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極寒
“極寒第120天,玩家存活47268人。”
“極寒第150天,玩家存活39779人。”
“極寒第180天,玩家存活31798人。”
“極寒第210天,玩家存活25732人。”
“極寒第240天,玩家存活20231人。”
第八個月結(jié)束,進入游戲的十萬名玩家還活著的只剩五分之一,相比于新手場全球大停電,死亡率驟然拔高。
外面的溫度依舊保持在零下80℃,極端的嚴寒之下,人活著變成了一件無比艱難的事情。
陳夏數(shù)著日子,到240天時,她給自己做了個小蛋糕慶祝。
上個月,她終于鉆研出了取暖爐做面包的訣竅,除了醒發(fā)的不太好,不如面包店的面包蓬松柔軟,別的都沒什么大問題。
蛋糕做了兩層,用一個長方形的冰淇淋盒做模具,一層蛋糕胚打底,抹一層冰淇淋,放上自己種的小番茄,再蓋一層蛋糕胚,抹一層冰淇淋,放上切碎的獼猴桃丁。
陳夏用勺子挖了一口嘗嘗,面包的香甜、冰淇淋的奶香、獼猴桃和小番茄的酸甜都揉在一起了,好吃。
“極寒第270天,玩家存活15689人。”
“極寒第300天,玩家存活9868人。”
陳夏揉揉眼睛從床上起來,照例去看外面掛著的溫度計的溫度。
這已經(jīng)是她換的第四個溫度計了,溫度計掛在外面,冷風吹著,容易和窗戶磕在一起,從而破碎。
按常理溫度計不會這么容易碎,只是它被放在外面,經(jīng)受極端的嚴寒,外面的材質(zhì)變得脆弱了許多,所以和玻璃一碰就容易出裂紋。
現(xiàn)在外面掛的溫度計是她昨天剛換的,用膠帶牢牢固定住,粘在玻璃上,只有顯示溫度的那一段露在外面。
陳夏打開陽臺上的玻璃門,只露出一個頭往外看:零下75℃。
升溫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推開門直接走出去,半蹲下來靠近了重新看,數(shù)字依舊不變。
真的升溫了?還是溫度計出問題了?
手里還剩下最后一支溫度計,陳夏不敢浪費,決定等明天起床后再看看溫度計的溫度。
她心神不寧,如果溫度計沒壞,真的升溫了,是不是意味著極寒天氣要結(jié)束了?游戲還剩下兩個月的時間,確實該結(jié)束了。
心里惦記著事,第二天陳夏早早就醒了。
她穿好衣服,推開房門走出去,蹲下來仔細看溫度計的溫度:零下73℃。比昨天高了兩度,溫度真的在不斷上升。
確定溫度在上升后,陳夏反倒有些不安,溫度升高意味著會有許多變故發(fā)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接下來的時間,溫度勻速上升,不過十來天的時間,就從零下80℃升到了零下50℃。而這還不是結(jié)束,一個月后,溫度升到了零下30℃。
這幾日,陳夏睡得很不安穩(wěn),半夢半醒間,總是能聽到樓下寒風猛烈吹動窗戶的聲音。
為一探究竟,她夜間關(guān)了燈,悄悄躲在窗戶后面,觀察樓下到底在搞什么。
深夜十二點多,三個蛇一樣靈活的身影沿著小區(qū)外墻往上爬,悄無聲息進了她樓下的房子,樓下傳來劈里啪啦摔東西的聲音,細聽,還有人的慘叫聲,直到天亮,那三個身影都沒有再出來。
隔了一天,又有兩個人影深夜進了樓道,半個小時后,一瘸一拐,踉踉蹌蹌地逃了出來,天亮后,陳夏看到了一串血跡。
而白天,附近一直有人監(jiān)控這棟樓。
陳夏猜測,樓下住的人肯定是個違規(guī)者,而且除掉他得到的積分一定很豐厚,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位置沒有被公開。
明白自己和危險僅一墻之隔后,陳夏坐立難安。
她在腦海中呼喚系統(tǒng):“系統(tǒng),你在嗎?違規(guī)者位置不公開是不是違反規(guī)定了?”
熟悉的播音腔響起:“經(jīng)查詢,并未違規(guī)。”
并未違規(guī),陳夏嚼著這幾個字,那就是這人有什么特殊又合法的手段了,難道是在系統(tǒng)商店里買了什么東西?
冷靜,一定要冷靜,這么長時間,她和樓下的違規(guī)者一直相安無事,說明他暫時沒有殺自己的打算。
真是感天動地的鄰里情,陳夏熱淚盈眶,恨不得給樓下的大兄弟磕一個。
但是溫度越高,冒險來刺殺違規(guī)者的玩家越多,自己的處境會更加危險,保命為上,陳夏決定立刻收拾東西離開。
現(xiàn)在溫度已經(jīng)升到了零下二十度,渡過漫長嚴寒活下來的人蠢蠢欲動,小區(qū)里已經(jīng)有居民外出活動了,此時她離開不會過于引人矚目。
陳夏決定輕裝出行,空間能裝的就裝進去,裝不了的就留下來。好在外面溫度在持續(xù)上升,距離游戲結(jié)束僅剩三十天,很多東西都用不上了。
她往空間放了一個睡袋,兩張被子,兩套衣服,兩個防風打火機,兩個手電筒,一小包常用藥,三十斤木炭,一套洗漱用品,四提紙,三箱礦泉水,兩大包巧克力,
又蒸了兩大鍋米飯,摘掉長出來的青菜,用剩下的肉做了足有二十人份的青菜炒肉,還把剩下的十來個雞蛋、三個豬蹄、十個雞爪子給鹵了,最后做了二十來個面包,統(tǒng)統(tǒng)裝進了空間里面。
剩下的食物吃不完拿不走,只能留下來了。
她沒有防彈衣,只能多穿幾件衣服,減輕子彈的沖擊,匕首被貼身放置,槍放在空間里。
收拾好一切,陳夏最后看了一眼房子,默默說了聲再見,輕輕打開門,像往常一樣出了門。
經(jīng)過五樓時,陳夏如芒在背,頭皮發(fā)麻,克制住飛快逃離的沖動,依舊按照平時的速度下樓。
下到一樓,出了樓道門,她如平常一樣揣著兜,沿著雪道往外走。
感謝那些冒險來刺殺的人,在他們的努力之下,小區(qū)被踩出了一條有痕跡的雪路。
對面一棟樓上,鄒辰拿著望遠鏡以一個十分不雅觀的姿勢觀察著對面。
“好像有人出來了。”
“什么?”
張鑫還沒來得及緊張,他又笑嘻嘻道:“不過不是那個違規(guī)者,我看著有點像小余妹妹。”
張鑫說:“余秋晚?她確實住在這個小區(qū),還住在違規(guī)者的樓上。”
張鑫想起前段時間調(diào)查過的內(nèi)容,自然知道余秋晚住在違規(guī)者的樓上,當時他曾懷疑過一切都太過巧合,后來仔細調(diào)查過后,發(fā)現(xiàn)余秋晚并無可疑之處,只是個碰巧摻合其中的路人甲。
至于她撒的一些謊,也不過是取巧的自保手段。
想想也是,如果她和違規(guī)者有摻合,別的玩家早組隊把她撕成碎片了。
“那可真是倒霉哦。”鄒辰一點都不惋惜地說道。
“既然早已查明她沒有問題,就別管她了。別因小失大,把眼前的大魚放跑了。”
鄒辰也想到了幾個月前的那一次失誤,臉上難得浮現(xiàn)出一絲嚴肅,被人愚弄,耍在手心里團團轉(zhuǎn),對他和張鑫來說還是第一次。
眼前這個被人當豬喂的違規(guī)者,他們勢在必得。
外面大雪覆蓋,雪沒有壓嚴實的地方容易踩空,有了這些人踩出來的痕跡,就不怕踩空受傷了。
陳夏走在雪路上,腳下的凍雪發(fā)出細碎的破裂聲,她不去觀察周圍監(jiān)視的人,就像是個一無所知的普通人,順順利利走出了小出了小區(qū),外面依舊是白茫茫一片。
陳夏跟著收尸隊清理尸體時,知道有一些房子是沒人住的,她去過隔壁五百米遠的一個小區(qū),知道那里的房子就有不少是空的。
隔壁的小區(qū)是新建的,住戶很少,陳夏選了六樓的一個房子,撬開門住了進去。
這是個新房,極寒天氣降臨之前剛剛開始裝修,材料堆了一地,玻璃窗和大門是統(tǒng)一配置,其余的門都還沒裝。
陳夏選了最小的一個房間,房間小容易保暖,然后搬了個大木板子豎在房間里面做門,又撿了磚頭和木板,搭了一個簡易的床。
床搭好后,她又用磚頭壘了個灶,點燃木炭生火取暖。
條件很簡陋,不過湊合著也能活。
臨睡前,陳夏熄滅木炭,給窗戶留了一條縫。
“極寒第337天,玩家存活6759人。”
還剩下28天游戲就結(jié)束了,進入游戲的十萬名玩家到現(xiàn)在活著的才六千多人。
溫度繼續(xù)上升,距離游戲結(jié)束還剩下5天的時候,終于升到了0℃。
“極寒第365天,玩家存活6678人。”
“本場游戲已經(jīng)結(jié)束,玩家將于三十秒后脫離游戲,請做好準備。”
陳夏默數(shù)三十秒,熟悉的白光將她吞沒。
“叮咚!恭喜玩家‘想吃橙子’成功通關(guān)‘極寒’。”
“本場游戲載入玩家十萬人,成功存活6678人,獎勵基礎(chǔ)積分兩百。”
一行黑字消失,接著又是一行行黑字:
“玩家‘來啊有本事砍死爹’以優(yōu)異的表現(xiàn)榮登榜首,獎勵積分三百,讓我們向他表示熱烈的祝賀!”
“玩家‘超能陸戰(zhàn)隊’以優(yōu)異的表現(xiàn)榮獲第二,獎勵積分兩百,讓我們向他表示熱烈的祝賀!”
“玩家‘想吃橙子’以優(yōu)異的表現(xiàn)榮獲第三,獎勵積分一百,讓我們向他表示熱烈的祝賀!”
“玩家‘三金成鑫’、‘種太陽’、‘運氣來了擋不住’、‘芋泥巴斯克’、‘流心奶酪塔’、‘啊嗚一大口’、‘咚咚鏘’以優(yōu)異的表現(xiàn)榮獲第四到十名,獎勵積分五十,讓我們向他們表示熱烈的祝賀!”
片刻后,黑字全部消失,陳夏很驚訝,沒想到這場她居然能排進第三,看來,茍才是游戲的王道啊。
“因您在本場表現(xiàn)出色,附加獎勵三次抽獎機會。”
緊接著,綠色屏幕上出現(xiàn)一個色彩斑斕的大轉(zhuǎn)盤,上面用顏色區(qū)分出不同的獎品。
陳夏再次祈禱:空間,空間,一定要是空間。
指針飛快轉(zhuǎn)動,轉(zhuǎn)過一圈又一圈,最后穩(wěn)穩(wěn)停在了紫色色塊。
“恭喜您獲得‘三立方米’永久空間。”
耶!加上上次抽獎的五立方米空間,她一共有了八立方米永久空間,必備的物資都能裝下了。
第二次抽獎,指針停在了綠色色塊。
“恭喜您獲得‘身體修復液’兩瓶。”
陳夏點擊轉(zhuǎn)盤,進行最后一次抽獎。
指針不停地轉(zhuǎn)動,劃過藍色色塊和綠色色塊,慢慢劃向紫色色塊,但最終還是停在了藍色色塊上。
“恭喜您獲得‘三十積分’。”
“本次抽獎已經(jīng)結(jié)束,三十秒后空間關(guān)閉,即將進入中轉(zhuǎn)空間,請玩家做好準備。”
播音腔話落,綠框屏幕隨之消失不見,純白空間迅速瓦解。
陳夏眨眨眼,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在大廳里。
第32章 圍城之下
大廳人聲鼎沸,來來往往的玩家絡(luò)繹不絕,有正準備進入游戲的,也有剛剛從游戲中出來的,有熟悉游戲規(guī)則的老玩家,更少不了迷茫的新玩家。
陳夏轉(zhuǎn)身進了隔壁的便利店,點開手環(huán),查看這兩次游戲的收獲。
積分:618
空間:8立方米永久空間(價值400積分)。
體力增強劑4瓶(價值200積分),治療藥劑1瓶(價值100積分),身體修復液兩瓶(價值100積分)。
這樣算下來,她也是小有身家的人了,只不過大部分都是固定資產(chǎn)。
陳夏把頭發(fā)散下來,從便利店買了個三積分的塑料眼鏡,打扮好后,離開了大廳。
身后一群人正圍著顯示屏議論紛紛:
“這個‘想吃橙子’是誰?太厲害了,才經(jīng)歷兩個世界就殺進了前三。”
“死了這么多人,游戲基礎(chǔ)獎勵積分都翻倍了,這一場‘極寒世界’肯定不好過,這樣還能進前三,絕對是個大佬。”
“羨慕啊,不知道多少組織想聯(lián)系他。”
“加入組織又不是一件好事,我要是他,絕對藏的好好的,自己一個人賺積分不香嗎?”
中轉(zhuǎn)空間的世界一如既往,潮濕的空氣,灰蒙蒙的霧氣,低頭沉默走路的人。
陳夏找到上次住的酒店,又訂了一間房,這次的房間在八樓,807。
災(zāi)難世界過了一年,中轉(zhuǎn)空間的時間才過去三天。
江楓猶豫了一天,陳夏進入游戲后的第二天他才進入災(zāi)難世界,現(xiàn)在還陷在游戲中沒有出來。
陳夏簡單給他發(fā)了條信息,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回來了。
周文也給陳夏發(fā)信息了,詢問她有沒有回來,感覺怎么樣?
陳夏心情有點復雜,她對周文的感官本來還可以,后來明白他有意無意引導自己進火坑后,瞬間對此人產(chǎn)生了強烈的厭惡之情。沒想到周文居然還若無其事給她發(fā)信息,是覺得自己像個傻白甜嗎?
關(guān)閉手環(huán),嗅著被子上淡淡的霉味,陳夏一覺睡到了晚上。
她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懶懶地從床上坐起來,叫了份最便宜的8積分飯,嘗了幾口,米飯夾生,素菜炒老了,葷菜沒有肉,遠不如她在災(zāi)難世界的伙食。
陳夏心疼積分,坐在窗邊,一口一口慢慢吃完了。然后翻開新手指南,找到關(guān)于游戲中積分解釋的那一項。
書上寫的很簡略,扮演度占積分的百分之十,其余按照游戲中的表現(xiàn)給分。
陳夏琢磨不透,按理說她在游戲中也沒做什么,按部就班地逃生,按部就班地儲存物資,要說特別之處,可能就是有自知之明,如果換個新人,可能就被周文若有似無暗示的話誘惑了,一頭栽進了坑里面。
如此尋常,為什么排名會這么高呢?這其中到底有什么規(guī)律?
思索間,陳夏的目光再次落在“表現(xiàn)”二字上,完美融入災(zāi)難世界算不算是表現(xiàn)好?
上上次“全球大停電”,張秋秋沒有被人懷疑過身份,這次“極寒”,她也沒被人懷疑過。
陳夏隱約覺得自己悟出了游戲中的生存之道。
白天睡了一天,陳夏晚上精神抖擻,她打算從頭再看一遍《新手指南》,爭取早一天把里面的內(nèi)容背熟。
笨鳥先飛,陳夏相信,只要她夠努力,一定能夠卷死同場游戲的其他玩家。
要是有紙筆就好了,可以在書上做筆記,前兩場游戲?qū)懙膬纱蟊拘牡媒?jīng)驗也帶不到中轉(zhuǎn)空間,更帶不到下一個世界,以防忘記,陳夏只能盡可能把重要的內(nèi)容記下來。
陳夏在腦海中問:“系統(tǒng),有沒有辦法把游戲世界中的物品帶出來?”
這次不再是播音腔回答,換了個機械聲:“嘟——嘟——非工作時間,系統(tǒng)休眠中,如有問題請在手環(huán)上留言。”
……
鬼知道為什么系統(tǒng)會有休眠時間。陳夏不由得為自己流下了兩滴傷心淚,系統(tǒng)都有正常的上下班時間,她提心吊膽在游戲中過了一年,好不容易活著出來了,居然還想著加班加點提升自己的技能,心酸死算了。
不過卷王就要有迎難而上的自覺,吃的卷中卷,方為人上人,幻想著重生的場景,陳夏給自己打氣,重新投入看書的大業(yè)中去。
第二天早上九點半,陳夏睜開了惺忪的眼,看了下手環(huán)上的時間,還好,還不到十點,還沒到退房的時間。
昨天她看書看的越來越精神,一直到凌晨三點才上床睡覺,一覺就睡到了現(xiàn)在。
陳夏簡單洗漱了一下,吃了個五積分的飯團子,隨后下樓去退房。
退完房后,陳夏出了賓館,沿著大路往東走。
這時,手環(huán)亮了一下。
江楓:我從游戲中出來了,你怎么樣了?
陳夏回道:我昨天出來的,現(xiàn)在在外面溜達。
江楓:我去找你,你在哪?
陳夏抬頭看了眼周圍,回道:上次咱們住的賓館出了門往東走,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我在花壇旁邊坐著。
江楓:ok,我馬上過去。
陳夏坐在花壇邊,花壇里開著紫色的花,濕潤的霧氣沾在花瓣上,顯得花朵神采奕奕,是中轉(zhuǎn)空間難得一見的生機勃勃。
三十分鐘后,江楓氣喘吁吁跑過來。
他笑得很燦爛,沖過來給了陳夏一個大大的擁抱,“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陳夏僵了一下,又放松下來,輕聲笑道:“我們都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江楓松開陳夏,感慨道:“我們邊走邊說,你不知道我這次在災(zāi)難世界過的有多艱難。”
“我看到你發(fā)的消息,猶豫了一天還是不敢進游戲,這樣手里的積分又花掉了三十多,剩下的積分不夠再生活一天,沒辦法,我只能硬著頭皮進入災(zāi)難世界。我的運氣比較好,進入的是個核輻射的世界,扮演的身份難度是B,要求生存時間為一年,這一年里,我都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沒有陽光,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去世,到最后,我感覺我都快被逼瘋了。”
回憶起那種刻骨銘心的絕望感,江楓仍如墜深淵,“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有人寧愿吃蟲尸都不愿意進入游戲世界了,你不知道,我在地底下吃了整整一年的蟲子,一整年!”
江楓咂了下嘴,好像還能品出蚯蚓、蜈蚣、蝎子的味道,他扭頭看向陳夏,細密的霧水沾在陳夏濃密翹起的睫毛上,襯得她的雙眸格外明亮。
江楓不自在地把臉轉(zhuǎn)回去,問道:“你呢?你去了哪個災(zāi)難世界?”
陳夏清脆沉靜的聲音娓娓道來:“我去的災(zāi)難世界是‘極寒’,在那個世界溫度一直下降,下降到零下80℃,災(zāi)難開始前我囤了不少物資,算是勉強活到了最后。”
頓了一下,她又道:“對了,你遇到了‘違規(guī)者’嗎?”
江楓想了想:“系統(tǒng)給我展示了‘違規(guī)者’的位置地圖,我離得太遠了懶得過去。你和‘違規(guī)者’打交道了?”
陳夏搖搖頭,“碰巧遇到了,我比較慫,沒敢暴露身份,而且——”
猶豫了一下,陳夏決定實話實說:“我覺得好像有人在有意引導新人去‘違規(guī)者’那里送死,或者說,用新人的命,來增加‘違規(guī)者’懸賞的積分,最后他們好摘桃子。”
江楓想了想,“我在游戲中也遇到了幾個新玩家,他們被積分誘惑,組隊去獵殺‘違規(guī)者’,后來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們。”
陳夏古怪地看了一眼江楓:“你在游戲中暴露身份了?”
江楓大大咧咧道:“是啊,都是玩家,講明身份更好合作。”
陳夏又問:“那你最后的積分是多少?”
江楓說:“不都是基礎(chǔ)積分嗎?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
陳夏深吸了口氣,用關(guān)愛傻兒子的慈愛目光看著他:“答應(yīng)我,下次,下次別再和其他人說了。”
世上怎會有情商如此低的大傻子,真是白瞎了老天爺賜的高智商,這一刻,陳夏宛如吃了十斤的檸檬。
街邊一家裝修好的心理門診,鄒辰端著一杯咖啡,慢悠悠地喝著,目光透過透明的玻璃窗,落在一對正在走路的年輕男女身上。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裝模作樣感嘆一句:“青春啊,真是讓人羨慕。”
又轉(zhuǎn)頭看向穿著白大褂看雜志的張鑫:“我敢打賭這倆絕對是新人,像我們這種老油條,哪有閑工夫談情說愛。”
張鑫把雜志放下,也往窗外看,女孩身材高挑,膚色白皙,五官精致,濃密的秀發(fā)編成辮子垂在腦后一晃一晃的,而男孩個子挺高的,長得馬馬虎虎還算湊合,兩人說說笑笑,周身洋溢著青春的美好。
不知想到什么,張鑫笑了笑,“要不要把他們叫進來喝杯咖啡?照系統(tǒng)的尿性,一杯咖啡怎么著也要五積分吧?這樣算還是她們賺了。”
“行啊,你去磨豆子。”鄒辰無所謂道,上個世界他和張鑫合作殺死了一個被人有組織喂養(yǎng)的違規(guī)者,賺了一筆不菲的積分。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老老實實玩游戲已經(jīng)沒什么挑戰(zhàn)性了,游戲馬馬虎虎過得去就行,獵殺違規(guī)者才是他們賺積分的主要方式。雖然最后游戲排名不高,但是他們賺的積分是前幾名的數(shù)倍。
很多玩家只盯著游戲的排名看,以為前幾名的都是大佬,殊不知,真正的大佬,根本不會讓他們看到。
陳夏和江楓正走著,聽到路對面心理診所有人在叫他們,兩人對視一眼:
“去嗎?”
“去,看看什么情況。”
陳夏對所謂的心理診所好奇很久了,終于有機會一窺真容了。
清苦的咖啡香氣裊裊上升,陳夏和江楓并排而坐,一人面前有一杯現(xiàn)磨的咖啡,而他們對面,是兩個醫(yī)生打扮的人,一人沉穩(wěn),看著老實可靠,一人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只是這笑總讓人覺得有些不懷好意,懷疑他憋著一肚子壞水。
江楓被他們看的渾身不自在,自覺身為一個男人,有義務(wù)保護身邊的陳夏。
他生硬問道:“你們叫我們進來想干什么?”
被江楓懷疑憋了一肚子壞水的鄒辰笑瞇瞇道:“沒別的,就是想請你們喝杯咖啡。”
江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嗯,還是笑得不懷好意,于是他拒絕道:“不必了,我們目前不渴。”
張鑫不動聲色換了個姿勢,“咖啡是好的,你們是情侶吧?我們只是覺得中轉(zhuǎn)空間很少見到情侶,所以想請你們進來坐坐,沒什么惡意。”
“謝謝你們的好意。”陳夏微微頷首,禮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詞匯相當匱乏面露真誠然而心里不帶一絲真誠地稱贊道:“很香好喝。”
《新手指南》上明確寫了,中轉(zhuǎn)空間禁止玩家之間發(fā)生任何形式的傷害,這是她進入這間心理診所的底氣,也是喝這杯咖啡的底氣。
放下咖啡,她看了下四周的裝飾,好奇問道:“方便帶我們參觀一下嗎?”
“當然。”張鑫站起來做了個請的姿勢,“這邊是會客室,客人來了可以休息一下,里面的小零食都可以免費吃。”
戀戀不舍看了一眼免費吃的小零食,江楓跟上張鑫,繼續(xù)參觀。
“這里是診療室,房間是隔音的……”
介紹結(jié)束后,張鑫說:“我生前是個心理醫(yī)生,進入游戲后,攢夠積分就開了這間心理診所,也算是多一個賺積分的門路。如果你們以后有這方面的需要,歡迎隨時來找我。”
陳夏問:“診費貴嗎?貴的話我們可出不起。”
張鑫微微笑道:“每次一百積分。”
江楓咂舌:“一百積分?!這也太貴了。”
張鑫也不生氣,慢條斯理道:“等你們到了那個層次,自然就知道這個價錢不算貴了。不過我們開這個店也沒打算賺積分,算下來還是虧損居多,只是我們倆享受慣了,受不了賓館的環(huán)境。”
頓了一下,他又說:“咖啡還是趁熱才好喝。”
他重新坐到沙發(fā)上,陳夏和江楓也坐下了,本著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態(tài),將杯子里的咖啡喝的干干凈凈。
喝完后,陳夏和江楓就告辭了。
剛一出門,江楓就忍不住說:“100積分,我過一場游戲也才這么多分。”
陳夏安慰他:“往好處想,至少我們現(xiàn)在不用花這個積分,說明我們省了不少積分。”
只是她遠沒有表現(xiàn)出的那么冷靜,那可是100積分,她什么時候能這么富有啊?
“我打算晚上進入游戲。這樣今天晚上的飯錢就省了,住宿的錢也省了,而且從游戲中出來正好是晚上,可以在大廳過夜,這樣只需繳納10積分,又省了10積分。”
開源節(jié)流,很多人認為開源比節(jié)流更重要,但是以陳夏多年攢錢的經(jīng)驗來看,想做到開源可不容易,很多時候喊著開源的人不過是給花錢找個借口,還是節(jié)流更實際一點。
江楓哀嚎一聲,“你也太拼了,我不行,我要休息一晚上放松放松神經(jīng)。”
“好,那你趕緊找個賓館休息,我再繼續(xù)逛一會兒。”
出游戲后,身體的狀態(tài)會恢復到最佳狀態(tài),但人的精神狀態(tài)一時是無法轉(zhuǎn)變的,所以很多人會在中轉(zhuǎn)空間休息一夜,養(yǎng)精蓄銳后再進入游戲。
中午,陳夏在街邊的便利店買了一個五積分的飯團,小憩片刻后,繼續(xù)沿著路往東走,她想看看中轉(zhuǎn)世界到底有多大。
又走了兩個小時,一幢潔白、莊嚴的建筑出現(xiàn)在眼前,又是一個游戲大廳,編號097。
陳夏進去看了看,什么都一樣,她不想再走了。
在097號游戲大廳里,她找到了一家書店,書店是會員制,繳納積分才可以進去閱讀,書架上的書各種類型的都有,最重要的是,會員可以借書,而且借的書能帶進游戲。
陳夏很心動,繳納三十積分,選了一本《末日生存指南》看了起來,等到晚上八點,她又從書架上選了四本書,分別是《急救常識》、《野外生存指南》、《如何搭建你的避難所》、《一百個野外求生小技巧》。
選好書以后,陳夏把書放進空間,來到顯示屏前,深吸口氣,點了一下屏幕。
“游戲即將開始,是否開始游戲。”
“是。”
白色的光從四面八方涌現(xiàn),很快將她吞沒。
“你好玩家,歡迎回到災(zāi)難求生游戲。系統(tǒng)商店即將開啟,請選擇需要購買的物品。”
琳瑯滿目的商品出現(xiàn)在面前,陳夏按照上次的經(jīng)驗,選了匕首和槍,買了二十發(fā)子彈。
想了想,她又買了五瓶水和十包壓縮餅干,萬一下個世界比較倒霉,沒有足夠的時間找物資,這些食物可以幫她挺過最艱難的三天。
片刻后,商品消失,耀眼的白光襲來,陳夏下意識閉上了雙眼。
“災(zāi)難世界:圍城之下。
身份難度:A
成功載入玩家三千名。
恭喜您進入特殊災(zāi)難世界,請玩家做好準備,扮演好角色,成功存活一年即可通關(guān)。”
陳夏剛進入災(zāi)難世界,屬于這具身體的記憶尚未蘇醒,就感到地面猛烈地震動起來,頭頂?shù)拇u石大塊大塊砸在地上。
“炸彈來了!大家快跑!”
“啊————”
“薇薇!”
“不要再擠了!電梯坐不下了!”
尖叫聲此起彼伏,周圍的人拼了命逃命,陳夏飛快看了一下四周的情況,從座位上抓起書包就往樓梯的方向沖,她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是三樓閱覽室,離左邊的樓梯不過幾步之遙。
現(xiàn)在是周六晚上七點,圖書館坐滿了自習的學生,炸彈來襲,所有的學生都在拼命往外跑,樓梯里都是驚恐的學生,如果稍不留心被擠倒,只怕不被踩死也要受重傷。
陳夏把包背在胸前,腎上腺素飆升,一步下兩個臺階,拼了命地往下跑。哪怕記憶已經(jīng)全部蘇醒,她也無暇顧及,這個時候,逃命才是王道。
四周的建筑物在震動,墻上的沙石被震下來,砸在躲閃不及的學生身上,頓時傳來一聲慘叫。
又一面墻“轟隆”一聲倒塌,砸中了幾名逃命的學生,陳夏已經(jīng)跑到了一樓,眼見出口就在眼前,頭頂?shù)奶旎ò鍎×一问帲怪蓖孛嬖胰ァ?br />
陳夏不知道被誰拌了一下,身體失去平衡,好巧不巧正倒在掉落的天花板下面。
她把書包護住頭部,拼盡全身力氣往旁邊一滾。厚重的天花板砸在她的腿上,頭部也隔著書包重重撞在了墻壁上。
濃烈的眩暈感襲來,陳夏暈了過去。
第33章 圍城之下
細密的雨絲線般飄在空中,打濕了鋼筋水泥鑄就的斷壁殘垣,匯成一滴渾濁的泥水,順著墻壁斷面滑落,最后砸在了陳夏緊閉的左眼上。
昏迷中,她感到一股突如其來的涼意,渾身一抖,呻吟一聲,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黑暗,血腥味夾雜著水泥的氣息縈繞在鼻尖,陳夏眨眨眼睛,似乎有涼涼的液體順著側(cè)臉流下。
她現(xiàn)在側(cè)著身體蜷縮在一塊大石板下面,右臉貼著冰涼的瓷磚,右腿被石板壓著已經(jīng)沒有了知覺,書包在猛烈的碰撞下移位,梗在她的脖子和后腦勺之間,整個人被困在一個狹窄的空間里動彈不得。
經(jīng)歷過兩個世界,并且排名不低,陳夏自詡有一定的通關(guān)經(jīng)驗,雖然她表面波瀾不驚,一直隱藏身份,但要說內(nèi)心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甚至覺得自己好像體會到了學神當年的春風得意,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高處不勝寒”啊。
得意之時最容易掉進坑里面,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前,她一直在做心理建設(shè),努力把心態(tài)恢復如常,一切都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萬萬沒想到,系統(tǒng)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把她丟進了特殊災(zāi)難世界。
在中轉(zhuǎn)空間時,她聽別的玩家提過特殊災(zāi)難世界,所謂特殊災(zāi)難世界,其實說白了就是系統(tǒng)為那些表現(xiàn)出色的玩家特設(shè)的一個世界,但是特殊災(zāi)難世界開啟的概率極低,人數(shù)也很少,所以絕大多數(shù)玩家都是只聞其名,并未身臨其境體會過。
陳夏向來很有自知之明,她不過是個普通人,運氣也一般,走路不會被車撞,但是買彩票也不會中獎,通關(guān)兩個世界取得好名次已經(jīng)是撞大運了,進入特殊災(zāi)難世界的概率不比中彩票的概率高,她并不認為自己會像小說主角一樣撞大運。
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她不得不承認,自從進入綁定了游戲系統(tǒng)后,她的運氣開始失衡了,朝著未知的方向一路狂奔。
或者說,死后還能進入災(zāi)難世界,本身就是運氣極端逆轉(zhuǎn)的結(jié)果。
困在狹小的空間內(nèi),陳夏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絕望,她開始向未知的存在祈禱,祈禱她能順利活下去,她還想見父母最后一面,還有那么多的心愿沒有完成。
令人絕望的靜謐之下,陳夏開始翻看屬于這具身體的記憶。
這次的災(zāi)難名稱為“圍城之下”,根據(jù)角色的記憶,陳夏判斷,災(zāi)難世界應(yīng)該為戰(zhàn)爭。
本來屬于同一個國家的人因為風俗文化的差異慢慢開始有了分歧,漸漸分成了兩個陣營,后來又因為利益分配不均,雙方的摩擦進一步加大,小打小鬧逐漸變成了血海深仇。
勢力大的一方,想要建立一個統(tǒng)一的國家,勢力弱的一方,想要獨立出去,為了各自的理想,雙方爆發(fā)過上千次沖突,死傷無數(shù)。
而她這次扮演的角色叫秦月,目前是這座城市一所理工大學的大一新生,秦月的父母來自對立的陣營,他們因為愛情義無反顧走到了一起,然而卻沒能扛過現(xiàn)實的壓力,最終選擇了分道揚鑣。
他們分開時,秦月才五歲,她的父親在一個黃昏離開了家,再也沒有回來,只留給她一個逐漸遠去的模糊背影。
而秦月的母親是一個倔強的人,她第一時間給秦月改了名,搬了家,換了學校,和過去的一切做分割,努力撫養(yǎng)秦月長大,把她培養(yǎng)成一個健康開朗的女孩。
秦月的母親離婚后在一家報社做記者,專門為本陣營的人發(fā)聲,去年,她去報道一場沖突,因為離得太近,腿被打傷,臥床修養(yǎng)了很長時間,為了照顧母親,秦月最終沒有選擇離開這個處于動亂的國家,就近入讀了本地的理工大學。
這座城市一開始只有一所理工大學,是統(tǒng)一者的大本營,后來獨立者陣營為了培養(yǎng)己方人才,也建立了一所理工大學,從教授到學生,統(tǒng)統(tǒng)都是獨立陣營的鐵桿份子。
秦月的母親是獨立陣營的宣傳骨干,受到她的影響,秦月自然也是獨立陣營的狂熱信眾,哪怕學校早已被統(tǒng)一者列入重點打擊對象,她也義無反顧,沒有一絲退縮,每天風雨無阻去上課。
秦月的立場人盡皆知,她和母親的關(guān)系也十分緊密,甚至可以用共生來形容。
如果能在廢墟種活下去,她可以借此來掩飾秦月性格的改變,但是她卻沒有把握騙過秦月的母親。
難怪這次的扮演的難度是“A”級,比起“B”級,困難程度何止是成倍增長。
不過現(xiàn)在想這些為時尚早,她要先活下去,才有煩惱的資格。
學校的圖書館有四層樓,她剛剛跑到一樓,這棟樓就塌了,也就是說,她目前被埋在一樓,正好是廢墟的最下面。
陳夏好不容易燃起的信心又被戳破了,埋得這么深,就算她的食物足夠她活過三天,可是三天內(nèi),會有救援人員把她救出去嗎?
獨立陣營位于城東,本來占據(jù)城市的半壁江山,可是在一次又一次沖突中,地盤被蠶食了大半,被對方圍著打,平時已經(jīng)自顧不暇,哪還有能力來救援被困的學生。
“咳咳”,陳夏吐出一口帶血的沫,胸腔好像被撕裂了,呼吸間都能聞到血腥味,除了被石板壓著的腿,她的內(nèi)臟應(yīng)該也受了傷。
她有兩瓶修復藥劑和一瓶價值一百積分的治療藥劑,但是陳夏不打算現(xiàn)在用,她的腿還被壓著,喝了藥不把石板挪開,還要承受第二次傷害。
必須要盡快出去。
“咚咚咚”
左上方傳來敲擊的聲音。
陳夏精神一震,食指彎曲,敲地面以作回應(yīng)。
很快,有人說話了。
“有人活著嗎?”
聲音沙啞,好像是個女孩。
“我在你的下面,你還好嗎?”
“我還活著,昨天還有同學回應(yīng)我,今天我再敲,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以為,以為你們都死了。”
左上方傳來痛哭的聲音。
陳夏則心中一沉,一天沒有人救援,她設(shè)想的最糟糕的事情發(fā)生了。
第34章 圍城之下
沒有人來救援,難道真的要被困死在這里了嗎?
一時間,陳夏感覺自己走進了死胡同,無論往哪走都是死路一條。
她還有四瓶體力增強劑,一瓶體力增強劑能增加五倍的體力,可是在成噸重的廢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思來想去,唯一能脫困的方法只能是依靠外面的人來救援。
她繼續(xù)屈指敲擊墻壁,好讓聲音傳給另一個被困的女生。
“我昏迷剛醒,你知道我們被困多久了嗎?中間有沒有人來救援?”
另一個女生的聲音嘶啞,帶著些哭腔說話語無倫次:“一整天了,現(xiàn)在外面天都黑了,白天外面有人喊話,可是磚墻太重了,他們沒有工具搬不動,我的同學都死了,他們都還能說話,然后就死了嗚嗚嗚嗚嗚……”
陳夏安撫她:“你別哭了,省著點力氣,救援人員肯定不會放棄我們的,你想想,我們是為了反抗統(tǒng)一者才來圖書館的,這棟大樓閃耀著我們不屈的靈魂,凝聚著我們誓死抵抗的堅強意志,是我們永遠不會向統(tǒng)一者低頭的象征,如果救援人員放棄了我們,他們怎么向大家交代?恐怕以后都不會再有學生像我們一樣沖在最前線了。”
女生抽泣了一聲,遲疑著問:“真的嗎?”
“真的!”陳夏十分肯定地說,“你一定要相信我們的伙伴,只要我們團結(jié)起來,一定可以打敗統(tǒng)一者。”
話雖如此,陳夏心里卻比誰都沒底。
“說的真好。”
右側(cè)傳來一道虛弱的男聲。
“還有人?我剛才敲擊都沒人回話。”女生詫異道。
“沒力氣了,再說就等不到救援人員來了。”
頓了一下,男生又說:“你們放心,我們肯定會等到救援人員來的。”
女生又哽咽一聲:“可是我現(xiàn)在渾身都疼,我感覺我馬上就要死了。”
男生不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開口別扭道:“我爸是獨立軍司令,我是他唯一的兒子,他肯定會派人來救援的。”
原來是個官二代,聽到男生的話,陳夏好似吃了個定心丸,她方才說的話太虛了,道德綁架對那些有良知和底線的人有用,假如救援人員不吃這套,那她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現(xiàn)在獨立軍司令官的兒子這么一個超級官二代也一起被困住了,沒道理救援人員不救人。
陳夏從空間里拿出來一瓶水,把瓶子卡在身體和墻壁之間,單手費力擰開,喝了一小口水潤潤干裂的嘴唇。
潤完嘴唇,她又慢慢喝了幾口水,緩解身體的渴意。
喝完水肚子又餓了,她把瓶蓋擰好放回空間,拿出壓縮餅干用牙齒費勁地撕開,用唾液一點點濡濕,嚼了嚼,慢慢咽下去。
艱難地喝了半瓶水,吃了一塊壓縮餅干,身體才不那么難受。
女生還在不停地敲擊,仿佛這樣做會給她無盡的安全感,男生不再說話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靜謐的黑暗中,陳夏在心中默數(shù)數(shù)字,計算著時間,“1、2、3……”
數(shù)到10723,外面有人在大聲喊:“里面還有人活著嗎?”
“有!我們這有三個人!”
女生興奮地喊回去,“喂!你們倆還活著嗎?有人來救我們了!”
“還活著,不過再等等可能就要完蛋了。”男生的聲音更加虛弱了。
陳夏說:“我也還活著,你離外面最近,麻煩告訴外面的救援人員我們倆的位置。”
外面嘈雜的說話聲伴隨著機器的轟鳴穿過廢墟的縫隙傳進來,上面的沙石不斷掉落。
有個女人在外面凄厲地哭喊,陳夏覺得有些耳熟,想了片刻,才認出是秦月的媽媽。
過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最外面的女生被救了出去,廢墟被挖出來一個大洞,外面的聲音聽的更清楚了。
“我女兒還在里面,你們別走!你們要把我女兒就出來!”
“你別扯,我們沒說不救,現(xiàn)在我們要把這個小姑娘送到安全的地方。”
“炮彈馬上要來了,我求求你們了!我給你們跪下了!求求你們把我女兒就出來!”
“我說了你別拽,我們忙著呢。”
“我都聽見了,司令的兒子在里面,你們救了他就不打算救后面的人了。我求求你們了,我女兒最乖了,她是學校青年獨立軍的骨干,你們把她救出去,她以后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陳夏聽的心酸,忍不住開口喊道:“媽,我沒事,你要相信我們的伙伴,他們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同伴的。”
嘶啞的聲音透過廢墟?zhèn)鞯骄仍藛T和秦月媽媽耳旁,秦月媽媽頓時熱淚盈眶,看向救援人員欣喜若狂:“我女兒還活著!你們聽到了嗎?我女兒還活著!”
“月月!月月你聽見媽媽的話了嗎?你別害怕,媽媽一定把你救出去!”
兩個救援人員對視一眼,一人問:“救嗎?”
獨立軍司令的孩子快被救出來了,這個小姑娘還在他的下面,他們收到情報,下一波炸彈襲擊馬上到來,如果把她救出來,要廢不少功夫。
他們不過是兩個無名小卒,沒有做英雄的資格。
另一人看了眼廢墟里被挖出來的洞,手電筒照射下,隱約可見一個纖細的身影被埋在厚重的石板下面,再看看悲痛欲絕的母親,可悲又可憐。
然而他們已經(jīng)很幸運了,更多的學生永遠沉睡于此,他們的親人肝腸欲斷,像個影子游蕩在廢墟之上,期盼著能看到自己永遠離去的摯愛。
戰(zhàn)爭爆發(fā)后,他已經(jīng)目睹過太多的悲劇了。
“救吧,這個學生埋得位置好,我們稍微加把勁,還是有很大可能趕在炸彈之前完成的。”
上面的磚石被挪走了許多,壓在腿上的磚石輕了許多,陳夏喝了一瓶體力增強劑,嘗試著把腿從是石板下挪出來。
一瓶不夠,她又喝了一瓶,十倍力氣增幅,憋著一口氣,終于把受傷的右腿從石板底下拽出來了。
被壓了一天多的時間,受傷的腿早已毫無知覺,如果讓醫(yī)生治療,必須要截肢才行。
陳夏趕緊往嘴里灌了一瓶價值100積分的治療藥劑,重傷的身體瞬間恢復如初,她用力一掰,把橫梗在頭頂?shù)匿摻铌䦶潱冻鰝狹小的出口。
陳夏曲著手臂,艱難地往外爬。
手臂和沙石摩擦在一起,皮開肉綻,擦出來一大片傷口,看起來格外恐怖。
剛鉆出來小半個身體,陳夏一抬頭,就和救援人員碰上了。
救援人員震驚不已,不過震驚過后,還是趕緊幫助陳夏脫困。
陳夏踉蹌著爬出了廢墟,還沒產(chǎn)生劫后余生的喜悅之感,就被一個瘦小的身影撲了上來。
秦月媽媽把陳夏上下摸了一邊,焦急問道:“月月,你怎么樣了?快讓媽媽看看你怎么樣了?你什么怎么都是血?哪里受傷了?”
“媽——”
剛喊出這個字,洶涌的淚水失控落下,陳夏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了。
“媽在這呢。咱們快走,炸彈快來了。”
秦月媽媽像護著小雞崽一樣,努力把陳夏護在她的身邊,用瘦小的身影為自己的女兒撐起一片天空。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女兒早已不是她的女兒了。
秦怡今年43歲,21歲那年,她遇到了此生摯愛,義無反顧選擇了私奔,但是這場愛情留給了她一身傷痕,擊碎了她驕傲的自尊。
不過沒關(guān)系,她有了自己的女兒,又可以像個無畏的戰(zhàn)士一樣去戰(zhàn)斗了。
秦怡護住懷中的女兒,自豪地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第35章 圍城之下
喝了治療藥劑后,陳夏身上所有受傷的地方很快痊愈,但是在爬出廢墟的時候,皮膚和沙石接觸,擦破了一大片,看著很恐怖。
脫困后,因為害怕炸彈再次轟炸,陳夏和秦怡不敢在廢墟逗留片刻,就近躲進了學校的防空洞。
學校防空洞是按照最高標準建造的,是有鋼鐵氣密門的三防工程,即使是核彈來了也可以抵御。
昨夜炸彈來襲之后,沒有離校的師生大多都躲進了學校防空洞,到了白天,離家近的師生借助各種交通工具離開了,只剩下一小部分人還留在里面。
偌大的防空洞里,零零散散的學生席地而坐,有的孤身一人,有的三兩成群坐在一起聊天。
防空洞左邊放著十來張床,上面躺的都是昨夜被炸彈襲擊的傷員,床位不足,有的傷員直接打地鋪睡在地上。
照顧他們的有一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和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帶來的藥被鎖在一個小柜子里面,護士每次拿完藥,都要把柜子鎖好。
秦怡扶著陳夏走到護士身邊,“護士,我女兒受了傷,你能不能給她包扎一下?”
秦怡把陳夏的胳膊抬起來給護士看,護士正熟練地擰開安瓿瓶,用針管吸出里面的液體,她抬頭看了一眼陳夏的傷口:“不嚴重,擦點碘伏就好了。”
秦怡說:“要不要縫合一下?女孩子胳膊上留個大疤多難看。”
護士忙的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頭也不抬,語氣生硬道:“我們沒這條件,要是想縫合你就等著吧,等天亮了自己去醫(yī)院。”
秦怡被噎了一下,明顯生氣了,陳夏趕緊緩和氣氛:“媽,我這都是皮外傷,不礙事的。”
她親密地晃著秦怡的胳膊撒嬌:“我想休息,我不想縫針,縫針太疼了。”
秦怡心疼又無奈,只能生氣道:“就你最嬌氣,女孩子留下疤多難看,以后有你后悔的時候。”
陳夏乖乖聽訓,心底卻松了口氣,自從腿受傷失去工作后,秦怡的脾氣越來越暴躁,這樣的局勢下,實在沒必要因為一點小事和護士吵起來。
胳膊上留疤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如何活下來。
拿到碘伏后,秦怡小心翼翼幫陳夏清理傷口,擦一下吹一口氣,抬頭看一眼陳夏的神情:“疼不疼?”
“不疼,媽,我一點都不疼。”
秦怡聽后,抬頭看了一眼陳夏,又很快低下頭繼續(xù)手里的活。
擦好藥后,秦怡把碘伏還給護士,靠墻坐下,“先睡吧,明天我們再回家。”
陳夏靠在秦怡的肩膀上昏昏欲睡,眼皮子直打顫,馬上要見周公時,聽見秦怡輕輕嘆了一聲,
她以為秦怡要說話,然而,秦怡只是給她披了件外套,什么都沒說。
現(xiàn)在是夏季,夜間氣溫有二十七℃,不蓋被子也不冷,陳夏坐著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來后脖子生硬,一動就疼。
她一醒,秦怡也醒了,兩人沒什么東西要收拾的,拍拍屁股站起來就能走。
學校離秦月的家六公里,步行需要一個半小時,為了節(jié)省時間,秦怡是騎自行車來的學校,回去也是騎自行車回去。
陳夏喝了兩瓶體力增強劑,力氣是正常人的十倍,不過秦月的力氣只是普通人的水平,她不敢在秦月最親近的人面前表現(xiàn)出異常,只能假裝虛弱,坐在了后座上,由秦怡騎著車子帶她。
連續(xù)兩夜的狂轟濫炸,學校、工廠、醫(yī)院這些重點區(qū)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有的甚至已經(jīng)被夷為平地,變成了一片廢墟。
路上遇到的人各個神色愁苦,在廢墟前哭天喊地,徘徊不愿離開。
醫(yī)院的一棟大樓塌了,被救出來的病人麻木地、呆呆地坐著,地上隨意放著十來具尸體,連遮身的白布都沒有,就這樣大大咧咧地暴露在外面。
走到一半,秦怡力氣用完了,陳夏自高奮勇要騎車子帶她,擔心她的傷口崩開,秦怡拒絕了,于是兩人推著車子又走了一段路。
兩人的家是自建的二層小樓,秦怡是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房子外面用的紅磚,門外種了兩棵薔薇花,春天時,粉色的薔薇盛開,鋪成一面巨大的花墻,引來路人的嘖嘖稱贊,成為了一處城市景點。
但是現(xiàn)在墻面光禿禿的,哪里還有薔薇的影子。
見陳夏盯著空地看,秦怡解釋道:“我把薔薇鏟了,太引人矚目了。”
陳夏說:“媽,等我們勝利了,我給你種一院子的薔薇。”
秦怡沉默片刻,笑了笑,“我相信我的女兒是最棒的。”
推著自行車進屋,陳夏把門鎖上。
“媽,我們要不要多囤點東西?”
昨夜的炸彈是戰(zhàn)爭開始的號角,超市、便利店、商場擠滿了搶購物資的人。
沖突頻繁爆發(fā),大家對戰(zhàn)爭的到來或多或少都有心理準備,平時也會備一些食物和水,只是等到戰(zhàn)爭真正到來時,再多的準備都無法緩解內(nèi)心的恐慌。
這場戰(zhàn)爭沒有一年時間是不會結(jié)束的,到后面物資只會越來越匱乏,最好的辦法是逃離這座被戰(zhàn)火包圍的城市,如果逃不掉,物資就一定要準備充足。
秦怡是個堅定的獨立者,認為獨立陣營的人一定會取得最終的勝利,這也意味著她對戰(zhàn)爭的預估過于樂觀,物資準備的并不充足。
果然,秦怡慈愛道:“我們家的米面糧油都存了很多,足夠咱們倆生活一個月了,不需要再買這么多東西了。媽媽還給你買了一柜子的零食,想吃你就去拿。”
“媽,外面的局勢這么不明朗,我們必須要做好充足的準備。”
“好了!”秦怡厲聲打斷了陳夏,扶著額頭痛苦道:“我累了,月月,你難道也對我們的同胞失去了信心嗎?”
“我沒有,我只是覺得,覺得外面的情況不對,媽,我們保護好自己才能更好地對抗敵人啊。”
“月月。”秦怡一雙美目直直看向陳夏。
陳夏和她對視時,忍不住感慨,美人遲暮,可是遲暮的美人依舊美的驚人,難怪當初能俘獲敵對勢力青年的芳心。
秦怡說:“你以前很聽媽媽的話的,現(xiàn)在變得這么伶牙俐齒,是不是在學校里聽信了風言風語,覺得我們要失敗了?”
秦怡懷疑的目光落在陳夏身上,冷冷的,不帶有絲毫感情,有一瞬間,陳夏覺得她好像已經(jīng)看透了自己。
可下一秒,秦怡臉上又掛上了笑容,慈藹道:“月月,你要對我們的軍隊有信心,媽媽知道你是昨天被困的太久,心里生了怨氣,媽媽不怪你,你上床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
頓了一下,她又道:“你知道臥室在哪吧?二樓東邊,媽媽剛換的你最喜歡的公主床單。”
“媽,我說了我不喜歡公主床單,我都成年了,太幼稚了,讓同學知道該取笑我了。”
陳夏不自覺撅起了嘴,這是秦月抱怨時常做的動作。
秦怡歉意道:“你看我,我又忘記了,媽現(xiàn)在就給你換了。”
“算了,還是我自己換吧,我又不是沒長手。”
陳夏轉(zhuǎn)身,“噔噔噔”跑上了樓,跑進秦月的臥室,反手把門關(guān)上,又上好鎖,看著眼前的公主床單出神。
她現(xiàn)在百分之一百肯定,秦怡絕對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不過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猶豫中,不確信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兒。
剛穿來兩天,就被戳穿了身份,陳夏不禁有些頭疼,為了自救,她已經(jīng)損失了一瓶治療藥劑和兩瓶體力增強劑,加起來就是兩百積分,如果扮演再不成功,恐怕游戲結(jié)束真的只能拿基礎(chǔ)積分了。
這場游戲,她虧大了。
現(xiàn)在當務(wù)之急,還是要多準備物資,逃離城市需要清楚統(tǒng)一者的布置,目前對她來說太困難了。
而且根據(jù)這場災(zāi)難的名字判斷,很可能根本不允許玩家逃出城市。
根據(jù)秦月的記憶,附近有一家大型超市,還有一家社區(qū)醫(yī)院,陳夏打算先去超市看看,盡可能多備些水和食物。
藥品也很重要,她還剩下兩瓶身體修復液,但是總不能受傷一次就喝一瓶。
確定好接下來的行動后,陳夏上床睡了半小時,養(yǎng)足精神。
睡醒后,她換了身運動服,穿上一雙輕便的運動鞋,扎了個馬尾辮,背了個運動包下了樓。
秦怡做好了飯,見陳夏這身打扮,問道:“月月,你穿這身要出去嗎?”
“嗯嗯。”陳夏像秦月一樣充滿活力地說:“我還是青年獨立軍的一員,既然還活著就要為我們的獨立奮斗!今晚青年獨立軍有個早約定好的集會,我想去參加。”
秦怡看著她神情恍惚,片刻后,她說:“我做好了飯,你要不要吃點再去?”
陳夏從桌子上拿了一塊米糕和一個雞蛋,“這些就夠了,媽,我走了,晚上你不用等我回來了。”
秦怡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拿起一塊米糕慢慢咀嚼。
不一樣,裝的再像也不一樣,怎么會有母親不認識自己的孩子呢?
第36章 圍城之下
陳夏出了家門,直奔超市去。
超市里已經(jīng)人滿為患,維護秩序的保安拿個大喇叭喊:“別擠了!里面的東西都賣光了!”
然而瘋狂的居民們不為所動,一定要擠進去,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他們不愿放棄這一點希望。
此情此景,就算擠進去,也買不了什么東西,陳夏騎上自行車轉(zhuǎn)身去別的地方。
超市是這副景象,位置醒目的便利店也是如此,陳夏東拐西繞,最后在一個平時就冷清的大街上,發(fā)現(xiàn)了一家開門的超市。
她把車子停在門口,還沒進門,老板就喊:“不賣了不賣了,我這馬上關(guān)門,你去別的地方買吧。”
陳夏就說:“我出三倍的價錢,老板,我買的東西很少,不會耽誤你關(guān)店的。”
三倍的價錢打動了老板,他說:“快點,我馬上就關(guān)店了。”
陳夏沖進去,直奔食品區(qū),拿了兩袋五連包的方便面,一盒三十枚的純黑巧克力,一袋子火腿腸,她還想再拿些別的,老板在后面喊:“可以了可以了,你別再拿了。”
陳夏不好意思笑了笑,轉(zhuǎn)身去了零食區(qū),拿了一大袋子最便宜的糖果,順手又拿了一袋子綠豆糕。
最后,頂著老板仿佛吃人的目光,她又搬了一箱子500ml的礦泉水。
算賬時,老板說:“早知道就不讓你進來了,一下子拿這么多東西,我要虧大了。”
陳夏笑笑沒有說話。
一點點東西,花了她好幾百元,出了超市,陳夏推著自行車走到隱蔽的角落,把所有的物資都收進了空間里面。
接著,她又如法炮制,跑了好幾個地方,又買到了兩箱水,三把1kg的掛面,五個即將過期的肉松面包,十枚生雞蛋,一袋子中老年奶粉。
直到附近逛遍了,再搜集物資只能去更危險的地方了。
社區(qū)醫(yī)院開著門,但是藥品不往外賣,還有兩個持槍的人在外把手。
摩擦升級以后,藥店的藥就被獨立軍統(tǒng)一調(diào)走了,只剩下一個空殼子。現(xiàn)在市面上一點藥都找不到。
陳夏又去了五金店,想買些趁手的工具,自己動手把家里面加固一下,但是她發(fā)現(xiàn)五金店也關(guān)門了。
四處搜集不到物資,陳夏只能選擇回家。
回到家時,秦怡正在洗衣服,不大的院子里晾滿了嶄新的床單。
陳夏好奇:“媽,這些床單不是新的嗎?”
秦怡說:“你不是不喜歡公主的床單嗎,我就把新床單洗洗給你換上。”
頓了頓,她又說:“還有衣服,我也把新的找出來了,都是你沒以前沒穿過的,舊的我都收起來了。”
陳夏不是遲鈍的人,瞬間想到了秦怡為什么這樣做,她不想占據(jù)秦月的身體,可是沒有辦法,只希望自己走了之后,秦月能順利回來。
她把綠豆糕放在餐桌上,沒有說話上了樓。
秦怡晾好衣物出來,發(fā)現(xiàn)了桌子上的綠豆糕,眼淚頓時奪眶而出——秦月知道她喜歡吃綠豆糕,每次回家都會給她帶一盒。
“滴——滴——滴——”
刺耳的空襲警報聲響起,陳夏從床上驚醒,新床單上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睡得并不安穩(wěn)。
陳夏利落地穿好衣服,打開房門,就見秦怡也穿好了衣服。
兩人對視一眼,陳夏沉默了,如果她沒被發(fā)現(xiàn)身份,她可以繼續(xù)頂著秦月的身份,和秦怡扮演一對親密地母女,而被發(fā)現(xiàn)后,“媽”這個字堵在喉嚨里無論如何都喊不出來。
陳夏說:“這里不安全,我們必須找個地方藏起來。”
白天閑逛的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了,這里距離醫(yī)院很近,附近一公里還有一家工廠,離重點區(qū)域這么近,很容易成為被轟炸的目標。
秦怡說:“沒事,跟我來。”
秦怡下了樓,來到了雜物間,把雜物間的一個破沙發(fā)搬開,地面上露出了一扇門。
秦怡用鑰匙打開門,打開手電筒,對陳夏說:“下面是我買房子時建的地下室,應(yīng)該可以躲一躲空襲。”
陳夏點點頭,跟在秦怡的后面下了地下室。
先是窄窄的陡峭的樓梯,下了十幾階樓梯后,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房間,房間里擺放了一張雙層床,另一面墻擺了一個架子,架子上有許多塑料收納盒,陳夏看到了花花綠綠的小玩具,還有可愛的娃娃,都是秦月小時候的玩具。
陳夏一時愣住了,心里酸酸的,堵得難受。
秦怡看了她一眼,說:“今晚我們就先睡在這,我睡下面,你睡上面。”說完,她把床單抖了抖,和衣躺了上去。
陳夏也爬到了床上,枕著枕頭躺下來了。
剛躺下,秦怡關(guān)掉了手電筒,狹小的空間內(nèi)頓時漆黑一片,一點點光線都沒有了。
寂靜的暗室中,兩道呼吸悠遠綿長,陳夏翻了個身,閉上眼,屏蔽心里的雜念,告訴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夜,“轟隆隆”的炮聲沒有停過,到了下半夜,一個炸彈落在了附近,巨大的爆炸沖擊了秦月的家,整棟房子都在顫動。
地下室也沒有幸免遇難,雙層床顫了又顫,陳夏被晃醒了,她沒有動,地下室已經(jīng)是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外面只會更危險。
等到震動過去后,陳夏繼續(xù)閉上眼睡覺。
秦怡和她都默契地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在這件事情上,兩人倒是很像一對真正的母女。
早上,陳夏被悉悉簌簌的聲音叫醒,下鋪,秦怡開了手電筒,正在起床梳頭發(fā)。
秦怡說:“我去外面看看什么情況,你先在地下室里待著。”
陳夏說:“我陪你一起去。”
她三兩下下了床,找到鞋子穿上。
秦怡沒有說什么,事實上,自從昨天陳夏從外面回來后,她一直很沉默,既沒有歇斯底里地質(zhì)問陳夏是個什么妖怪,也沒有暗中計劃謀殺。
她看陳夏就像看一團空氣,置之不理。
兩人一前一后爬到上面,推開舊沙發(fā)鉆出地下室。
昨夜有一個炸彈落在附近,房子的結(jié)構(gòu)被震動了,客廳里的吊燈歪歪扭扭,裝飾的風景畫掉在地上,玻璃罩摔成了碎片。
院子西南角的圍墻塌了一個角,砸壞了下面的鳳仙花,外面的人很方便就能看到里面的一切。
他們家還算好,隔壁那家正好被炸彈砸中,整個房子都塌了,一家五口都被埋在里面,只有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跑了出來。
“昨夜,敵對勢力對我方普通居民進行無差別大規(guī)模空襲,房屋倒塌無數(shù),上萬人流離失所,行為極度惡劣,令人發(fā)指,對此,獨立軍呼吁同胞們團結(jié)起來,為了家園不被破壞,為了親人的平安,讓我們拿起手中的武器,勇敢地戰(zhàn)斗!”
廣播聲連續(xù)播放了半個時辰,后來又換了一段話接著播報,是呼吁青年男子踴躍參軍的。
第37章 圍城之下
接下來幾日,不區(qū)分民用軍用范圍,統(tǒng)一軍持續(xù)進行大規(guī)模轟炸,整個獨立軍的勢力范圍都淪為了戰(zhàn)場。
戰(zhàn)爭進行到這一步,統(tǒng)一軍的訴求已經(jīng)不再是獲勝那么簡單了,獨立軍早已被打的潰不成軍,只剩下最后一口氣苦苦支撐,如果只是為了獲勝,統(tǒng)一軍早就可以打掃戰(zhàn)爭,接管城市了。
而現(xiàn)在,他們的打擊對象不僅僅是軍隊,連普通的平民百姓都不曾放過。
他們的最終目標,與其說是贏得一場戰(zhàn)爭,更像是進行一場種族滅絕的大屠殺。
躲在地下室里面,陳夏僥幸逃過了第一輪大規(guī)模的轟炸。
這些天,她與秦怡井水不犯河水,兩人維持著表面的和睦,但是中間深深的隔閡是任何事情都無法消融的。
被困于方寸之地,陳夏一直在思考到底如何自救。
統(tǒng)一軍把他們困在城市里,就是不打算給他們留任何活路,外面的救援物資很可能根本運不進來。
局勢越是動亂,越容易滋生腐敗,就算救援物資僥幸運進來了,能不能發(fā)到平民手中還是一回事。
而法律,在和平時期才有效力。
到時候物資不夠,會發(fā)生什么樣的慘劇,歷史已經(jīng)上演過許多次了。
而且這次災(zāi)難世界,根本沒留給她準備物資的時間,她手中的物資,勉勉強強夠活一個月,就算加上秦怡儲備的物資,也只夠再多活一個月。
而游戲給的時間范圍是一整年,也就是說,剩下十個月,她都會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為今之計,要么走一步看一步,要么想辦法突圍,逃離這座被困起來的城市。
“圍城第七天,玩家存活2987人”
大約因為進入游戲的玩家經(jīng)驗都很豐富,所以游戲雖然進行了第七天,死亡人數(shù)依舊很低。
這一天,也是統(tǒng)一軍持續(xù)夜間轟炸的第七天。
陳夏接到青年獨立軍的通知,讓她上午八點去一個街角咖啡店參加集會,具體的會議內(nèi)容沒有通知。
陳夏思慮再三,決定去看一看,看看獨立軍接下來有什么動作,或許能借此偷偷突破統(tǒng)一軍的包圍。
一直躲在地下室終究不是個辦法,有物資儲備她還能繼續(xù)躲下去,可是現(xiàn)在吃的不足以維持生活,再繼續(xù)躲下去就是等死。
陳夏把匕首綁在腿上,槍別在腰間,戴上棒球帽,外面穿上運動服,換好牛皮鞋子。
秦怡正在外面收拾院子里砸落的磚石,見陳夏的打扮,問道:“你要出門?”
陳夏點點頭,“青年獨立軍有集會,我想去看看。”
秦怡用一種很復雜的眼神看向陳夏,有悲傷,有不解,還有一絲冷漠,她的嘴張了張,想說什么又沒有說,只深深看了一眼陳夏,說了一句:“注意安全,天黑前回來。”
陳夏說:“我會的。”
陳夏身前身后背了兩個背包當做防彈衣,騎上自行車出了家門。
目前,統(tǒng)一軍的轟炸暫時集中在夜間,白天還算安全,大約是摸清了這個規(guī)律,陳夏原以為大街上空無一人,沒想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
經(jīng)歷連續(xù)一周的轟炸,還活著的平民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愁苦之色,他們在倒塌的廢墟上四處搜尋,希望能挖出自己的親人,或者希望能找到一些能夠讓他們活下去的物資。
自行車顛簸地繞過路上散落的石塊,一路磕磕絆絆。
附近最大的超市原本有三層樓,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炸成了平地,前幾日的熱鬧好像是水中月鏡中花,如過眼云煙一般。
因為靠近工廠,南邊的房子倒塌十分嚴重,往北邊走,只有居民區(qū),相比之下,房屋的情況要好很多,甚至有一些店鋪還在開門。
“偶遇”咖啡店開在街角,擁有這條街光線最好的兩間店面,平日里面總是坐滿了衣著考究的客人。
打扮精致的客人端著一杯現(xiàn)磨的咖啡,淺淺酌上一口,消磨著時光,而濃郁的咖啡香隨著玻璃門的開合飄到了外面,路過之人總是忍不住吸上一大口。
現(xiàn)在,這家咖啡店的外玻璃碎了一大塊,左邊的整個店面都塌了,再也不復往日的光鮮亮麗。
雖然咖啡店倒塌了大半,但是店主依舊在堅持營業(yè),陳夏推著自行車站在外面,透過裂成蜘蛛網(wǎng)的玻璃窗,看到青年獨立軍的人已經(jīng)坐滿了兩張桌子。
她把車子鎖在咖啡店外的半截石柱上,推開搖搖欲墜的門進去。
“秦月,這里。”
一個扎著馬尾辮,高鼻梁,戴著厚重眼鏡的女孩對秦月招手。
陳夏認出了這是秦月的大學舍友謝夢瑤,她也是青年獨立軍的骨干。
謝夢瑤旁邊有一個空位置,是專門給秦月留的。
陳夏坐下后,沒過多久,又進來兩個人,接著會議正式開始。
青年獨立軍的首席叫謝凱,他是個高個子、瘦削、頭發(fā)凌亂,聲音沙啞,像是受了很多傷。
他說:“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都是冒著生命危險過來的,我長話短說,我希望大家能盡一切力量抵抗統(tǒng)一軍入侵,保護我們的家園。”
陳夏和謝夢瑤對視一眼,大家都清楚現(xiàn)在的局勢如何,連正規(guī)的獨立軍都沒有辦法抵抗對方,他們這種雜牌學生軍又怎么可能做的到。
謝凱將眾人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手握成拳擋在嘴邊猛烈咳嗽了幾聲,搖頭苦笑道:“我知道對大家來說這很困難,我也不強求大家,如果決定放棄,想要退出青年獨立軍,現(xiàn)在就可以離開了。”
謝凱靜靜看著兩桌青年獨立軍的骨干,一個男生站了起來,他低頭有些羞愧:“我家里就我一個孩子,我不能讓我爸媽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謝凱點點頭,平靜道:“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有了男生打頭陣,又陸續(xù)站起來四個學生,謝凱一一目送他們離開。
這樣,原本二十名青年獨立軍的骨干,只剩下十五個人了。
每個骨干都負責三十名青年獨立軍的管理,走了五個人,多出的150人必須要分配給其他人管理了。
所有人都走后,謝凱對咖啡店的店主點點頭,店主放下手中的活,走到門口掛了個打烊的牌子,把卷簾門拉下來。
早在空襲之前,獨立軍的控制范圍內(nèi)就已經(jīng)斷水斷電了,卷簾門拉下來,咖啡店內(nèi)漆黑一片。
謝凱點了兩只朱紅的蠟燭,燭火搖曳,照亮了每個人緊繃的臉。
他先給在場的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說:“我知道大家都是頂著巨大的壓力來到這里的,謝謝大家,謝謝你們還能為我們的獨立事業(yè)出一份力。”
陳夏冷眼旁觀,這場戰(zhàn)爭開始的莫名其妙,一個國家內(nèi)的人,血緣一脈相承,不過是因為居住的地方不同,慢慢形成了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釀就了這場以無數(shù)人生命為代價的戰(zhàn)爭,沒有人是最后的獲勝者。
如果要是在她生活的時代,光是省份就好幾十,隔著一條河說的方言都不一樣,大家不還是好好生活在一個國家嗎。
雖然接受了秦月的記憶,但陳夏還是無法感同身受,她只覺得荒謬。
謝凱接著說:“前線戰(zhàn)況激烈,很多戰(zhàn)士受了重傷,需要物資藥品,但是城中主要的交通干線都已經(jīng)被敵人破壞掉了,所以我們青年獨立軍接到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想辦法把物資運到前線,送到那些浴血奮戰(zhàn)的戰(zhàn)士手中。”
前線,也就是直面統(tǒng)一軍的包圍的第一線,如果能想辦法穿越封鎖線,就能逃離被圍困的境地。
謝凱說:“我需要大家去聯(lián)絡(luò)你們管理的人,聯(lián)絡(luò)到人后,我會給你們詳細的路線圖,然后你們要把物資運送到前線。”
謝夢瑤說:“通訊都中斷了,很多同學家里沒有電臺或收音機,根本聯(lián)系不上。”
謝凱看了她一眼,“所以這就是這次任務(wù)的困難所在,我需要你們想盡一切辦法解決問題。”
眾人沉默,無疑,這是擺在眼前的一個巨大難題,而且,聯(lián)系到人以后呢?別說普通學生,獨立軍的骨干就退了四分之一,就算聯(lián)系到人,愿意加入進去的人又有多少,這可是要命的事。
一時間沒人吭聲,謝夢瑤和謝凱有親戚,她敢開口問,別的學生卻沒人敢說什么。
一個長發(fā)披肩,畫著淡淡妝容的漂亮女孩問:“如果我們出了事,會有獨立軍來救我們嗎?”
她看向陳夏,“我聽說,當初圖書館被炸彈炸毀,很多人埋在廢墟下面,根本沒有人去救援。”
陳夏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小口,這個時候,保持沉默就對了。
謝凱解釋道:“當時是我們的人手不足,并不是沒有去救援,不信你們可以問秦月,秦月不就是被他們救出來的嗎?”
眾人詢問的目光聚到陳夏身上,陳夏又喝了一口咖啡,垂下眸子道:“我確實是被獨立軍救出來的。”
頓了一下,她又說:“不過,救援人手確實不足,我被埋了一天才見到救援人員。”
謝凱尚未來得及松口氣,又被架在火上烤。
漂亮女孩“哼”了一聲,抱起肩,“我們既然留到現(xiàn)在,就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是想要為我們的獨立做貢獻的,但是沒有人是平白長大的,我們也有骨親,如果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死了,誰來替我們報仇?”
謝凱帶著怒氣問:“你是想退出?”
女孩毫不客氣懟回去:“是又怎樣?”
“啪嚓”,清脆的聲音在咖啡店回響,尚且?guī)е鄿氐目Х纫喉樦烂嫱铝鳎蔚焦饣牡孛嫔稀?br />
謝凱壓抑著怒火:“好!現(xiàn)在就滾!還有誰要走的一起走!”
女孩站起來,拎起身邊的手提包,把頭發(fā)一甩,踩著地板“當當當”昂首挺胸走了。
她走到卷簾門前,對店主不客氣道:“讓開!把門打開!”
謝凱吼道:“把門拉上去,讓她走!”
女孩走了,又有七個人站了起來,“謝凱,我們愿意為了獨立貢獻自己的一份力,但是這并不代表我們愿意白白送死,對不起,我們沒有你那么偉大。”
如此一來,算上謝凱,只剩下七個人了。
在秦月的記憶中,謝凱并不是一個莽撞的人,他做事細心,待人真誠,是個很有魅力的人,所以青年獨立軍的每個人都很信服他,秦月也是,一直視謝凱為偶像,行為舉止事事都在模仿他,甚至于,在暗戀他。在秦月眼中,謝凱就是完美的化身。
但是不知為何,今天的他一反常態(tài),顯得格外暴躁。
謝凱頹然地靠著椅背,一只手扶著額頭,他閉上眼,沒有看其他人,啞聲說:“你們也都走吧,剩下的事我自己辦。”
“哥……”
謝夢瑤蹲在謝凱身邊,“我不走,我陪著你,還有月月,月月也不打算走。”
她沖陳夏使眼色,陳夏心累,謝夢瑤知道秦月暗戀謝凱,但是她不是秦月啊。
謝凱抬眼看陳夏,“秦月你也走吧,我今天有些魯莽了,抱歉。”
咖啡店店主又新磨了三杯咖啡端過來,他是個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頭發(fā)梳得整齊,戴了金絲眼鏡,看起來溫文爾雅。
他拍拍謝凱的肩膀,柔聲道:“事情是急不來的,先喝杯咖啡提提神吧。”
謝凱頹然道:“爸,我是不是很失敗,想做的事總是沒能力去做。”
陳夏這才知道,原來咖啡店的店主是謝凱的爸爸,難怪他剛剛這么配合謝凱。
謝凱爸爸又拍了拍謝凱的肩膀,“當你認識到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辦得到的,你就長大了。現(xiàn)實世界總有那么多的無奈,比如我想把咖啡店開成百年老店,但是誰能想到它會毀于炮火呢?”
謝夢瑤把陳夏拉到一邊,小聲道:“前天我堂哥的家被炸了,我伯母和我堂妹被埋在廢墟底下沒救出來,我堂哥心里難受,憋著一股火,想為她們報仇,所以今天才會這么急躁。”
陳夏說:“嗯,我知道了。”
喜歡謝凱的是秦月而不是她,會心疼謝凱的人也不是她,她還留在這里,不過是對謝凱手中的路線圖感興趣,所以謝夢瑤這番話算是對牛彈琴了。
謝凱平復好心緒,很感動秦月還留在這里,他甚至想,要不要接受秦月對自己的愛意,但是在這炮火紛飛的時候談戀愛,總感覺不負責任,等以后,等以后勝利了,他再表白。
他深吸了一口氣,堅定道:“我決定了,即便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也不能退縮,我一定要為前線的戰(zhàn)士們做些什么。”
他從兜里面掏出一張紙,然后把紙平鋪在桌面上,白色的紙張上畫著密密麻麻的路線,路線上標注了前線的重點軍事工程。
這就是陳夏想要的地圖。
第38章 圍城之下
陳夏貼身藏好路線圖,騎著自行車回家。
在咖啡店,謝凱、謝夢瑤和她,三人商量了該如何把物資運到前線,商量的結(jié)果很讓人沮喪,現(xiàn)在學校青年獨立軍的骨干只剩下他們?nèi)齻,能夠動用的力量極為有限,想要把成噸的物資運到前線幾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一件事。
謝凱也清醒了,明白過來自己剛才的舉動到底有多么魯莽,他抹了把臉,說:“我和獨立軍的人再聯(lián)絡(luò)一下,明天給你們答復,你們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
在陳夏看來,今天整件事情都透露著一股子滑稽,不過對她來說,最重要的物品已經(jīng)到手了,滑稽不滑稽已經(jīng)無所謂了。
回去的路上,陳夏經(jīng)過市立兒童醫(yī)院,在連續(xù)不斷的轟炸中,醫(yī)院早已變成了一片廢墟,昔日十幾層高的住院部被十幾枚炮彈擊中,里面的人根本沒機會逃命,就被埋在了下面。
獨立軍的人也組織過救援,但是整棟建筑倒塌的過于徹底,埋得淺些的人還能挖出來,埋得深的,就算還有一口氣,也只能眼睜睜送死。
想起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經(jīng)歷,陳夏仍是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被埋在重重廢墟之下,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而現(xiàn)在埋在這棟樓下面的,都是來看病的孩子和他們的家長,孩子是一個家庭的希望,一條條幼小生命逝去,一個個美滿的家庭支離破碎,怎能不讓人唏噓。
一個男人胡子拉碴坐在廢墟旁,他低著頭,緊緊抱著一個黑色的包裹,包裹外,一只泛著青色布滿傷痕的小腳丫露在外面。
作為一個局外人,陳夏一直克制著自己不要投入太多的感情,可這個時候,她心底還是難以抑制對統(tǒng)一軍產(chǎn)生了憎恨。
“你要去哪?楠楠已經(jīng)走了,我不能再沒有你了!”
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哭喊著死死拽住一個男人的衣服,男人還很年輕,看上去才二三十歲,可他的背微微佝僂,苦難壓垮了他的一切。
他把女人從廢墟里拉起來,“我要給囡囡報仇,我要上前線,楠楠在天上看著,我不能讓她覺得我是個懦夫。你好好過,就當我已經(jīng)死了,再找個人嫁了吧。”
他用力扒開女人的手,頭也不回離開了變成廢墟的醫(yī)院,女人捂著臉,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哭喊,這聲音直破云霄,像一把劍直直刺到陳夏的心里面。
她想,她終于明白為什么獨立軍在如此被動的地步下還能堅持一年之久了,不是領(lǐng)導獨立軍的人有多英明神武,而是飽受苦難的普通百姓自發(fā)的復仇。
這仇恨是長夜不滅的燈,是深淵里向上攀爬的梯,是生的指路燈,是死的護身符,生生不息,直到最后一個人流盡了身上的血才會終結(jié)。
第39章 圍城之下
“圍城之下第十天,玩家存貨2982人。”
青年獨立軍第二次集會如約在“偶遇”咖啡店召開。
和上次相比,不過短短三天,咖啡店受損更嚴重了,原本就消瘦的謝凱變得更瘦了,瘦的讓人膽戰(zhàn)心驚,好像一陣風都能吹跑。
謝夢瑤被他嚇了一大跳,“哥,你這是怎么了?”
謝凱雖然很消瘦,但是精神氣卻很足,眼睛里冒著亮光,他說:“我沒事,不用擔心,快進去,這次我把獨立軍的人請來了。”
他把謝夢瑤推進去,對跟在后面的陳夏笑笑,笑容中帶著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陳夏沒有來一陣毛骨悚然,有些人在受到重大打擊后會性情大變,難道謝凱也是這樣。
咖啡店,謝凱的爸爸,咖啡店老板,正在吧臺后面做手磨咖啡,往里走,一個圓桌旁,坐了兩個中年男子,兩人穿著普普通通的夾克,一人手中夾著一根煙吞云吐霧,煙味完全掩蓋了咖啡的香氣,還未走近,陳夏就聞到了刺鼻的煙味。
走近了,陳夏不動聲色打量了一下兩人,只見一人左眉眉尾有道拇指寬的疤痕,撲面而來一股子悍匪氣,而另一人面容普普通通,但是懷里右褲兜里鼓鼓囊囊的,從形狀看很像是槍,看起來倆人都不是好惹的。
陳夏眼觀鼻鼻觀心,想必這倆人就是謝凱請來的獨立軍了。
等到她和謝夢瑤選了個離得遠的位置坐下后,外面又進來三個青年獨立軍的骨干,陳夏有些驚訝,沒想到上次不歡而散后,謝凱還能把他們請回來。
最后到的三名青年獨立軍的骨干陳夏都認識,這三人是學校獨立陣營狂熱分子,比秦月還要瘋狂。
三人坐下后,沒等謝凱開口,其中一人便說:“謝凱,我們來這里的目的你也知道,你最好是真的有行動方案,而不是說那些沒頭沒腦無意義的屁話。”
謝凱似乎胸有成竹,如果忽略他那副消瘦的樣子,他好似又變成了曾經(jīng)那個意氣風發(fā)的青年獨立軍主席。
他說:“上次的事是我沒有計劃好,我向大家道歉,這次我已經(jīng)把獨立軍的兩位隊長請來了,兩位隊長都是在前線浴血奮戰(zhàn)過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請大家聽一聽他們的計劃。”
一眉毛有疤痕的那個人彈掉煙灰,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笑了笑,“孩子們都別緊張,我和你們都是同一陣營的同胞,很感激大家能夠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里,一起為我們未完成的事業(yè)奮斗。”
頓了頓,他又說:“我長話短說,大家知道,自從敵人對我們進行連續(xù)轟炸之后,我們的同胞傷亡慘重,身體和心理都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唉——”
他長嘆一口氣,“不瞞你們說,有很多人選擇背叛我們的事業(yè),以此向敵人遞投名狀,大家都是學校里的佼佼者,接受了最先進的思想理念,擁有不屈的意志,所以我懇求大家,想辦法在思想上對我們的同胞進行安撫,做好宣傳,讓我們的同胞們不要過于恐慌。”
謝夢瑤坐不住了,她在學校里一向是個激進分子,聽說不讓去前線就有些不滿,當下忍不住說道:“不是說讓我們?nèi)デ熬嗎?待在后面畏畏縮縮的有什么意思?”
獨立軍的人彈掉煙灰,像是在看小孩子玩鬧一般看著眾人:“前線,那可是拼命的地方,可不是你們在學校里玩的過家家。”
陳夏跟上:“我們哪次過來不是拼命?難道獨立軍的人都覺得我們冒著槍林彈雨來這里是在玩小孩子的游戲?更何況我的命本來就是撿回來的,死過一回還有什么可怕的。如果你們沒有誠意,只會糊弄,那我想我也沒必要加入你們,我和夢瑤大可以自己去前線參軍,就算不能親自殺敵,也能在后方給戰(zhàn)士們做好保障。”
陳夏清楚地知道,如果一直留在后方,無法接近前方封鎖線,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條,別的不說,只物資不夠就能困死人。
這場游戲開始就是死局,進展到現(xiàn)在,她都沒有看見生的希望,反正怎么樣都是死,還不如拼一把,說不定就會峰回路轉(zhuǎn),柳暗花明。
眉上有疤的獨立軍深深吸了一口煙,又緩緩吐出煙霧,他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那個帶槍的獨立軍,笑道:“小姑娘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這樣的人才,不留下來做宣傳真是可惜了。”
帶槍的獨立軍也笑了笑:“既然人家有不怕死的決心,我們又何必做這個壞人,本該被保護的同胞不畏艱險申請上前線,對我們的戰(zhàn)士來說也是一種鼓舞。”
他在木制桌面上摁滅香煙,“好,我答應(yīng)你們,謝凱,明天你帶她們兩個一起去我們約定好的地方。”
他的目光又掃過另外三人,“你們?nèi)齻,是愿意留在后方做宣傳還是想上前線?”
三人的拳頭握了又松開,終于,有一人咬牙道:“留在后面有什么意思,我也要上前線。”
“我們也去!”
于是,參加今天集會的幾個人全部都選擇去前線。
在獨立軍的人走后,謝凱叫住陳夏和謝夢瑤,看著她們堅定的模樣,亢奮的神情第一次冷靜了下來,他說:“留在后面還有一線生機,你們現(xiàn)在去前線就是在送死。”
他深吸一口氣,“你們不知道前線是什么情況,我去過,那里就是地獄,人一茬接一茬的死,你們?nèi)ゾ褪窃谒兔 ?br />
謝夢瑤看著他:“那你憑什么去?你不知道叔叔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嗎?你去不是送死嗎?我一家人全都死絕了,我就算死了也沒人惦記我,反正在哪都是死,在前線死了還有人收尸,算下來我還賺了呢。”
謝凱見說不動謝夢瑤,又看向陳夏,“秦月,你還有親人,你要為你媽媽考慮考慮,你死了她該多絕望。”
陳夏心想,以秦怡的性子,她要是知道自己要去前線,不知道該有多歡喜,占了秦月身體的妖怪死了,說不定秦月就能復活了。
陳夏也不解釋,她看著謝凱的眼睛,“我有必須要去的理由,如果非要說,你就認為我對統(tǒng)一軍恨之入骨吧。”
謝凱怔在原地,嘴唇開合,卻什么也沒能說出來。
謝夢瑤淚眼汪汪,“月月,都怪我,要是我沒把你介紹給我哥就好了,我哥不值得你為他送命。”
她推開謝凱,“你滾開!都怪你非要上前線,你要不去月月就不會去了!”
謝凱被一屁股推到在地上,還愣愣地看著陳夏。
陳夏尷尬地發(fā)現(xiàn),這倆人好像都誤會她了,她可不是因為謝凱才去的,她去是想要活命啊!
第40章 圍城之下
和獨立軍的人約好一天后去指定的地點集合后,陳夏先要回家收拾行李。
她的行李并沒有多少,來到這個世界后,沒有時間儲備物資,穿的用的都還是秦月的,但是自從秦怡發(fā)現(xiàn)身份后,秦怡把秦月的舊物品都收起來了,所以現(xiàn)在她穿的都是新衣服。
陳夏不由得想,不知道秦怡知道她要上前線了會怎么想,是高興她這個占據(jù)女兒身體的魔鬼終于離開了,還是說會選擇把她囚禁在身邊,等待秦月回來的那一天。
回到家中,秦怡不在,不知道做什么去了,陳夏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在接連不斷的轟炸中,二樓已經(jīng)全部塌陷,一樓也損失慘重,曾經(jīng)溫馨的小院早已面目全非,這段時間,她和秦怡一直住在狹窄不見光的地下室里面。
還沒收拾好東西,秦怡就回來了,她冷眼旁觀陳夏的一舉一動,等到陳夏收拾好一切后,才開口問她:“你要出去?不回來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三天來秦怡第一次開口和她說話,陳夏心情復雜,她點點頭,“對,我加入了獨立軍,馬上要上前線了。”
然后陳夏便看著秦怡的臉,猜她會如何做。
秦怡緊緊盯著陳夏的臉,曾經(jīng)溫柔似水的眸子像是銳利的刀子,把陳夏里里外外都剖了個遍。
沉默中,她微微側(cè)過頭,不再去看陳夏,說:“別去了,前線太危險了。”
這句話秦怡說的很平靜,卻仿佛在陳夏心中扔下一顆地雷。
她不知秦怡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些話的,畢竟如今在她面前站著的可不是秦月,而是占據(jù)秦月身體的惡魔。
秦怡又說:“如果你非要去,爭取去第六軍,那里的后勤部長是我的老朋友,他會對你關(guān)照一二的。”
說完這些,秦怡把她帶回來的東西吃力地拎到地下室,原來是一袋面粉。
她向來梳得干凈整齊的頭發(fā)亂了,臉上蹭上了灰土,身上的衣服也臟兮兮的。
陳夏想,原來變得不止一個人,她們都變了。
午后,陳夏和秦怡在地下室睡覺。
秦怡起床上廁所,鐵架床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響聲。
陳夏也醒了,她翻個身重新閉上眼。
“啊———你們放開我!”
突然,秦怡凄厲的哭喊聲從外面?zhèn)鞯降叵率依铮愊念D時睡意全無,翻個身立刻下了床,抹黑穿上了鞋子,摸索著找到梯子,爬到了地下室門口。
秦怡走時,地下室外的門沒有完全關(guān)上,所以外面的聲音很輕易就傳到了陳夏耳邊。
隨著戰(zhàn)爭的進行,大家的生活越來越困難,必然會有人選擇鋌而走險。
幾日前,附近的鄰居家就已經(jīng)被光顧過一遍了,這幾天,她們家的院子也倒塌了,大門敞開,自然攔不住有心之人。
“找到東西沒有?”
“德叔,就一袋子面粉和幾瓶水,油鹽米菜都沒有,這家怎么這么窮?”
“東西是少了點,不過這女的長得不錯,雖然上了年紀,但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啊,前幾天那個娘們寧死不屈,jian尸忒沒意思,小海,這個你上不上?不上叔可就上了。”
陳夏聽到秦怡喊:“你們敢動我試試!我可認識獨立軍的人!”
“嘿嘿,獨立軍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們又不是沒玩過獨立軍的人。”
聽到這話,陳夏心里一沉,看來這兩人不單是盜竊,還會殺人,她們遇到亡命之徒了。
只是瞬間,陳夏便做出了決定。
她看向頭頂?shù)哪景澹刂赝乱焕景搴退嗟孛婵呐觯l(fā)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這聲音不算特別大,但足以讓外面的兩個人聽到,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只要吸引來一個人,
一切就好辦了。
果不其然,兩個盜賊聽到了聲音,德叔雖然做了不少惡事,但卻是個謹慎的,他說:“小海,你去里面看看,看看里面有什么?”
陳夏有些失望,小海沒有德叔心狠手辣,也沒有德叔經(jīng)驗豐富,如果能趁其不備把德叔殺了就好了。
她悄悄把槍舉起來,槍自動瞄準,緊緊盯住那個剛剛進來人,等到瞄準小海的心臟,陳夏毫不猶豫扣下了扳機。
子彈“嗖”一聲飛出去,正中小海的胸腔,他的身體控制不住倒向門框上,然后癱倒在地上。
陳夏地下室爬出來,又對準小海的眉心補了一槍。
槍是自動消音的,小海倒下的聲音也不大,但是壞就壞在他倒下的地方正對著門口,陳夏不確定德叔有沒有看到。
她不敢出頭,這本就是間儲物室,放的有各種雜物,陳夏把小海的尸體拉到儲物室里面,自己則躲到了一個破舊的大木柜后面。
“小海?里面有什么?你小子別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東西想獨吞吧?”
德叔在外面問,陳夏聽到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和德叔大大咧咧的話不一樣,他的腳步放的很輕很輕。如果不是陳夏的五感在體力增強劑的作用下得到了加強,只怕也聽不到。
槍一直瞄準門口,時刻等待著德叔出現(xiàn)。
但是等了幾分鐘,德叔也沒有出現(xiàn),陳夏的心沉到了谷底,德叔肯定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剛才大大咧咧的話不過是在迷惑她。
陳夏繼續(xù)等待,這個時候比的就是耐心,看誰先忍不住先動。
德叔的腳步聲又響起,不過沒有靠近,而是在漸漸離去,瞬間,陳夏想到了還留在外面的秦怡,他要拿秦怡當人質(zhì)!
陳夏忍不住冒出了頭,一個槍子貼著她的頭皮飛了過去。
德叔竟然沒有走,而是待在門外守株待兔!這個敵人比自己想的還要狡猾。
陳夏不敢再大意,借助柜子的遮掩,移動到門后面,這時,“啪啪啪”幾聲,柜子上多出了幾個洞口。如果她沒有轉(zhuǎn)移,想必現(xiàn)在已經(jīng)中槍了。
根據(jù)柜子上的槍口,陳夏判斷德叔必然是站在門□□擊的,門口正對著通往二樓的樓梯,二樓塌了,但是樓梯沒有全塌,所以德叔應(yīng)該是站在樓梯上的,但是因為有柜子的阻礙,他不能將屋內(nèi)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這是他的優(yōu)勢也是他的劣勢。
陳夏回頭找可以用來吸引德叔注意力的東西,一回頭就和小海睜大渙散的眼睛對上了,他的神情驚訝,好像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中槍。
陳夏忍著胃里面的不適,盡可能不去看他的臉,從他身上搜出來一把槍,槍上有很多刮痕,把手上還沾了血跡,很顯然是通過某種不法的手段得到的。
她又從小海身上搜出來一個酒瓶,這是當?shù)刈钯F的一種烈酒,一瓶能抵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很顯然不是小海能買得起的。
掂了掂酒瓶,里面還有大半瓶酒,陳夏擰開瓶蓋,濃郁的酒精味撲鼻,她看不到德叔的臉,卻能隱約看到德叔的鞋子。
陳夏暫且擰好瓶蓋,用打火機點燃一根木棍,待到火焰熊熊燃燒,重新打開酒瓶,對準德叔所在的位置用力一扔,酒瓶正中德叔的鞋子,里面的液體撒了一地。
德叔下意識低頭看,燃燒的木棍撲面而來,一下子落在他的衣服上,衣服瞬間著起了火。
趁德叔慌亂的時候,陳夏一下子竄到門口,不管瞄沒瞄準,扣下扳機打了四五槍,而后又閃回門后面。
整個過程不過三秒,德叔痛苦的咒罵聲響起,沒過幾秒,又重新歸于沉寂。
確定門外徹底沒了動靜,陳夏才從門后面出來,臺階上火焰熊熊燃燒,膘肥體壯的德叔倒在烈火之中,一動不動。
陳夏平復心緒,鏟了一桶房屋倒塌掉下的沙土,蓋在火焰上面,直到火焰徹底熄滅。
然后她走到客廳,秦怡被綁在椅子上,最里面被塞了一大塊破布,她震驚地看著陳夏,直到陳夏給她解掉身上的繩子。
她掙扎著站起來,踉踉蹌蹌往里面跑,當看到兩具尸體后,秦怡不可置信地捂住胸口,“他們都是你殺的?”
陳夏又猝不及防和小海渙散地眼神對視了,她再也忍不住,轉(zhuǎn)過身跑到院子里,對著廢墟吐了起來。
雖然上個世界已經(jīng)和尸體打過交道了,但是對于陳夏來說,在心理上,殺人,依舊是一道難以跨過的坎。當危機過去后,恐懼漸漸回籠,她才意識到她真的殺了人,不是殺了雞鴨,而是真的殺了人,兩個活生生的罪大惡極的人。
陳夏再次嘔吐了起來,仿佛要把胃里面的膽汁都吐出來了。
游戲的惡意和殘酷毫不遮掩,這是一個求生游戲,能活下來的沒有一個善茬,如果不能接受,
被淘汰的只會是她。這一次只是開始,就像殺豬一樣,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不會怕了。
陳夏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shè),努力麻木著神經(jīng)。
秦怡給她端過來一碗水,“先喝點水漱漱口。”
陳夏吐得昏天黑地,眼角憋出了淚花,看著端過來的水,恍惚間好像回到了親媽身邊,每次她生病了,媽媽都會這樣溫柔地安慰她。
巨大的委屈淹沒了陳夏,她腦子一抽,自然而然地喊了一聲“媽。”
秦怡卻愣住了,而后,上前緊緊摟住了陳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