗣后人親手去報(bào), 不會假手他人!

    殷洪在旁叫道:“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豈有借手他人的道理?”

    魯雄聞言,又是羞愧又是心安。為人臣子的, 除了那等大奸大惡的, 誰愿意背上弒君的名聲呢?

    殷郊默默地抬起右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依舊是不贊同殷誦、殷洪和舅舅姜文煥這項(xiàng)決定的。但是他孤掌難鳴, 只手難撐天。他根本辯不過這三個人。

    在東魯這一年里,他反復(fù)反對過, 都沒用。他已經(jīng)氣餒了, 躺平了。只能寄希望當(dāng)真如殷洪所說, 只要他們宰了紂王, 即便倒周也不會讓殷洪應(yīng)誓,灰飛煙滅。

    更重要的是,絕對不能讓殷誦與武王姬發(fā)父子相殘。他與殷洪是沒有辦法, 但是這樣的悲劇不能在他的兒子身上重演。

    殷誦見魯雄已經(jīng)被說服, 余下的事他便不做干涉。他起身,掀開營帳走了出去。

    黃天祥正好扛著長槍, 向帥帳這邊走來。

    黃天祥今天負(fù)責(zé)帶兵到游魂關(guān)下叫陣。東伯侯帳下總兵官馬兆一直挑剔他嘴巴太鈍,連敵軍的陣仗都叫不開,日后難以為將。

    黃天祥不服氣,這兩個月一直沖鋒在前, 沖到游魂關(guān)下叫囂, 要游魂關(guān)總兵竇容與他一戰(zhàn)。

    竇容只第一天小瞧了黃天祥, 派遣副將姚忠與黃天祥一戰(zhàn)。姚忠勇猛不及黃天祥一半,重傷敗逃。在那之后, 游魂關(guān)再沒為黃天祥開過大門。

    黃天祥為此被東魯一眾將士好生嘲笑了一番。黃天祥苦惱了很久。

    這不,今天剛剛從前線下來, 黃天祥聽說哪吒在東魯大營現(xiàn)身,立即奔跑了過來,就為了向“毒舌王者”哪吒取取經(jīng)。

    黃天祥看到殷誦走出帥帳,身邊卻沒有哪吒身影,當(dāng)即知道自己來晚了。

    黃天祥迎上殷誦,問道:“不是說西岐那邊戰(zhàn)事吃緊么,哪吒怎么來了?”

    殷誦正在思索武王姬發(fā)將魯雄送來東魯?shù)挠靡。他聽見黃天祥的問話,抽回神,當(dāng)即將情況稍作說明告訴了黃天祥。

    黃天祥有些失望地說道:“哪吒跑得忒也快。我還想向他討教一番,怎么氣死敵方將領(lǐng)呢。”

    殷誦知道黃天祥現(xiàn)在的“瓶頸”。殷誦本人對陣前放垃圾話這種慣例沒什么想法,不過黃天祥想突破,倒是不用一定找哪吒。

    殷誦往帥帳內(nèi)指了指:“你可以向魯老元帥請教怎么罵人。我表哥都說老爺子在這方面十分厲害,別人都望塵莫及!

    黃天祥聞言,暗道這也算意外之喜,立即跑進(jìn)了帥帳。

    魯雄在帥帳內(nèi),將外面兩個小鬼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老爺子臉上立時窘迫起來。

    他都是七十多歲的老人家了,又是坐上元帥寶座的軍中翹楚。陣前叫罵這等事情哪里需要他來做?若不是這回栽在了姜子牙的手上,老元帥斷不至于拿出年輕時候的本事,在西岐那頭見一個罵一個。

    營帳內(nèi)其他人都聽到了殷誦與黃天祥的對話,礙于老元帥的面子,只是掩住嘴唇偷笑。

    東魯大營這邊,實(shí)在沒有非殷誦不可的地方。他張開翅膀,飛回了兗州東海岸,繼續(xù)監(jiān)造東海水族的防護(hù)大陣。

    按照敖丙所說,東海的形勢在未來會有大動蕩,但是老龍王瞧不出這動蕩于他們水族是好事還是壞事。為防萬一,東海龍宮才下了狠心,建造這座由九九八十一座陣塔構(gòu)成的大陣,保護(hù)水族不亡。

    殷誦琢磨著,雖然明面上敖丙的老子才是東海之主,但是東海最大的“地頭蛇”其實(shí)是與闡教齊名的截教。截教教主的道場蓬萊仙島就在東海。若說東海的形勢有大動蕩,勢必與截教有牽扯。

    殷誦對截教知之甚少,也判斷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將這件事拋在腦后不去多想。

    紂王二十七年春末,東魯無大事,三天兩頭派兵馬在游魂關(guān)外叫囂,與竇容逗玩一番。

    竇容若有所覺,與夫人商議,覺得姜文煥這兩年來對游魂關(guān)的進(jìn)攻都是鼓聲響亮,其實(shí)是銀樣镴槍頭——無力得很。

    頭一年,東魯還裝出一副真心攻打游魂關(guān)的樣子。這一年里是裝都懶得裝了。這讓一直嚴(yán)陣以待的竇容氣得牙癢癢,總覺得這么認(rèn)真的自己,在姜文煥眼里肯定跟一只猴子一樣,隨便他遛著耍。

    徹地夫人聽出丈夫怒氣背后的松懈,大驚失色,再三告誡竇容:“正是因?yàn)槿绱,夫君才要更加?jǐn)慎防范。若是身為統(tǒng)帥的夫君都輕忽懈怠,上行下效,游魂關(guān)中的子弟必然懶散起來!

    “他日,東魯使出全力攻城,只怕我游魂關(guān)要叫人摧枯拉朽沖破城門,擊垮全軍。你我夫婦項(xiàng)上人頭也將不保。”

    竇容聽著夫人的話,頷首稱是,同樣驚出一身冷汗,再不敢有半分懈怠。

    竇容更加不敢將東魯這邊的異狀稟報(bào)朝廷,唯恐誤了聞太師對全局的判斷。

    與東魯相鄰的北域同往年一般,崇黑虎父子對朝歌俯首乖順,安靜如雞。

    南都鄂氏攻打三山關(guān)的勢頭一年比一年猛烈。卻在去年冬至,鄧九公的女兒鄧嬋玉率兵突然出關(guān),夜襲北都大營,將營中坐騎全部放出、打傷屁股。

    這鄧嬋玉曾得仙人指點(diǎn),手上有一塊五光石,是法寶一件,打之即傷。這些坐騎縱然訓(xùn)練有素,也受不住鄧嬋玉的五光石一擊。

    受傷之下,上千頭烈馬、壯牛撒開蹄子在軍營里橫沖直撞。南都大營頓時躁亂起來,踩死踏傷無數(shù)。鄧嬋玉趁機(jī)燒毀南都大營糧倉。

    鄂順不得不退軍三百里,換個地方整頓。不想正中鄧嬋玉下懷。

    鄧嬋玉早就等候在此處。一見到南都兵馬奔來,鄧嬋玉立即動用法術(shù),炸毀了一座蓄水三年的河壩。

    河壩轟隆一聲巨響,河水傾瀉而下,奔騰如雷。南都大軍被突然而至的洪水沖擊得潰不成軍。

    正是寒冬時節(jié),尋常士兵如何受得了這個?便是不被洪水沖死,也要結(jié)成冰,如岐山上五萬大商兵馬,被嚴(yán)寒活活凍死。

    一夜之間,南都二十萬大軍,剩余不足八萬。

    鄧嬋玉立下大功,洋洋得意,凱旋回關(guān)。鄧九公一面書寫得勝戰(zhàn)報(bào),一面安排酒宴,為寶貝女兒大肆慶功。

    南都就此一役,可謂是傷筋動骨,只得偃旗息鼓,反攻為守。

    西岐這邊的境況不比南都好上兩分。自從魯雄被姜子牙施法凍死五萬兵馬,老元帥下落不明。聞太師動了真怒,調(diào)出佳夢關(guān)守將魔家四將,叫他四兄弟帶兵十萬奔赴西岐。

    魔家四將入朝之前,曾經(jīng)拜一位異人為師。四兄弟不僅學(xué)得異術(shù),更是從這位異人手中各得了一、二件法寶。魔家四將正是靠著這些本事、法寶在大商武官中占據(jù)一席之地,鎮(zhèn)守一方關(guān)隘。

    聞太師派遣魔家四將,征討西岐,就是為了和手上有異術(shù)的姜子牙別苗頭!

    魔家四將抵達(dá)西岐,見田地皆在城外,當(dāng)下沒客氣,將兵馬各自分了,一人占據(jù)岐城一面,生生將西岐圍困了一年。

    魔家四將日日在西岐城門外叫囂著:姜子牙膽敢像對魯雄一般跟他們玩陰的,他們就一把火燒了城外良田萬畝,不怕西岐的百姓餓不死!

    岐城內(nèi)被這四個兄弟的喊話,鬧得人心惶惶。

    姜子牙原想逐個擊破,奈何魔家四將都習(xí)得五行遁術(shù),哪一個受襲擊,其他三個兄弟立刻匯聚過去。四人合心對敵,著實(shí)叫姜子牙頭疼不已。

    如此,魔家四將與西岐將士就這么僵持了起來。

    五月,聽取蛙聲一片。

    五月十三日是姜王后的忌日。殷郊、殷洪特意趕回東魯,同去年一般,領(lǐng)著殷誦前往姜家的祖墳祭奠亡母。

    殷誦也和去年一樣,取出許多元寶、紙錢燒給祖母,并且拜托祖母,幫忙帶一份給他的曾祖比干老爺。

    殷郊、殷洪在魯城呆了兩天,便回去了游魂關(guān)外。殷誦則是獨(dú)自動身前往兗州,繼續(xù)監(jiān)督東海大陣的建造。

    這天,殷誦正乘著小船,在海上勘定下一座陣塔基座的海域情況。忽然前方快速飛來一道白點(diǎn)。

    隨著距離的接近,白點(diǎn)迅速變大。殷誦瞇起眼睛,漸漸看出這是一頭白色坐騎上馱著一個人。

    幾眨眼的功夫,白色坐騎已經(jīng)飛到殷誦面前停下。殷誦定睛一看,隨即眼前一亮,暗贊:好一頭皮毛油光鮮亮的白虎!

    殷誦往上看,就瞧見了坐在白虎背脊上的道士。

    這道士頭戴青巾,身穿道袍,腳蹬一雙麻鞋,廣袖輕綃;容顏堪稱俊美,身姿更見矯健窈窕。道士滿面微笑如沐春風(fēng),叫人見之忘俗,使人很難不起好感。

    殷誦如遇同行,當(dāng)下警鈴大作,正襟危坐在小船上。

    殷誦謹(jǐn)慎地盯著這道士,暗想這人的來頭。

    想來不是聞仲派來的。

    殷誦自思是先帝血脈,當(dāng)年他祖母死得冤枉,滿朝有目共矚。即便現(xiàn)在他們父子身在東魯,聞太師也不會直接派遣刺客暗殺他們。

    殷誦這邊揣測道士的來歷,道士那邊也在細(xì)細(xì)地將他打量。

    殷誦趁著對方?jīng)]有展露惡意,率先開口,試探對方的來歷:“敢問道長哪里來?”

    身騎白虎的道士自打量中收神,輕輕一揚(yáng)浮塵,捏起一縷青長胡須,笑道:“貧道申公豹,出身昆侖玉虛宮,乃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你那表哥哪吒還需喚我一聲師叔哩!

    殷誦聞言,心上一驚,同時從對方話語中覺出一絲交好的意味。

    殷誦不敢放松大意,再次試探道:“莫非是靈鷲山元覺洞燃燈道人尋你來找我的?”

    那道士竟然毫不避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語氣甚是滿意地說道:“王孫殿下,果真聰明!

    殷誦聽到申公豹點(diǎn)明了自己的身份,知道這個道人肯定盯了自己一段時間了,不是今天才尋過來。

    殷誦猜測,搞不好這名名叫申公豹的闡教道士,在兩年前他們下山時就尾隨在后面了。

    殷誦想了想,用篤定的語氣猜測道:“道長好像并不想替靈鷲山仙長做事!

    申公豹笑吟吟道:“他同我是一個輩份的師兄弟,憑什我要聽他的?我不僅要不聽他的,還要同他對著干呢!

    殷誦搖搖頭,不可能輕易相信申公豹的說辭。

    他不禁將申公豹上下打量了一番:“我觀道長仙風(fēng)道骨,少說修行了幾十年,哪里就是這等意氣用事的人?”申公豹真是意氣之人,哪里還會聽燃燈道人的命令,下山跟蹤到他面前?分明是和燃燈道人作對是假,別有所圖是真。

    申公豹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玩笑話一般,哈哈大笑起來:“不瞞殿下,貧道修行已過千年。”

    申公豹頓了頓,繼續(xù)道:“我確實(shí)不是意氣用事,而是為了報(bào)恩。”

    殷誦沒有接申公豹的話,靜靜看著他自己說。

    申公豹自顧說道:“千年前,貧道還是凡間一個小娃娃。恰遇萬年大洪水。當(dāng)時大禹奉舜命治理洪水。殿下的先祖契是大禹助手,正是他老人家自洪水中將貧道救起。”

    “若沒有你先祖,貧道早成枯骨一具,轉(zhuǎn)世不知幾輪回了。哪里來的如今逍遙人生?”

    “如今,你大商有滅國之危。貧道為報(bào)當(dāng)年恩情,特意借他燃燈的便利,下山來輔助大商!

    “哦?”殷誦不與申公豹辯論他說的那段往事是真是假。這事既辨不明,也沒有意義。

    殷誦直白地說道:“申道長應(yīng)當(dāng)去朝歌。我們父子與大商的帝王可是死生冤家!

    申公豹依舊是哈哈大笑:“實(shí)不相瞞,貧道原先的確是要去朝歌,扶助你那荒淫無道的祖父。不過,當(dāng)日我跟著三位殿下,到達(dá)朝歌,竟是得了一份意外收獲,抓住了兩個混鬼!

    申公豹說著,隨手一甩,兩個鬼魅身影從他的右手袖口里滴溜溜滾了出來,“撲通”兩聲摔進(jìn)海里。

    兩息之后,這兩道鬼影從海面下鉆出,爬了出來,雙雙墊腳站在海面上。

    殷誦正要打眼觀察這兩個鬼影什么來路,就看到他們兩個找準(zhǔn)他的方向后,忽然雙雙跪在海面上,稱呼他做“太孫殿下”,畢恭畢敬得很。

    殷誦蹙眉,目光不解地瞧著趴伏在海面上的兩道鬼影。他開口詢問兩人什么來路。

    兩道鬼影應(yīng)殷誦的要求,抬起臉回話。殷誦這才看清他們的長相:一個長著大如蒲扇的耳朵,另一個則是有著一雙占據(jù)了半張臉大的眼睛。

    兩個鬼影眼神中帶著忐忑與期待。眼睛特別的大的立即應(yīng)殷誦的話,介紹起了自己和身邊的伙伴:“小鬼兩個生前是黃帝帳下參將。小鬼名叫千里眼,身邊這個是順風(fēng)耳!

    順風(fēng)耳接過話頭,向殷誦介紹了他們倆兄弟的本事與在軒轅廟中的過去:“若非哪吒三太子出手相助,我們兄弟二人已經(jīng)被那兩株妖樹害死了!

    申公豹在旁邊補(bǔ)充道:“貧道其實(shí)是在朝歌城南軒轅廟中捉到的這兩個小鬼。這兩個小鬼也算忠心,發(fā)現(xiàn)貧道跟蹤在殿下身后,竟然想要偷偷與你們告密,因而被貧道抓住!

    “如此說來,你們豈不是一直監(jiān)視著我?”殷誦迅速的反應(yīng)過來。

    千里眼、順風(fēng)耳連連搖頭:“不是監(jiān)視,只是想著幫忙。若是殿下遇到危險(xiǎn),我們也好幫襯一二。再不濟(jì),我們也能給三太子通風(fēng)報(bào)信。”

    殷誦若有所思:“當(dāng)年是你們引我表哥找到軒轅神弓;也是你們將妖狐的尸身送到我面前的吧?”

    千里眼、順風(fēng)耳不敢撒謊,連忙點(diǎn)頭應(yīng)下:“軒轅乾坤神弓是老爺子留下的寶物,本就該老爺子的后人享用;至于那九尾狐,我兩兄弟覺著好歹是千年道行的妖物,身上無一處不是寶。丟在朝歌,實(shí)在是便宜了別人,就做主送去了陳塘關(guān)!

    然后兩鬼齊齊下拜,希望殷誦能夠收下他們。

    “三太子嫌棄我們兄弟沒什么本事,不肯收我們。但是我們真的不愿投靠他人為主,還望殿下收留!

    兩鬼拼命地磕頭,濺得水花不停。

    殷誦思索,若要千里眼、順風(fēng)耳上戰(zhàn)場與人廝殺,的確沒什么大用。但是他們十分適合做監(jiān)察、監(jiān)聽的工作。在這方面兩鬼是十分難得的人才,在很多事情上都能派上用場。

    再者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是借著哪吒之手,才得以掙脫妖樹的束縛。哪吒雖然不要他們兩個,殷誦卻不樂意讓這兩只鬼去投靠旁人,讓別人占哪吒這重便宜。

    殷誦想了想,決定由自己來占這個便宜。

    殷誦手一揮,讓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站到自己身后去。兩只鬼影大喜過望,感激涕零地起身,迅速地跑到殷誦身后。兩鬼“翻臉無情”,儼然一副護(hù)衛(wèi)的模樣,緊緊盯著送他們來的申公豹。

    申公豹瞧見兩鬼這般情狀,心頭暗笑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沒有自知之明。

    殷誦視線落回申公豹臉上。殷誦開口道:“道長此次來,不止是把兩位將軍送來我面前吧?”

    申公豹心想,眼前這位成湯王孫膽量當(dāng)真不小,難怪能干出炸毀玲瓏寶塔的事情來。

    申公豹當(dāng)即說道:“殿下可曾聽聞,西岐于年前建好了一座封神臺?”

    殷誦點(diǎn)點(diǎn)頭。他不僅聽說過這件事,還向哪吒詢問過。但是哪吒也知道得不多,只說這座高臺是用來供奉歷年來戰(zhàn)死沙場的人的魂魄的。

    哪吒只當(dāng)這是姜子牙想出來,彰顯武王和西岐的仁政的。

    第077章 封神臺上封神榜,天庭之中你和我

    但是殷誦一直覺得, 封神臺的意義遠(yuǎn)不止于此。以他對姜子牙的了解,對方不是這等仁義感性的人。

    姜子牙可是做得出冰封岐山,生生凍死大商五萬士兵的狠人吶!

    殷誦當(dāng)即說道:“早在去年, 我就聽說過。就是不知道這座高臺是做什么用的?莫非西岐武王不僅要做人間帝王, 還要封神做天上的王?”

    殷誦不禁被這個想法逗樂了。他在心里揶揄道:若是這樣,還挺有趣。

    申公豹聞言一怔, 訕笑一聲。他抬手沖殷誦擺了擺:“殿下莫要說笑,世上哪有這等好處?即便那姬發(fā)小兒真成了凡間帝王, 于三教教主眼中又算得上什么, 值得那樣抬舉他?”

    殷誦一挑眉, 心說三教教主既然覺得武王姬發(fā)能做人間的帝王, 那讓他去做天上的帝王,又有什么不可以?

    殷誦下意識便是氣哼哼地想:武王真能統(tǒng)御人族,成為賢德的帝王, 由他去統(tǒng)御萬族, 還是讓萬族占了大便宜呢!

    殷誦又想到自家父親曾被武王囚禁在寢宮這一樁。他立即改變了想法:還是算了。若是讓姬發(fā)做了三界之主,這老小子豈不是要更加猖狂?自家老爹可真是上天入地, 逃無可逃了!

    申公豹半點(diǎn)猜不到殷誦心底想法。

    道長徑直說道:“那封神臺乃是闡教掌教天尊命令姜子牙建造!

    “高臺之上供奉著一卷封神榜,榜上有三教教主合議、簽下的三百六十五姓名!

    “只待商周大戰(zhàn)完結(jié),姜子牙登上封神臺,上告蒼天, 將這三百六十五員封做天庭正神, 使他們享受人間萬世供奉!

    殷誦聽到“人間供奉”四個字, 心頭咯噔一跳。

    殷誦本能地揣摩,三大教搞這一出, 是要怎樣。

    如今人間上有盤古、女媧這樣對三界或人族有大功的圣靈、圣人,中有風(fēng)雨雷電這等自然神靈可以供奉;

    除了諸多圣、神, 人族還會供奉自己的老祖宗。尤其是他們殷氏一族的先祖,地位與自然神靈位置同等,甚至還要高一點(diǎn)。

    現(xiàn)在,竟然要一下子搞出三百六十五個正神,叫人族供奉?

    什么叫“正神”?除了這些“正神”,別的都是“副神”,亦或是“邪神”?

    這三百六十五“正”神,憑什么讓人族供奉他們?他們是為人族移山了還是泄洪了?

    他們殷商的老祖契可是大禹的副手,協(xié)助過治水大業(yè),于人族有大功的。!

    殷誦在心里呸了一口,隨即疑惑,三教掌教真的不怕女媧扇他們嗎?那位娘娘不管怎么說都是人族的守護(hù)神,能讓別人在她的“地盤”上胡亂搞事?

    他微微笑瞇了眼,故作了然道:“明白了。誰能得到封神榜上的名額,便能上天做神靈!

    殷誦喜慶地向申公豹拱手道賀:“這一聽就是大好事。封神榜既然是三位教主簽定,上面的名額肯定一多半是三教子弟!

    “申道長貴為掌教天尊高徒,肯定榜上有名!”

    申公豹完全沒有因?yàn)橐笳b的“賀喜”高興起來,反而猛烈地咳嗽了好幾聲。

    申公豹一臉晦氣,連連擺手:“殿下莫說這等話,莫說這等話,嚇煞貧道也。”

    殷誦立即好奇地說道:“道長此話怎講?”

    申公豹搖搖頭,心里笑話殷誦還是年紀(jì)小,凡人一個,見識太少,看不穿封神榜這塊“糖餅”背后的大坑。

    申公豹向殷誦解釋了起來:“那正神之位說得好聽,其實(shí)就是上天庭給昊天上帝打工的,與人間朝廷里的文武百官沒有差別!

    “且如此還好說。但那封神榜有一伴生靈寶,名喚打神鞭。想必殿下已經(jīng)聽說這根鞭子,它現(xiàn)下正在姜子牙手中!

    “這打神鞭別無二用,就是用來鞭撻、驅(qū)使封神榜上的神靈做事的。”

    申公豹一拍手,然后雙手向殷誦攤開:“貧道千年修行得道,逍遙三界,無拘無束,做什么要去天庭,干那下界朝臣的活計(jì),更或如牛馬一般被人驅(qū)打、鞭撻?”

    “最可恨的是,被點(diǎn)中的人想推脫都不能夠,只能上天做‘神官’!”

    殷誦點(diǎn)點(diǎn)頭,一邊認(rèn)同申公豹,一邊想著申公豹如今真的“自由”,就不會為著封神榜的事來找自己了。

    殷誦由申公豹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明了:上了封神榜或許不是壞事,但是絕對不是好事;不論闡教還是截教的弟子,都有被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出賣”,簽入封神榜中的風(fēng)險(xiǎn)。

    殷誦憂心忡忡。他幾乎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叔叔殷洪在赤精子面前發(fā)下的毒誓。

    “按道長所說,商周之間必有一場大戰(zhàn)——此事我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币笳b不禁試探地問道,“大戰(zhàn)過后,封神榜上的人都要登上天庭做正神。若是那人死在封神大劫中,也能受封么?”

    申公豹哈哈笑了起來:“死了才好呢!其實(shí)是上了那榜上的人都要死的。死了才能做天庭正神呢。肉體凡胎如何受人間的香火供養(yǎng)?”

    殷誦眨了下眼睛,而后微微垂眼低下頭思索起來。

    半晌,他抬頭,主動和申公豹說道:“道長說了這許多,本是讓我長長見識。我卻被這些話勾起了好奇,十分想看一看,這卷榜上都有哪些人名。”

    “等到這些人死后受封,我必給他們每人供奉一座石碑,也算打通天上的關(guān)系了。”

    申公豹一時間分辨不出殷誦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是這不重要,他此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借助殷誦,幫忙瞧瞧封神榜中有沒有自己的名諱。

    他為報(bào)恩一心輔助殷商是真的,害怕半路師父元始天尊是個“坑貨”,拿自己填名單,給十二金仙擋災(zāi)也是真的。

    申公豹哈哈笑著,順著少年的話道:“正是此理!其實(shí)殿下要看一看封神榜,又是什么難事?”

    殷誦這會可是確定了申公豹現(xiàn)身見自己的因由了。同時他明白,以申公豹的本事根本不能讓他進(jìn)入封神臺,打開封神榜。

    殷誦便想聽申公豹的打算究竟是什么。他現(xiàn)在的心情和申公豹一樣急切,他迫切地想看一看封神榜是不是有殷洪的名諱。

    殷誦非常殷切地向申公豹詢問起來。

    申公豹拂塵在空中輕輕一揚(yáng)一掃,最后點(diǎn)向殷誦背后站著的千里眼、順風(fēng)耳:“那封神臺,別人是進(jìn)不得的,就是姜子牙在商周大戰(zhàn)結(jié)束前,都不得進(jìn)入。但是殿下與別人不同,或許能進(jìn)入。”

    殷誦扭頭向身后的兩只鬼看去。

    順風(fēng)耳看向千里眼。千里眼立即飄到殷誦面前,躬身回話:“那封神臺上有一監(jiān)守官,名叫柏鑒,正是當(dāng)年老爺子帳下總兵官!

    “他生前極受老爺寵信,如今我二人引殿下去見他,料想他不敢駁了老爺子的面子!

    殷誦聽懂了,以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的薄面,最多說服柏鑒讓他看一看封神榜。他想把封神榜帶走,就只能硬闖一條路子了。

    但是殷誦覺得無此必要。三教教主有心叫名單上的人死后上天,封神榜被奪走,只會打草驚蛇。這種要命的時刻,殷誦半點(diǎn)不敢打賭,三教教主做不出另一張封神榜。

    殷誦清楚得很,就自己這點(diǎn)能耐,都不用金仙那個等次的出手,闡教就能摁死自己。

    殷誦理清思路,十分識時務(wù)地對申公豹說道:“還請道人襄助,送我去岐山一趟!

    申公豹一甩拂塵在肩頭上。

    道長對殷誦的主動十分欣賞:“貧道早就說了,貧道來此,就是為了襄助殿下成事的。殿下所愿之事,貧道能辦到的一定為你辦到!”

    兩人說定,申公豹將殷誦接到坐騎白額虎背脊上。青巾道人驅(qū)使坐騎向西而去。一路騰云駕霧,速度極快。

    五日后,申公豹將殷誦送到岐山封神臺下。此時,正是一天的黃昏時分,夕陽西下,雀鳥紛紛歸巢。

    封神臺下沒有守備,殷誦站在岐山上往下眺望,正看到岐城四面受圍,城外肥沃的田地因?yàn)闆]有勞者耕種,已經(jīng)荒廢了一年,長滿了雜草野麥。

    殷誦輕輕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用眼神向千里眼、順風(fēng)耳示意。兩只鬼立即跑到高臺下,高聲呼喊起來。此處沒別人,他們叫喚得十分猖狂。

    沒一會兒,高臺頂上伸出一顆人頭,粗眉大眼、絡(luò)腮胡子,相貌頗為粗獷。

    千里眼立即指著這顆粗獷的人頭,向殷誦介紹起來:“殿下,這便是黃帝老爺帳下的總兵官柏鑒!

    殷誦點(diǎn)點(diǎn)頭。

    柏鑒睜著一雙大眼,往下面瞪了瞪。待看清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這位昔日的總兵官略作思索,好似在回憶。

    半晌,柏鑒恍然大悟:“千里眼、順風(fēng)耳,竟是你們兩個!你們怎么還沒有去轉(zhuǎn)世投胎?”

    順風(fēng)耳立即在殷誦耳邊解釋:“我們兩兄弟死后不久,柏鑒就被蚩尤大軍的火器打入海中,并不清楚我兩個的魂魄被老爺子寄放在泥胎像里修行。”

    殷誦再次點(diǎn)頭,他著急查看封神榜上有沒有殷洪,實(shí)在沒心情在這里兜圈子。他對兩鬼說道:“你們?nèi)ズ退f明白吧!

    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雙雙領(lǐng)命,飛到高臺上。沒一會兒,三只鬼一齊從殷誦眼前消失,跑進(jìn)了封神臺。

    殷誦在封神臺下和申公豹大眼瞪小眼。白額虎打了個噴嚏,伸出右前爪放在嘴邊舔了起來

    申公豹關(guān)心則亂。他怕殷誦年齡小、性子急躁,強(qiáng)要闖進(jìn)封神臺,當(dāng)即寬慰了殷誦幾句,引開他的心思:“殿下放心。貧道曾詢問過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他們告知貧道,殿下不僅是黃帝老爺?shù)暮笕,更是那位老爺眾多后裔中血脈最濃郁者。因此,他們才會一直跟在你身后!

    殷誦微微驚訝:“如此說來,我母親也是黃帝后人了。”否則他想不出,自己身為父親殷郊的后人,血脈怎么會比殷郊更濃郁。

    申公豹點(diǎn)點(diǎn)頭:“貧道仔細(xì)思來,也只有這般解釋了!

    殷誦不由得思忖,不知道能不能從千里眼、順風(fēng)耳這里得到母親的線索。

    他又想,即便這兩個鬼現(xiàn)在不清楚也沒關(guān)系。如今千里眼、順風(fēng)耳認(rèn)他為主,他大可以安排這兩人任務(wù),去尋找母親的下落。

    殷誦想到此,微皺的眉頭,輕輕松開。

    這時,千里眼、順風(fēng)耳從高臺上落下鬼影。兩鬼來到殷誦面前,告知殷誦和申公豹,他們已經(jīng)說服了柏鑒。

    “只是他如今已經(jīng)改投他人門下,不似以前那般只對黃帝老爺忠心。”千里眼汗顏道,“柏鑒要求殿下只能在封禪臺內(nèi)閱覽封神榜,不能將它帶出去!

    “而且只允許殿下進(jìn)去封神臺。”千里眼抬眼向申公豹那邊看去,“他不肯放申道人一起進(jìn)入。”

    順風(fēng)耳在一旁忿忿不平。他似乎很想大罵柏鑒一頓,咒罵對方竟然敢背叛舊日主人。不過他怕罵出聲被柏鑒聽到,叫柏鑒反悔誤了殷誦的大事。順風(fēng)耳只好閉死了嘴巴,只一雙眼睛仿佛要往外噴火。

    殷誦比順風(fēng)耳寬容,他倒不覺得柏鑒“良禽擇木而棲”有什么不錯。

    他出聲寬慰了兩鬼一句,然后從柏鑒控制著打開的大門踏入封神臺。

    申公豹微笑著騎在白額虎身上,目送殷誦進(jìn)入封神臺。道人知情識趣得很,完全沒有強(qiáng)人所難進(jìn)入封神臺的意思。

    殷誦進(jìn)入封神臺,順著臺階爬到頂端。殷誦這才看清柏鑒的全貌——這是個十分高大、強(qiáng)壯的漢子,身上肌肉虬隆,不愧是能在能人輩出的黃帝帳下坐得總兵官位置的猛人。

    柏鑒臉色并不和氣,他上下打量了殷誦兩眼,最后目光在殷誦臉上定定地看了許久。直到他收回視線,他的神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柏鑒向殷誦拱了拱手,向前個主人的后代說明緣由:“卑職自蚩尤一戰(zhàn),被打入北海海底,受困兩千余年不得出。是清虛道德真君引薦,由姜子牙出手將卑職帶出困地。”

    “不僅如此,姜丞相還收卑職做弟子,委以重任。卑職不能辜負(fù)他老人家的恩情和信任。”

    “還望殿下見諒!

    殷誦體諒道:“將軍請放心,我沒有想過將封神榜帶出封神臺。絕不會叫將軍為難。”

    殷誦臉上平靜地說著半真半假的話。他確實(shí)不會帶走封神榜,但是封神榜真有他叔叔的名諱,他肯定會想方設(shè)法將叔叔的名諱從上面抹去的!

    殷誦清楚自己不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決然做不出自家親人吃苦受害,還要去顧全外人的信義。

    他的叔叔當(dāng)神沒啥問題——殷誦料想,殷洪大概也不會介意給天帝當(dāng)屬臣,但是頂頭除了昊天上帝,還有一根鞭子,是怎么回事?

    一代暴君紂王都不像他們這么埋汰人的!

    叔可忍,侄子不可忍!

    柏鑒聞言,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殷誦在柏鑒的引領(lǐng)下,來到供奉封神臺的祭臺。殷誦走到祭臺前,懸掛在封神榜上端的旛旗忽然發(fā)出數(shù)道紅光,將殷誦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殷誦嚇了一跳。柏鑒在一旁解釋道:“這是百靈旛。凡是封神榜上占名的,死后魂魄都會飛往封神臺。百靈旛就是為了拘住這些魂魄的。免得他們因?yàn)樯岸髟,在封神臺廝打起來,引出禍端。”

    殷誦輕輕“哦”了一聲,話不由心道:“倒是周到!

    殷誦心里想的是,究竟是這些魂魄自己飛來了被百靈旛拘住,還是人死后,魂魄立刻被百靈旛招到封神臺困住,外人哪里分得清?

    柏鑒捏了個法訣,百靈旛立刻撤去了紅光。柏鑒抬手,請殷誦上前翻看封神榜。

    殷誦沒有客氣,斂起衣袍,穩(wěn)步走到祭臺上。殷誦望著祭臺上靜默躺著的封神榜,絲毫猶豫沒有,果斷伸出手抓起封神榜,將其打開。

    一個個或明或暗,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名,躍然在殷誦眼前:

    三山正神炳靈公:黃天化;

    東岳泰山齊天仁圣大帝:黃飛虎;

    ……

    北斗星官天罡:黃天祥;

    ……

    殷誦眼神一頓,心口上忽然發(fā)緊,提上一口氣,吐不出,又噎不下去。

    殷誦萬萬沒有想到,小光頭會出現(xiàn)在封神榜上。小光頭是他帶在身邊教導(dǎo)大的,三教教主憑什么做這個主,把黃天祥的名字簽到這卷什勞子封神榜上?

    殷誦不禁張了張嘴,無聲地咒罵了一句。他一邊繼續(xù)展開封神榜,一邊情不自禁地思索起來,要怎么將黃天祥的名字從封神榜上抹去。

    等到他看到紂王的名諱出現(xiàn)在榜單上后,瞬間有了一種吐槽上三萬八千字的沖動。就這樣的暴君,也想要人間萬世供奉?

    憑得什么?憑得紂王和三教教主臉夠大嗎?

    當(dāng)殷誦終于找到叔叔殷洪的名字時,那口在心口上緊緊攥著的氣,終于沉到了心底里去,最后被他生生地吐了出去。

    殷誦不禁回憶起來,之前申公豹有沒有提及,這卷封神榜是什么時候簽訂的。很可惜,殷誦確定申公豹完全沒有說起這件事。

    沒關(guān)系,殷誦暗想,等會兒出去,他可以找申公豹刨問清楚。

    他倒要看看,是因?yàn)橐蠛橛幸膺`背誓言,才被簽入了封神榜;還是封神榜早就簽下了殷洪的姓名,才有了赤精子要求殷洪發(fā)毒誓這一招!

    殷誦眨了眨泛紅的眼睛,往下看去,準(zhǔn)備將整張封神榜都記在心里,順便幫申公豹看一看他的名諱在不在上面。

    五斗勾絞星:費(fèi)仲;

    五斗卷舌星:尤渾;

    五斗大耗星:崇侯虎;

    ……

    殷誦:……

    殷誦無力吐槽:介個天庭收人當(dāng)神靈,是真的一點(diǎn)都不講究。抠M(fèi)仲、尤渾這等貨色都能上天做神,確定不是三教教主暗戳戳搞天庭之主昊天上帝嗎?

    人間的帝王要親賢臣遠(yuǎn)奸孽,天上的神王就不用了嗎?

    這不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diǎn)燈”嗎?

    噫惹,闡教教主怎么好意思舔臉說紂王殘暴,所有闡教要替天行道,支持武王伐紂的?

    殷誦搖搖頭,果然是本事越大,臉皮越厚,仙人也不例外!

    殷誦真是被這份“良莠不齊”的名單惡心到了極點(diǎn)。

    竟然讓他的曾祖比干和費(fèi)仲、尤渾這等奸臣亂賊萬萬年共處一個朝堂!

    還是平級的關(guān)系!

    這是想惡心死他的祖父和他們這些子孫后代嗎?

    殷誦一邊低聲咒罵,一邊往下翻看。忽然,殷誦目光頓住,隨即瞠目欲裂,手上止不住地顫抖,恨不能將手中的卷軸直接撕成粉碎!

    就見封神榜上一行黑字赫然寫著:

    值年歲君太歲:殷郊。

    殷誦惡狠狠地瞪著出現(xiàn)在封神榜上的父親的名諱,呼吸急促得叫他眼前幾近混黑。

    殷誦疑惑、不解,以及憤怒!

    為什么?為什么父親的姓名會出現(xiàn)在封神榜上?

    父親不是闡教三代嫡傳弟子嗎?師祖不是十二金仙廣成子嗎?

    廣成子不是很疼愛他的父親嗎?

    父親又不曾像叔叔那樣發(fā)下毒誓。若不是他們強(qiáng)迫,父親根本不會違抗師命,與西岐為敵!

    殷誦腦海中咆哮沸騰的思維,猛然一頓:是他的錯嗎?

    因?yàn)樗胍蔀槿碎g的帝王,因?yàn)樗破雀赣H變節(jié),所以闡教教主將父親的姓名簽入了這張封神榜?

    殷誦死死盯著榜上“殷郊”二字,心中止不住惶恐起來。

    第078章 人皇女媧,當(dāng)真厲害

    殷誦雙眼怒紅:他剛剛和父親相認(rèn), 滿打滿算只有兩年!他絕不讓他的父親死去,更不能讓父親的魂魄被拘入頭頂?shù)臄跗,死后萬萬年都要受打神鞭的驅(qū)使、奴役!

    封神臺監(jiān)守官柏鑒瞧出殷誦的異樣, 不由得重新走上祭臺, 走到殷誦身邊。

    殷誦若有所覺,強(qiáng)行將自己的思緒從悲憤的情緒中抽離出來。他低下眉眼, 望向止不住顫抖的右手和左手。

    殷誦扭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走上來的柏鑒。

    柏鑒明顯是被殷誦的神色嚇到。這員身高不下兩米二, 壯如蠻牛的漢子臉色一凜, 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微微彎下背脊, 立刻退了下去。

    殷誦微微皺眉,覺得柏鑒的反應(yīng)頗為反常。他便是此刻臉色不好,也絕對沒能到嚇退這么個巨漢的程度。

    殷誦沒有花費(fèi)心思在監(jiān)守官身上。他收回視線, 強(qiáng)壓住極欲作嘔的沖動, 控制雙眼事先從父親的名諱上挪開。右手卷起,左手展開, 繼續(xù)閱覽封神榜。

    甲子太歲之神:楊任;

    日游神:溫良;

    ……

    執(zhí)掌東海分水將軍:申公豹。

    殷誦微微瞇了下眼睛,嘴角溢出微不可查的笑意:沒想到,真讓申公豹猜到了,他真的被元始天尊簽到了封神榜上。

    殷誦掃了一眼申公豹在封神榜上被封的神位, 右手輕輕一掃, 將封神榜完全收起。

    將封神榜原位放回, 殷誦收斂神情,平靜無波地轉(zhuǎn)身向柏鑒道了一聲謝。

    柏鑒微微低著頭, 聽見殷誦走動到自己面前,連忙提起眼往殷誦臉上瞧去。

    瞧過一眼, 柏鑒立即低下頭,吶吶說道:“還望殿下莫要怪罪才是。”

    殷誦不動聲色,沒有多搭理柏鑒這句話。他轉(zhuǎn)身走下臺階,出了封神臺。

    殷誦剛剛出來,柏鑒就忙不迭地關(guān)上了封神臺底層的大門。

    申公豹此時已經(jīng)盤腿在白額虎身邊,打坐修行起來。他聽見聲響,立即睜眼起身。

    青巾道長一失先前沉穩(wěn)模樣,頗為急切地跨步來到殷誦面前,開口便是詢問道:“如何?”

    殷誦不答。他走到一塊相對平整的空地上,然后從儲物袋里取出一套桌案、筆墨。

    殷誦最后拿出了一卷空白卷軸。

    千里眼、順風(fēng)耳一看殷誦架勢,立即殷勤地上前伺候。千里眼擺桌,順風(fēng)耳則是拿了小壺,轉(zhuǎn)身去尋清甜的山澗。

    順風(fēng)耳很快取了清水回來,為殷誦研好濃墨。

    殷誦拿出毛筆蘸墨,在卷軸上書寫起來,很快封神榜上三百六十五人名,連帶他們未來受封的神官之位,都被殷誦默寫了出來。

    申公豹通達(dá)情趣。在看到殷誦攤開空白卷軸的時候,這位道長就猜出了眼前的大商王孫要做什么。

    申公豹沒有一直追問,強(qiáng)要殷誦先回答他。而是在殷誦默寫封神榜的時候,他選擇一直站在少年身旁,靜靜地看著一個個人名出現(xiàn)在雪白的絲綢卷面上。

    漸漸地,申公豹的臉上不停地閃過驚訝之色。顯然,殷誦默寫出來的人名里有不少申公豹的老熟人。

    到最后,申公豹臉上已是興不起驚愕的神情。所有的出乎意料都凝聚、變成了一抹譏諷的笑意落在道長的嘴角上。

    當(dāng)看到殷誦默出他的名諱時,申公豹直接笑出聲,絲毫不意外卻難掩憤恨:“果真如此!半路入門,到底入不了心!

    殷誦抬眼,瞧向申公豹。他開口,直言不諱地詢問申公豹:“道長既然來尋我,就是不想認(rèn)這偏心師尊安排的命運(yùn)吧?”

    申公豹從封神榜名單上抬起眼。他輕笑著,頗有幾分感同身受道:“看來殿下也不愿親人步那三教掌教安排的命運(yùn)。”

    殷誦與申公豹對視一眼,兩人已經(jīng)在無聲中達(dá)成了同盟。

    申公豹不用殷誦開口,便為他解惑道:“這卷封神榜是師祖鴻鈞牽頭,老子、元始、通天三道合謀,名義上是順應(yīng)天道擬定!

    殷誦趁機(jī)問道:“不知道封神榜具體是什么時候擬定的。”

    申公豹一臉冷然、晦氣地說道:“早在姜子牙下山前,這封神榜已經(jīng)簽好了三百六十五正神名諱!

    殷誦頓生一口悶氣憋在胸腔里,眼底更是劃過兇狠的暗光。

    幽暗的恨意在殷誦眼底一滑而過,快如流星。殷誦轉(zhuǎn)瞬做好了表情管理。

    申公豹此時自己都在憤恨中,哪里察覺得到殷誦的神情變化?反而是伺候在殷誦身邊的千里眼、順風(fēng)耳魂體敏感,忽然覺得后背發(fā)涼,叫他兩個鬼都覺得自己“體表”忽然長出“汗毛”,正在豎起來。

    申公豹說道:“不過,那名單上,殿下也見過了,堪稱魚龍混雜,實(shí)在是……反正貧道修為淺薄,看不出‘天道’二字體現(xiàn)在何處。‘吃人’還差不多!

    殷誦眼皮子一抖,聽到申公豹道出“吃人”二字,莫名想到了魯先生的名篇。他不由自主,輕輕咳嗽出聲:“How·are·you?”

    申公豹一臉茫然,不解其意:“好什么?”

    殷誦臉上犯窘,連忙找補(bǔ):“我是說,道長說得太好了。這番話當(dāng)?shù)谩衩@發(fā)聵’四個字!”

    這是殷誦真心的稱嘆。能夠看出當(dāng)今世間之事不過“吃人”二字,這位道長確實(shí)十分有深度!

    申公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深知自己是個老于人情世故的人,哪怕是修仙都改不了這個“老毛病”。修仙界多是清高倨傲之流,哪里看得上他這般鉆營的心性?哪怕是和他交好的,也多是看不起他。至于那些看得起申公豹的,又是說不出這等稱贊的動聽話。

    申公豹連忙向殷誦擺擺手。他被人看輕慣了,反而此時明知殷誦不是諷刺他,竟也覺得這話聽在耳里虛假得很。

    這般感受,讓申公豹一瞬間為自己心酸起來。道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修行千年,究竟為的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申公豹強(qiáng)行按下這份鼻尖酸意,繼續(xù)對殷誦說道:“要破這封神榜,于貧道這般的,是千難萬難,完全沒機(jī)會的事。但是在殿下這里,或許真有一絲機(jī)會!

    殷誦誠懇地向申公豹鞠躬請教:“請道長教我!

    申公豹連忙扶起殷誦,不敢受他一拜:“莫要如此,折煞貧道了!

    申公豹說道:“此前,貧道就說過,殿下是世間與黃帝老爺血緣最親近的人。黃帝老爺是開天辟地以來,僅有五位圣人之一。三老道實(shí)力遠(yuǎn)輸于黃帝老爺。”

    “殿下若是能求得這位老爺出手。何愁封神榜這一樁局不破?”

    殷誦深思,而后搖搖頭:“且不說我是這位老爺幾十代的后人。我現(xiàn)在往哪里去尋老爺子來幫忙?”

    殷誦轉(zhuǎn)頭看向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齊齊搖頭:“說句殿下不順耳的話,我倆要是知道老爺去處,早就跑去跪哭老爺重新收留了,哪里……”

    兩鬼摸著腦袋,干笑出聲。

    殷誦沒有怪罪兩鬼,他轉(zhuǎn)而去看申公豹。他猜測申公豹應(yīng)該知道黃帝老爺子的居處。

    果然,申公豹手執(zhí)拂塵,向東南方向遙遙一指:“如今,黃帝老爺正與伏羲、神農(nóng)兩位老爺居住在芙蓉峰紫芝崖火云宮中!

    殷誦順著拂塵向東南看去。當(dāng)他聽到神弓提到“紫芝崖”時,不由得瞳孔微張。

    殷誦立刻想起了沒做的支線任務(wù)中的一個:

    支線任務(wù)(紫色):醫(yī)道巔峰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個年輕貌美的煉氣士,懷孕半年,毫無所覺。

    這位新手媽媽看到自己的肚子突然鼓了起來,誤以為自己的丹田出了問題。但是師父不在家,于是新手媽媽連夜趕去了隔壁山頭,想找?guī)熓鍘兔纯础=Y(jié)果師叔也不在家,只有大師兄一邊修煉一邊看守洞府。

    大師兄聽聞病情,好為人醫(yī)的毛病犯了。

    大師兄拍著胸脯告知肚子大起來的同門,自己家學(xué)淵源,祖上十八代都是巫醫(yī),小小腹大之癥,手到擒來。

    新手媽媽信了大師兄的邪,被這個世代傳承的庸醫(yī)誤了病情,以為是自己修煉有成,內(nèi)丹壯大。

    新手媽媽沒有繼續(xù)在意自己的肚子。因此,生產(chǎn)的時候毫無準(zhǔn)備,差一點(diǎn)將孩子憋死在肚子里。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庸醫(yī)害人,輕而易舉!大商的醫(yī)學(xué)事業(yè),任重而道遠(yuǎn)!

    本系統(tǒng)查探到,中醫(yī)藥鼻祖神農(nóng)氏正居住在紫芝崖。請宿主前往紫芝崖,拜神農(nóng)為師,將中華醫(yī)藥學(xué)發(fā)揚(yáng)光大吧。

    獎勵:5000積分(未完成)

    額外獎勵:copy《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一份放入系統(tǒng)做存檔。100000積分(未完成)

    殷誦對醫(yī)術(shù)興趣一向不大。雖然他知道這是一項(xiàng)十分重要的學(xué)科。日后他若為王,想要國家興盛發(fā)達(dá),醫(yī)學(xué)是一定要重視和發(fā)展起來的。

    但是這門課太講究,也太耗時間。于殷誦而言,他一天只有十二個時辰,實(shí)在分不出時間來系統(tǒng)地學(xué)習(xí)它。

    更不用說,還要找去什么紫芝崖,拜師學(xué)藝了。

    殷誦隨便想想都知道,想要拜神農(nóng)氏為老師,十分不容易。一旦拜師成功,他不拿出百分百的精力去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肯定要被神農(nóng)氏嫌棄。

    任何一門學(xué)科的學(xué)習(xí)都是沒有止境的。在這個講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時代,殷誦實(shí)在不敢輕易拜師,將一生耗費(fèi)在醫(yī)藥學(xué)上。

    殷誦坐在白額虎寬闊的背脊上,默默地打開這條名為“醫(yī)道巔峰”的支線任務(wù)。即便是此刻,申公豹正載著他往紫芝崖而去,他還是下不了狠心去做這條支線。

    殷誦看了看任務(wù)內(nèi)容,最后搖搖頭:這個世界上哪有這么糊涂的媽,這么糊涂的煉氣士啊?光屏為了派任務(wù)編由頭,竟然這么的不認(rèn)真!

    殷誦收起光屏,決定走一步看一步,先去看看神農(nóng)老爺子是個怎樣性子的大爺。

    申公豹身騎白額虎,在天上飛行了七天七夜,終于趕到了芙蓉山。

    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沒有一起帶上。兩鬼被殷誦打發(fā)去給殷郊、敖丙送信,告知他們殷誦的去向,免得他們以為他失蹤了,亂了陣腳。

    申公豹并不敢造次,他緩緩降下坐騎落在芙蓉山山腳。申公豹讓殷誦從白額虎背上下去,獨(dú)自前往紫芝崖。

    申公豹和殷誦說道:“貧道修為淺薄,素日也不曾做過大善之事。老道只怕這一點(diǎn)德行進(jìn)入紫芝崖,要叫幾位老爺看了礙眼。王孫殿下且自己去吧。”

    殷誦點(diǎn)點(diǎn)頭。他從白額虎的背脊上一躍跳到地上,然后站直身體,仰頭向山頂看去。

    真是好一座婀娜俊秀的高山,山頂直插云霄,哪里是他一個凡夫俗子能夠瞧得明白的?

    申公豹在旁邊安慰殷誦,為他加油鼓勁,諄諄囑咐:“殿下只管一鼓作氣向上去。幾位老爺都是與世有大功的圣人,絕對不會刁難人。”

    “殿下切記,‘心誠則靈’!

    殷誦默默將申公豹的提點(diǎn)記在心中。然后,殷誦拔腳向草叢灌木中隱約顯出的一條小徑走去。

    上山不容易。好在殷誦身體強(qiáng)壯,武藝高強(qiáng),陡峭的山路、山林中的猛獸都不是問題。他也不用擔(dān)心食物和水,不說他能從光屏直接兌換,就是兩只儲物袋里都放了不少食物和干凈的水。

    儲物袋里還有野營用的帳篷,更是保障了殷誦的休息質(zhì)量。

    所以,雖然他用了大半個月的時間,才爬到芙蓉峰的山頂,又花了小半個月在紫芝崖的迷陣?yán)锒刀缔D(zhuǎn)轉(zhuǎn)。好不容易找出出口,尋到三位圣人居住的火云宮大門口,他的精神面貌還是相當(dāng)好的,半點(diǎn)看不出他已經(jīng)在芙容山上耗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里,他的日常任務(wù)都沒有耽誤,可謂刻苦努力。

    在來的路上,申公豹就告知殷誦,火云宮又名火云洞,其實(shí)就是一處洞府。因?yàn)榫幼≈皇ト死蠣,且伏羲老爺是?dāng)世人皇,故此修行界將此處尊稱一聲“火云宮”。

    殷誦剛剛走到火云宮洞口,就有一個八九歲模樣,挽著雙邊小髻的童子走出洞門,向殷誦這邊看來。

    那小童將殷誦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一雙細(xì)長小眼在殷誦的臉上定了定。童子臉上立即綻放笑意,拍了拍手歡快地叫了一聲:“妙哉妙哉!”

    然后,童子正了正神色,對殷誦說道:“這位小殿下且在外等候一會兒。奴這就為你進(jìn)去傳報(bào)!

    童子不等殷誦回應(yīng),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回洞府。沒一會兒,這名童子又走了出來。

    童子臉上笑意不減。他朝殷誦招了招手:“小殿下隨我來!

    殷誦連忙向童子道謝。童子立即讓他不要這般客氣:“小殿下隨奴來就是,莫要折煞童兒。”

    童子將殷誦帶入洞府中。不過一刻鐘,就進(jìn)入洞府內(nèi)部。

    殷誦眼一抬,便看到外形裝扮完全不同的三位老爺各自坐在洞府中。

    殷誦首先看見的是身穿帝袍的黃帝,而后是肩披樹葉、腰上圍著獸皮群的神農(nóng)炎帝。殷誦來時,這兩位老爺正坐在石桌兩邊,怡然悠然地喝著藥茶,下著黑白棋子。

    殷誦最后看到的是人皇伏羲。伏羲正在編織一個藤籃,身上穿著一件灰撲撲、極不打眼的道袍。

    這位人皇老爺?shù)念^頂上長著兩只長角。殷誦記得,女媧宮中的女媧神像同樣頭生兩角,與伏羲十分相似。

    申公豹同樣在路上提前提點(diǎn)了這一點(diǎn),告知殷誦人皇伏羲出身女媧一族,與人皇女媧中的一位是同母兄妹關(guān)系。

    殷誦聽到此處不免好奇,詳細(xì)向申公豹詢問了幾位圣人的關(guān)系,這才發(fā)覺原來女媧宮主位早就換了兩代。

    一代女媧娘娘創(chuàng)造人族,替人族抗下天地浩劫后不知所蹤;二代女媧舍身補(bǔ)天,就此隕落。

    如今住在女媧宮的娘娘已經(jīng)是第三代女媧。

    殷誦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一番坐在洞府中的三位大佬,卻不敢多看。在童子離開后,他立即恭敬地下拜行禮。

    三位老爺?shù)赂咄,果然如申公豹所言,沒有刁難人的意思。

    殷誦剛剛下拜,正前方的黃帝立即出聲,叫他起來,不必拘禮。

    殷誦卻不敢真的行禮一半就從地上爬起來,而是恭恭敬敬地將拜禮完成,才順從地起身。

    黃帝老爺剛好落下一子,便趁著炎帝思索的空隙,回頭看站在下首的少年。

    殷誦低眉順眼地站在下首,顯得極為老實(shí)、乖巧。

    黃帝老爺瞧了殷誦一眼,沒有將視線收回,而是輕輕地“咦”了一聲,隨即將殷誦多打量了幾眼。

    殷誦聽到黃帝老爺?shù)捏@訝聲,不由得微微抬眼,只敢抬起一點(diǎn),避免沖撞了三位大佬。

    卻聽到黃帝老爺對人皇伏羲說道:“老爺子,你來瞧瞧我這后人,是不是好面貌?”

    正想悄咪咪觀察上首老爺子的殷誦,陡然被夸了一句,不禁眨巴了下眼睛,表情看上去無辜極了。

    被詢問的人皇尚未開口,正和黃帝對弈的神農(nóng)氏插話進(jìn)來,笑道:“這般無辜神情,倒是與你當(dāng)年忽悠我與你結(jié)拜時,頗為相像!

    黃帝立即笑著回道:“難為兄長還記得那么久遠(yuǎn)的事——兄長只管直接說我長得可親就是!

    炎帝“呵呵”笑了兩聲,低下頭去思索下一枚棋子落在何處。

    殷誦在下面聽著兩位圣人老爺對話,耳朵微微癢了起來,讓他很想摸摸自己的耳朵。

    人皇老爺沒有搭理炎、黃二帝。他依著黃帝的話,向殷誦仔細(xì)打量過來,竟然也發(fā)出了驚疑聲。

    然后,殷誦就聽到伏羲老爺子喚他,叫他抬起臉讓他仔細(xì)瞧瞧。

    殷誦心生古怪,卻不敢抗命造次,乖順地抬起頭,讓三位隨便跺一下腳,就能叫三界震蕩的大佬好好觀察自己。

    同時,殷誦終于能夠光明正大地細(xì)看上首的三位老爺?shù)娜菝病?br />
    這一看,真是不得了!

    殷誦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和黃帝的長相真的頗為相似。明明無論是他的臉型輪廓,還是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的形狀,都沒有一樣和黃帝一個款的,偏偏兩張臉就是十分的相像。

    殷誦不禁在心里發(fā)出感嘆:血緣這東西真是奇妙!

    人皇伏羲將殷誦的容貌好一番端詳,忽然取出一只龜殼,又摸出三顆圓潤的石頭放入龜殼中。

    人皇一雙大手將龜殼包住,用力地?fù)u晃了三下,然后從龜殼中倒出三顆石頭。

    殷誦看到無論是黃帝還是炎帝,都饒有興趣地將目光落在滾落在地的三顆石頭上。

    人皇拿著龜殼,在三顆石頭上點(diǎn)了點(diǎn)。然后人皇發(fā)出驚奇的贊嘆聲:“妙啊,這等局勢竟還有一絲破解的可能。阿妹,唉……”

    人皇又抬起左手掐算起來。約莫半刻鐘過去,人皇垂下左手,若有所悟地點(diǎn)點(diǎn)頭:“原來如此!

    黃帝老爺出聲問道:“老爺,如何說?”

    人皇抬眼,看向好奇詢問的同居后輩:“我妹妹當(dāng)年煉制五彩神石補(bǔ)天,最后遺留三顆。其中一顆落在了西蠻之地。那枚石頭不知道從哪里得了造化,自演天地規(guī)則,成了一處陣法,并且隱身在大地之下,叫人防不勝防!

    “機(jī)緣巧合下,這陣法啟動,并且將……”人皇忽然停頓了一下。他看了一下殷誦,笑著繼續(xù)道,“將你這四散的血脈凝聚在一塊,誕出了這樣一個可伶可愛的小孩兒!

    黃帝聽罷,撫掌贊嘆人皇女媧的厲害。伏羲雖然語焉不詳,黃帝與他同居幾千年,依舊把他話中的含義聽得明明白白。

    按照伏羲所言,二代女媧即便隕落數(shù)萬年,依舊為她庇護(hù)的人族留下逃脫天運(yùn)困厄的一線生機(jī)。

    黃帝不禁問殷誦道:“小孩兒,你父母親是哪兩個?”

    殷誦連忙回答:“我父親是殷商太子殷郊。母親是誰,卻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他!闭f罷,殷誦希冀地望向三位大佬,希望他們能給他答案。

    第079章 他對四舅的記憶力很有信心

    殷誦將人皇的話理解了個七七八八。他現(xiàn)在頗有恍然大悟之感。

    殷誦猜想當(dāng)年父親走火入魔時發(fā)生的事情, 和自己從前設(shè)想的出入極大。

    殷誦心里琢磨,如果他的理解沒錯,實(shí)情是父親走火入魔時, 母親人不在昆侖山, 而是在西蠻。母親巧合觸動了五彩神石變幻成的陣法,被傳送到了九仙山, 剛好送到走火入魔的父親面前……

    殷誦微微皺眉,總覺得這個發(fā)展哪里怪怪的。他不禁將全部精神集中到三位圣人老爺臉上。少年的眼里充滿了期望。

    黃帝回頭, 向人皇看去:“老爺可知道, 這孩兒的母親是誰?”

    出乎眾人意料, 伏羲老爺子微微搖頭:“我只能推算到, 這小孩兒的出生,與我阿妹留下的五彩神石有關(guān)。更具體的,似有高人遮掩天機(jī)。我已是卜算不能!

    炎、黃二帝聞言, 神情一震。兩位老爺清楚得很, 當(dāng)今世上,有能力在伏羲老爺面前遮掩天機(jī), 除了上天,便只有那位下落不明的女媧族初代族長,世上第一位被天地承認(rèn)的人皇了。

    軒轅黃帝與神農(nóng)炎帝神情諱莫如深,兩位圣人不約而同跳過了這個話題。

    人皇笑著對殷誦說道:“我看你不是愚悶之人, 不妨前往西蠻, 順藤摸瓜尋找身世真相。你是因那塊五彩神石而出生, 你到了西蠻就能夠感應(yīng)到它的所在。”

    殷誦掩去眼底的失望,點(diǎn)了點(diǎn)頭。其實(shí)不用人皇老爺點(diǎn)明, 他也會去西蠻尋找母親的線索的。

    炎帝瞧著殷誦失落的模樣委實(shí)可憐,十分親切地問他這趟尋來芙蓉山, 是為了什么。

    殷誦連忙將自己不滿諸多親友的名諱,出現(xiàn)在封神榜上這件事和盤托出。殷誦直言希望黃帝老爺能幫幫忙。

    軒轅帝沒有立刻答復(fù)殷誦,而是拈著棋子沉思。

    對面盤腿坐著的神農(nóng)氏在棋盤上落下一子,緩緩說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你我出身人族,如今生機(jī)已顯,怎可輕易放過?”

    黃帝從善如流,微微一笑:“大哥說的是。”

    黃帝從袖袋中掏出一塊精石,丟入殷誦懷中。殷誦忙不迭地將精石接住。

    黃帝笑著對殷誦介紹這塊圓柱形的淡黃色透明精石:“這是孤在人間為帝時,用來涂抹錯字的一塊雌黃。你且拿去用吧。”

    殷誦當(dāng)即明白了黃帝的用意,連忙就要下拜感激這位老祖宗。沒想到,老爺子又從腰間摸出一塊金牌,再次往殷誦這邊丟過來,卻不是落進(jìn)他的懷里,而是直接系在了他的腰間玉帶上。

    殷誦不由得朝著這塊金牌看去。

    炎帝笑道:“你先祖怕你回去,那監(jiān)守官不肯再讓你進(jìn)封神臺呢。這塊腰牌是你家老爺當(dāng)年領(lǐng)兵打仗時傳令用的腰牌。你戴著它,柏鑒不敢為難你!

    殷誦聞言,直接跪到地上,朝著老祖宗拜了拜。炎帝這番話分明是在告訴他,凡是黃帝舊日部將,看到這塊牌子,都不會與他為難。

    說不得,他還能拿這塊腰牌做背靠,讓這些部將替自己做事。

    黃帝見殷誦沒有提出完事后將這兩樣?xùn)|西送回來,不禁滿意地頷首。老爺子他啊,就喜歡有野心有抱負(fù)的人。

    殷誦拜完禮后,抱著忐忑的心,大著膽子向先祖請求道:“將我父祖姓名從封神榜上抹除,也只是保得小子這些親人。但是天庭一旦成立,只怕人族頭上無端多出一重‘天’來壓迫。”

    上首三位圣人齊齊轉(zhuǎn)頭,將目光落在殷誦的臉上。

    神農(nóng)欣然笑著對黃帝說道:“這小子當(dāng)真有我們當(dāng)年的風(fēng)范!

    黃帝笑容滿面,對殷誦越發(fā)的滿意。他半點(diǎn)沒有謙虛地接受了結(jié)拜大哥贊美的話。

    黃帝和顏悅色地對殷誦說道:“你且先去將親人的名諱抹除。至于天庭之事,還不是現(xiàn)在的你能涉入的!

    殷誦心中也明白,這件事不是自己,至少不是現(xiàn)在的自己能動心思的。他說出這番話,主意是試探三位圣人對這件事的看法。

    如今試探一回,結(jié)果讓他安心了一分。三位圣人雖然沒有拿出對付天庭的辦法,但是從三人的神態(tài)與言語可以判斷,他們依舊是站在人族一方的。

    來此的目的超額達(dá)成,殷誦本應(yīng)該立刻離開。但是他猶豫著,往炎帝那邊多看了兩眼。

    神農(nóng)氏立即明了,這小孩兒這一趟不止是找自家義弟。

    炎帝頗具趣味地詢問起了殷誦,是不是也有事找他。

    殷誦微微點(diǎn)頭,十分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一直聽別人說,老爺是中醫(yī)藥鼻祖,著有《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我想抄錄一份,在人間推廣。”

    “如今大商各處戰(zhàn)事不斷,百姓勞苦困厄,偏偏醫(yī)者缺乏,百姓一旦生病,根本找不到巫醫(yī)為他們治病!

    “倘若能將《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推廣,百姓認(rèn)得出藥草,知道藥效,他們生了小毛病就能自己采藥治病。如此可以減少很多人小病拖成大病,久病不愈,白白沒了性命!

    炎、黃兩帝聽聞殷誦的解釋,相視一笑。

    神農(nóng)笑著回道:“難為你小小年紀(jì),已能看見平民百姓的困苦。何須你在此抄錄?這卷書直接交給你就是。原本就應(yīng)該給你一樣見面禮的!

    神農(nóng)話音剛剛落下,殷誦的眼前已經(jīng)憑空出現(xiàn)一大卷白綢做成的書。整卷書落在地上,橫在殷誦面前,竟達(dá)到了他的腰部那般高度。

    殷誦連忙將這卷《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收進(jìn)儲物袋。

    人皇伏羲剛剛好編織完藤籃,干脆將它拋給了殷誦:“這籃兒送你,權(quán)做我的見面禮吧!

    殷誦再次感謝。他將幾樣禮物收好,沒有繼續(xù)賴在火云宮。在黃帝一句“你且做自己事去吧”后,殷誦恭敬地行禮,退出了洞府。

    殷誦離開火云宮,在洞口遇見了先前引他進(jìn)去的童子。

    那童子看見殷誦,尤其是看到殷誦腰間系著的金色令牌,臉上的笑意更勝方才。

    童子走到殷誦面前,準(zhǔn)備親自送殷誦到山下。顯然,殷誦上山的過程都被這名童兒看在了眼里。

    殷誦擺擺手,先行謝過童子的好意:“你將我?guī)У窖逻吘秃,我有辦法自己下山!毕惹吧仙,要表示誠意,他才會一步一步靠著兩條腿爬上芙蓉峰。如今下山,他大可不必如此費(fèi)周章。

    童子眼中流露出好奇,沒有固執(zhí)地要親自送殷誦下山。

    童子依言,將殷誦帶到崖邊,免了他又落進(jìn)迷陣的尷尬。

    到了紫芝崖崖邊,殷誦轉(zhuǎn)身,向童兒道別,然后張開背后的鋼鐵翅膀,一躍飛出了紫芝崖。

    童子看到殷誦背后忽然長出“翅膀”,眼睛亮了亮。

    童子常年跟在三位圣人老爺身邊,眼界不同尋常。他一眼看出殷誦這對翅膀,不是什么先天、后天的法寶,只能算是凡間鑄造之物。

    正是因?yàn)檫@對翅膀,不是法寶,卻能讓人如鳥兒一般翱翔天際,自由行動,才叫童子驚奇。

    童子站在崖邊左顧右望,見四周沒人,竟然歡快地就地蹦了兩下。

    殷誦乘著風(fēng),不過會兒功夫,已從峰頂落到山腳下。

    申公豹看到殷誦安然回來,暗中松了口氣。殷誦此行,并非沒有危險(xiǎn)。芙蓉峰上的猛獸就夠殷誦這樣的肉體凡胎喝一壺的了。

    殷誦看到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站在申公豹身旁,立即走上去詢問兩鬼,有沒有把他的話帶給他的父親和東海龍?zhí)印?br />
    兩鬼連忙點(diǎn)頭,給了殷誦肯定的回答。千里眼說道:“是太子殿下命我兄弟兩人前來服侍殿下的!

    殷誦明了,心中涌起一抹暖流。殷誦越發(fā)下定決心,前往西蠻,找出母親的下落。他要給父親一個驚喜!

    申公豹聽說黃帝老爺竟然將生前的傳軍令牌交給了殷誦。身背寶劍,頭戴青巾的道長不禁撫掌大笑起來。

    申公豹告訴殷誦道:“老爺當(dāng)年與蚩尤大戰(zhàn),不知有多少能人異士主動投靠。如今,這些異士尚有不少活在人間。便是闡教與截教內(nèi)就有許多。待封神臺事了,貧道就去與殿下將這些人慢慢尋來。”

    殷誦回道:“不急著讓他們來見我。只透露些消息給他們就好!

    申公豹聞言,立即領(lǐng)悟殷誦還要蟄伏一段時間。道人笑著點(diǎn)頭,稱一切都聽殷誦的安排。

    白額虎背著申公豹和殷誦,回到岐山封神臺。

    不用殷誦吩咐,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已經(jīng)飛到封神臺頂上,一陣大呼小叫,把柏鑒叫了出來。

    監(jiān)守官一臉晦氣地伸出腦袋,想要將這兩個煩鬼的昔日同僚趕走。

    但是在千里眼、順風(fēng)耳朝著下面的殷誦比劃了幾下后,柏鑒改變初衷,客氣地將這兩只鬼帶進(jìn)了封神臺。

    很快,柏鑒親自打開底層的大門,將殷誦迎接到封神臺內(nèi)。

    殷誦一回生,兩回熟。這次不用柏鑒領(lǐng)路,他已經(jīng)熟門熟路地順著臺階上去,徑直走上祭臺。

    百靈幡察覺到異樣,再次放出紅光,掃向殷誦。

    殷誦半點(diǎn)不在乎,上去就將封神榜打開,摸出圓柱形的雌黃精石,將榜上殷郊和殷洪的姓名迅速抹去。

    這塊雌黃不愧是圣人用物,不與尋常雌黃相同!抹在榜卷上,根本不是將上面的字跡掩蓋,而是直接擦去了,而且半點(diǎn)痕跡都沒有留下。

    殷誦看著空出來的位置,心頭忽然一動,生出了一點(diǎn)新想法。

    他轉(zhuǎn)頭看向正在施法將百靈幡安定下來的柏鑒:“我將已死的人的姓名從封神榜上抹除,百靈幡是不是就不能拘住他們的魂魄了?”

    柏鑒這才留意到殷誦剛剛干了什么。他面容扭曲了一下,最后重重地嘆了口氣,只當(dāng)自己是個瞎子,什么也沒看到。

    人高馬大的監(jiān)守官妥協(xié)道:“正如殿下所言!

    殷誦對這個答復(fù)十分滿意。他正要將祖母姜王后和曾祖比干的姓名涂去,忽然覺得這樣過于獨(dú)斷,自己還是應(yīng)該問一問這些先人本人的意愿的。

    殷誦指向百靈幡,再次詢問柏鑒:“可有辦法讓百靈幡拘住的魂魄,暫時脫離出來?”

    柏鑒深知,自己剛剛拜的師父姜子牙,頂頭上的也不過是元始天尊,根本不能跟殷誦背后的黃帝老爺掰手腕。此時,他與殷誦作對,于他和他的師父都不是好事。

    這位監(jiān)守官直接擺爛道:“師父授我百靈幡時,給了口訣,可以將里面的魂魄暫時放出來!

    殷誦眼睛亮了亮:“好好好,請將軍將我?guī)孜挥H人放出來,我對他們甚是想念!

    柏鑒十分干脆地念口訣,念手訣,將比干等人的魂魄放了出來。

    就看到百靈幡紅光大熾。比干、商容等人的魂魄影影綽綽地從幡旗中飄了出來。

    殷誦看到比干出現(xiàn)在眼前,心頭一陣激動。少年情不自禁地?fù)淞松先,想要撲進(jìn)曾祖的懷里。奈何人鬼有別,殷誦未能如愿。

    殷誦撲出去的身形,踉蹌了一下,險(xiǎn)險(xiǎn)地穩(wěn)住了。他回頭,看到的就是比干老爺左胸上空洞洞的血窟窿。

    殷誦當(dāng)場紅了眼睛,掉下眼淚:“曾祖何苦聽那暴君的話?你是他王叔,他豈能強(qiáng)逼曾祖掏出玲瓏心與那妖孽食用?”

    比干嘆氣道:“終究是我們無能。倘若當(dāng)初強(qiáng)硬些,將帝王每一出荒謬的舉措都阻攔住,哪里會落到這般地步?大商若亡,錯在君王,亦在我等不中用的臣子身上!

    首相商容上前,聲音冷硬地反駁比干,恨鐵不成鋼道:“我等已經(jīng)死了,還要懺悔這些做什?他是君,我等是臣;他青壯,我等年邁。我等制得他一時,制不住他一世!”

    “暴君無德,安知我等生時限制住了他。等我等死后,暴君不會刨墳鞭尸,泄憤報(bào)復(fù)?”

    “我是他祖宗,不受他這口瘟氣!”

    比干搖搖頭,面對商容的反駁,無話可說。商容是他的堂叔,確實(shí)稱得上一句紂王的老祖宗。

    殷誦有些驚訝于商容的冷言冷語。這位老爺子與他記憶中,太廟里的和藹老頭,差距頗大。殷誦心里不禁嘀咕,不知道商容這些年都遇上了什么,性情變化竟能這般大。

    殷誦立即安慰兩位長輩,告訴他們自己已經(jīng)見過圣人黃帝。殷誦拍著胸脯,向兩位先祖保證絕對不會讓大商亡在紂王手里。

    首相、亞相兩位老爺聽到這些話,不管信不信,總之是為殷誦的志氣欣慰不已。

    殷誦左顧右盼,不解地問道:“我祖母怎么不在?”他還沒有見過祖母姜王后呢。

    商容冷硬的臉上,軟和下來,流露出憐憫之色,漸漸與殷誦記憶中的慈祥長者重合。

    商容說道:“你祖母怕她現(xiàn)在的模樣嚇到你,沒肯出來!

    殷誦愣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人用巨木狠狠地撞擊了一下,生疼得很。

    他抬手掩去眼底濕意。

    殷誦抹去眼淚,轉(zhuǎn)頭,看向孤零零站在一邊,頗有些手足無措的公子乾的魂魄。

    殷誦小小的腦袋里,冒出了大大的問號:柏鑒這家伙把姓姬的放出來干什么?

    殷誦可記著公子乾呢。兩年前,他好心去祭拜這個死鬼,結(jié)果這廝竟然找他的麻煩,把他弄倒不說,還跑進(jìn)他的夢里,讓他帶話給武王姬發(fā)。

    殷誦心頭一動,對公子乾說道:“你要我?guī)Ыo武王的話,我已經(jīng)告訴他了。他說他不怪你。”你可以安心上天,做神官去了。

    公子乾微微一愣。他臉上一窘,隨即撓了撓后腦勺的頭發(fā),尷尬地說道:“那件事是叔叔對不住你。”

    殷誦敏感得很,他連忙抬手,打住公子乾的話頭。

    公子乾眨巴眼睛,困惑地看向自家侄子。

    殷誦神情異常認(rèn)真地糾正公子乾:“雖然你年長我許多,但我是你父親的學(xué)生,與你是同輩。你還是喚我學(xué)弟,較為穩(wěn)妥。”殷誦向來注重“輩分”。當(dāng)年他拜文王做老師的時候就暗暗發(fā)誓,誰也不能在這件事上占他的便宜!

    公子乾再次一愣,整個鬼恍惚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鬧明白殷誦話里話外的意思。

    公子乾連忙擺手,著急地向殷誦解釋:“不是不是,我感覺得到,你是我姬家的血脈,我應(yīng)該是你的叔叔!”

    殷誦腦袋中的問號變得更大了。他還沒來得及反駁,商容與比干兩位老者已經(jīng)齊齊怒目瞪向公子乾。

    商容老爺子很不客氣地罵了出來:“小子不要胡說八道!王孫分明是我大商太子的兒子,怎會是你侄子?”

    公子乾一愣。他在百靈幡中見過姜王后,殷誦的相貌確實(shí)像極了這位苦命的娘娘。

    公子乾用雙手扶住腦袋,免得它掉下來。他緩緩低下頭,冥思苦想是哪里出了問題。半晌,就在殷誦轉(zhuǎn)過頭去,不打算搭理公子乾這個“糊涂鬼”的時候,這位西岐的公子忽然想通了。

    公子乾興高采烈地說道:“我不是王孫的叔叔,那就是王孫的舅舅啦!”四哥說得對,只要他肯耐心動腦筋,很多事情都能想通的!

    殷誦雙腳頓住。他皺皺眉頭,然后回頭認(rèn)真地看向公子乾。

    公子乾兀自為自己想通了這件復(fù)雜的事情歡喜不已。他指著殷誦的眼睛說道:“你的眼睛與我四哥一模一樣。父王說過,四哥的眼睛與年輕時的祖母十分相像。”

    殷誦伸手摸摸自己的眼睛,他倒沒覺得自己這雙招子和西岐四公子相像。

    殷誦心思微動,想到自己母親就是在西蠻那邊被五彩神石傳送到九仙山的。西岐早就開始了對西蠻荒地的開拓,說不得他的母親真是姬氏女子。

    殷誦頓時激動得不行,連忙向公子乾求問道:“十八年前,你哪個姐妹身在西蠻?”

    公子乾聞言搖搖頭:“太久遠(yuǎn),我不記得了。”

    殷誦暗罵一聲,沒有追問。公子乾記不得也沒關(guān)系,反正他會去西蠻尋找答案。實(shí)在不行,他去敲暈眼睛跟自己長得很像的姬旦,把人拖走。

    殷誦對這位西岐四公子的記憶力很有信心。公子乾記不得十八年前哪位姐妹去過西蠻,公子旦肯定記得!

    至于直接去找姬氏一族現(xiàn)任族長,也就是武王姬發(fā),核對這件事……咳,實(shí)話實(shí)說,殷誦其實(shí)不大敢和這位正面交鋒。

    第080章 三分不屑、三分譏笑、四分的漫不經(jīng)心

    殷誦想了想, 將公子乾一起招呼到祭臺。

    殷誦指著封神榜,將這卷榜的用處告訴了在場的親人。然后,他看向比干, 詢問他們是要順應(yīng)天意, 上天做神官,還是讓他把他們的名諱從榜單上抹去。

    商容冷眼盯了兩眼“紂王”、“費(fèi)仲”這些人的名字, 想都不想說道:“老夫這一世里,遇上這些人已是幾輩子不積德!殿下速速將老臣名諱抹去, 老臣好投胎去, 擺脫了這一世!”

    比干也道, 要和費(fèi)仲、尤渾之流為伍, 委實(shí)讓他作嘔。

    公子乾想了想,決定跟著商容、比干這兩位深受他的父親姬昌推崇的相爺走。他不僅要把自己的名字抹掉,還指出同樣在封神榜上的幾個親兄弟的名字, 希望殷誦一并抹除。

    殷誦問他道:“確定嗎?萬一你的兄弟希望上天做神官呢?”

    公子乾眨了下眼, 猶豫一番后還是點(diǎn)了頭:“沒關(guān)系吧,他們又不知道!

    殷誦被這答案噎了一下。然后他聽到公子乾很是認(rèn)真地說道:“別人不知道, 大哥肯定不愿意和費(fèi)仲這樣的人為伍的。”

    殷誦點(diǎn)頭認(rèn)同。伯邑考品性高潔,確實(shí)不會樂意和費(fèi)仲、尤渾這樣的垃圾打交道的。

    殷誦看在“母親”的面子上,答應(yīng)了公子乾。

    隨著殷誦將幾人姓名從封神榜上抹除,商容、比干等人渾身一松, 再感覺不到百靈幡對他們的拘束。

    當(dāng)殷誦將祖母的名諱抹去時, 百靈幡忽然閃出一道白色的光芒, 姜王后掩著面目,從百靈幡中飄落了下來。

    殷誦連忙跑下祭臺, 向姜王后跑去,口中急切地呼喚“祖母”, 就怕姜王后從他眼前隱去身形。

    殷誦跑近姜王后身前,近親情怯,緩緩放慢了腳步。他仰頭向祖母臉上看去,就見姜王后右手攥住袖口,極力遮住自己右邊的半張臉。

    “祖母,你且看看孫兒呀。孫兒是不是長得很像祖母?”殷誦輕輕出聲,雙眼通紅地看著遮住面容,不肯看向自己的姜王后。

    姜王后聽著孫兒呼喚的聲音,哪里忍受得了?她終于露出完好的一只眼睛,看向自己孫兒。

    姜王后婉轉(zhuǎn)回應(yīng)孫兒:“像!誦兒像極了祖母年少時。”

    殷誦沒有貿(mào)然繼續(xù)上前,而是止步在姜王后面前五步處。殷誦摸了一下自己的喉嚨,將喉間的干澀感強(qiáng)行咽了下去。

    他轉(zhuǎn)換語氣,拍了拍腰間的養(yǎng)鬼瓶,故意用歡快的語調(diào)和姜王后說道:“父親與叔叔都十分想念祖母。祖母能否委屈一下,留在孫兒的養(yǎng)鬼瓶中,隨孫兒回去東魯,見一見父親和叔叔?”

    姜王后聽到兩個兒子正在東魯,不由得“嗚嗚”哭泣了起來:“誦兒便是不帶祖母走,祖母也是要回去東魯,看他們一眼的!

    殷誦瞧著姜王后哭泣,自己也忍不住,再一次掉下眼淚。

    姜王后好不容易冷靜了一些。她止住眼淚,卻是依舊不肯將遮在右眼上的手放下。

    姜王后左手在眼睛下面抹了抹。她對殷誦說道:“黃貴妃、楊貴妃是祖母在宮中的姐妹,是你庶祖母!

    “她們一個暴烈,一個柔弱,那封神榜上神位于她們非是好事。你將她們姓名一起抹除吧。”

    祖母的要求,殷誦豈會反對?他和眾人確認(rèn)過后,轉(zhuǎn)身回到祭臺上。

    殷誦拿出那方雌黃,將親友的姓名一一擦除。黃貴妃、楊貴妃等人的魂魄陸續(xù)被百靈幡“吐”了出來。

    做完這一套,殷誦盯著空出許多人名的封神榜,稍作思索,做下了決定。

    他從儲物袋里掏出筆墨,然后仿造三教教主隨便一人的筆跡,嘗試將認(rèn)識的一個地痞姓名填寫上去。

    但是,殷誦立刻就發(fā)現(xiàn)這樣不行。許是他手中的筆墨太尋常,或是本身實(shí)力不夠,他根本不能在封神榜上留下墨跡。

    殷誦蹙眉,搖頭惋惜地嘆了口氣。就在他準(zhǔn)備收筆時,被他懸掛在脖子上的金色琥珀忽然滾燙如同水沸。

    這件琥珀是兩年前,伯邑考送給殷誦的謝禮。殷誦喜愛伯邑考,愛屋及烏也極為喜歡這塊琥珀,于是將它做成了吊墜。

    這枚金色的琥珀吊墜就一直掛在殷誦的脖子上。

    殷誦連忙將琥珀從衣領(lǐng)里掏了出來。就見金色的琥珀中,一直瞇著眼睛仿佛困倦睡熟的細(xì)長小龍,不知道什么時候微微睜開了眼睛。

    此刻,這尾細(xì)瘦的小東西正在琥珀中翻滾嬉戲。

    殷誦驚訝,暗道:這條金龍竟是個活物不成?卻不知道怎么就把它弄醒了!

    殷誦正在疑惑,這條金色的瞇瞇眼細(xì)龍忽然仰頭,頂住琥珀。須臾它就鉆了出來。

    龍首從琥珀中探出,發(fā)出璀璨的光芒,亮如明星。盯著它瞧的殷誦不由得瞇住了眼睛,才沒讓雙眼被這道金光灼傷。

    瞇瞇眼小金龍很快整個兒爬出琥珀。然后,它順著細(xì)細(xì)的紅繩爬到殷誦脖子上,再經(jīng)由殷誦的肩膀、胳膊游弋到殷誦右手手中的毛筆上。

    金色光芒大熾,將整只毛筆連帶殷誦握筆的手都包裹住。轉(zhuǎn)瞬間,金光消逝。殷誦悄悄睜開眼,就看到金龍已經(jīng)與他手里這只普普通通的毛筆合二為一。

    殷誦心有所動,重新蘸墨書寫人名。這一次,墨跡清晰地落在了封神榜上,看不出一點(diǎn)異樣。

    殷誦大喜,點(diǎn)點(diǎn)頭,十分滿意。他回頭詢問商容與比干,有沒有人選可做推薦。他實(shí)在不好意思給正待籌建的天庭塞太多地痞流氓做人才。

    商容與比干認(rèn)識的人可比殷誦多太多了,且都是能在大商擔(dān)任官職的“高級人才”,絕不會比費(fèi)仲、尤渾之流“差”上幾許。將這些人名安排在封神榜上,可比殷誦方才添上去的地皮流氓合適多了。

    殷誦向兩位先祖確認(rèn)過這些人名的字,很快將它們一個一個地添加了上去。

    一些已經(jīng)過世的人,隨著殷誦將他們的名諱落在封神榜上,他們的魂魄“嗖”地一聲,被百靈幡從幽冥地界搜了出來,拘入幡旗中。

    封神臺監(jiān)守官柏鑒眼睜睜地瞅著殷商王室一干人等在封神榜上胡作非為。高壯的漢子眼角、嘴角一起抽搐起來。

    他幾番欲言又止,最后干脆悻悻地跑去外廊上,不忍看下去。

    殷誦將所有空出的位置都填滿。他停筆后,金龍?jiān)贩祷,回到琥珀中繼續(xù)閉眼休眠。

    封神榜被殷誦交給兩位先祖查看。

    待商容和比干確認(rèn)沒問題后,殷誦將封神榜收好,放回原位。

    首相商容原本想回去幽冥,靜靜等著投胎。但是他看完殷誦“張冠李戴”的操作后,立刻改變了主意。

    為大商操勞大半輩子的首相老爺,終究是不甘心的。老丞相決定,最后為大商的未來搏一把,再給太子做一回后盾。

    于是,商容不容分說,在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前,一把擒住侄子比干的胳膊,將人拖進(jìn)了養(yǎng)鬼瓶。

    殷誦見此,下意識撥開瓶塞,讓兩位老爺子順利進(jìn)入。

    好在先前蘇妲己給力,將養(yǎng)鬼瓶升到了三級。如今養(yǎng)鬼瓶沒可以同時存在七只鬼。

    讓殷誦覺得古怪的是,商容、比干進(jìn)入的時候,養(yǎng)鬼瓶里竟然冒出了一聲驚叫聲,而且還是女子的聲音。

    這“女聲”只出了一聲,之后養(yǎng)鬼瓶就寂寂沉默了。

    殷誦有些疑惑。他很清楚,自蘇妲己離開后,這只養(yǎng)鬼瓶就一直空著。光屏沒有向他索回,他自然“裝死”,當(dāng)忘了這回事。

    殷誦不禁舉起養(yǎng)鬼瓶,向瓶中的兩位先祖詢問內(nèi)中的情況。商容回復(fù)了一句“一切皆好,不必?fù)?dān)心”。

    殷誦皺了皺眉,暫且在心中將這一點(diǎn)奇怪壓下。

    殷誦轉(zhuǎn)身,期盼地看向祖母姜王后。

    姜王后卻是百感交集,一時間竟然有些躊躇。

    黃貴妃正站在姜王后身邊。她看到姜王后猶豫,立即上前,勸說道:“娘娘在遲疑什么?你生前被害的模樣,那兩個冤家都是見過的,你還害怕嚇到他們不成?”

    “難得你們母子還能續(xù)上這份緣分,如何忍心辜負(fù)了王孫這場奔波?”

    馨慶宮楊貴妃也在一旁勸說了幾句。

    姜王后始終遮擋著自己的右眼,沒有立刻回答。她回頭看向身邊兩位姐妹,詢問她們以后的打算。

    楊貴妃輕輕嘆氣,聲音婉轉(zhuǎn):“妹妹想去幽冥,等著轉(zhuǎn)世。只期盼來世,再不入宮門了!

    姜王后點(diǎn)點(diǎn)頭。她死后不久就看到楊貴妃跟著死了。姜王后當(dāng)時大吃一驚,詢問后,才知道是楊貴妃惶恐紂王薄幸、妲己兇狠,自己取了白綾吊死在了宮門口。

    楊貴妃來自北方小諸侯,與家中沒有什么牽掛,自然不愿意繼續(xù)為陽間的人與事煩惱。

    姜王后又去看黃貴妃。黃貴妃在一旁已經(jīng)思索了半晌。

    皇貴妃嘆氣道:“我還是隨娘娘在這陽間待一段時間吧。”

    姜王后明白,這是黃貴妃不放心她的父兄子侄。

    姜王后和黃貴妃叮囑了楊貴妃幾句,要楊貴妃進(jìn)入幽冥后要好好照顧自己。日后她們心愿了了,自會去幽冥。說不得,三姐妹還有重聚的時候。

    待封神臺上眾多鬼魂或是飄入幽冥,或是進(jìn)入養(yǎng)鬼瓶。最后只剩下公子乾抱著自己的腦袋,蹲在祭臺下面。

    殷誦走下祭臺。公子乾連忙將腦袋裝回頸子上,可憐巴巴地望向“大外甥”。

    殷誦看著個頭頗高的公子乾站起身。他開口問及乾道:“你想起我母親是誰了嗎?”

    公子乾雙手捧住腦袋,小心翼翼地?fù)u搖頭。

    公子乾苦兮兮道:“你出生時,我的長姐與次姐已經(jīng)遠(yuǎn)嫁亳州與豫州多年。最年長的妹妹,只比你大九歲,哪能是你母親?我想得都糊涂了!

    殷誦默默將公子乾的姐妹排除。他繼續(xù)問道:“你沒有堂家姐妹嗎?”

    公子乾依舊搖頭:“太多了,而且隔了一層,我怎好去關(guān)注她們的日常行程?”他敢做這種事,一定會像三哥一樣,被家里的兄長暴打一頓的。

    殷誦想著確實(shí)是這個道理。他沒有為難公子乾。他剛剛偷偷問過曾祖比干,向他老人家確認(rèn)了人死后變成鬼,確實(shí)能感應(yīng)到同血緣的親人。

    殷誦拍了拍養(yǎng)鬼瓶,問公子乾道:“我現(xiàn)在要去尋找母親的線索。舅舅要不要一起來,幫我忙?”

    公子乾聽到殷誦喊自己“舅舅”,只以為殷誦信了自己的話。公子乾歡喜不已,差點(diǎn)將腦袋拋起來。他連忙穩(wěn)住自己,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十分愿意。

    等到公子乾進(jìn)入養(yǎng)鬼瓶,殷誦向監(jiān)守官打了聲招呼,與他作別。殷誦了了一件壓在心頭的大事,歡歡喜喜地跑下了臺階。

    千里眼和順風(fēng)耳緊跟在殷誦身后,出了封神臺。柏鑒抑郁地望著一人兩鬼消失在臺階入口,搖搖頭,沉痛無比地仰頭向天上的明月望去。

    申公豹依舊等在封神臺下。殷誦告知申公豹自己要去西蠻一趟,卻沒有告訴申公豹自己要去尋找母親的下落。

    申公豹笑笑,知道殷誦在有意隱瞞。他心中掂量,十分識相地沒有去打探殷誦前往西蠻的目的。

    申公豹將殷誦送到西蠻地界后,主動向殷誦提出,他要前往各大名山探訪舊日好友:

    “日后,殿下有需要貧道的時候,貧道自會出現(xiàn)在殿下的面前。”

    殷誦向申公豹道謝。申公豹一揚(yáng)佛塵,騎著白額虎飛上了云霄,瀟灑地消失在殷誦的視野里。

    殷誦站在一片曠野上,開始凝聚精神,嘗試感應(yīng)五彩神石的位置。

    伏羲老爺子的指點(diǎn)沒有差錯,殷誦很快打心底產(chǎn)生一種奇特的感覺。冥冥中使他感應(yīng)到自己與五彩神石的連系。

    殷誦張開翅膀,順著這絲玄奇的感覺,鎖定并迅速地找到了五彩神石的位置。

    飛到地點(diǎn),殷誦摸索了半晌,最后掏出鐵鍬就地挖掘起來。小心地挖了大半天,竟然都沒有碰觸到五彩神石。

    殷誦怎肯善罷甘休?干脆掏出挖掘機(jī),又是一陣翻掘。終于在地下十丈,讓他挖出了五彩神石。

    結(jié)果,挖掘機(jī)一鏟子下去,都磕不破一星半點(diǎn)的五彩神石,被殷誦雙手摸了一把,竟然一下子碎成了粉末,平鋪在坑底。

    殷誦登時愣了。他撓撓頭,只得無奈地解開儲物袋,先將五彩神石的粉末全部收集起來。

    收完粉末,殷誦將坑底、坑壁仔仔細(xì)細(xì)地查看了一遍。可惜,沒撿到一絲半毫的線索。

    殷誦一屁股坐在坑底,摸著下巴,思考接下來怎么尋找母親的線索。

    殷誦皺眉,想著要不要花錢打聽一下,十八年前,附近哪家女子無端孕子,生產(chǎn)后孩子又消失無蹤的。就在他下決心的時候,忽然感受到大地震動,有大股人馬從左側(cè)經(jīng)過。

    殷誦爬到洞口,往震動的來源看去。就看到一隊(duì)不少于千人的小型軍隊(duì),拖著一車車糧食,往西邊的方向行進(jìn)。

    殷誦就著黃昏余輝,瞇瞇眼,瞧清楚領(lǐng)頭的人是他舊日的熟人——西岐的將軍辛甲。

    殷誦瞅著這支隊(duì)伍寶貝護(hù)衛(wèi)著的車車糧食,猜到是辛甲想要將糧食偷偷運(yùn)入岐城。

    西岐被魔家四將圍困一年,想來城中糧草已經(jīng)拮據(jù)。辛甲作為西岐老牌貴族、姬家鐵桿支持者辛家的當(dāng)家族長,此時他留守西蠻荒地,自然對西岐的境況心焦不已,想方設(shè)法想要將糧食送入岐城。

    但是魔家四將有意困死岐城,又怎會讓辛甲如愿?

    殷誦瞧著這列士兵手腳都齊整,身上都沒有經(jīng)歷戰(zhàn)斗的痕跡。殷誦料想是辛甲偵查后,自知沒法突破封鎖,碰都沒去碰大商的軍隊(duì),直接調(diào)頭將糧草原路拉回。

    殷誦摸摸下巴,想起豆腐店四周熱情、可愛的鄰居。

    殷誦暗道:倘若母親真是姬家的女子,文王姬昌便是我外祖,再不濟(jì)也是我表親外祖。文王還在世的九十九個兒子都是我舅舅、表舅。一家子親戚,也不好見死不救。

    殷誦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從土坑里爬出來,向辛甲的隊(duì)伍跑過去。

    運(yùn)糧的隊(duì)伍察覺到殷誦的靠近,士兵們迅速地做出反應(yīng),紛紛將手中的武器對準(zhǔn)殷誦,警惕著偷襲的可能。

    殷誦靠近到運(yùn)糧隊(duì)跟前,立即減緩速度。最后在這支隊(duì)伍十米外站定。

    殷誦朝辛甲揮揮手打招呼。身穿盔甲的辛甲持劍走到隊(duì)伍前面,和殷誦打了照面。

    辛甲認(rèn)出殷誦,不由得皺眉。兩年前,殷誦跟著殷郊、殷洪兩兄弟叛出西岐這件事,辛甲早有耳聞。

    辛甲沒有因?yàn)橐笳b的叛逃而對他心生厭惡。不管怎么說,當(dāng)年文王得以離開羑里,獲封王爵,都這這位王孫的功勞。

    辛甲只是奇怪,殷誦怎么跑來西蠻荒地了。

    辛甲向殷誦拱手行禮:“殿下,怎么到西荒這邊來了?”

    “我來找人。”殷誦語焉不詳。

    他看了看辛甲身后裝滿糧食的馬車。殷誦對辛甲說道:“將軍是想運(yùn)糧入岐城么?我這里有一妙法,可以暗度陳倉,將這些糧食都送入岐城。只是需要一些時日!

    “就是不知道將軍敢不敢信任我,讓我來辦這件事。”

    辛甲聞言兩眼一亮。這半年來,他花盡了心思,就是想把西荒百姓籌集的糧食送進(jìn)岐城。卻是一次次被阻攔,從未成功過。

    還有三次被魔家四將的人馬劫了個正著,把他們辛苦運(yùn)過去的糧草全部劫走。辛甲自己都差點(diǎn)被商軍俘虜。

    因?yàn)橛羞^這樣的經(jīng)歷,辛甲現(xiàn)在都是萬分小心。但凡有個風(fēng)吹草動,立刻帶上糧草原路奔回。

    不能為武王解決燃眉之急就罷了,他豈能給敵軍添加糧草?

    現(xiàn)在,辛甲已經(jīng)對這局面束手無策。每次拉扯糧草往東邊走,都是盡人事聽天命,全然就是圖個心理安慰。

    辛甲想都沒想,就同意采用殷誦的辦法。他感激地對殷誦說道:“但凡殿下能夠?qū)⑽骰牡募Z食送入岐城,辛某這顆頭顱就是殿下的了!”

    殷誦白了一眼:“我拿你腦袋干什么?不過我做成了這件事,你務(wù)必要老實(shí)回答幾個問題,不能有一點(diǎn)欺騙!

    辛甲聞言,猶豫了起來,不敢答應(yīng)殷誦的要求。

    殷誦看穿他的顧慮,立即說道:“將軍放心,我絕不會探問西岐的軍事防備這等事!

    辛甲點(diǎn)了下頭,同意了這樁交易。當(dāng)年,若不是這位殿下反應(yīng)及時,少年時的哪吒將軍未必來得及追上私逃的文王父子,出手幫助他們逃脫朝歌的追兵。

    辛甲私心里還是十分信任這位王孫的,相信殷誦不會誆騙他。

    辛甲不禁向殷誦問起,要如何做。殷誦向辛甲要來西荒的地形圖,最后指著與西岐交界的一處高坡道:“我預(yù)備在這后邊打洞,一直通到西岐城中!

    辛甲聞言,皺眉道:“這能行么?”

    殷誦篤定道:“別的地方不行,但是西荒處于黃土高地,最適合打洞。西荒這邊不是有很多百姓直接打窯洞,當(dāng)做房屋居住么?”

    殷誦記得,他在哪本書上看到過,說這一片地戰(zhàn)爭時期最適合進(jìn)行的就是地道戰(zhàn)。不過西岐現(xiàn)在不具備這樣的挖掘技術(shù)。

    辛甲點(diǎn)點(diǎn)頭:“的確如此!蔽骰倪@邊定居的百姓,即便不住在窯洞中,也會挖地窖用做儲物。

    “但是這么長的地洞,從未有人挖過。只怕中途就要坍塌了!毙良缀眯牡靥嵝阎笳b。

    殷誦擺擺手,讓辛甲盡管放心。

    然后殷誦按照地圖,徑直飛往那處相中的高坡,并讓辛甲在后面跟上。

    到達(dá)目的地,殷誦收起翅膀,站在山坡上俯瞰下方。

    山坡下三十里外就是魔家四將駐扎的軍營。再往東二十里就是岐城。此刻,岐城內(nèi)外安安靜靜,沒有戰(zhàn)事發(fā)生。

    殷誦爬到高坡背面,從儲物袋里掏出一輛挖掘機(jī),和一堆零件,就地進(jìn)行改裝。

    忽然,高坡下方傳來陣陣鼓擂和琵琶聲。殷誦立即放下手中打磨鉆頭的工具,爬到坡頂掏出望遠(yuǎn)鏡觀察起來。

    就看到商軍之中跑出一員猛將,懷抱琵琶,圍著岐城西城一面來回奔走。

    商軍軍營中擂鼓陣陣,一聲高過一聲,卻始終掩蓋不住猛將十指彈撥的琵琶聲。

    這是魔將四將之一的魔禮海在向西岐叫陣。

    殷誦往西岐城頭上看去。就見闡教玉鼎真人座下高徒楊戩手持長槍,立在城頭上。

    楊戩臉上肅穆,沒有一絲一毫要應(yīng)戰(zhàn)魔禮海的意思。

    殷誦猜測是姜子牙下了命令,只叫四方將領(lǐng)守住城門,不叫他們迎戰(zhàn)。

    殷誦不由得咋舌,暗道這位楊師兄好忍性。換做他家表哥哪吒,或是黃天化這些個,縱是沒有沖下城頭,也要在上面和魔禮海對噴一場的。楊戩卻只是立在城頭上,絲毫不理會魔禮海的叫囂。

    殷誦正想著楊師兄好性子,就看到這位闡教三代首席臉上忽然浮現(xiàn)出三分不屑、三分譏笑、四分的漫不經(jīng)心來。

    殷誦吃驚不已:這樣復(fù)雜的表情竟然是可以做出來的么?

    殷誦連忙往城墻下魔禮?慈,果然看到魔禮海怒紅了一張臉。他原是來激楊戩開城門一戰(zhàn),給楊戩和西岐找晦氣的。結(jié)果,現(xiàn)在反而是魔禮海自己被激怒,長了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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