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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昨天一場大雪, 小區樓下滿是厚厚積雪,早上陽光照在白茫茫雪地上再反射過來,一片亮堂。

    房間窗簾沒完全拉上, 此刻光線照過來, 剛好打在床上尚還在睡夢中的人臉上。能看到闔著的狹長眼睛, 還有被光線驚擾睡眠而微微蹙著的眉頭。

    電話鈴聲響起,驚擾了油畫般的安靜畫面。

    被鈴聲吵醒,眉頭蹙得更緊, 但清醒些許后想到可能會給自己打電話的人,眉頭又完全松開。

    許言俞伸手摸索到手機,沒來得及看手機就接起電話。

    也不知道現在幾點,明明昨天這么晚回去,張湛怎么醒這么早。

    他聲音微啞, 懶洋洋的:“喂。”

    電話那頭卻不是他想的低沉聲音, 粗礦而生疏:“小俞?”

    許言俞徹底清醒了。

    他看向手機屏幕,眼睛被手機的亮光刺得酸疼流淚,但一片模糊中也夠他看清屏幕上的備注了。

    他同樣也生疏的喊:“爸?”

    生日時把手機關機,錯過了所有家人虛偽客套的電話祝福,第二天他把手機開機,也沒人再給他打電話。

    好像給他打電話本來也就是虛偽的慶祝他的生日,而他生日過去之后,就失去了值得浪費時間交流的價值。

    但許言俞生日那天和張湛黏在一起沒空管他們, 第二天又忙著期待張湛費勁給自己找到的玩具, 根本分不出心思考慮他們的想法。

    沒想到現在一個多星期過去了,反而冷不丁接到電話。

    許言俞發現自己沒有任何想象中欣喜驚訝或嘲諷的情緒, 只是眨去眼眶里的生理性淚水,把通話頁面叉到最小, 先看了下時間。

    昨天回到家已經兩點多了,一直到將近四點才睡下。

    而現在才十點。

    張湛應該還沒醒。

    他點去和張湛的聊天頁面,最后一條信息還是凌晨三點四十九,自己發過去的晚安。

    上面一條,是張湛發的,兩個Q版小熊依偎著睡在床上,很自然的偏過頭親吻對方,隨著他們的動作,表情包上面浮現出“晚安”兩字。

    電話里很久沒聽到的聲音已經在說話了。

    “是這樣的,公司合作對象的女兒下個月要回國,在私立國際讀書,她剛回國沒什么朋友,我記得你……”

    醒太早,許言俞翻了個身,懶洋洋打哈欠,明知故問:“您記得我在那個學校?”

    嘴角剛剛打開一點,就傳來若有似無的刺痛。

    許言俞伸出舌尖舔了下。

    更疼了。

    “之前升初中的時候,李助理提議你出國來我這里,和你弟弟一起讀貴族學校,但你媽不是不愿意,讓你留國內,不是私立國際嗎?”

    “不是。她兒子和繼子都在私立國際,不愿意和我一個學校,我就來公立學校了。事后您還給我在學校附近買了套房,您忘了?”

    提起這些,許言俞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憤憤不平,他只是捧起手機打開相機,對準自己。

    一片昏暗里,他看到自己原本清晰的唇線現在模糊紅腫,仔細看過去還能看到小小的裂口。

    ……

    昨天晚上在小吃街買了杯小吊梨湯,但實在是太甜了。從小吃街出去的路口有便利店,許言俞就進去了。他買了瓶礦泉水,結賬時張湛拿了盒茉莉薄荷糖。

    他喝了水,張湛給他分糖果時他也接了。

    雖然薄荷味很濃沖得他涼涼的,但他還是含了一路吃掉了。

    他們又去其他地方玩,一直到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中心廣場的裸眼大屏變成倒計時的鐘表,大家一起看著行走的表秒倒計時。

    許言俞當時隱隱有點感覺,他冷靜的看著大屏,沒有跟著一起倒計時,而是冷靜的抿了口水。

    等還剩最后三秒跨年進入下一年時,身邊有情侶開始接吻。

    他剛好擰緊瓶蓋去看張湛。

    張湛也在看他。

    然后……

    和上次在網吧單獨兩個人,幽暗安靜的環境不同。

    周圍都是人,十二點之后裸眼大屏開始放煙花,廣場開始放粉色桃心氣球。情侶都在接吻,像身邊人表達愛意。

    可能是當時熱烈浪漫的氛圍作怪,許言俞提不起一點內卷的念頭,眼里都是面前的人,被蠱惑了似的親了很久。

    中間分開過一次,但也不知道誰主動的湊近了,就又親在一起。

    現在光是想想,好像還能嘗到隱隱的茉莉薄荷味。

    電話里聲音還在說話,沒有抱歉沒有怔忪,只是詢問:“那你想去私立國際嗎?等高三就不用高考,直接來我這里留學。”

    “我高三一學期都快過去了。”

    許言俞依舊沒什么情緒,只冷靜的覺得不應該把自己寶貴的休息時間浪費在兜圈子上。他平靜,“我建議您先詢問她需不需要我這樣的朋友,如果她初來乍到不熟悉,我能抽一天時間出來當地陪。如果真有這個需求,把這一天定在休息日并提前一周聯系我。”

    “你們年輕人可以多了解熟悉一下,光一天夠干什么啊。”

    許言俞直白:“不夠產生什么感情,也沒必要。你和媽媽都把婚姻當籌碼,現在如愿得到想要的也有了更合適的繼承人,就不用讓我做什么了。”

    “你都成年了,不用這么抗拒。”

    “和成年沒什么關系,我只是有男朋友了。”

    許言俞忍不住一再舔舐嘴角的小傷口,逐漸習慣這種細細的刺痛。

    “他很粘人,如果那個女孩真需要地陪,我會和我男朋友一起招待她的。”

    沒在等對方說什么,他掛掉電話。

    把手機丟到一邊,語音控制窗簾關上。

    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但許言俞卻沒有睡意。

    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兒還是沒睡著,最后還是忍不住爬起來……

    打開電腦開始學習。

    新年第一天就這么努力。

    卷死張湛。

    =

    許言俞學了兩小時后,張湛才醒來給他發消息。

    消息通知剛響起,許言俞瞥一眼看清備注,身體就不由控制般點過去。

    張湛發了個表情包,問他醒了沒有。

    許言俞又舔了下嘴角的小裂口:“剛醒。”

    發完消息又回到剛剛的頁面,把因為回張湛消息而沒選上的答案提交。

    回答正確。

    下一題刷新出來,許言俞卻已經不想做了。

    他叉掉網頁,抱著電腦坐到沙發上,和張湛發消息。

    隨便說了些亂七八糟的,關于昨天晚上的溫度,關于現在外面的積雪。

    張湛拍照片給他看:“小區下面有人堆了雪人。”

    許言俞也掀開窗簾往下看了眼。

    可能是他這個小區都是雞娃的家長和被雞的學生,現在底下只有物業在清理積雪,沒有人在玩雪,更沒有雪人。

    他想拍照片給張湛看。

    但現在在用電腦聊天,電腦拍外面有點難。

    索性開了視頻。

    張湛接起來。

    他唰得拉開窗簾,抱著電腦站起來給張湛看外面:“我們這邊什么都沒有。”

    張湛一眼掃過去,只看著畫面最中間的人。目光掃過許言俞身上有點亂的睡衣,半垂著正看屏幕的眼睛,還有微微紅腫的嘴唇。

    許言俞也在看屏幕里的人。

    張湛真的剛醒,那邊是暖橘色的小燈,能看出張湛還坐在床上,身上穿著深藍色睡衣。

    就是非常普通的深藍色睡衣,還非常眼熟。

    許言俞想了想,發現自己也有件同款。自己買回來后就丟在柜子里,還沒穿過。

    但穿在張湛身上好像還不錯。

    可以找出來穿穿看。

    掃到張湛深邃的眼睛,許言俞眼尾一挑,疑惑:“看到了嗎?”

    張湛這才看了眼人物背后,窗戶外面的場景。

    他點頭:“看到了。”

    許言俞又看了眼張湛,截屏保存,再三猶豫,還是沒說要掛斷視頻。

    張湛也沒有要掛斷的意思,問他:“吃飯了嗎?”

    “沒。”

    許言俞拿起水杯,抿了口水。

    張湛還在問:“想吃什么?”

    說話時,張湛看他沾了水濕漉漉的嘴唇。

    不再是薄薄的肉粉色,而是紅紅的腫起來,現在抿著喝水,像沾了露水的紅櫻桃。

    會很甜。

    那么薄,卻非常軟。

    喉結滾了滾,心猿意馬。

    “先不吃。”

    許言俞把杯子放下,仔細看屏幕里的他,好像沒看清,還招呼他:“把鏡頭拉近一點。”

    張湛拉近。

    許言俞又看了看,還是沒看清。

    他說:“開個亮點的燈呢。”

    張湛把小夜燈換成大燈。

    許言俞再看。

    好,張湛的嘴唇雖然也有點腫,但沒有裂口。

    ——一小時前許言俞就餓了,他在家里隨便找了點東西吃,發現每次一張嘴,嘴角的小裂口都會隱隱作痛。

    所以他現在還沒吃。

    現在看張湛睡飽了起床,嘴巴還是好好的,登時有點不爽。

    一方面是自己裂口子了而張湛卻沒有。

    另一方面,他懷疑是自己親得沒有張湛激烈,所以自己受傷了而張湛沒有。

    兩者疊加在一起,非常不爽。

    而張湛,也在他這一番折騰里意識到不對勁,更仔細的看許言俞:“怎么了?”

    “現在都中午了,吃一點吧。我給你點外賣。”

    許言俞臉色更臭了:“不用。”

    張湛眉心皺了皺,巡視過許言俞五官,目光停在那紅嘟嘟的嘴唇上。

    不知道是光線問題還是怎么的,總覺得嘴角顏色好像更深一點。

    他問:“嘴角怎么了?”

    哦吼還看出來了?

    這么小的傷口都看出來,還挺細心。

    許言俞不知道該不該高興,但確實發作了。

    他湊近,微張開嘴,給張湛看嘴角:“破了。”

    “喝水都疼。”

    嘴角舌尖那么紅,剛剛抿了水,現在潤潤的裹著水膜,好像一顆被舀在勺子里的糖漬櫻桃。

    張湛瞳孔都顫了顫。

    許言俞也就是給張湛看看傷口,很快閉了嘴退遠,臭著臉看張湛。

    但張湛滿腦子都是剛剛那個畫面,恍惚:“破了嗎?”

    “破了。”

    張湛沒問為什么會破。

    他只是攥緊了手指:“我給你送藥。”

    許言俞只是想譴責一下張湛,讓他知道自己親得很溫柔而他有點不合格要給他扣分。沒想到張湛會這么說,他擺了擺手:“算了,不是很嚴重。”

    但張湛已經起床了:“去吧,買個藥,再買午飯一起吃。”

    他問:“你想吃什么?”

    許言俞莫名沒再說出拒絕的話。

    =

    等張湛過來的時候,他洗漱完換了衣服,還把同款睡衣找出來,決定洗干凈后試穿一下。

    然后在家里轉了一圈,最后停在客廳,仰頭看角落里那個攝像頭。

    兩秒后,他隨便找塊毛巾,拉了張椅子過去,把攝像頭擋住。

    剛把椅子拖回剛剛的地方,房門被敲響。

    他推開門,張湛穿了件黑色羽絨服,圍著他送的圍巾,身姿挺拔站在門口。

    他把人迎進來,又看張湛手里拎著的保溫袋。

    張湛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從口袋里掏出藥膏和棉簽:“先吃飯還是先涂藥?”

    許言俞看張湛修長手指捏著的藥膏,再看桌上保溫袋里好像還冒著熱氣的午飯,最后看張湛。

    其實他沒那么疼,相較于嘴角刺疼,心里的那點不爽更嚴重一點。

    但張湛還是買了藥。

    就像自己被鋼叉戳一下,感冒頭昏那么幾天,自己沒覺得有什么,但張湛都會如臨大敵買藥。

    ——起碼現在,許言俞覺得,相較于藥膏,自己更需要的……

    他依舊看張湛:“涂藥吧。”

    隨后非常自然的,就站在原地,微微張開嘴巴。

    張湛看他殷紅的唇瓣,潔白牙齒后水紅的舌尖,呼吸一窒。

    他移開視線:“我去洗個手。”

    許言俞不耐煩:“不是有棉簽嗎,又不用手涂,先不洗。”

    用手涂……

    其實摸過的,昨天晚上倒計時親上,不知道親了多久分開,他看著被自己吻得殷紅泛腫的嘴唇上沾著的水汽,忍不住用手指擦了一下。

    然后一發不可收拾,又親上了。

    現在想想指腹的觸感,熱度不眠不休燒起來。

    張湛壓下不合時宜的念頭,有些粗魯的擰開藥膏,扯開棉簽包裝,擠了藥膏在棉簽上,這才敢靠近,微微抬手。

    拿棉簽的手被按下,許言俞飛快拉近最后一絲距離。

    舌頭帶著薄荷味道,舔舐過他的嘴唇。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舌尖撤回,尖尖的犬齒咬上來。

    許言俞不輕不重咬了一下,看張湛眼底滿滿的不可置信,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也沒有反親回來,只跟個雕塑似的傻站著。

    心里那口惡氣才算出了。

    不僅報復回來,而且自己多主動親了一次。

    這次,自己勝。

    他仰身后退,鳳眼微微瞇起來,跟翹著尾巴得意洋洋的小狐貍似的,高傲宣布:“好了,不疼了,我們吃飯吧。”

    第52章 第 52 章

    元旦三天假很快過去, 緊隨其后的就是期末考和寒假。

    自張湛轉過來后,三次月考,一勝一負一平局。現在馬上就要期末考, 一學期的總結性考試, 絕對不能再輸了。

    許言俞理智上是這么想, 行為上也是這么做的。

    但內心深處,他又覺得自己的勝負欲淡了不少。起碼現在再想到和張湛的比較,想到不確定會不會落在自己頭上的第一, 他不會再像之前那么撓心撓肝日夜憂慮煞費苦心,更像是延續一種習慣。

    只是他分不清這個習慣是拿第一,還是和張湛攀比。

    一晃就到了期末考這天。

    許言俞照例在第一考場第一個位置。最后一場考試停筆,等待交卷的時間,他先是估算了下這次考試的分數, 沒來得及想出分后的成績排名, 先想了想這次張湛會送自己什么禮物。

    沒想到,只有一點微妙的期待縈繞心間。

    期待張湛送自己的禮物,也期待自己送的禮物張湛會喜歡。

    打鈴交卷。

    再回到自己教室,等拿好假期作業,就正式放假了。

    各科代表認真布置假期作業。

    后門許言俞撥弄著張湛送他的擺件,小聲和張湛商量:“你明天有時間嗎?”

    張湛毫不猶豫回答:“有。”

    “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要明天才能給你,你和我一起去拿吧。”

    眼里閃過一絲笑意, 還有隱隱的期待。張湛問:“什么禮物?”

    許言俞賣關子:“明天你就看到了。”

    “好。”

    張湛應, 又問他,“今天晚上一起吃飯嗎?”

    許言俞摸手機:“可以。吃什么?我們看看要不要提前預約。”

    “你上次說想吃咖喱飯, 我找了家口碑不錯的泰式餐廳。”

    張湛把手機也拿出來,找到餐廳小程序給許言俞看, “這是他們家招牌咖喱雞,還有其他菜品。”

    許言俞接過手機,隨意看著。

    后門突然被推開。

    今天放假,李俊蕊剛監考完整理好考場試卷,又要去開會,現在忙得一個頭兩個大,想找班長幫自己發個表,一時半會又找不到人。

    現在剛和隔壁班主任交流過開會要用到的資料,推開后門一眼看到正大光明玩手機的許言俞,氣得頭疼,當即揪壯丁:“別看了,你跟我去辦公室,拿假期安全通知書,在班里讀一下通知書內容并找每一個同學們簽名。”

    許言俞回頭看過去,沒認出來李俊蕊,但從她吩咐的事情上猜出是老師,當即指著自己,反問:“我?”

    李俊蕊從他還沒完全睜開的狹長眼睛里看出點清澈的迷茫來。

    很顯然,他現在甚至沒認出自己。

    李俊蕊無奈越過他,另選一個壯丁:“張湛你來。”

    張湛起身。

    李俊蕊轉頭往外走。

    張湛跟上。

    經過許言俞身邊時,他摸了下許言俞的頭:“你先看著。”

    許言俞脊骨一酥,目送他走遠。

    手機已經熄屏了,他指紋解鎖,接著看店鋪里的菜色。

    看完后退出小程序,就想把手機放回去。

    但這一退出,發現張湛收到好幾條未讀消息。

    一些是他們的群里的未讀消息,郝宇星發的。

    另外一些……

    許言俞無意窺探張湛的隱私,但一眼先看到了群聊名稱。

    “小狐貍馴養基地”

    想到自己明天即將要送出去的禮物,他愣住,不可置信的眨了下眼睛。

    又眨了一下。

    最后還是忍不住點開群聊。

    群里有三十幾個人,現在正在聊的內容是一中今天是不是放假,假期多久。

    許言俞往上翻了翻,發現這個群里不怎么聊天,甚至沒人發過寵物狐貍的照片。群里都像是高中生,聊天內容都是學習考試和競賽。

    這該不會是張湛的學習小組吧?

    許言俞半信半疑,又實在沒辦法從這云里霧里的聊天內容里看出什么,只好退出群聊頁面,把手機熄屏放回張湛桌洞里。

    放回去后又想到什么,忍不住拿回手機,指紋解鎖,找到置頂的自己,點開。

    沒有再一頁頁往上翻,而是直接點擊自己和張湛的聊天日歷,精準找到四年前的七月。

    電腦上有自己和張湛過去的聊天記錄,他們五年前的圣誕節就已經加上好友了,但他翻看那些記錄,沒找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他真的很好奇,那個壞掉的手機,自己到底有沒有錯過的張湛的消息。

    他記得那是七月三號。

    一號考完試正式放假。二號自己過去,把賬號登在陌生電腦導致自己的電腦沒有聊天記錄。三號自己回家路上手機壞掉。

    自己的手機沒有聊天記錄,自己和張湛再取得聯系前所有日子都是空白的。

    但張湛的手機里……

    也是空的。

    他不可置信的把日歷一頁頁往上翻。

    和自己一樣,所有點亮的、證明有聊天內容的日子,都是去年再重逢之后的。?

    想到什么,他點開設置,看張湛的手機型號。

    是去年三月份剛出的新手機。

    ……

    張湛手機里可能有聊天記錄,但也都在那個舊手機里了。

    期待落空,剛剛那種即將揭曉謎底的激動沒有后文,心里空蕩蕩的。

    許言俞把手機放回去,趴在桌子上長舒一口氣。

    =

    張湛做好李俊蕊囑咐的事情,再回來時先看到趴在桌上的人。

    課代表發了很多卷子,自己桌上的卷子都整整齊齊分門別類疊在一起。

    許言俞桌上的堆成一摞小山,他趴在卷子山上,眼皮耷拉著,表情有點喪。

    張湛站在原地,控制不住自己的把手摸到許言俞頭上。

    許言俞斜斜看過來,確定是他,也沒掙扎。

    張湛上下揉了好幾遍才開口:“怎么了?”

    許言俞語氣猶豫:“你養了狐貍?”

    張湛揉他腦袋的動作僵了一瞬。

    許言俞也沒注意到,解釋:“我剛剛看餐廳菜品,你那個寵物交流群聊有人發消息,我看名字是什么小狐貍飼養……”

    “小狐貍馴養基地。”

    “哦,馴養基地。”

    許言俞覺得這個群聊名字有點怪,既然是寵物為什么要用馴養。但沒仔細想,接著看張湛,“你已經養了狐貍?”

    張湛看在自己手下懶散聽話的小狐貍,嘴角控制不住勾起,揉著許言俞腦袋的手一路往下,手指貼著后頸,大魚際貼在頸側,好像能感覺到皮膚下對方每一次心跳。

    “沒有在養,我現在只是陪著他。”

    許言俞弄得更困惑了:“不是寵物嗎?你不養的話不就餓死了?”

    “不會。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但這要看他愿不愿意接受我。”

    許言俞眉頭越皺越緊,覺得這和自己看到的養殖技巧不一樣。

    但仔細想想,好像很多養狐貍的人確實也說過,狐貍集合了貓狗的缺點,高冷難馴化精力旺盛還護食,如果要養狐貍需要花很長時間教育磨合。

    “那你多陪陪它,好好教,應該就可以了吧。”

    張湛沉沉看著手心里的小狐貍,應:“好。”

    “我會,多陪陪他,好好教他,好好愛他。”

    許言俞覺得張湛貼在自己后頸的手心那么熱,揉捏自己的動作也像是在捏狐貍的后頸。

    張湛之前也經常這么弄,好像自己也是個狐貍似的。

    許言俞之前也就忍了,現在想想他家里真有一只狐貍,越想越不對勁,扒下他的手:“別揉了。”

    張湛松手。

    他拉著張湛的手腕:“坐。”

    張湛坐下。

    他摸出自己的手機,有點說不出的失落:“那明天的禮物可能給不了你了。”

    打開手機找出聊天記錄,“你說喜歡狐貍,我這半個月陸陸續續做了攻略,原本想給你買只狐貍的。”

    “這是市里一家寵物店老板,我都挑好了。雪狐幼崽,還有買給幼崽的窩、零食和貓砂。店長說需要做個手續,我想明天帶你一起去,直接把狐貍給你。”

    “沒想到你居然已經養了。”

    張湛看手機聊天記錄。

    許言俞挑的小小的雪狐幼崽,眼睛又大又圓,但另一張照片里,幼崽正在睡覺,眼睛閉起來,顯得長長的。

    和手機后面許言俞半垂著的眼睛一樣漂亮。

    張湛聲音很輕,但依舊是沉的:“那怎么辦呢?”

    許言俞被他這個聲音震得耳朵都酥了。

    他接著看雪狐幼崽,無奈:“你要養兩只嗎?”

    張湛之前從未想過要養動物,更未想過養一只貨真價實的狐貍。看許言俞花心思做攻略想給自己買一只狐貍,還挑好了只那么好看的雪狐,又覺得自己其實很喜歡動物。許言俞挑好買給自己,和自己一起給小雪狐起名字,自己會好好養。

    沒想到許言俞又問自己是要養兩只嗎。

    他短暫沉思。

    許言俞當然不是需要自己養的寵物。

    但小狐貍就是小狐貍,自己要再養一只雪狐嗎?

    他搖頭:“不用。”

    許言俞找老板說明情況,誠心實意道歉。嘴上有點抱怨:“你養了狐貍都不和我說。”

    自己家都讓張湛去過了,但張湛養了寵物,都沒告訴過自己。相較于張湛對自己的了解,自己對張湛就陌生很多。

    “因為還不完全是我的。”

    許言俞有點不懂,接著和老板交流。

    張湛也沒有說更多,認真給他整理桌上亂糟糟的卷子。

    寵物店老板很快表示理解,甚至退還了他一部分的定金。

    這件事情好像就這樣解決了。

    但另一個問題出現了。

    許言俞看張湛:“那我就沒有禮物可以送你了。”

    張湛用回形針夾好卷子,認真放到桌子上,看許言俞:“你原本想送我一只狐貍嗎?”

    許言俞點頭,又補充:“但現在沒有了。”

    張湛引誘般詢問:“那把你送給我,好不好?”

    要雪狐的話自己費了時間金錢,但要自己的話,就只剩一句空洞洞毫無保障的好聽話。實在是太不劃算了。

    許言俞想讓張湛別這么油膩,現在想一個很想要的東西,自己馬上給他買。

    但一抬頭看到張湛深邃眼睛看著自己時的眼神,又跟被蠱惑了似的,鬼使神差說不出壞氣氛的話。

    張湛這崽種怎么能把這么油膩的話也說得這么真誠曖昧。

    許言俞別別扭扭張開雙手。

    張湛馬上順桿子抱住他。

    許言俞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輕聲允諾。

    “好。”

    第53章 第 53 章

    學校根據多退少補的原則, 把上學期交學費時多的書本費退回來了。再加上本學期班級考試成績不錯班主任也給了一部分獎勵。放假那天班長把班費也一起算了,發現還剩下不少,詢問大家是想要把這筆錢退回去, 還是用這筆錢組織一次班級聚會。

    都辛苦一學期了, 好不容易迎來假期, 正是急需放松的時候。班長剛提出,群里幾個人就不約而同決定來一次班級聚會。

    班長還想著做個預案規劃一下時間地點和主題,底下剛考完試腦子萬分活躍的同學們就已經快速討論速戰速決。

    放假第一天早上十點在一中門口會和, 大家一起去吃自助小火鍋店,吃完就去KTV唱歌。團委甚至主動提出他表哥新開了家KTV店,能給他們留房間還能免費送果盤。

    于是就這么敲定了。

    所以放假第一天,沒能去寵物店給張湛買狐貍,也沒能睡懶覺。許言俞九點起床洗漱, 趕在十點到一中門口。

    等到班里同學都到齊后, 一起去了火鍋店。

    店面其實很大,但可能是學生剛放假的緣故,現在有很多客人,位置被分割得很散,其他同學陸陸續續都坐下了。許言俞和張湛卻不約而同的等著,看一個客人離開,有挨在一起的座位,這才坐下。

    昨天晚上總想著張湛的狐貍, 又想自己答應張湛的事情, 腦子亂亂的睡不著,索性起來打游戲到凌晨兩點多, 許言俞不太有胃口。隨便選了個最清淡的壽喜鍋底。

    但壽喜鍋底實在是太清淡了,非常考驗食材, 自助火鍋店肉類多是些半成品,在壽喜鍋底里煮一遍有點怪怪的,他吃了一口,面不改色把食物放下。兩秒后,抱著不浪費的想法,他沾了下調料接著吃。

    這次他連筷子一起放下了。

    張湛注意到他的動作,幫他換了個料碟,并用自己的骨湯微辣鍋底幫他煮了點東西。

    被骨湯湯底煮得噴香微辣的雞胸肉,沾上酸辣可口的蘸料,非常開胃。

    許言俞吃了一口又一口。

    壽喜鍋被忘到一邊,兩人就吃到一個鍋里去了。

    和別人一起吃火鍋時都還記得用公筷,現在對著這么小一個鍋,完全忘了什么分寸感。直接就用筷子從鍋里夾,有時候嘗到好吃的還會再夾一份放到張湛的料碟里。

    吃完飯轉戰KTV。

    團委表哥特地給他們留了最大的包間,不僅有唱歌區,還有游戲區。中間大桌子上放滿了果盤飲料,還有一整箱啤酒。

    剛剛在小火鍋店里大家都分開坐,現在到了包間,紛紛拆開飲料啤酒,說拍張碰杯的照片。

    女生剛好分走了飲料,許言俞被扔了罐啤酒。他拆開瓶蓋遞給張湛,小聲:“不會喝就別喝,做做樣子就好,等會兒我給你買飲料。”

    耳邊其他人吵吵嚷嚷,張湛看許言俞又拿了罐啤酒,手指一撥一拽拉開瓶蓋,問:“你很會喝嗎?”

    “一點點。”

    許言俞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能喝,他只是不愛喝啤酒,覺得有點苦。

    但拍完照看其他同學都喝了,也跟著喝了點。余光看到張湛也在喝,拿著啤酒罐子的手指修長,在房間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曖昧,心里總覺得怪怪的。

    他把這種怪歸結于,雖然張湛逃課打架幫自己在老師面前說謊甚至還早戀,但其實是個好學生,好學生不應該喝酒。

    記掛著要給張湛買飲料,手里的啤酒就格外多余。

    他想找地方放著,又怕現在人多放著放著別人認錯就給自己拿走喝了。

    拿走了其實也沒事,因為他也不是很愛喝不喝也沒事,就是不是很想讓別人喝自己喝過的東西——他之前雖然和別人相處有分寸,但丟掉的東西就不再管了,從不在意這些小事的。但自從認識張湛,總想著張湛不喜歡和別人肢體接觸,這么糾結著,就把腦子糾結壞了。

    索性把一整瓶喝光,把罐子捏扁丟到垃圾桶里。看其他同學點歌搶話筒吃水果,自然招呼張湛:“走。”

    張湛還拿著啤酒,他也就剛剛抿了一口。現在看許言俞招呼,馬上跟過來。

    許言俞看他手里沒動過的酒,還在想怎么處理這灌酒,就看到他把酒倒到垃圾桶里,把罐子捏扁一起丟掉。

    明明他也是差不多的處理方式,但還是忍不住問張湛:“怎么倒了?你不要了就隨便找地方放著唄。”

    “別人拿錯了怎么辦。”

    “你都不要了還管別人拿錯不拿錯。”

    “我喝過了,不想有人拿去喝。”

    之前在小吃街用一根竹簽吃東西,甚至剛剛還在同一個小鍋里吃飯,現在還明知故問:“潔癖啊。”

    “不算。”

    包間外面的走廊就有飲料柜,許言俞掃碼打開柜子,讓張湛挑選飲料,漫不經心:“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算是什么意思。”

    “別人喝過的你不會喝,自己喝過的還不想別人喝,不僅潔癖,占有欲還這么強。”

    張湛拿了兩瓶氣泡水。

    許言俞結賬,轉身要回包間。

    嘴邊抵上什么冰涼微硬的東西。

    垂眸看過去,張湛把瓶蓋擰開,把瓶口抵在他嘴邊:“喝嗎。”

    許言俞微微張嘴。

    張湛抬起水瓶喂給他一口。

    許言俞咽下這口飲料,覺得嘴里啤酒的味道被沖淡了些。

    還有點莫名張湛怎么這么做,就看他轉手把剛剛自己喝過的瓶口對上嘴唇,非常自然喝了口水。

    嘴唇被飲料打濕,亮晶晶的。

    張湛:“其他人不行,你可以。所以不算。”

    =

    再回到包間時大家正玩得熱火朝天。

    喜歡唱歌的就在點歌臺前搶著唱歌,沒搶到話筒的在沙發上排隊等,隨便聊著八卦。

    桌子上的果盤堆在一起,空出來的大片地方擺著大富翁地圖。

    男生擠在角落里拿著手機開黑。

    兩個人剛進去,就被熱情揪住:“一起打牌吧!”

    許言俞半推半就的跟著去了。

    就是非常普通的撲克牌游戲,這里都是學生也沒什么籌碼。

    但都出來玩了,沒有籌碼也要創造籌碼,他們打開了真心話大冒險的卡牌,輸了的話要隨意抽取一張完成真心話大冒險,如果完成不了就要喝酒。

    許言俞一開始沒當回事,就想著他們現在找不到人自己就陪著玩一會兒。

    但第一局就輸了。

    招呼他來玩的同學歡呼著拿出真心話大冒險的卡牌,讓他抽一張完成。

    許言俞隨便抽了一張。

    “在廁所拿著鞋子大聲唱歌。”

    許言俞:“……”

    許言俞緩緩閉眼,去拿了瓶酒。

    第二局又輸了。

    他又抽了一張。

    “發朋友圈說我再也不尿床了。”

    許言俞又拿了瓶酒。

    還沒打開瓶蓋,酒瓶底下被晃了晃。

    張湛微微偏頭:“我幫你喝?你已經喝太多了。”

    許言俞用力把酒瓶奪過來,冷靜:“不用。”

    把這一罐啤酒也一飲而盡。

    如果說剛剛只是想來玩,但現在抽到兩張那么荒謬的大冒險,被酒精一激,許言俞的勝負欲冉冉升起。他把酒罐丟到垃圾桶里:“再來。”

    這一局的牌一如既往的爛,許言俞并不氣餒,腦子飛速運轉記牌算牌。

    打到一半,他敏銳的意識到,張湛在給自己喂牌。

    他看旁邊的張湛。

    張湛很難得沒看他,正垂眸看地上已經丟出去的牌,表情和之前做物理題時相似的認真。

    許言俞心里一動。

    這一局,在精心算計和張湛的回護下,許言俞總算贏了。

    但張湛的牌在之前的喂牌中七零八碎無力回天,張湛輸了。

    同學興致勃勃拿來卡牌:“抽一張!”

    許言俞憐憫湊過去,輕聲:“抽吧,不想做的話我可以幫你喝半瓶。”

    張湛抽卡。

    同學好奇:“剛剛許言俞抽的兩張都是大冒險,這一次會不會是真心話呢?”

    他接過張湛手里的卡牌,“讓我們來看看!”

    翻轉牌面看到內容,他大聲念出來:“真心話——你的第一次暗戀的人身上有什么特質吸引了你?”

    許言俞心跳快了半拍。

    張湛顯然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問題,也在看他。

    旁邊有個圍觀的同學聽到這個問題噗嗤一聲笑起來:“這個問題怎么回答啊。張湛這種長得帥成績又好的高嶺之花哪會暗戀別人啊。要不干脆換個問題吧。”

    張湛哪會暗戀別人啊。

    許言俞聽著這句話,腦子卻亂糟糟的想了很多。一時想到家長會那天張湛媽媽告訴自己,張湛暗戀過一個人。一時又想到自己當時的猜測,張湛是不是暗戀那個喜歡自己的人,所以才這么在意自己并在轉學后一直圍在自己身邊和自己攀比。

    好像默認了張湛會緘口不言絕不回答,他做好了信守承諾幫張湛喝半瓶酒的準備。

    但張湛沒有再換一張,也沒有拿酒。

    他眼睛彎起很細微的弧度,思忖片刻,緩緩開口:“他很好。”

    許言俞眉心一跳,心驟然落下去,但不是放松的,沉甸甸的一直在往下墜。

    張湛還在說:“仗義大方,爭強好勝但坦蕩公正。對別人很好卻對自己不上心。”

    顯然沒想到張湛真有暗戀對象,還真能說得有理有據,圍觀同學好奇:“那為什么只是暗戀,不表白?”

    張湛沒回答。

    他又看了許言俞一眼。

    許言俞繃著臉,和他對視兩秒才像是回過神,聲音平靜:“我還以為你要喝酒。”

    “我不會喝酒。”

    許言俞聳肩:“所以你回答了問題。”

    圍觀同學以為張湛是因為在和許言俞說話才沒有回答的,忍不住八卦好奇的心思,追問:“為什么不表白啊?”

    張湛依舊不回答。許言俞把地上的牌整理好:“接著玩。”

    時來運轉般,許言俞開始抽到很好的牌,哪怕他根本不動腦子計算,隨便出也都贏了。

    其他幾個同學陸陸續續開始輸,他們不愿意喝酒,抽到什么就玩什么。

    用經典搖滾的曲調唱兒歌,大聲讀讓人尷尬得腳趾扣地的文案,講自己知道的最炸裂的八卦……

    越來越多的人被吸引過來圍觀。

    許言俞卻覺得越來越沒意思。

    郝宇星打完了游戲也過來圍觀,很好奇很想參與的樣子。他索性把牌給郝宇星:“你玩吧。”

    從人群里了擠出去,坐在沙發上有些發怔。

    身邊沙發一沉。

    張湛跟著坐過來,擰開一瓶水遞過來:“是不是喝多了難受?”

    許言俞微微張嘴,接過水瓶喝了兩口:“嗯。”

    他覺得應該不是啤酒的問題,度數很低,他甚至沒覺得體溫上升。

    但如果不是啤酒,他也找不出什么理由解釋現在的難受。

    “想吐嗎?”

    “不想。”

    “那要回去睡一會兒嗎?”

    許言俞也不困。他擰緊瓶蓋,恨鐵不成鋼看張湛:“你搞暗戀?”

    剛剛圍觀張湛說暗戀對象特質的人現在都圍在牌桌前接著看熱鬧,完全沒人想到,這邊的兩個人又開始翻舊賬。

    面對其他人追問時一言不發的張湛,現在面對許言俞微微瞇起來的鳳眼,喉結滾了滾,居然顯得有幾分緊張:“怎么了?”

    許言俞終于想明白自己為什么難受了。

    因為張湛這幾個月一直在和自己攀比,表現得非常戀愛腦,但現在他說起暗戀對象,就和之前的他完全不一樣。昨天還朝自己要承諾說把自己送給他,今天就說暗戀對象的優點,自己不習慣是當然的。

    而且自己把張湛當對手,甚至經常覺得張湛在戀愛這方面更勝一籌,這樣的張湛還搞暗戀,實在是太荒謬了。

    許言俞深吸一口氣,捧住張湛的臉,讓他轉過來和自己面對面。

    KTV包間窗簾拉得很嚴實,房間暗暗的,只有深藍色彩燈照過來,打在張湛深邃眼睛里,好像剛下過雪的夜空。

    許言俞覺得自己真的醉了,酒氣絲絲縷縷冒上來,他都能感覺到臉上的熱度,看張湛的眼睛都有瞬間朦朧。

    借著這點不清不楚的迷蒙,他訓斥:“這張臉你搞什么暗戀?為什么不表白?”

    表白了就不會和自己糾纏了,就沒人和自己玩這么幼稚的攀比游戲了。自己明明是喜歡女生的,天天和一個男的演恩愛算什么。

    張湛為什么不表白。

    張湛緊緊看著他,聲音很啞:“表白過。”

    許言俞更難受了:“然后呢?”

    張湛:“他……不記得我,不喜歡我。”

    許言俞心尖都刺痛了一下,好像也被人咬出個小口子。

    但他不愿意相信:“你是不是沒好好表現自己?誰會不喜歡你?”

    “長這么帥這么優秀,又這么……這么好,你好好表現一下,然后就這樣,捧著他的臉,親一下,就這樣看著他,說你喜歡他。”

    他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和張湛離得越來越近,最后幾乎是從嗓子眼擠出來的啞聲:“誰不神魂顛倒意亂神迷啊。”

    張湛瞳孔顫了顫,嘴唇微動:“是嗎?”

    許言俞松了手:“是……”

    下巴驟然被捏住,嘴唇貼上什么柔軟。

    張湛伸出舌頭,自然熟練撬開嘴唇和牙齒,嘗到他舌尖啤酒輕微苦澀味道,吮了一下就快速退出來。他長長呼一口氣,緊緊看著許言俞。

    許言俞有點懵,嘴唇還微微張著,唇珠上一絲水潤。

    他聽到張湛的聲音,低沉緊繃:“我喜歡你。”

    耳邊吵鬧全部離他而去,只剩下胸腔下能沖破肋骨的快速心跳聲。

    他只看著張湛。

    神魂顛倒,意亂神迷。

    第54章 第 54 章

    ——酒精讓人失去理智。

    ——哦不, 應該說是假酒害人。

    距離在KTV那天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但再想起來,許言俞依舊能想到當時的場景, 自己激烈的心跳。

    甚至在回憶起這些時, 他依舊覺得臉上有點熱。

    真離譜。

    那三罐酒是不是過期出問題了, 不然效果怎么能持續這么久。

    張湛也離譜。

    一邊那么認真的說暗戀對象,又在自己教他怎么表白時那么深情的和自己說喜歡。第二天還繼續演,對那天所謂的暗戀閉口不提。真真假假分不清, 徒剩煩躁。

    這點煩躁來勢洶洶。

    許言俞覺得自己知道答案,但下意識抗拒答案,不太樂意深想。

    總覺得如果深想下去,自己和張湛的戀愛攀比會直接結束。

    他依舊摸不清張湛,卻直覺自己輸得一敗涂地。

    期末考成績也下來了, 可能是為了讓同學們過個好年, 并沒有在群里直接發成績單,而是班長一一私聊告訴同學們考試成績。

    之前也都是這樣,只知道成績卻沒有名次。但那時候沒有張湛,許言俞十分確定自己就是第一。而這次,他的成績比他估算得要更多一點,他卻并不確定自己會是第一。

    但居然,提不起詢問的心思來。

    ——那三灌酒不僅讓他心煩意亂,甚至改變了他的性格, 讓他變成只咸魚。

    酒精太可怕了。

    張湛也非常可怕。

    許言俞決定先離酒精和張湛遠一點, 平復一下心情,再找找攀比的狀態。

    好在最近放假不用去學校, 不見面是常態,見面才是需要花時間精力邀約才能做到的。

    張湛倒是問過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學習或一起吃飯。

    許言俞表示外面太冷想在家里躺著。所以這么幾天也沒有見面, 最多就是晚上開個視頻,或者開著視頻一起打游戲。

    如此在家躺了一周,就到了小年夜這天。

    早上又開始下雪,許言俞醒來先給自己點了份外賣——之前的假期阿姨每天都來家里打掃衛生再給他做飯,現在阿姨不來了,他就自己收拾家里,每天一大早給自己點外賣,吃不完就等晚上,微波爐熱一下接著吃。

    可能是上次在KTV喝的假酒傷胃,也可能是最近吃的東西太亂,他有點胃疼。

    但不是非常嚴重,他也沒特別在意,只給自己燒了壺熱水。

    懶得反復燒水倒水,他把熱水倒進保溫杯里,就放在床邊。

    是張湛買給他的杯子。

    每次喝水時他都忍不住再想到張湛,想到那個晚上。

    正想著,手機就收到張湛的消息。

    “又下雪了。今天有什么安排嗎?”

    許言俞回復:“家里躺著。”

    想了想,又把計劃里今天要復習的內容發過去用以佐證,“學習。”

    張湛:“……”

    “好吧。”

    許言俞本人的計劃確實是在家里學習一整天的。

    但還沒做兩道題,又接到了電話。

    電話那頭他爸萬分和藹:“小魚,今天還在上課嗎?”

    許言俞深呼吸:“我們都放假一周了。”

    “哦,那期末考試怎么樣啊,有沒有接著考第一?怎么不找李助理要第一獎勵。”

    一定要考第一才能有獎勵嗎。他明明一點都不關心,不在意自己什么時候考試,也不在意自己考出來的第一。

    目光掃過桌子上玻璃罩著的擺件——張湛送的考試禮物,他禁不住有點失神,又開始想到張湛了。

    “不用了。”

    隨便敷衍過去,他問,“有什么事嗎?”

    沒事的話先掛掉吧,自己還要學習呢。

    電話那頭許父短暫沉默。

    他工作太忙,實在抽不出來關心這個遠在國內的大兒子,記憶里上上次打電話好像還是很久之前,忘了說了什么,他只記得后來找不到話題,但對方始終聽著。

    而現在,還沒說兩句,他就不耐煩客氣的寒暄,問自己有什么事了。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能。”

    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反問,許言俞只覺得奇怪,用之前對方反復敷衍的說辭敷衍回去,“但您不是工作忙嗎,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應該也不會來找我。”

    “所以有什么事?”

    許父被噎了一下,心里有點發梗,但確實是自己說過的話,現在也無從反駁。說話語氣都淡了下去:“上次和你說的,合作對象的女兒,她今天回國,你能不能去機場……”

    “我上次也說了,要提前一周告訴我。”

    “她是和家里吵架了自己回去的。你先去機場接一下她陪她吃個午飯,下午就有人接受照顧她了。”

    銀行卡賬戶里多了一大筆錢,電話那邊許父:“我們今天正在談合作,你帶她吃個飯,大家都安心了。”

    許言俞:“只吃個飯。”

    “去機場接她,看到人了拍個合照給我。”

    許言俞:“我不認人。”

    “那我問問,把她的電話給你。”

    許言俞有點不耐煩,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無奈起身,換了出門的衣服。

    都出門了,想了想又折返回來,拿上和張湛同款的背包,裝上張湛買給自己的保溫杯,又圍上張湛買給自己的圍巾。

    =

    說是來接人,但他實在很不情愿,去的路上,包括在機場等待的時候,他都拿著手機刷題。

    許父給他發了照片,告訴他女生叫莉莉安。

    他在機場比對著照片試圖找人,看了幾個人后放棄了這個想法,干脆打電話過去。

    莉莉安聽說他是父親找來的人,有點不情愿。

    許言俞不太想花時間和她掰扯,讓她再說一遍,自己錄音好交差。

    莉莉安哽了一下,別別扭扭告訴他自己所在的位置。

    許言俞找到人,拍合照發給許父交差。發消息時,他聽到身邊人肚子咕嚕嚕的叫聲。

    他當沒聽見,莉莉安捂了捂肚子,兇巴巴解釋:“飛機餐很難吃。”

    許言俞收起手機幫她拎行李,完成自己的第二個任務,帶莉莉安去吃飯。

    莉莉安一開始以為他是父親派來勸說自己的人,見了面發現他比自己還沉默,沒有任何勸告自己的想法,話也多了些。

    一邊吃飯一邊絮絮叨叨和許言俞抱怨。說自己本來是打算下個月再回來的,但父親居然在沒經過她同意的情況下,私自解雇了她很喜歡的吉他老師——她父親覺得吉他沒有大提琴高雅,不樂意讓她接著學吉他了,她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了。

    許言俞聽她講述,時不時點頭應一下證明自己在聽。其實有點心不在焉,想自己計劃里今天應該復習的知識點,又悄悄打開手機看了眼。

    一小時前還在車上時張湛給自己發消息說他跟媽媽準備一起包餃子,拌陷的時候他告訴媽媽,還沒有放鹽。媽媽堅持說自己放了所有調料。

    張湛發了個很可愛的小熊生氣表情包,說明明就是沒放鹽。

    現在張湛又給他發消息。

    包了一大半水餃,煮熟后一嘗,果真沒有鹽。

    耳邊莉莉安還在控訴父親的專制獨斷。許言俞看著張湛發給自己的照片,咬開的皮薄餡大的水餃,香菇豬肉,看著就噴香多汁。

    但沒有鹽。

    許言俞翹起嘴角,問:“那怎么吃啊。”

    張湛:“媽媽之前看過一篇心靈雞湯,大概內容是老母親給兒子包水餃,包完后發現沒有放鹽,所以找到輸液用的針管,一只只給水餃打上鹽水。”

    許言俞嘴角弧度越來越深。

    張湛:“她去買一次性針管了。”

    許言俞嘴角弧度越來越深,發了個偷笑的表情包過去。

    對面,莉莉安越說越憤慨,不高興的問:“許,你爸爸也是這樣的嗎?”

    一抬頭看到許言俞嘴角的笑意,叫他:“許?”

    許言俞驟然回神,嘴角笑意消失:“嗯?”

    想到剛剛莉莉安的抱怨和詢問,許言俞隨口,“我和他不會那樣,我們上次見面還是五年前,平時根本沒交流。”

    莉莉安表情僵住,眼里染上憐憫:“哦!”

    雖然很討厭父親對自己的管控,但好像,比許言俞五年都沒見到父親好一點。莉莉安匆忙轉移話題:“那你在和誰聊天?”

    張湛還在發消息,詢問許言俞中午吃了什么。

    許言俞看桌上滿滿的菜品,想拍照告訴張湛,但轉念一想,張湛早上詢問自己安排,自己說要在家里,現在拍照過去張湛就會知道自己在外面。而如果再問起來,還要解釋莉莉安的事,非常麻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把早上點的外賣訂單截圖發過去。

    他沒回答,但莉莉安已經從他的態度里看出來了:“你喜歡的人嗎?”

    和他的詢問一起響起的,是許言俞平靜的聲音:“我男朋友。”

    兩人同時聽到對方的聲音。

    許言俞打字的動作停住,表情有點愣。

    莉莉安則是果然如此的表情,感嘆:“那你一定很愛他。”

    許言俞更是腦子一空。

    喜歡張湛?愛?

    他眉心一跳,覺得那種因為事情發展不由自己掌控而產生的煩躁卷土重來。

    張湛是自己男朋友沒錯,但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喜歡一個人,在一起也不是因為喜歡。完全是為了賭一口氣,在其他人面前表演恩愛也只是為了攀比,爭最佳男友的名稱。

    可現在自己和莉莉安剛見面,在確定張湛和莉莉安不認識也不會有交流的情況下,自己沒有任何表演的成分。

    嘴角抿了抿,他也不知道是說給莉莉安的還是說給自己的:“沒喜歡。”

    “我和他在一起,算是個誤會。”

    莉莉安微微偏頭,流露出明顯不認同的表情:“可你看上去非常喜歡對方。”

    許言俞想說沒有,自己根本沒有喜歡對方,只是表現出來很喜歡,其實自己心里完全……

    但說不出來,他看著莉莉安,些許困惑:“我不會喜歡一個人。”

    “為什么不會。喜歡不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嗎?你剛剛和你男朋友發消息的時候,很明顯就是喜歡對方啊。”

    許言俞:“為什么?”

    莉莉安看上去比他還不解,理所當然:“你笑得很開心啊,眼里寫滿了喜歡。”

    看他還是不理解的樣子,皺了皺眉:“難道對方是個很幽默的人嗎?”

    許言俞搖頭。

    張湛在外人面前堪稱高冷,在自己面前雖然沒有那么冷淡,但怎么都和幽默不沾邊。

    “那你在笑什么?”

    許言俞低頭看聊天記錄,想告訴莉莉安剛剛的事情多好笑。但這么低頭一看,發現其實也不過是最正常的分享日常。

    自己剛剛在笑?

    莉莉安從他的沉默里看出什么,確定。

    “看吧,你明明那么喜歡,發消息都會笑。”

    許言俞有點發愣,想到自己和于靜寧表白那天。在那天之前還有之后,自己一直覺得,自己不知道怎么正常的喜歡一個人。而自己和張湛也不是因為喜歡在一起的,一開始是誤會,后來是攀比表演深情。

    “我不知道怎么喜歡一個人。”

    “本能有什么需要知道的,你不是已經在喜歡了嗎。”

    第55章 第 55 章

    許言俞有種世界觀崩碎的恍惚, 接下來沒再說話,只被動的聽莉莉安講述她的戀愛故事。

    張湛給他發消息說媽媽用針管給水餃打了鹽水,還是不好吃, 就把這些沒放鹽的水餃拿去給流浪貓吃了。他們要在剩下的餃子餡里放上鹽接著包餃子。

    許言俞發了個表情包敷衍過去, 把手機放到一邊不再看。

    但依然滿腦子都是張湛, 座位旁邊自己的背包會讓他想起張湛,圍巾會讓他想起張湛,保溫杯更會讓他想起張湛。

    自己, 喜歡張湛?

    不是在攀比嗎?

    可為什么單單是想到這個可能,心臟就跳得那么快?

    莉莉安說了好一會兒。

    許言俞心不在焉的根本沒聽進去,不知道第多少次回憶自己和張湛之間的事情。

    莉莉安中途接了個電話,和那邊吵了一架,最后各退一步, 對方答應了她的要求, 她也同意接受父親的安排等會兒去叔叔家住。

    許言俞任務正式結束,莉莉安則去廁所補口紅的時間,他結了賬并坐在座位上等莉莉安。

    準備要走了就把座位上的東西都拿好,他抱著圍巾,看圍巾縱橫交織的毛線,覺得自己心里比圍巾綿密針腳還要更復雜。

    身后有人走過來,在他身邊站定。

    許言俞恍惚仰頭看,是個女生。

    那個……剛剛坐對面那個女生叫什么來著?不是去廁所了嗎, 這么快就回來了?還是自己想張湛太出神, 沒注意到時間過得飛快?

    他回神,起身:“走吧。”

    女生一臉無語:“我是于靜寧。”

    許言俞動作一窒, 內疚:“不好意思。”

    于靜寧從他剛剛的動作中意識到什么:“你不是和張湛一起吃飯啊。”

    “不是。”

    于靜寧也就是吃完飯打算出去,路過看到許言俞就來打個招呼。她和許言俞這學期接觸很少, 也沒什么好說的,得到答案也沒多問就離開了。

    沒一會兒,莉莉安也回來,利落拿好東西,跟著許言俞出去。

    臨走前,還熱情的從包里翻出兩個可愛的背包掛件:“謝謝你請我吃飯,這個送給你,還有你男朋友。”

    她真誠,“不要再糾結自己到底會不會喜歡了,好好享受和愛人一起度過的時光吧。”

    許言俞心說張湛算什么愛人。

    他是自己并不仇恨的死對頭,是奪走自己光環的天選之子,是……讓自己想到就心跳失衡的討厭鬼。

    莉莉安看出他的糾結,直接把掛件塞到他手里:“拿著吧。”

    許言俞接過掛件,暫時先把張湛放到一邊,把人送上了車,拍了照片發給許父交差。

    他以為這件事就此了結不會再有后續,許父也不會再給他回復,但消息剛發出去沒一會兒,許父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他接起來。

    電話那邊父親的聲音很陌生:“今天玩得還開心嗎?”

    他思考兩秒,后知后覺意識到陌生的原因。

    從他有記憶開始,父親很少主動給他打電話,詢問他玩得開心嗎,更是第一次。

    但他并不開心。不管是面對這陌生的詢問,還是剛剛的吃飯。

    “不開心。”

    也沒有要掩飾的意思,他實話實說。

    開始只想著自己被耽誤的學習計劃,后來滿腦子都是張湛。但不能學習又見不到張湛,怎么都和開心搭不上邊。

    “莉莉安剛剛打電話,我看她好像很滿意。你對她有什么不滿嗎?”

    “沒不滿,不是你讓我帶她吃飯的嗎。”

    許言俞對他的試探感到厭煩,“你不是知道了嗎,我有男朋友。”

    “對了,今天莉莉安也知道了。她對我再滿意,也不會和我有什么。”

    電話那頭安靜片刻,再開口時語氣冷漠很多。好像褪去和藹關懷的面具,露出最深層滿不在乎的真面目。

    “男朋友?我問過你媽媽了,不是她認識的人,也不是你從小關系就好的朋友,你怎么會突然和那樣一個男生在一起?”

    那樣一個男生。

    張湛明明那么優秀。

    之前根本不管自己,現在對自己指手畫腳就算了,憑什么要說張湛。

    許言俞低頭踩地上的磚縫,眉心煩躁堆積成小山。

    從剛剛一直在想的兩個字壓在嗓子眼,被這股火氣一沖,在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時候,脫口而出:“因為我喜歡他。”

    說出口自己先愣了。

    面對這樣的質問,自己當然不可能說是因為攀比。

    但怎么能這么自然說出喜歡的?甚至說出口后,沒有一絲忐忑,仿佛本來就是如此。

    電話那頭許父更不可思議了:“呵,喜歡?這點喜歡能當飯吃嗎?”

    許言俞垂了垂眸,整理復雜心情。

    “我不缺飯吃,我缺這點喜歡。”

    頓了頓,語氣更堅定了:“我就缺他。”

    沒再等對面說什么,他徑直掛掉電話。

    一回頭,又在路邊對上張莫名透著點熟悉的臉。

    腦子實在太亂了,放大加粗的喜歡和張湛,現在用僅剩的一點點理智猶豫兩秒,低頭又翻出剛剛拍的照片試圖對比。

    于靜寧表情復雜:“我,于靜寧。”

    許言俞抱歉:“不好意思。”

    看她站在路口,問,“等車?”

    “和朋友一起出來玩,她去接另一個朋友了,我在這兒等她們。”

    許言俞點點頭。

    于靜寧沒問他在干什么,他也沒有說,隨口聊了下期末成績。于靜寧說起期末考有道數學題很難一直沒有思路,放假幾天也沒找到類似的題。

    許言俞倒是沒覺得有什么數學題很難,問她是什么題。于靜寧仔細描述了題干,又用手機畫了個粗糙的配圖。

    就著這么簡陋的配圖和題目描述,兩人蹲在路口,許言俞給她畫了個輔助線,講了做題思路,講完之后還擦了自己做的輔助線,讓于靜寧獨立思考重新鞏固。

    于靜寧做題時,他站在路邊,隨意掃著周圍的一切,卻什么都看不到心里去。

    不想在這里,想回家,想繼續今天的學習計劃,還需要好好想一下,自己和張湛現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想到這個人,心臟又快速跳動一下。

    他深呼吸,低頭看于靜寧:“做完了嗎?”

    于靜寧畫好輔助線捋好做題思考,點頭:“好了。”

    “那我先走了。”

    他這么說著,抬眼去找空著的出租車。

    目光虛虛掃過馬路,收回來后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勁,再抬眼看過去。

    隔著五米遠的距離,人潮中一個穿黑色羽絨服的瘦高男生,帶和自己同款的圍巾,同樣正在看自己。

    張湛。

    這幾天輾轉反側想不明白,除了視頻電話外沒再見過。

    但今天想了這么久,內心糾結得像一團亂麻,現在面對面看到這個人,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心臟就跳得飛快,撞得他肋骨都隱隱發疼。

    于靜寧跟著他的視線看過來,注意到人群里的張湛,了然:“哦,張湛來了。”

    正好她的朋友也過來了,坐在出租車上讓她趕緊來,她踮起腳尖朝張湛揮了揮算招呼,自然,“那你們約會去吧。”

    她鉆上出租車,一溜煙的離開了。

    而許言俞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張湛,目光不知所措的晃來晃去,看他修長的腿,被風吹得有點凌亂的頭發,最后才對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依舊那么深邃,現在卻蘊著點自己說不上的情緒,好像布了層陰云。

    他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張湛緊繃的表情。

    心跳突然慢下去,許言俞想到很重要的一件事。

    按自己和張湛說的,自己現在應該在家里學習吃外賣。

    而不應該在這里。

    張湛一定也沒想到,所以現在的臉色……

    這么難看。

    許言俞怔怔看張湛走到自己面前,表情依舊緊繃,但沒有質問沒有譴責,只是問:“于靜寧怎么走了?”

    怎么一開口就先問于靜寧。

    許言俞眉心微蹙,覺得胸口發悶,他狠狠呼吸一下才開口:“和朋友玩去了。”

    “她不和你一起嗎?”

    “不啊。”

    “我以為你們約好了的。”

    許言俞開口想要解釋,張湛的爸爸媽媽停好車走過來,看到他后熱情招呼他,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不是說在家包水餃吃嗎?

    張湛也騙自己?

    許言俞失去了解釋的機會,只拒絕了一起吃飯的邀請,打車離開。

    到了車上,又忍不住隔著車窗看張湛。但車走得很快,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忍不住摸出手機想給張湛發消息。

    但拿出手機才發現,張湛剛剛給自己發消息了。

    ——爸爸回家了,和的面不夠包三個人的,臨時決定一起出去吃飯。

    張湛還發了個落淚的表情包。

    但自己當時在和于靜寧看題,并沒有拿手機,完全沒看到消息。

    甚至在三分鐘前,張湛還拍了照片給自己。

    “新開的奶茶店好多人排隊,看上去還不錯。你想喝嗎?我買了給你送過去好不好。”

    許言俞:“……”

    就算張湛不喜歡自己和自己在一起只是為了攀比,但也是自己男朋友。放假這么幾天,自己明里暗里拒絕他一起出去玩的邀請,告訴他自己在家吃外賣。他一五一十給自己報備,還記掛著買排隊那么長的奶茶給自己,轉頭看到不回他消息的自己在外面,身邊還有個女生。

    許言俞跟生啃了口盛夏的柿子一樣,澀得腮幫子疼。

    他捏著莉莉安送給自己和張湛的掛件玩偶,嘖了聲,招呼司機:“師傅,停車。”

    =

    餐廳,一家人隨意聊著天,聽張湛爸爸說工作中遇到的趣事。

    媽媽跟著笑,也說了自己前幾天和同事之間的小烏龍。

    兩個人興致勃勃說了一會兒,意識到什么,看始終不說話的張湛。

    楊訪發出疑惑:“他到底是隨誰?性格這么冷淡。”

    張湛爸爸思考:“有點像咱家老太爺,還有老太太,也都是不茍言笑的性子。”

    “但不管是你家老太爺還是我媽,再不茍言笑也有幾個朋友,經常跟朋友去釣個魚跳個舞的。他怎么這樣。”

    “現在不是好多了嗎,剛剛還和同學打招呼呢。”

    “也就小俞和他玩。”

    說到這個,楊訪笑了一下,“還有小俞女朋友。”

    “上次家長會,我說那是小俞女朋友,他還非說不是,說小俞不喜歡那女孩。剛剛在小俞身邊站著,還和他打招呼的,不就是上次那女孩嗎?他倆是不是在約會。”

    張湛臉色更差。

    張湛爸爸恍然:“是上次那女孩啊,我說怎么剛剛邀請小俞跟著一起吃飯,你暗地里擰我。”

    “嗨,人家小孩出來玩,非喊他一起吃飯,耽誤他們后續安排。”

    “那不是他女朋友,他們也沒一起玩。”

    張湛忍不住糾正。

    “那又不在上學,哪能這么巧就遇到了,應該是約好了。一起聽音樂會一起吃飯,就算沒有在戀愛,也是互相喜歡的吧。”

    楊訪也就是合理提出質疑。

    說完后,她看對面自己從坐下開始就面無表情垮著臉的兒子深吸了一口氣,表情更差了。?

    自己剛剛說的話有什么問題嗎?

    心里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一時半會又說不清。

    因為張湛看上去實在是不太高興了,他們轉移了話題,開始商量要為春節置備的東西。

    新衣服、零食干果、送給親朋好友的貴重禮物、裝飾房間的窗花春聯。

    簡單做個備忘錄,打算直接去附近商場買全。

    張湛面無表情:“你們去,我先回家。”

    “那你自己打車或坐地鐵回去吧。我們再坐一會兒。”

    張湛冷淡點頭,穿好羽絨服,拿上圍巾。

    楊訪看他珍惜放在臂彎里的圍巾,眼里流露出思索。

    怎么感覺這個圍巾花紋有點熟悉,除了張湛,今天是不是還在其他人身上見過……

    沒想到,只看著張湛走遠。

    過了飯點,餐廳這邊的人少了很多。

    張湛繃著臉往外走,出了門有冷風迎面灌過來,刀子似的刮在臉上。

    他捏緊圍巾柔軟布料,接著往前走。

    腳步突然一頓。

    目光盡頭,許言俞已經走過來了。

    “沒看手機嗎?”

    張湛沒什么表情,很難理解現狀似的,只看著猜測里應該和于靜寧一起玩,事實上卻出現在這里的許言俞。

    許言俞也沒有責備的意思,輕輕把手里拎著的奶茶店保溫袋遞過來,手指擦過張湛的手背。

    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手指涼得像冰塊。

    他臉頰鼻尖都被凍得泛著粉,聲音被圍巾一悶,嘟嘟囔囔的。

    “喏,奶茶。”

    第56章 第 56 章

    ——張湛來的路上親眼看到的, 奶茶店門口那么長的隊伍。

    他發消息給許言俞時,是真的想排很長的隊,買一杯奶茶送給許言俞。

    不是看不出來許言俞的敷衍的。沒放假時每天上學, 周末還能一起去圖書館學習, 甚至期末考那天, 還說著假期也要一起去圖書館好好學習。

    群里郝宇星每天喊他一起打游戲,說之前放假恨不得直接住在網吧。

    張湛找不到許言俞再三拒絕的理由。最后的可能就是他在躲自己。

    不知道許言俞態度變化為何這么大,但他已經被這半學期的朝夕相處養大了胃口, 不愿意只隔著屏幕交流。

    所以隨便找理由,只是想見許言俞。

    沒想到在發現許言俞的欺瞞后,是許言俞排了這么久的隊買給自己。

    許言俞不知道張湛的心路歷程,把小票拿出來給張湛看:“我給你發消息問你想喝什么,你沒回我。我就買了所有招牌, 你拿你喜歡的, 再給叔叔阿姨……”

    剩下的話沒說下去。

    因為張湛摸了下他的手。

    許言俞沒老老實實一直排,隊伍實在太長了,從隊尾拍起碼要排三小時。他花錢買了前面的一個位置,加上做奶茶的時間,只等了四十多分鐘。

    但是張湛正在和爸媽一起吃飯,他不想打擾他們吃飯,又怕錯過,就在商場門口又等了十幾分鐘。

    羽絨服輕薄溫暖, 圍巾柔軟舒適, 但拎著奶茶的手,和圍巾遮不住的臉頰, 在外面吹了那么久,凍得冰冷。

    張湛把他的手整個包住, 又去碰他的另一只手。

    許言俞躲了躲。

    沒躲開。

    張湛包住他拎著袋子的手,又用手背碰到另一只手。

    手心手背兩只手都涼得沒一絲溫度。

    他聲音有點啞:“冷不冷?”

    許言俞:“沒事。”

    張湛把他的兩只手都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又上前一步微微側身擋住吹過來的風。即使做了這些,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問:“沒和于靜寧一起玩嗎?”

    許言俞低頭,把臉埋進圍巾里,短短的頭發扎在張湛頸側。

    不知道是不是在奶茶店外面呆久了,空氣里好像都彌漫著檸檬味。

    許言俞回答:“沒和她一起玩,也沒打算和她一起玩。只是偶然遇到的。”

    張湛聲音依舊緊繃:“嗯。”

    沒解釋的時候心虛。只解釋于靜寧的事后,事情反而更亂了。

    于靜寧只是最表層的現象,底下是自己對張湛的逃避,而自己對張湛的逃避歸根結底,是自己紛亂如麻自己都看不清的心。

    許言俞已經都看不清,更不知道怎么和張湛說。

    “叔叔阿姨呢?”

    “去逛街了。”

    確認張湛爸媽現在不在,許言俞微微低頭用額頭抵住張湛肩膀,松了口氣。

    他解釋:“今天真的只是打算在家學習的。但是我爸讓我來機場接他合作伙伴的女兒,我帶她來這邊吃了飯,沒想到于靜寧也在和她朋友吃飯。”

    這么大的地方,還正好又被張湛撞見了。

    張湛沒說話。

    怕他不信,許言俞想摸莉莉安給他的兩個掛件。但手才剛從張湛口袋里掏出來,又被握住。

    張湛默不作聲包住那只手,不由分說又放進自己口袋里。

    許言俞:“……”

    他索性就這么放著,微微側身:“包里還有她送我的兩個掛件,一個狐貍一個兔子,說讓我給你一個。你拿出來看看,不想要狐貍的話就把兔子拿走。”

    他倚在張湛肩膀,這么看不到他腰間的包,張湛只能用空著的手細細摸索。

    隔著羽絨服,許言俞覺得癢癢的。但忍住沒動,問:“摸到了沒?”

    張湛把東西拿出來:“嗯。”

    是很出名的ip,狐貍狡黠深情,兔子機靈勇敢。

    張湛把狐貍那只放到口袋里,把兔子掛在許言俞包上。

    單手不太好操作精細的扣子,他把手腕倚在許言俞腰上。

    許言俞下意識繃緊了腰。聽到他問:“她怎么知道我?”

    “我給你發消息,她問對面是誰。我說是我男朋友。”

    張湛把扣圈扣好,擺弄了下掛件位置。

    許言俞總覺得他看上去沒剛剛那么繃著了。

    把額頭抬起來,他后退一步:“回去嗎?”

    手指壓下他厚厚的圍巾,張湛刮了下他冰涼的臉頰,又直接用手心捂住。

    比圍巾還要柔軟,熱熱的溫度襲來。

    他聽到張湛低沉聲音:“不想告訴我的事可以直接說是隱私,不要騙我了。”

    “我分不清的。”

    許言俞覺得自己也根本分不清張湛有沒有在表演了。

    或者說,理智告訴他都是假的,但他的心想要這些都是真的。

    他緩緩眨眼,應:“不會再對你說謊了。”

    =

    楊訪和丈夫開車前往附近的商場,她坐在副駕駛座,隨意的看著路邊,和丈夫感慨最近放假了人很多。

    車輛行駛,到了商場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中,她一眼看到剛剛說要回家的張湛。

    就那么站著,許言俞和他面對面站著,兩個人靠得很近。

    車輛依舊行駛,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沒看清兩個人具體距離。

    只匆匆瞥到許言俞后頸,黑色羽絨服和黑色頭發間,深藍色圍巾的格子花紋。

    和張湛圍巾的紋路那么像。

    就連許言俞背的包,張湛好像也有同款。

    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卷土重來。

    楊訪沒細想。

    畢竟張湛之前沒什么朋友,十幾年來就許言俞一個關系不錯的,而且他們現在這個年紀,和好朋友買同款衣物應該也很正常。

    但等到她們在商場逛了很久買全了東西回到家里,才發現中午就說要回家的張湛并不在家。

    她疑惑打電話詢問。

    張湛那邊有些吵鬧:“我還在外面。晚上不回去吃飯了。”

    她聽到電話那頭另一個人的聲音,刻意放低了,聽不清說了什么,只聽出是男孩的聲音。

    楊訪莫名感覺,電話那頭會是許言俞。

    她問:“是小俞嗎?”

    電話這頭,許言俞往張湛這邊湊,在視頻里露出半張臉驗明正身,不好意思打招呼:“阿姨,是我。”

    楊訪:“小俞,你們正在玩啊,那就好好玩,或者來家里吃飯嗎?阿姨給你包水餃吃。”

    剛剛許言俞也是突然想到張湛中午沒包完的水餃,提醒他一句,沒想到張湛會那么問,更沒想到還被楊訪聽到了。

    中午拒絕楊訪一起吃飯邀請時說自己要回家,結果不僅沒在家還和張湛在外面玩。現在她又邀請一起回家吃飯,許言俞實在找不出禮貌又合理的拒絕理由。

    在學校逃課遲到被老師發現時滿嘴跑火車隨口亂說,但對面是楊訪,許言俞莫名在意形象,不想給她留下壞印象。

    而且身邊是張湛,自己剛被發現說謊,又答應了他以后不在對他說謊,現在也就不太想再當著他的面敷衍他媽媽。

    他實在不知道怎么辦,只好看張湛。

    張湛也偏頭看他,接收到他半茫然半求助的視線,這才開口:“不用,我們在外面吃就好了。”

    楊訪看看張湛,再看看只露出半張臉的許言俞,目光觸到他們貼在一起的肩膀,除了顏色不同其余完全一樣的圍巾。

    更覺得不對勁了。

    =

    躲了幾天,誤打誤撞遇到,再被誤會帶來的內疚心虛那么一催。當天許言俞沒能回家學習,莫名其妙跟張湛在附近臺球廳玩了一下午,吃完晚飯才回去。

    中午和莉莉安一起吃飯時都在想自己被打亂的學習計劃。下午卻把學習都忘到一邊,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看張湛推桿時顯得格外窄的腰。

    心猿意馬。

    吃完飯又在外面呆了會兒才回家里。

    依舊只有他一個人,早上走的時候關了燈,現在家里漆黑一片。

    習以為常的打開燈,在沙發上呆坐了一會兒。

    可一想到張湛,孤寂感莫名涌上來。

    哪怕和張湛在一起時,張湛也不會說太多話。可他現在怎么就是覺得,周圍那么安靜呢。

    許言俞打開電腦隨便點開節網課,在老師熱情洋溢的講課聲中,簡單收拾東西。把今天買的東西放好,洗澡吹頭發,都坐到床上了,想到什么,又下床從抽屜里翻出火柴。

    非常生疏的,點燃了張湛送給他的香薰。

    香薰是第二次月考的禮物,許言俞拿回來后一直放在床頭激勵自己。

    這還是第一次點燃。

    引線升起淡淡白煙,香味漸漸濃起來。

    香橙里摻了淡淡木質香,清甜淡雅。

    許言俞嗅著這個味道,原本紛亂復雜的心緒逐漸平靜下來。

    他又開始想到張湛。

    一開始談戀愛表演深情,是為了攀比證明自己比張湛好。

    現在好了,沒能證明任何事情,反而把自己的心都弄丟了。

    外面又開始下雪,大顆雪花落在窗上,窸窣聲響。

    許言俞嗅著房間里清甜的香味,摸出手機。

    他主動問張湛:“明天有什么安排嗎?”

    “沒。”

    “明天一起去圖書館嗎?”

    很長的“對方正在輸入”,許言俞也沒退出,就那么看著這句對方正在輸入,想張湛在想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張湛的消息彈出來。

    “去。”

    許言俞緩緩打字:“今天沒學習,明天要把今天的進度補上。”

    他翻了翻,把今天和明天的計劃和在一起,發給張湛。

    張湛發了個“收到”表情包。

    之前每天晚上都會開視頻,張湛也會主動找話題聊天。但今天不僅沒有視頻,張湛還沒主動發消息來。

    許言俞想到今天發生的事,隱隱心虛,總覺得他還有點耿耿于懷,自己應該更主動一點。

    最開始什么都沒有滿心攀比時,能面不改色夾著嗓子說情話。

    可現在真的春心萌動,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

    稍微熱切一點的話語在心里轉了個圈,又盡數消散。

    許言俞絞盡腦汁,最后想了個這么幾天都沒聊過的、無關風月的話題。

    “對了,你期末考多少分?”

    張湛直接把成績條發過來了。

    許言俞一眼先看最后面的總分。

    這一眼看過去,臉上的表情僵住,內心洶涌澎拜的情感也完全冰凍。

    比自己高了六分。

    許言俞:“……”

    情情愛愛的對自己來說實在陌生,不如現在就繼續自己的習慣,先穩住自己的第一吧!

    他再次總結:“明天一起去圖書館學習吧。”

    至于現在……

    也不用睡了!先把今天落下的進度補回來吧!

    第57章 第 57 章

    許言俞是很想晚上熬夜學習, 第二天再干勁十足跟張湛去圖書館內卷一整天的。

    但剛熬了一小會兒,就開始胃疼。

    放假后作息混亂又不好好吃飯,胃一直不怎么舒服。中午跟莉莉安吃了很辣的火鍋, 吃完飯又吹冷風排隊買奶茶。現在胃部翻江倒海的鬧著, 宣泄著不滿。

    許言俞吞了片止疼藥就睡了。

    第二天卻是被疼醒的。

    胃里好像塞滿了薄荷葉, 凍得他呼吸都涼颼颼的。

    掙扎著起來給自己燒了壺熱水。

    這時候接到張湛的電話。

    他覺得沒什么問題,多喝點熱水就沒事了。

    但隔著電話剛告訴張湛自己去圖書館的時間,張湛好像聽出他聲音里的虛弱, 問他:“怎么了嗎?”

    許言俞當時甚至沒往胃疼這方面想,理所當然:“什么怎么了?”

    “你不舒服嗎?”

    許言俞心里一動,涼颼颼的胃部也跳了一下。

    他故作無所謂:“有點胃疼,我喝點熱水就好了。”

    “去醫院看看嗎?”

    “不用。”

    “如果是腸胃炎或胃潰瘍……”

    “不是,可能是最近沒好好吃飯吧, 這幾天都有點疼, 沒事,我喝點熱水就好了。”

    “這幾天都疼?”

    張湛聲音很輕,但語氣緩慢,說得很重。

    許言俞莫名涌上來點心虛。

    “也不嚴重。”

    “早上吃飯了嗎?”

    “沒。”

    “那你等等。”

    許言俞就在家里等著,他捏緊了手機,看著熱水壺逐漸沸騰,壺口冉冉升起的白霧,有點心不在焉。

    水燒開了, 許言俞倒了一杯, 盯著杯子里的熱氣,沒有馬上喝。

    聽張湛的意思, 等會兒大概也去不了圖書館了。

    許言俞又不太想去醫院。

    就是吃飯不規律才疼的,醫生看一百遍也就是叮囑自己好好吃飯。還不如省下這點時間學習呢。

    他逃避的回到房間, 胡亂抓了個枕頭壓在胃部。

    昨天晚上沒睡好,現在躺了一會兒,意識逐漸模糊。

    好像做了個夢,但沒什么具體場景,都是模糊的畫面,分不清什么東西。

    但是許言俞莫名其妙醒了。他有點懵,摸出手機想看看時間。

    剛把手機打開,張湛的消息跳出來了。

    “藥和早餐給你放門口了。”

    “先吃早餐再吃藥。”

    許言俞眨了眨眼,意識還不甚清醒,手上就打字:“怎么不進來。”

    門口,張湛看著這條消息,告訴他:“密碼換了。”

    許言俞愣一下,從床上跳起來:“對,我前兩天換了。”

    考完試學校下發了學生假期安全協議,消息發到學生監護人那里。他媽媽知道他放假了,說要給他找個阿姨照顧他。

    上次助理說能從監控里看到張湛來,他把攝像頭擋住了。但是家里來個阿姨,說不定就成眼線了,他有點厭煩,拒絕了找阿姨的建議。

    家里密碼之前一直沒換過,助理包括之前照顧他的阿姨都知道。但那天實在是不想其他人來,就把密碼換了。

    偏偏那幾天心亂如麻躲著張湛,也忘了告訴他了。

    現在看張湛這么說,馬上坐起來:“我去開門。”

    張湛穿件深藍色羽絨服,襯得皮膚很白,帥得沒邊。

    許言俞忍不住多看兩眼,才迎他進來。

    張湛就站在門口,看他蒼白的唇色,把早餐遞過去:“先吃飯。”

    “這是胃藥。吃完飯等會兒再吃。”

    “我外賣給你買了半成品早餐,你放在冰箱里,早上用微波爐熱一下就能吃。”

    許言俞聽出言外之意:“你現在有事?”

    “沒。”

    “那進來坐啊。”

    許言俞指沙發。

    張湛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沙發,又回頭看大門,最后還是跟著走進來。

    許言俞前幾天翻同款睡衣時翻出來的拖鞋,和他腳上的是同款,剛好給張湛穿。

    張湛換鞋的時候他拿著溫熱的早餐,去廚房拿盤子裝好,隨口告訴張湛:“我把新密碼發給你,你下次自己進來就好。”

    他聽到張湛很平靜的聲音:“我以為你換密碼是不想讓我再來。”

    動作愣住,許言俞解釋:“不是。”

    “你怎么會這么想。”

    張湛踩著和他一樣的拖鞋走過來,平靜說:“你前幾天在躲我。”

    許言俞:“……”

    他確實在躲張湛,昨天被張湛撞見在外面時也想過張湛會猜到。沒想到昨天引而不發沒說起,今天又因為自己隨口的反問卷土重來。

    躲人還被本人發現這件事聽不禮貌的。如果是在之前,許言俞可能會理直氣壯說自己就是在躲,也可能隨口跑火車扯個謊。

    但現在對面是張湛,他做不到理直氣壯,昨天又答應對方不再對他說謊。

    于是許言俞哽住,就事論事:“密碼不是因為你換的。”

    他把燕麥粥拆開,目光怎么都不往張湛身上放:“我媽想給我找住家阿姨,我不愿意她們來,就把密碼換了。”

    燕麥粥裝很滿,他一個不小心,粥灑出來,粘在他手上。

    張湛沒再繼續剛剛的話題,抽了紙巾,拉過他的手細細擦去。

    他聲音低沉,順著許言俞問:“怎么會胃疼呢?”

    被拉住的手背熱熱的,許言俞看張湛拿著紙巾的手指,覺得胃部很有存在感,好像也有個小心臟在跳。

    他胃疼也不是一年兩年了。

    他爸媽很早就離婚了,他撫養權在他媽媽那邊。小時候的記憶都模糊了,最久遠的一個畫面就是他媽媽懷孕了,肚子很大,哄他說能不能去寄宿學校上學,乖乖的聽話一點,成績好的話讓爸爸來看他。

    那一年他考第一,爸爸真的回國看他。但是他回了家,發現媽媽肚子已經癟下去,他多了雙胞胎弟妹。

    雙胞胎剛出生時很虛弱,長大一點后又調皮,媽媽忙著工作,僅剩的一點心思留給愛人和雙胞胎,對他的關注更少。

    有幾年他國內國外來回輾轉,還沒認清人就分開。

    幾次后他發現自己好像失去了辨別不同的人的能力,他越來越認不清人。

    后來就自己住了,那時候才十歲,爸媽請了保姆照顧他。

    他爸媽離婚的時候應該鬧得挺不愉快,但商業聯姻,家里產業都有合作,又不得不維持表面的和諧,對他很舍得——非常舍得給他花錢,甚至攀比著誰給他花錢多。

    打到銀行卡里的錢一串比一串多,就是沒人抽得出時間來看他。

    他覺得可能是自己不夠優秀,牟足了勁當第一。大多數時間用在學習和練習各種興趣,阿姨做了飯他也沒時間吃。阿姨拿了很多錢,自然不會在他面前多嘮叨什么,怕他生氣了自己就丟掉這份薪資可觀的工作,從來不催促他吃飯。

    許言俞就這么早一頓晚一頓的亂吃,很早就開始胃疼。

    他沒怎么在意過,反正過幾天就會好,如果特別疼就吃止疼藥。

    沒大張旗鼓和別人說過,也就有次真的很疼,去了醫院。正好那次雙胞胎里的小妹妹生病,媽媽在醫院照顧,看到他時有些擔心詢問怎么了。

    得知是胃疼,聽醫生說好好吃飯養著就好。就放下所有擔心,好像他不用吃藥不用住院,胃病已經好了他已經完全健康了。

    醫生的態度輕慢,媽媽的態度也讓許言俞覺得這不是重要的病,他也就從不覺得胃病嚴重。

    現在被張湛這么問,也只是就事論事:“吃飯不規律吧。”

    ——張湛轉來后這段時間一直在學校按時按點吃飯,早上還有張湛帶的早餐,他這么一頓頓吃著,胃養好了點。也就是放假在家這幾天,第一天喝了酒,后面幾天作息混亂沒好好吃飯,又開始疼了。還被張湛知道了。

    莫名有種說不出的心虛,他聲音越來越低:“好好吃飯應該就沒事了。”

    張湛給他擦干凈,順便把桌子上灑出來的也擦了,拆開包裝盒,問:“前幾天吃了嗎?”

    在許言俞前幾天的敷衍里,他都吃了的。

    現在又被這么問,他沉默著抿了口粥,聲音很低:“沒有。”

    “有阿姨做飯的話能規律吃飯嗎?”

    “我不太想要陌生人,要磨合很久。”

    許言俞實話實說,“之前也有阿姨,阿姨拿錢辦事又不管我——我不聽話,也不太想別人太管我。做完飯我也不一定吃,還是一樣不規律。”

    “不想別人管你嗎?”

    張湛看他,聲音很輕。

    許言俞睫毛一顫。

    門鈴響了,張湛開了門,接過兩個大袋子。

    許言俞掃了一眼。

    都是些小籠包蒸餃之類的凍品。

    張湛小田螺又去給他收拾廚房了。甚至許言俞吃完飯去廚房洗餐具,他也攔了下,讓許言俞回去休息。

    許言俞把餐具給張湛,人卻沒走,倚在冰箱上看張湛刷盤子的背影。

    卻又在張湛回頭時,收回目光。

    =

    吃完早飯等了一會兒又吃藥。

    昨天沒睡好,今天身子暖暖的,又聞著張湛身上的味道,他意識混沌,有點打瞌睡。

    張湛也不是第一次來了,他把電腦給張湛,自己回房間睡覺。

    再醒來就是中午了。

    他記掛著家里還有個張湛,生怕張湛又和上次一樣,干坐著等自己起床才吃飯。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馬上起床去找張湛。

    卻發現張湛沒在書房。

    他疑惑叫:“張湛?”

    張湛應聲。

    聲音從廚房里傳過來。

    許言俞走過去,想問他吃飯了沒,但越走越近,看張湛站在灶臺前。

    他猶疑:“你在干嘛?”

    張湛回頭。

    許言俞看到灶臺上放著鍋,張湛手里拿著鏟子。

    他更疑惑了:“你……”

    張湛:“我在嘗試做飯。”

    他讓開一步,給許言俞看盤子里的煎蛋,還有手機里的陽春面菜單。

    許言俞眨眼:“家里……有雞蛋嗎?”

    “我剛剛買的。你現在餓嗎?”

    許言俞點頭。

    張湛把熱水壺的開水倒進鍋里,把掛面放進去,再加上小青菜、香油。最后攤上雞蛋。

    許言俞:“你會做飯?”

    張湛:“沒,這是第一次。”

    他很小心的往鍋里放鹽,一次放一小勺,想了想又放了一小勺,又用湯勺舀起一點面湯,吹了吹遞到許言俞嘴邊:“嘗嘗咸淡。”

    許言俞抿了口,覺得自己跟味覺失靈了一樣,分辨不出味道,更想不出措辭來形容現在的心情。

    張湛還在等他的評價,他不確定:“正好。”

    張湛把鹽放下,把面條盛出來端到餐桌上:“吃吧。”

    阿姨給現做的三菜一湯他能一直放著,但現在看著這碗攤了雞蛋的陽春面,許言俞難得有點束手無策的感覺。

    張湛好好的不在家休息,不去圖書館學習,在自己家里那個自己都沒用過的廚房,第一次做飯就是給自己煮碗面。

    面湯熱氣氤氳,他嗅著面粉清淡的氣味,忘記了所有動作。

    張湛把剩下的面條盛出來,坐在他對面。嘗了口面湯,他蹙眉:“是不是有點淡了?”

    對面許言俞回神,搖頭:“沒,剛好。”

    他挑了一筷子面條,小口吃起來。

    就是很普通的味道,雞蛋青菜面粉,香油和鹽。

    但許言俞真的也是,第一次嘗到這樣的味道。

    他細細咀嚼,咽下,肯定:“很好吃。”

    張湛還是看他:“這不是很聽話很乖嗎?”

    許言俞愣一下:“我?”

    就吃了個面條,就乖了?

    他問出口后才意識到,因為剛剛自己說自己不喜歡別人管,所以現在自己馬上吃飯,張湛覺得自己乖。

    張湛說:“嗯,你。”

    “很聽話啊,又不挑食。”

    許言俞:“……”

    一點都不一樣。

    阿姨拿了錢,做飯是工作任務。

    但張湛不是。

    他又吃了一口,吹著面湯,看熱氣氤氳,輕聲說:“你又不是別人。”

    隔著氤氳熱氣,張湛看不清對面的人。但依舊沒收回視線,就這么看著,突然說起:“剛剛于靜寧給你發消息了。”

    “嗯?”

    許言俞這才想到,自己電腦上登錄了賬號,早上張湛用自己電腦,別人發什么他都能看到。

    “她問你數學題,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醒,就告訴她你在睡覺。”

    許言俞:“哦。”

    又問,“題很難嗎?”

    “不難。”

    “那你可以直接告訴她。”

    頓了頓,又找補,“當時,你不想也是可以的。”

    張湛:“我怕你想自己告訴她。”

    “誰說都一樣。”

    張湛不說話

    許言俞吃完飯,拿出電腦看了看未讀消息,也看到于靜寧和張湛早上的聊天。

    真的就是和張湛說的一樣。于靜寧發了個截圖問自己知不知道這道題怎么做。張湛說許言俞現在在休息,等他醒了讓他給你回消息。

    整的像自動回復。

    于靜寧顯然也被無語到,發了串省略號。

    許言俞看著這串省略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把電腦屏幕轉過去,問張湛:“這道題怎么做?”

    張湛:“在這兒畫個輔助線,連接這兩點……”

    他講的時候,許言俞點擊語音發給于靜寧,順便把畫完輔助線的圖也發過去。

    于靜寧很快又發了串省略號過來。

    又問:“他還在睡?”

    許言俞:“我醒了。”

    于靜寧:“不是,既然都是張湛講,為啥他剛剛一言不發。”

    許言俞看張湛:“為什么?”

    張湛:“萬一她只是想找理由和你聊天呢?”

    許言俞:“……”

    如果是兩個月前的許言俞,這時候可能會刻意勾著嘴角問張湛是不是吃醋了,在夾著聲音說些不用吃醋自己只喜歡他一個人的情話。

    但現在好像有貓叼走了許言俞的舌頭。

    他只是有點奇怪,但覺得自己更奇怪,怕那些話說多了會暴露自己的心思。

    他繃了繃,艱難解釋:“沒有。”

    翻自己和于靜寧之前的聊天記錄給張湛看,“一直沒怎么聊過,是昨天遇到說起期末考試里的一道題,她今天才問我的。”

    張湛看他倆的聊天記錄。

    確實沒聊太多,許言俞這么一翻,就翻到半年前了。

    應該還在暑假,于靜寧出去玩,給許言俞發自己的照片,少女扎雙麻花穿碎花裙,看上去文藝清純。

    許言俞夸:“漂亮。”

    張湛的眼神更沉了。

    新消息彈出啦,他刷新查看。

    于靜寧:“我錯了,我不應該圖省事來找你,我應該去問數學老師。”

    “要不互刪吧,你男朋友看起來真的很介意。”

    許言俞看張湛:“你很介意嗎?”

    張湛聲音飄渺:“我有資格介意嗎?”

    許言俞:“……”

    這什么意思?

    “你之前喜歡她,現在又是好朋友,我有什么資格介意。”

    眉頭微蹙,許言俞看身邊垂眸渾身郁氣的人,理所當然:“你當然有資格。”

    “你不是別人,你是我男朋友。當然可以隨便介意。”

    張湛抬眼看許言俞,眼里好像藏著千言萬語。

    許言俞看了一眼,好像被他眼里洶涌的海浪劈頭砸得暈頭轉向,他移開視線,垂眸看手機屏幕。

    張湛問:“真的?”

    許言俞總覺得他這個反應很怪,會讓他想到一開始自己告訴張湛,自己記得他的時候,張湛反問自己“是嗎”的語氣。

    他回答:“當然是真的。我……我喜歡你,你是我男朋友,還能是假的嗎。”

    張湛還是看他,眼里神色莫辯。

    許言俞:“要刪掉嗎?”

    張湛:“算了。”

    雖然有點對不起于靜寧,但這時候許言俞確實有點說不清的微弱失落。

    第58章 第 58 章

    學了一下午。

    晚上試著用微波爐熱了下張湛買的半成品包子。

    還不錯。

    許言俞拍照給張湛報備, 然后一口氣吃了三個。

    后面幾天張湛沒再問他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早上給他帶早飯,圖書館學習一上午后帶他吃午飯。

    還是那種圖書館一學一整天的日子, 但好像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許言俞發現自己會失神, 學習間隙總想看看對面的人。又在意識到自己的走神后, 強行把注意力集中在學習上,專注學習對他來說變得很難。

    日子又很快過去,一轉眼春節近在眼前。

    年三十前一天晚上。

    范子晉明天要和家長一起回老家過年, 臨走前請大家一起出去吃飯。群里說過后又單獨私聊許言俞,再次邀請。

    許言俞就答應去了。

    范子晉沒在群里看到張湛的回答,就拿著許言俞答應去的消息,又找了張湛。

    張湛也答應去了。

    于是這天中午,大家再次齊聚一堂。

    放假之后, 郝宇星和鄭志新在家躺了十幾天, 課本一點都沒碰,臉色都紅潤了不少,眼里滿是沒被知識污染過的清澈。

    吃完飯,隨便找了家網吧開包間。

    郝宇星癱在沙發椅上,熱情招呼:“打游戲啊!你們不知道,在家里我媽都不讓我打游戲,我都好久沒玩了。”

    鄭志新拆臺:“你上周在線時間為46小時。你就差沒住在游戲里了。”

    郝宇星:“不讓我用電腦玩,她把我房間的電腦搬走了, 還給我在床頭放了個掛歷, 上面寫著高考倒計時,每天讓我掀一頁。”

    “今天出來的時候剛翻了頁, 距離高考還剩一百二十天。”

    鄭志新按鼠標的動作都重起來了:“這時候提起高考,你還想不想好好玩游戲了?!你對游戲一點都不虔誠!活該你段位一直上不去!”

    孫巍然吐槽:“你每天看著日歷是怎么還能一周打46小時游戲的?阿姨怎么不把你手機也沒收啊。”

    “好好好不說了。”

    郝宇星嘖了一聲, 招呼許言俞和張湛,“上機!”

    許言俞也挺久沒打游戲了,現在心里癢癢的。他叉掉刷題網站,點開游戲。

    偏頭看張湛已經點開的網課,一時有些心梗。

    學習和游戲注定難以兩全。

    張湛還在學習,自己真的要把時間浪費在游戲上嗎?

    張湛看他,摸上鼠標:“打游戲嗎?”

    許言俞:“……”

    上次約會來了網吧,本來是說打游戲的。但是自己沒教張湛,而是看了電影親了嘴。后面張湛也沒提過學著打游戲,應該也不會。

    他不確定:“你會打端游嗎?”

    張湛搖頭,又說:“你教我?”

    教了需要很長時間,而且浪費張湛的時間。

    離高考就剩一百二十天了,還是讓他好好學習吧。

    畢竟……

    他媽媽之前說他拒絕保送,想和喜歡的人一個學校。如果他喜歡的人成績很好……

    不對,張湛的成績已經是校第一了,如果他喜歡的人也在學校,那他真能跟他喜歡的人一個學校。

    許言俞的表情更臭了。

    他拒絕張湛的提議:“端游操作麻煩,新號不好較,你先學習吧,我玩兩局就也學習了。”

    說完也沒看張湛,招呼郝宇星,“再拉個人。”

    郝宇星失落:“我還等著湛哥馬上學會并帶飛我呢。”

    手上卻飛快拉了個人進來,“好了人齊了,開!”

    花了些時間找回操作手感,許言俞漸入佳境。

    張湛也叉掉網課,坐在他旁邊看他打游戲。

    他拉了椅子,靠得很近,許言俞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吸灑在自己后頸的熱度。

    忍不住借操作劃鼠標的動作換了姿勢,稍微拉開距離。

    余光看到胸前瘦窄肩膀拉開,張湛眸色稍暗。

    余光止不住往張湛身上飄,許言俞清清嗓子,一邊操作一邊詳細講解。

    范子晉一開始還試圖學習,很快跟著墮落,找出網頁小游戲,美滋滋玩起來。

    包間登時熱鬧起來。

    孫巍然問:“你回老家的話什么時候回來?”

    “大年初五吧?要在老家拜訪親戚。”

    “聽起來很熱鬧。”

    “嗯,鄉下挺好的,咱們這邊禁燃禁放,但鄉下只有傍晚那會兒有村委管,等半夜就能放煙花,大家還會掛燈籠舞獅子。”

    范子晉推推眼鏡,溫吞,“挺吵的。”

    孫巍然:“那么熱鬧有氛圍,你覺得吵。”

    鄭志新:“對啊!聽起來很熱鬧,我都不記得上次看煙花是啥時候了。去年我爸媽說一起去游樂場看燈光秀。真的沒有煙花好看。”

    范子晉:“那你們可以跟我一起回家,我們今天下午出發,晚上就到。正好家里今年裝修了,有新房間給你們住。”

    郝宇星:“不了,我今年也得去姥姥家。”

    說著,目光從電腦屏幕移到許言俞身上,問,“你今年什么安排?”

    許言俞認真操作,迅速清了兵線,隨口說:“沒什么安排。”

    郝宇星欲言又止,分出眼神看許言俞。又分給他身邊的張湛一個眼神。

    張湛幾不可查對他點頭。

    郝宇星松了口氣,沒再問。

    這個任務交給張湛。

    晚上回去的路上,他問許言俞:“春節沒安排嗎?”

    許言俞:“沒。”

    之前每年過年,輪流去爸媽家里。后來初二后他就懶得去了,反正人又認不出來,自己去了也格格不入,不如自己一個人待著。

    但畢竟是過年,其他人都一家團聚和和美美的,阿姨也要回家過年不能給他做飯,他就自己找去處。

    第一年找了個考察活動青訓營,跟著候鳥遷徙路線一路拍攝考察。

    第二年誤打誤撞進了個慈善團隊,跟著團隊其他人去養老院獻溫暖去了。

    去年去南極玩了一圈,身邊除了導游,就是成群結隊的企鵝,說起來也算熱鬧。

    至于今年……

    剛放假時在家里心猿意馬,這兩天又一直跟著張湛忙學習,根本沒想到還有過年這回事。現在一眨眼就到了二十九,沒想去的地方,對即將到來的春節也沒什么抗拒情緒。

    許言俞覺得在家里學習也挺不錯。

    張湛在家忙著過年拜訪親朋好友,應該沒時間學習,正是自己彎道超車的好機會。

    但在家學習也算不上什么安排,許言俞也就沒有多說。

    卻聽到張湛問:“那要去我家一起過年嗎?”

    正常人不都會默認過年會和家里人一起嗎?為什么他第一反應是邀請自己去他家過年?

    許言俞眉頭一皺,很快恢復正常表情,若無其事:“大過年的干嘛去你家里,不方便。”

    自己好像沒和別人說過自己家里的事。也就郝宇星和自己小學就認識了,這么多年下來多多少少知道一點。難道他告訴張湛了?

    “哪里不方便?”

    許言俞:“……”

    哪里方便?大過年的合家歡樂,自己用什么身份去他家里過年?張湛同桌?

    多冒昧。

    他拒絕:“不去。”

    “我想你去。”

    許言俞心一動。

    手被勾住,張湛非常自然叩住他的手指,輕聲蠱惑:“沒有其他長輩,就我和我爸媽,我們四個人一起包水餃一起看春晚。沒有煙花,但有仙女棒。”

    許言俞隨著他的講述勾勒場景,原本堅定的眼神逐漸迷蒙起來。

    “來吧。”

    張湛又說。

    “再看看。”

    許言俞含糊。

    =

    回到家,許言俞給郝宇星發消息:“你和張湛說了我家的事?”

    郝宇星先是驚喜:“呦吼你終于在甜蜜的戀愛中想起你最好的朋友我了?”

    “還知道主動給我發消息?我實在是太榮幸了!讓我們看看你上次單獨給我發消息是什么時候。”

    “呀是上上個月啊!”

    許言俞:“……”

    “別發癲。”

    郝宇星見好就收,終于仔細看許言俞發過來的消息。

    “所以你主動找我還是說張湛相關?!我們的兄弟情真的沒了!”

    許言俞:“……”

    他引剛剛那句“別發癲”,又發過去了翻白眼的表情,問:“你和他說了什么?”

    郝宇星想了想,疑惑:“說什么?我和張湛沒單獨聊過啊,我倆所有溝通都在群里。”

    “咋了?”

    “他讓我今年去他家里過年。”

    郝宇星知道許言俞之前是怎么過年的。

    之前他也想讓許言俞去他家里過年,但許言俞分寸感極強從不愿意去,他今年寄希望于張湛,沒想到張湛真這么給力,由衷高興:“這不挺好的嗎?你去唄。”

    許言俞:“很麻煩,人家一家人過年我干嘛去湊熱鬧。”

    之前許言俞也是用這個理由拒絕郝宇星的。

    但這次郝宇星信誓旦旦:“那是你男朋友啊,按照你倆現在的進展,你離成為他們家里的一員,就差改口了。”

    許言俞:“……”

    他不想和郝宇星討論這個,再次點明重點:“所以你沒有告訴張湛我家里的事?”

    “沒有啊,我誰都沒說,這也沒啥好說的。咋了?干嘛問這個。”

    許言俞:“那他怎么知道我家里的事?我也沒有告訴過他,按照正常人的邏輯,過年應該在家和家人一起。”

    所以鄭志新孫巍然不問自己的安排,范子晉雖然提起可以跟他回家,但被拒絕后也不再問。

    而張湛的態度,很明顯是知道自己會是一個人的。

    郝宇星也漸漸回過味來,想到自己和張湛所有交流——自己確實沒告訴過他許言俞家里的事,今天看張湛那一眼是默認張湛知道,讓他邀請許言俞或安慰許言俞。自己和張湛還沒有默契到一個眼神就能表達出許言俞復雜家庭的程度,但張湛當時懂了,還給自己點頭。

    他疑惑:“對啊,他怎么知道的,不是你說的?”

    許言俞確定自己沒告訴張湛。

    起碼,這學期再遇到之后沒說過。

    他可能能從自己空蕩蕩只有阿姨的家里看出點什么。

    但奇怪的是,他去自己家里那么多次,沒見到過自己家人,卻一直沒問過自己。

    難道自己爹不疼娘不愛已經被所有人知道了?

    但今天在網吧包間,其他人就沒往這方面想。

    好像更奇怪了。

    張湛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了解自己。不僅是自己,還包括自己的家庭。

    郝宇星沒說過,那就只能是……自己之前說過?

    但不應該啊。

    初中時郝宇星不在六中,自己朋友多但沒有交心的,更不會和那些人說家里的事。

    而且看自己和張湛之前的聊天記錄,也不像是會說這么多的啊。

    那張湛怎么知道的?

    而且自己去張湛家里過年,用什么名義啊?張湛同桌?聽起來太不禮貌太沒分寸了。

    原本因張湛勾勒的溫馨場景生出來的猶豫消失,許言俞覺得自己確實不應該去。

    對面郝宇星偵探上身各種分析張湛為什么會知道,許言俞打斷他:“算了,不重要。”

    “那你會去他家里過年嗎?你今年不是沒安排嗎,就去唄,多熱鬧。”

    “不去。”

    “你自己在家干嘛?你又不會做飯,大過年的一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理智告訴許言俞,過年其實沒什么。

    就是很普通的一天,不過是借著春節傳統節日團聚在一起的人賦予了這一天特殊意義,所以這么多人期待慶祝這天。

    這一天對自己沒有意義,那這就是普通的一天。

    普通的一天非常好過。自己可以睡到自然醒,去圖書館跟張湛學習,中午一起吃飯。

    不就是熱乎飯嗎?張湛會煮很好吃的陽春面給自己,剛出鍋的,還有兩個噴香油潤的煎蛋。

    晚上他們還可以……

    哦對,那天張湛要和家里人一起準備這一天,不能和自己一起去圖書館學習一起吃飯再給自己做飯了。

    許言俞的堅定再次消失。

    對面郝宇星還在勸:“去唄。自己一個人多無聊。”

    “張湛都讓你去了,一定提前和叔叔阿姨說過了。你再給叔叔阿姨帶點禮物刷刷好感。媳婦見公婆,見面紅包加壓歲錢,你今年能拿兩個紅包。”

    許言俞:“……”

    額角青筋直跳,他暴躁:“滾。”

    郝宇星不再說話,只一個勁的刷一個“去吧”的表情包。

    許言俞煩不勝煩,干脆叉掉和他的聊天頁面。

    郝宇星被爹媽叫走清點年后拜訪親戚的禮品。

    過了半小時再拿起手機。

    十幾分鐘前,許言俞不知道發了什么。

    發了三條撤回了三條。

    又在五分鐘前問:“帶禮物的話,什么東西好一點?”

    第59章 第 59 章

    郝宇星異常熱情, 把爸媽準備拿給長輩的禮物拍照發給許言俞。

    普通來說,阿姨買按摩儀奢侈品,叔叔買煙酒保健品。不過現在還是年輕人, 以晚輩身份上門做客, 不用這么貴重, 可以問一下興趣愛好,投其所好。

    他越說越高興,好像都看到許言俞拎著禮物見公婆并順利融入新家庭, 晚上還能拿到兩個紅包的場景了。

    他興奮:“有什么疑惑都能來問我!”

    “作為答疑報酬,能把紅包分我十分之一嗎?”

    許言俞:“……”

    “滾蛋。”

    他義正辭嚴:“我不去。”

    郝宇星陰陽怪氣:“你不去~”

    許言俞并不堅定,只好原諒了郝宇星的質疑。

    退出再點去張湛的聊天頁面,他猶豫許久,還是沒問張湛爸媽的興趣愛好。

    明天再說吧。

    心里這么想著, 卻忍不住搜索過年可以送長輩的禮品。

    最近顯然有很多跟著對象回家過年不知如何妥帖送禮的年輕情侶, 大數據自動識別,并把許言俞也判定為其中一員,大批量給他推送“過年跟對象回家要名分該怎么表現”。

    學習本不應該在這時候學習的禮儀知識,再加上各方面微弱的不同,許言俞看了許久,深夜才睡。

    第二天沒有鬧鐘,但早早就醒了。

    一中放假后小區很多租戶都回家了,小區安靜許多。

    許言俞洗漱, 從冰箱里翻出張湛買給自己的半成品早餐, 微波爐加熱。吃完飯換好衣服出門。

    昨天又下了雪,但物業也放假了, 值班的人不多,現在也沒人鏟雪, 外面薄薄一層雪。他手揣在口袋里,慢吞吞往外走,聽靴子踩在雪層上咯吱聲。看到小區門口保安室貼著的新窗花,心念一動。停下腳步,他問保安:“叔,窗花在哪兒買的?”

    保安抱著保溫杯,笑呵呵回答他:“”就在超市隨便買的。現在過年,一進門就是年貨區,春聯窗花多得是。”

    許言俞道謝,先去小區旁邊的超市轉了一圈。

    天才蒙蒙亮,但超市里擠滿購買食材準備年夜飯的人,年貨這邊的人反而少一點。

    許言俞自己在春聯攤前認真挑選。

    張湛就是這時候發消息過來的。

    張湛問:“醒了嗎?”

    許言俞拍照給他:“醒了,在超市。”

    “這兩幅春聯買哪個好一點?”

    張湛:“可以都買,大的貼大門,小的貼房間門。”

    許言俞恍然大悟:“每扇門都能貼?”

    “嗯。”

    許言俞不再猶豫,大手一揮把剛剛覺得還不錯的春聯都買了,又開始選大門中間的福字。

    春聯還能看對聯內容,窗花和福字就只剩樣式可以挑了。許言俞看著眾多樣式,挑出去幾個非常胡哨自己不喜歡的,剩下的全部擺在一起,拍照給張湛看,告訴他:“都買了。”

    然后把這些全部裝進購物筐里。

    “是不是要買膠帶。”

    張湛:“我家有不留膠的膠帶,我拿給你。”

    許言俞:“……”

    “不用麻煩了,你把牌子告訴我,我自己買。”

    “春聯太多,我幫你貼。”

    許言俞看張湛發過來的消息,再看自己購物筐里的春聯,沉吟許久:“那你等一小時再來。”

    張湛沒問為什么,答應:“好。”

    許言俞拎著購物筐,轉頭往年貨禮盒區走去——雖然他不愿意承認,但來超市主要目的,其實是想買萬一自己想去張湛家里,要給叔叔阿姨帶的年貨禮盒。

    看了一圈,沒找到合心意的。

    緊急把春聯送回家,打車到會員超市。

    一番掃蕩后大包小包打車回去。

    路上張湛給他發消息說自己出門了。

    許言俞估量了下張湛家到自己家的距離,還有自己剩下的路程,覺得自己能在張湛到達前先一步回去,并把東西藏好。放心讓張湛出發,甚至發了句“注意安全”。

    然后他就堵在路上了。

    平時二十分鐘的路程走了快一小時,等到了小區,他在門衛室借了個小推車,艱難把東西都搬上去,在電梯里先接到張湛的電話。

    張湛那邊靜悄悄的:“你不在家?”

    在路上堵車時,許言俞安慰自己不可能只有自己堵,說不定張湛也堵路上了。現在聽到這句話,就知道自己還是想岔了。

    他看小推車上滿滿的東西,答:“嗯,在電梯里了。”

    “我看春聯在客廳。”

    “又去買了些別的。”

    電梯很快到了八樓,許言俞把小推車推出來,一抬眼看到有人過來。

    張湛以為許言俞買了零食或吃食,走進才發現,小推車上是桃膠燕窩海參,紅酒白酒茶餅,用禮盒裝著,一看就是送人的。

    他意識到什么,看許言俞,眼角帶笑。

    許言俞:“……”

    他粗聲粗氣:“干站著干嘛,回家。”

    張湛接手小推車,噙笑跟他回家。

    把東西拿下來,小推車還給保安。許言俞把春聯拆開,非常不熟練的比劃著,蹙眉問張湛:“膠帶呢?”

    張湛從餐廳搬出椅子,把膠帶遞過來。

    許言俞站上椅子,一邊調整春聯位置,一邊問:“這個高度可以吧?”

    “往下一點。”

    調整好幾次,艱難把春聯貼好,他指使張湛:“門上還有個福字。”

    張湛把福字遞給他。

    許言俞把方形福字蓋在門上:“這樣?”

    “底下歪了,左上角往上點。”

    “這樣?”

    “再往上。”

    “……”

    “過了。”

    許言俞繼續調整位置,但手下一個不穩,薄薄的春聯紙就順著門滑下去。

    沒滑到地上,在半路被修長手指按在門上。

    張湛一手接住春聯并遞還過來,另一只手自然扶住他——他站在椅子上,那只手非常自然放在他后腰下面一點的位置。

    許言俞沒看遞過來的春聯,只看張湛。

    張湛恍若不覺,又把春聯往前遞了遞。

    許言俞:“……”

    接過春聯在門上比劃:“這樣正了沒?”

    “嗯。”

    “你往后站,再看看。”

    張湛只好放手,往后退幾步再看。

    “正了。”

    許言俞飛快貼好,從椅子上跳下來:“貼家里的。”

    家里各個房間的春聯小一點不用椅子,許言俞抬著胳膊貼。依舊是那樣,先把春聯放上去,問張湛位置正不正。

    又貼了三對后,他的胳膊就開始酸,舉春聯的時候都微微顫著。

    張湛給他遞膠帶,把膠帶貼在春聯上,順勢握住他的手:“我貼吧。”

    許言俞把膠帶粘實,把這一聯貼好,松手:“那你貼吧。”

    身份互換,他站在后面,看張湛舉著春聯調整位置。

    不知道張湛是怎么看的,他自己覺得位置都差不多,差不多的高度差不多的水平。

    挑選春聯的時候已經看過太多遍,春聯也無聊。

    他只看張湛,拿著春聯調整位置的手背,寬闊的肩膀,挑起衛衣下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

    他基本沒出什么力,張湛幫他把門上的春聯貼好。拿著裝飾用的窗花問他:“貼哪兒?”

    剛剛一直看他的背影,現在看他轉身,許言俞心虛收回視線,在房間里掃了一圈:“我之前也沒貼過,也不知道貼哪兒好,你看著貼吧?”

    張湛在陽臺窗戶上貼了兩個,目光在家里掃了一圈,最后停在客廳正對著門口的角落,幾分疑惑:“那是……”

    許言俞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是被毛巾蓋住的攝像頭。

    “攝像頭。”

    他搬椅子過來,把攝像頭的插銷拔掉,這才拿下毛巾。

    “不留著嗎?”

    “大門外面也有,那個足夠防賊了。”

    許言俞跳下來,把毛巾隨手放到桌上,兩秒后,還是說,“這個……我媽裝的,她也不看。生日以后我就蓋上毛巾,也沒人發現監控畫面黑了,直接拔了吧。”

    “怎么突然蓋上了?”

    許言俞:“……”

    因為雖然她不怎么看,但上次偶爾看一次,就發現張湛經常來,自己還直接說明了自己和張湛的關系。

    這件事他一直沒和張湛說,現在提起,忍不住看了眼張湛。

    張湛沒注意到他的反常,只看著他的房間門,又舉舉手里的窗花,眼里露出疑惑。

    許言俞把房門打開,引張湛進去。

    他今天起很早,房間窗簾拉著,燈卻開著。被褥堆在床上,床腳還有換下來的睡衣。正好是和張湛同款的深藍格子睡衣。

    張湛看過去,眸色漸深。

    許言俞拉開窗簾,看張湛貼窗花的身影,眼里幾分猶豫。

    告訴爸媽自己有了男朋友,沒有想用性向威脅他們的意思,更沒有因為他們不關心自己所有不聽話談男朋友反擊的賭氣。

    自己和張湛的戀愛是有些陰差陽錯,但那也是自己和張湛之間的事。

    他只是想說。

    不管是生日那天告訴媽媽監控里那個人是自己男朋友,還是那天告訴爸爸自己已經有男朋友。

    都不為了讓對方關注自己,只是張湛很好,他不想藏著掖著。

    一開始沒告訴張湛自己把他們的事告訴了家長,是不想在生日那天提起會讓自己不開心的事。當時沒提,后來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現在好像有了機會,許言俞又開始說不清的猶豫。

    大過年的,說這些干嘛。

    而且萬一張湛以為自己在和他攀比,為了顯得更重視這段感情才告訴爸媽,他勝負欲起來,也在今天告訴他爸媽,導致一家人沒法好好過年,才更完蛋。

    不能說謊,許言俞敷衍:“不想給她們看了。”

    張湛問:“因為我嗎?”

    許言俞:“……”

    在說謊還是實話實說中猶豫片刻,他折中,“一點點。”

    張湛好像還想問什么。

    許言俞上前一步,摟住張湛的脖子,傾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一觸即分,他退回去撕膠帶,告訴張湛:“因為這樣。”

    “有攝像頭對著,就不能這樣了。”

    張湛沒說出的話干脆就沒說了,只翹起嘴角,肉眼可見的愉悅。

    許言俞把膠帶遞給張湛。

    他接過,指腹擦著許言俞的手指,撕下他手指上的膠帶,把窗花貼好。

    臥室窗戶上貼了兩個,還剩下很多。

    張湛:“其他房間也都貼一個吧。”

    許言俞幾分猶豫,但還是點頭應下,隨便推開次臥的門。

    這棟房子是他爸媽兩人一人買了一套,打通重新裝修的,室內面積兩百多平,四室一廳一廚兩衛。

    之前許言俞就只待在自己房間,也就是這段時間張湛常來,書房和廚房才多用了幾次。其他房間還一直是沒動過的,阿姨不來后許言俞也懶得收拾,就每周放掃地機器人來掃掃地。

    在掃地機器人勤勤懇懇的工作下,地上還算是干凈,但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

    許言俞剛把手撐在窗臺,再拿起來時就沾了層灰。

    他嘖了聲,蹙起眉頭。

    張湛把窗花放在一邊,問:“擦一下?”

    許言俞把桌上的毛巾撿起來,打濕拿過去,敷衍擦過窗戶窗臺:“隨便擦一下吧,反正沒人住。”

    他沒做過家務,毛巾太濕了,濕漉漉的往下滴水。

    張湛接過毛巾,去衛生間擰干水分,重新仔仔細細擦干窗戶。

    許言俞小聲:“我過兩天找個阿姨來收拾吧。這里不貼了,我平時不也進來。”

    張湛把角落都擦干凈,看許言俞手里的窗花:“你都買了,不是很喜歡嗎?”

    “也沒那么喜歡,就是有點新奇。”

    把窗花放到一邊,許言俞拿過張湛手里的毛巾放到一邊,看張湛濕漉漉的手心:“洗洗手,剩下的不貼了。”

    張湛下意識反握他的手。

    許言俞眉心一跳,把手掙出來。

    張湛:“……”

    許言俞:“有點臟。”

    他真沒做過家務,剛剛拿張湛手心里沾了灰的濕毛巾都只捏一角,現在想想張湛整個手都拿了毛巾,再這么握自己的手,就覺得自己的手也濕漉漉臟兮兮的。

    張湛:“哦。”

    表情有點低落。

    許言俞搓了搓手指,有點懊悔。

    其實自己的手也不干凈,剛剛貼春聯粘上了金粉,還按了一手窗臺灰。

    他咬牙又把手遞過去:“洗洗就好。”

    張湛沒牽他。

    許言俞又往前遞手:“走啊。”

    張湛:“我把房間擦干凈再洗,過年家里就是要大掃除。”

    “不用,我平時都不來,根本沒人進來。”

    許言俞蜷起手指,看張湛又拿起那塊臟兮兮的毛巾,心煩意亂,“這也算不上什么家里,就是個住的地方。等四個月高考完就換新的了。”

    他扯過毛巾,拉張湛去衛生間,把毛巾丟垃圾桶里,又扯著張湛洗手。

    水流嘩啦啦淌著,順著他的手滑下去,再落在張湛手上。

    許言俞有點破罐子破摔:“你也看到了,就我自己,一直都是我自己。我都沒正兒八經過過年,今年就是突發奇想買了些這玩意,你不用這么重視。”

    他狠狠按壓洗手液泵頭,擠滿一手心。

    清淡檸檬味蘊滿整個空間,他意識到擠多了,微微分開指縫想倒下去些。

    張湛伸手抹走一半,揉搓起泡。

    越發濃重的檸檬香氣中,許言俞聽到他的聲音:“不是很重視過年,只是重視你,不想你遺憾。”

    “就是個窗花,有什么遺憾的。”

    許言俞仔細揉搓每一寸皮膚,看鏡子里身邊的張湛。

    就現在他身邊,肩膀貼在一起,微微垂眸正看自己。

    看不清什么表情,只看到對方眼神里復雜情緒。

    許言俞分不清到底是什么,簡單粗暴理解:“你不用憐憫我。”

    水龍頭依舊在流水,帶走手心的泡沫,給白皙手掌附上層水膜。張湛接從許言俞手心流下來的水,看他手上折射出的粼粼水光,輕聲:“沒有憐憫。”

    “那你干嘛這個表情。”

    “后悔。”

    張湛接了捧水,沖掉許言俞手腕上一顆小泡沫。

    很小的一灘,不知道什么時候濺上去的,被水一沖就破開。

    耳邊張湛的聲音好像一顆顆小氣泡破碎,從耳朵酥到指尖。

    “后悔什么。”

    許言俞這才發現自己聲音也啞了。

    “后悔之前不在。”

    張湛關了水龍頭,濕漉漉的手順著許言俞的手捋過去,水珠濺落。

    許言俞握指,攥緊張湛的手。張湛反握住他。

    濕漉漉的手心相貼。

    張湛問:“跟我回家過年嗎?”

    許言俞心口不一:“會不方便。”

    “不會。”

    張湛說,“我不想你一個人。”

    不想……

    許言俞咂摸這個詞,莫名其妙開口:“我以為你會說不會。”

    張湛眼里迸出驚喜,亮得許言俞一時驚詫:“……怎么了?”

    張湛搖頭:“沒事。”

    握著他的手又緊了緊,捏得許言俞有點酸脹。

    張湛找到許言俞的指縫擠進去,十指相扣。他保證:“如果你愿意我陪你,那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許言俞心下一動。

    張湛又問他:“去嗎?”

    許言俞:“……”

    他總覺得自己大過年去別人家很不禮貌,而且自己是沒家人一起過年才去張湛家的,好像孤零零的敗犬。高傲和勝負欲讓他不想在別人面前展露出失敗和落寞。

    可現在面前是張湛,一抬眼就是張湛認真看自己的眼睛。

    他失去所有理智,恍惚:“好啊。”

    第60章 第 60 章

    張湛提前和家長說過。許言俞到的時候受到了熱烈歡迎。

    許言俞沒去過別人家里做客, 自然也沒有類似經歷用作參考,有點不知所措,邊鞠躬邊送上禮物。

    楊訪看出他的不自在, 沒過分客套, 收下禮物迎他進來。

    她在做飯, 廚房離不開人,就讓張湛帶他玩。

    許言俞這才松了口氣,跟著張湛往里走。

    張湛家比他家還大, 復式。客廳很大,陽臺那邊放了鋼琴,剩下的地方用各類家具圍出圓形空地,看起來像舞廳。

    和他那個空蕩蕩的房子不同,張湛家里很有生活氣息。墻上掛著合照, 桌子上花瓶里插著繡球, 陽臺有小茶幾和秋千,電視柜上放著粉嘟嘟的多肉。可能是為了迎接過年,樓梯上還掛了巴掌大的小燈籠。

    許言俞松弛下來,靠在布藝沙發上,感受這陌生的溫馨氣氛。

    張湛把移動小幾拉到他面前,放上干果零食,又去廚房拿水果。

    隔著廚房門,許言俞能聽到他們在說話, 但聽不清具體說了什么。

    沒一會兒張湛就出來了, 手里除了果盤還有個圓滾滾的西柚。

    把果盤放下,張湛熟練剝柚子, 和許言俞解釋:“今年沒和老人一起過年,晚上自己包餃子吃, 等明天中午再到外面吃年夜飯。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訴我爸,他提前預訂。”

    許言俞雖然沒正兒八經過過年,但還是意識到不對勁,他嗶嗶啵啵的剝著開心果,思索:“大年初一,年夜飯?”

    “對,因為他倆都不會做飯。只有所有人一起過年時能在廚房打打下手。單獨過年的話都是去外面吃。”

    “那為什么不是今天晚上出去吃?”

    張湛理所當然:“因為我媽有一定要在除夕自己包餃子的儀式感。”

    “下午她就會指使我爸親自剁餃子餡了,她只會和面。”

    許言俞想到上次小年夜他告訴自己的沒加鹽的餃子餡,嘴角翹起:“那上次小年的餃子餡是誰剁的?”

    張湛:“我。”

    他小聲了點:“我偷偷用破壁機絞的。”

    許言俞開始笑。

    張湛看他難得的笑臉,把剝好的西柚遞過來,眼里也帶上滿滿笑意:“你想吃什么餡的?不說的話就只有豬肉玉米的。”

    “豬肉玉米就好。”

    許言俞接過西柚,自然把自己剛剝出來的小堆開心果推過去。

    =

    勤勞的楊訪在廚房忙碌一個半小時,番茄肉醬還是糊了鍋。

    幸好張湛爸爸對她的廚藝不抱希望,從外面買了炒菜回來。

    中午一起吃了飯,下午張湛爸爸果然開始剁餃子餡。

    許言俞自覺做客很麻煩別人,不好意思干坐著。

    于是五點多,四個人圍在餐廳,一起包餃子。

    許言俞真沒干過這樣的活,看著面團和餃子餡,不知從何下手。

    張湛爸爸把面團分成一個個小劑子,用搟面杖搟出完美的圓形餃子皮。

    楊訪拿過皮,認真教許言俞:“這樣攤開,放上餡,這樣一捏就好了。”

    許言俞認真點頭,拿起餃子皮試了一下。

    第一個包得有點丑,但幾個后漸入佳境。

    他也找到包餃子的樂趣。

    面團柔軟餡料油潤噴香,一只只水餃在手下成型的快樂滿足難以言喻。張湛爸爸媽媽一邊包水餃一邊說著家長里短,非常陌生的家常氣。

    許言俞聽著他們聊天,手下忙著包水餃,在這一刻切實的感覺到家應該有的溫度。

    那邊張湛爸爸媽媽還在商量明天吃什么。年年有余,楊訪說想要條紅燒帶魚,張湛爸爸說預訂的餐廳紅燒帶魚做得中規中矩,不如清蒸魚好吃。

    兩個人爭執不休,問許言俞:“小俞想吃什么魚?”

    好像非常自然的默認,明天許言俞也要跟著一起吃年夜飯。

    在意識到這一點后,許言俞的心也和面團一樣柔軟。

    他捏好手里的水餃,謙遜:“都可以。”

    張湛:“糖醋魚。”

    楊訪問許言俞:“小俞喜歡糖醋嗎?”

    “喜歡。”

    楊訪:“那就換成糖醋魚。但吃糖醋魚的話就把糖醋排骨換掉吧,排骨怎么吃?”

    許言俞提議:“粉蒸呢?”

    “好,那就吃糖醋魚和粉蒸排骨。”

    楊訪一邊包水餃一邊麻利規劃,“等會兒把菜單發給餐廳提前訂好,明天一過去就能吃上。”

    “我剛剛看那家烘焙店,她還在接單,我訂了個六寸冰淇淋蛋糕。”

    張湛爸爸笑:“又吃蛋糕。”

    “我一直覺得她家的蛋糕最好吃,剛回來的時候看到她原來的店鋪關了,還以為她不干了呢,給我嚇一跳。后來還是張湛把她聯系方式推給我,我才重新找到,當然要多吃幾次了。”

    “冰箱里還有你上次買的蛋糕卷和面包呢。”

    “好吃吧,她家的果醬都是自己熬的,藍莓的格外好吃。”

    許言俞想到張湛給自己帶一學期的早餐,還有過去聊天記錄里已經變成麻辣燙店的甜品店。

    他問:“哪家店啊?”

    “私房烘焙,你讓張湛給你推個聯系方式。她干挺久了,我第一次吃也是張湛買的,好像還是他初中的時候。”

    許言俞看張湛。

    張湛:“等會兒給你。”

    楊訪那邊觸發關鍵詞,跟所有關心小孩學習的長輩一樣,問許言俞:“小俞,你初中在哪兒上?”

    “六中。”

    “你和張湛一個學校啊。他初二也在六中。”

    許言俞點頭:“對。”

    從四個多月前見到張湛就知道的事,可他一點沒想起來,反而隨著越發了解,多了更多謎團。

    楊訪驚喜:“你們那時候就認識啊。”

    許言俞:“……”

    很難說到底算不算認識,他停住,等張湛回答。

    張湛說:“嗯。”

    楊訪:“誒呀怪不得你們關系這么好,原來認識好幾年了。可惜張湛初三就轉學又走了,不然他初三那年就能帶小俞來家里玩了。”

    許言俞依舊記不得初中時候的張湛,現在卻不可抑制的隨著楊訪的話設想那個場景。

    初三和張湛關系很好,那時候就能來家里做客,感受到這種溫暖……

    張湛爸爸笑:“初三我不在家,你也不在。就算張湛沒轉學帶小俞來家里玩,也就只有他倆。”

    楊訪嘆氣:“也是。那年我和你叔叔都不在家,張湛還受傷了,我們也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國內。”

    “受傷了?”

    許言俞看張湛,“很嚴重嗎?”

    張湛:“還好。”

    “不算嚴重,但傷筋動骨一百天呢,就帶他一起出國。初三開學他就想回來接著在六中上,但那時候石膏還沒拆呢,家里沒人也沒讓他一個人回來。后來很多事耽擱了,再加上國外學的知識和國內的不一樣,學籍什么的不好搞,我說干脆就讓他一直在國外上學,大學也在國外讀。但他不愿意,這不還是回來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開學時候石膏還沒拆。

    也就是說,張湛在初二學期末到暑假那段時間,骨折過。

    初二學期末,許言俞只知道一個摔傷了腿的人。

    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又覺得這個猜想很離奇。許言俞又看了眼張湛,欲言又止。

    張湛看出他的驚異:“怎么了?”

    許言俞:“……”

    心里百轉千回,他咽下沒憑證的質詢,問張湛:“你前兩年在國外讀啊?”

    張湛點頭。

    許言俞:“……”

    他悲憤:“那你成績還這么好。”

    張湛:“……”

    楊訪哭笑不得:“他去年六月回來的,一天上十小時家教課,天天都在學習。我那時候都怕他學猝死,不知道干嘛放著簡單模式不管,非回來卷高考。”

    許言俞和楊訪對視一眼,想到家長會她和自己說的話。

    因為張湛有個從初中就暗戀的人。那個人可能現在在一中上學,所以張湛執意轉學到一中,還在第一次月考中一鳴驚人成為學校新的傳說。

    手里的餃子皮被捏破,又在意識到自己捏破了餃子皮后,愣在原地。

    楊訪瞥了一眼:“破了就不要了,還有很多。”

    許言俞把餃子皮團起來,手指不自覺搓著光滑的面團。

    =

    四人齊心協力很快包完水餃,楊訪拿去廚房煮熟,張湛爸爸跟著進了廚房說要調蘸料,讓他倆把剛剛包餃子的東西收拾一下。

    張湛把搟面杖和裝餃子餡的盆拿去廚房洗干凈。

    許言俞把桌上的面粉擦干凈,自然進廚房想看還有什么需要自己幫忙的。

    還沒進去,張湛就出來了,順著把他也帶走。

    許言俞只來得及看到楊訪正背對著廚房門,認真鼓搗著什么。

    想到中午那鍋糊了的意面,他擔憂:“阿姨在干什么?”

    張湛回頭看一眼,淡定:“煮水餃。”

    許言俞:“……”

    “哦。”

    好在水餃沒事,楊訪給把鍋端到餐廳,認真給他們分,一人一碗。

    和常吃的小餛飩不一樣的口感。

    餃子皮軟韌,肉餡Q彈咸香,玉米清爽另添風味。蘸上張湛爸爸調的醋汁,一口一個根本停不下來。

    許言俞悶頭大吃,吃到一半,嘗到個口感奇怪的餃子,定睛一看,里面包的不是肉餡而是小福橘。

    他蹙著眉頭看桌上其他人。

    除了他沒人有絲毫詫異表現。

    張湛笑:“吃到福橘,新的一年有好運。”

    許言俞想到剛剛楊訪背對著自己鼓搗的背影,心里也像被煮開的面團,熱熱的說不出的酸脹。

    他重重點頭。

    吃完飯還沒到春晚開始的時間,但外面天色徹底暗下去,家里的燈開著,窗戶上的紅色窗花,樓梯上掛著的小燈籠也亮著燈,客廳看上去紅彤彤的格外喜慶。

    許言俞窩在客廳沙發上,什么也沒想,只覺得自己今天像個充滿氣的氣球,漲漲的又輕飄飄的,隨時能飛起來。

    張湛在他身邊,蓋住他放在沙發上的手:“郝宇星問要不要出去玩。”

    許言俞搖頭:“不去了。”

    一點都不想出去,原來在家里呆著的感覺這么好。

    看了半小時的春晚彩排現場的新聞播報,八點整,春晚正式開播。

    楊訪跟長輩開視頻拜年,隨便聊著天。許言俞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冷不丁就被楊訪攬過去:“還有小俞,張湛的好朋友,今天也在家里玩。”

    手機屏幕里老人和藹慈祥,看出現在屏幕里的男孩,夸:“湛湛朋友啊?小伙子真俊。”

    多看兩眼,又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許言俞禮貌和對面的老人打招呼:“姥姥過年好。”

    “好,過年好。姥姥給你發紅包。”

    姥姥在手機上搗鼓一陣:“我發給張湛了,兩個,讓他給你轉一個。”

    張湛拿手機:“好。”

    許言俞驚訝看張湛,推拒:“不用。”

    姥姥叮囑:“小俞你一定要收啊,姥姥給的壓歲錢。”

    許言俞沒想到還有這一茬,擺手:“真不用。”

    楊訪:“壓歲錢,保佑平安的,你拿著就好。”

    許言俞不再推拒,道謝:“謝謝姥姥。”

    說著低頭看手機。他蒙了一下:“太多了。”

    “不多,你和湛湛都有。”

    老人年紀大了,只覺得這雙狹長鳳眼太好認太熟悉,想不到具體在哪兒見過,只猜測應該和張湛有關。她笑瞇瞇的,“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我覺得你面善,喜歡你。你要是不收我可就難受了。”

    許言俞聞言一愣,又看屏幕里的老人。

    非常慈祥和藹,五官很漂亮很有氣韻,頭發梳得整齊。

    就是……一點都沒印象。

    許言俞也不知道自己是沒見過還是見過但忘了,怔了一下,下意識看張湛。

    張湛在看他,沒回答。

    楊訪倒是先開口了:“你怎么會見過小俞,你也就上次張湛生日來過一趟,那天小俞在學校,也沒機會見啊。”

    許言俞不知道,他靦腆的抿嘴笑笑,裝乖。

    “我就是覺得很熟悉,小俞這雙眼睛生得漂亮,跟個小狐貍似的。我再想想……”

    “再想也不應該見過啊。”

    楊訪問許言俞,“小俞這幾年是都在國內吧?”

    許言俞點頭。

    姥姥說:“是比現在小一點,那時候還沒長開,臉上還胖一點。”

    楊訪:“是不是初中時候見的?小俞和張湛初中在一個班。”

    姥姥恍然:“哦,我說呢。”

    許言俞松了口氣。

    追根究底的三個人忙著回憶猜測,只有鏡頭外的張湛爸爸,不經意間看到自家兒子臉上一閃而過的羞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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