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倆獨處?”聞夏以為自己聽錯了。
林風起點了點頭。
于是聞夏低頭看自己手里的計劃表——周六晚上8:30,寵物主人獨處半小時。
“這是個什么道理?”聞夏問,“你這不是寵物友誼計劃表嗎?關主人什么事兒?”
林風起說:“動物對氣味敏感,所以我認為我們的相處非常必要。身上有對方的氣味,可以更好的幫助雙方寵物互相熟悉。”
“你認真的嗎?”
林風起沒說話,只是平靜的望著他,似乎對自己說的話深信不疑,打心底里就是這么想的。
聞夏看了眼手里的聞大鴿。
“你可以暫時把它放回房間!绷诛L起說。
“那你讓我帶它來干嘛的?”
“它有權了解這份計劃表!
“……”行的吧。
把聞大鴿放回房間,聞夏回到客廳:“然后呢,我要怎么做?”
林風起朝身邊的空位點點下巴,“坐!
“坐你旁邊?”
“嗯!
林風起坐在沙發中間,聞夏走過去靠邊坐下,和他隔著起碼兩個林風起的距離。
林風起掃了眼兩人之間的距離,發話:“過來。”
男人嗓音清淡,帶著命令的口吻。聞夏不喜歡這種被使喚的感覺,坐著沒有動。
“……坐過來一點!绷诛L起又說。
“過去干什么?我坐在這兒挺舒服的。”
林風起不說話了。
沉默片刻,他冷淡出聲:“你坐得太遠,我們身上無法沾上對方的氣味!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聞夏險些炸毛。
他之前就在想,到底是林風起不懂,還是自己的思想太污穢?什么你的氣味,我的氣味。是不是太曖昧了點兒?
林風起這人是怎么做到說這話的時候滿臉毫無性.欲。他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嗎?
好像……還真沒有。
林風起看著他的目光沒有任何情感起伏,就像在完成一件工作。甚至由于太過寡淡,而顯出幾分正直。
反而襯托得聞夏像個小臉通黃的小丑。
你媽,小丑竟是我自己。
在這樣毫無欲.望的注視下,聞夏慢吞吞地挪過去了一點:“行了吧?”
林風起微微蹙眉。
行吧,甲方不滿意。聞夏只好又挪過去一點,此時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一個林風起。
但甲方還是不滿意,用那雙沒有世俗欲望的正直目光一直凝視著他。直到最后一個林風起的距離都沒了,兩人肩挨著肩。并排靠坐在一起。
在家里他們都穿著家居服,一件單衣,布料不厚不薄。像這樣貼在一起,還是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林風起剛剛沐浴過,沐浴露是帶著薄荷味兒的檸檬清香。
聞夏靠過去的時候,感覺到他臂膀僵了僵。
聞夏微頓,狀若無事:“現在呢,需要干什么?”
此時距離8:30已經過去了5分鐘。獨處時間還有25分鐘。
林風起:“等。”說著他拿起手邊的雜志翻閱起來。
合著就這么干坐25分鐘唄。
聞夏想著,索性也掏出手機來玩兒。他們各干各的,誰也不干涉誰。
墻上時鐘踩著咔嗒咔嗒的步子走過,一下又一下,在落針可聞的安靜中顯得格外突兀。偶爾夾雜著翻書的聲音。
薄荷味絲絲縷縷地往鼻子里鉆。聞夏盡力忽視,可肩臂感受到的溫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身邊坐著一個人。
他玩手機的手不由自主停下來。有些恍惚的想,這是不是他離林風起最近的一次?
高中時一旦他靠近一點,林風起就會不動聲色地拉開一點距離。次數多了,林風起會直接說:“離我遠點!
有一次他們坐在一起寫作業,那時候聞夏已經考入重點班,費了點小心思和林風起同桌。當時是晚自習,他遇到一道不會的題想要問問林風起,便拿手背碰了碰他的小臂。
誰知道林風起立刻往回收了收手,好像被什么臟東西碰到了一樣。
這動作惹惱了聞夏,你不愛被我碰是吧?那我就偏要碰你。
他這次直接抓住林風起的手臂,感受到少年瞬間繃緊的肌肉,聞夏有些得意。
然而還沒得意兩秒呢,林風起堪稱冷酷的聲音說:“別碰我!
聞夏后來松了手,卻也沒再向他請教任何題目。
——但是現在,時隔多年,他不僅碰到了林風起,還是林風起自己要求的。
這算不算是世事無常。
就像眾星捧月的小少爺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跌落泥潭,曾經避他如蛇蝎的初戀有一天會對他說:跟我結婚吧。
聞夏思緒胡亂飄著,從沒覺得25分鐘這么漫長過。他視線一瞥,掃了眼林風起正在翻閱的雜志——嗯?怎么感覺哪里不對。
他目光停駐兩秒,直到林風起又翻過一頁。
“……哎,”他抬抬手肘,抵了林風起胳膊一下,“你書是不是拿反了?”
林風起一頓。
聞夏無辜的看著他。
沉默幾秒,“啪”的一聲,雜志合上。
“時間到了!绷诛L起說。
“這不是還有……”10分鐘嗎?
話還沒說完,男人已經放下雜志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客廳。
身旁忽然沒有熱源,聞夏盯著墻上的時鐘,很不滿。制定半小時計劃的是你,現在提前走人的還是你。要不要這么難伺候?爺還不樂意干呢。
他嘀嘀咕咕地也回了房間,帶著報復性地反鎖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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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房門,林風起閉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抬手碰了碰滾燙的耳朵,他又有些懊惱。
他快步走到電腦桌邊坐下,打開電風扇。直到身體的燥熱降下去,滿背的汗也被風干才關掉。
靠在椅子里冷靜了會兒,林風起翻開裝訂成一冊的寵物友誼計劃表,找到10月16日。在八點半到九點半的“與聞夏獨處”一欄旁邊標注:
太緊張,沒和聞夏說話,雜志拿反了。
失敗。
寫下“失敗”兩個字,他露出失望的表情。
睡過一覺的阿哞精神氣兒好了不少,走過來在他腿邊坐下,一雙黑亮黑亮的狗眼瞅著他,像是在求撫摸。
林風起伸手摸了摸它黑乎乎狗頭,喃喃說:“增進感情真的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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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日。
聞夏今天稍稍賴了下床。醒來的時候林風起早已經起床遛完狗回來了。
阿哞今天好了很多,肯干飯了,藥也乖乖吃。
“你今天在家?”聞夏問林風起。
林風起“嗯”了聲。
“行,那我就放心出門了。”
“你要出去?”
“對啊!
林風起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問:“什么時候回來?”
“干嘛,你有事兒?”
“晚點去醫院!彼f。
今天周日,林風起平時忙,以前工作日晚上下了班會去醫院坐坐。但有幾次他的疲憊被葉詩雪看出來,她便怎么也不讓他工作日去醫院了。
林風起也不想讓母親看見自己勞累的樣子,于是保持著每周休息日去醫院的頻率。
“晚點是幾點?”聞夏問,“你總得給我個具體時間吧!
“下午五點!
“下午五點……行。”
“還有……”
“還有什么?你有什么事兒一次性說清吧!
林風起沉默兩秒,“算了,沒什么!
聞夏很討厭說話說一半,不上不下的。他“哦”了聲,懶得繼續問。
等聞夏出門,林風起拿起昨天放在茶幾上,忘了收的寵物友誼計劃表。
林風起的表情微微耷拉下去,將計劃表貼在走廊墻上,不舍地來回瀏覽周日這天的計劃幾遍,輕輕嘆氣。
今天白天的計劃不得不擱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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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夏昨天拿聞大鴿當借口沒有回家,今天趕忙回去安撫聞山海老同志脆弱的心靈。
他一進屋,聞山海首先往他手里瞅:“我兒子呢?”
“你孫子沒來。”聞夏說。
“怎么不帶它?”
“它生病我帶它來干什么,”聞夏邊換鞋邊說,“哪兒有身體不舒服還折騰人家的!
聞山海不高興:“那你來干什么?留你生病的弟弟一只貓在家,萬一再出點什么問題呢!
“放心吧您,不會的,有人看著呢!
聞山海敏感道:“誰?你家里還有別人?”
“彥子啊,”聞夏臉部紅心不跳地扯謊,“我讓他去給你孫子當保姆了!
聞山海念念叨叨:“你說你,整天就麻煩人小鄒——監控呢?我看看。我都好久沒見我兒子了,想死我了!
“監控壞了。”聞夏繼續扯謊。
聞山海用一種嫌棄與將信將疑的目光斜斜看他:“什么劣質品,說壞就壞。”
“你都說劣質品了,可不就是說壞就壞么,還能跟你打聲招呼再壞啊?”
聞老同志說不過他,不服氣地哼哼兩聲。
但是監控這事兒還真提醒聞夏了。他搬去林風起那兒,監控沒帶過去,雖然客廳有林風起裝的監控,但現在聞大鴿整天整天地待在房間里,他那房間里又沒裝監控。
有阿哞的前車之鑒,聞夏覺得還是得在他屋里備一個監控比較好。
正好,家里還真有一套備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