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正在船尾的赤司征十郎和花鳥院夏花,目前也面臨著始料未及的大麻煩。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騷亂徹底打亂了二人的計劃,夏花顯然沒辦法在這樣的場合里跳入水中,船尾的爆-炸吸引了游輪周圍所有的警衛(wèi)船,想必她一旦跳下水,就會被當(dāng)作嫌犯追蹤。
而且炸-彈在他們到達(dá)此處的這一瞬間爆炸,余波卻竟然沒有傷到他們一絲一毫……是幸運(yùn)的巧合,還是什么人的有意為之呢?
心存疑慮的赤司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燃燒著的船艙,火焰洶涌的熱意撲面而來,把人的臉都要蒸紅,四周的人尖叫逃竄,警員們急匆匆趕來,逃生船被一艘艘放下,騷亂的人群里,在原地久立不動,未免太過顯眼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夏花身上的衣服,當(dāng)機(jī)立斷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劈頭罩到了小姑娘的頭上。
她頭上的一次性染發(fā)膏本就不是什么持久的好貨,和西裝內(nèi)里這樣一抹一擦,立刻就把白西裝的內(nèi)襯染上臟兮兮的暗色。
夏花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diǎn),立刻抬手就想把西裝拽下來,伸出的手卻被赤司猛地握住。
沒了外套,如今身上只有一件襯衫和薄馬甲的少年好像感覺不到秋日海風(fēng)的冷意,手掌很熱,他垂眸對上夏花含著疑惑的棕色眼睛:“就讓它被弄臟吧,不要管,就這樣讓它蓋住你的臉,然后跟著我走。”
有人說,人總會在危急時刻露出他最為真實的表里。
赤司征十郎也不例外。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語氣依舊是溫和的,但說出的話確是不容違抗的命令。
當(dāng)然,夏花向來是信任的人說什么就做什么的小姑娘,更何況在她面前的是她從很久之前就認(rèn)識的舊友,自然是他說什么就做什么了。
于是,小姑娘伸出沒有被赤司抓住的那只手摁上了自己頭上的西裝外套,確保它不會掉落,隨后再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此時,他們的不遠(yuǎn)處,燃燒船艙的火焰極盛,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燃燒聲,熱意幾乎要把海面沸騰,游輪緩緩下沉,就像是舊日泰坦尼克號沉沒的重現(xiàn)。
一派末日景象。
赤司征十郎毫不為這景象所嚇,他看了一眼火焰,火光把他的赤眸映出寶石般奪目的絢爛光彩,下一刻,他轉(zhuǎn)身,拉著小姑娘走向已經(jīng)被人群堵滿了的船邊緣。
這樣的游輪,這樣的防護(hù),是絕對不會出現(xiàn)救生艇不夠的情況的,因而他們只是站在人群的邊緣,和驚慌失措,拼盡全力往前擠的人格格不入。
游輪上的風(fēng)帶著焦味和硝煙味,海風(fēng)是冷的,火焰是熱的,把人的前后弄得冰火兩重天,但這比起恐懼來說,微不足道。
誰都知道怪盜基德終究只是個有操守的大盜,出現(xiàn)的時候有排場是不假,但從不會做這種危及普通人性命的事情,也從來不會用炸-彈,想也知道,現(xiàn)在的騷亂并非出自他手。
那么是誰能在這層層嚴(yán)防死守的游輪上鬧出這么大動靜呢?
如果是在東京,那么這群有錢的大人物也許還會有點(diǎn)摸不著頭腦。
但現(xiàn)在他們在橫濱。
黑手黨的名聲在外,誰能不第一時間想到幫派之斗?雖然港口黑手黨理應(yīng)獨(dú)攬橫濱的地下領(lǐng)域,但保不齊又出現(xiàn)什么不為人知的新興幫派想借今日一舉成名。
死亡在前,人總是會瞎想。
人群悉悉索索毫不加掩飾的議論在風(fēng)聲里傳進(jìn)了亦混在人群中的二人耳中,夏花一開始本不害怕,卻越聽越覺得危險,她是不怕危險,但耳邊一直不斷地出現(xiàn)‘港口黑手黨’‘港口mafia干部’這樣的詞語,即便不緊張,也不得不緊張了。
然而小姑娘在這方面卻不直白,她只是悄悄地抬眸,頭上罩著的西裝外套邊緣有點(diǎn)擋住她的視線,于是她伸手動了動,將西裝外套微微往下挪了一點(diǎn)。
她沒想到,這嘈雜人群中微小的動作竟也能被身邊的人注意到。
赤發(fā)的少年偏過頭,他的神色很淡然,也很柔和,一點(diǎn)不為外界的變化而變化,他朝夏花微微探身,小聲詢問:“怎么了?”
本就在糾結(jié)的小姑娘抿了抿唇,猶豫了兩下,開口了:“征十郎,你害怕嗎?”
這是她第二次問這種問題了。
第一次是問他害不害怕惹上港口mafia等一系列勢力。
這一次是問他害不害怕面對面前的危險。
人們總是對未來將要發(fā)生的壞事沒有合理的估測,把自己看得太高,把困難看得太輕,于是在危險來臨之時難免臨陣退縮。
若是常人,也許第一次問的時候會信誓旦旦,但當(dāng)身臨這命懸一線,甚至不知道為何而起的危險之時,恐怕就會心生退意。
但赤司征十郎決不是這樣的人。
他只是直起身,轉(zhuǎn)過身,看向身后的火焰,火焰順著甲板蔓延著向此處,即便還隔著一段距離,這里的人卻已經(jīng)嚇得不輕,有警員在拿著應(yīng)急滅火器與其搏斗,但看來只是杯水車薪。
夏花也想順著他的視線轉(zhuǎn)身,卻被他拍住了后背:“不要回頭,也不要說話。”
下一刻,涌動著紅光的男人重重地落在了甲板上,發(fā)出的響聲之大仿佛要把這艘已經(jīng)岌岌可危的巨輪擊沉。
然而不是。
紅光順著他的腳蔓上甲板,一股肉眼看不見的力硬生生將快要沉入海面的輪船向上拔了一節(jié)。
望著面前這個以一己之力就扭轉(zhuǎn)于常人而言幾乎無可轉(zhuǎn)圜的災(zāi)難的男人,赤司征十郎還是面不改色,他赤色的眼瞳里躍動著火光,但他卻很冷靜:“看來他的確就是那個港口mafia干部。”
也許是防止小姑娘因為好奇出聲,他又多說了一句來解釋:“我之前看見花鳥院季明和花鳥院春雨和他交談。”
他的語氣平淡,這種漠不關(guān)心,事不關(guān)己的語氣,即便被面前的港口mafia干部聽見,也不會引起他的注意。
在輪船的沉沒速度被暫停的此時,人群已經(jīng)抓緊時間一個接一個上了救生艇,馬上就要輪到他們兩的此時,異變突生。
在不祥的預(yù)感漫上赤司心頭的那一刻,一直背對著火焰和港口mafia干部的夏花突然向后兩步,把身邊的赤司拽到了她的身前。
下意識順著她的動作走動的赤司垂眸,對上夏花棕色的的眼睛。
那是一雙沒有光的眼睛。
沒了手的固定,她頭上的西裝外套隨著她抬頭的動作緩緩下滑。
下一刻,船上又發(fā)出一聲巨大的爆炸,帶出的沖擊波幾乎要把人吹的一個仰倒,碎片飛濺,煙霧彌漫,西裝外套被猛地吹起,赤司伸手拽住將要被吹飛的外套,甲板的碎片刺向他的手背,卻被一股力打偏。
赤司一怔,隨即反手又把西裝外套重新罩回伙伴的頭頂。
而在此時,躲開爆炸的中原中也也落到了赤司征十郎的身邊。
他原來站的地方已經(jīng)是漆黑一片的焦炭了。
按道理,敵人不可能連他在哪里落腳都一清二楚。
港口mafia干部煩躁地嘖了一聲。
再一次遭受重?fù)舻木掭喢偷叵鲁亮艘淮蠼兀未來得及上船的人發(fā)出一聲驚叫。
這聲驚叫讓中原中也偏過頭看了一眼聲音的來源處,眼看著視線避無可避地要掃過夏花,赤司嘆了口氣,伸手隔著西裝外套,直接把小姑娘摁進(jìn)他的懷里。
衣著單薄的貴公子望著陌生的,不知底細(xì)的男人,露出了警惕的目光,然而扣著懷中人的手卻在顫抖,暴露他驚慌的內(nèi)心。
這種驚慌,中原中也并不是第一次見,事實上,他分外熟悉。
他嘆了口氣,抬手扶了扶帽子,讓帽檐遮住自己的大半張臉,他壓低聲音,小聲安慰道:“我不會對你們出手,快上船吧。”
赤司征十郎感覺懷里的夏花猛地一顫,他微微皺了皺眉,卻還是朝面前的港口mafia干部一頷首,拉著夏花就要走。
而此時,突然一聲槍響。
中原中也的紅光立刻蔓延上全身,甚至有余裕地順帶包裹上了赤司征十郎的半身,但子彈卻沒有如他所愿的擊中他們里的任何一個。
而是在半空中就被一劈兩半。
拿著長刀的西裝男子在空中一個旋身,穩(wěn)穩(wěn)落地。
是花鳥院春雨。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視線掃過他的全身上下,好奇心讓他開了口:“你見到怪盜基德了嗎?”
一般情況下,傀儡一樣的花鳥院春雨本是不會回答的他的問題的,但這次,不知道為什么,他沖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于是中原中也又問了:“那匕-首呢?”
花鳥院春雨歪了歪頭,這個動作他做得和他的妹妹如出一轍。
是如出一轍的茫然。
他舉了舉自己手上的長刀。
這是一把很陌生的刀,中原中也記得花鳥院春雨的武器不是這個。
但這把刀卻有點(diǎn)眼熟。
他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這把刀的刀身居然出現(xiàn)了裂痕。
……
現(xiàn)在他終于知道這把刀為什么眼熟了……
這是展廳墻壁上掛著的展示品。
他抬眸,看向了花鳥院春雨。
他心中,兀得升出了一種荒誕感。
“你的袖刀呢?”他問。
但他此時,已知道了答案。
*
成功盜得人魚匕-首的怪盜基德,aka‘花鳥院春雨’狂奔在燃燒著的游輪長廊上。
他暗自感嘆港口mafia干部的好騙,一邊又在想是誰偽造了他的預(yù)告函,又是誰船上放炸-彈‘陰差陽錯’或是有意為之地助了他一臂之力,一邊轉(zhuǎn)過一個彎,打算在無人的船舷用滑翔翼離開時,卻突然一個急停。
在這條燃燒的走廊上,有一個人似乎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
“匕-首上的寶石顯然并非你所求。”
“那么,能否將這把匕-首,借我一用呢?”
燃燒的走廊中,有人在火焰里,朝他露出了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