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喵喵喵
簡云藍走到那株幼苗前。
一,二,三……
整整三秒鐘過去了,那幼苗毫無動靜。
仿佛死了一樣。
包括簡云藍本人在內(nèi)的所有人:“?”
經(jīng)過這么多次的觀察,就算沒有人解釋,試煉者們也大概猜出了,靈植忘憂生長的形態(tài)和趨勢,跟試煉者本人的品性、特長、宿命經(jīng)歷等等有著強烈的關系。
簡單點說,你是什么樣的人,靈植忘憂就會長成什么樣子,見植如見人。
然而,之前的試煉者們站在面前時,靈植無論是肆意生長,還是直接枯萎,三秒中之內(nèi)必會出結(jié)果。
但這次,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幼苗卻一動不動,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全場彌漫著一種令人尷尬的寂靜。
連處變不驚的四大閣主們,看到這幅景象,都投以疑惑的矚目,有人微微蹙眉,而脾氣比較爆裂的裂鋒閣閣主,已經(jīng)一臉不悅地打算差人去檢查了:
“靈植忘憂出問題了?你們誰去瞅瞅。”
執(zhí)事們點了點頭,剛要上前。
而就在這時,變故橫生。
“等等!”裂鋒閣閣主出聲攔住了執(zhí)事們,指向忘憂,“你們看。”
大家屏息,看向那靈植幼苗。
只見,不過是眨眼間,那靈植忘憂竟然開始生長了。枝干不斷躥高,竟然冒出了藤蔓。那密集的藤蔓在眾人眼皮子底下開始纏繞,交錯,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織成了……
一張嘴。
一張滴滴答答流著口水的嘴。
所有人:“?”
大部分人還在一臉懵逼時,明空閣閣主突然睜眼:“不好,它要攻擊試煉者。”
靈植忘憂性情溫順平和,無論遇見多么糟糕兇惡的試煉者,都從未有過攻擊人的歷史。
其他三位閣主原本不信,但下一秒?yún)s看著那藤蔓鉤織成的嘴,竟然真的兇猛地朝簡云藍本人啄去了!
簡云藍離靈植太近,即使是身法最快的碧空閣閣主,也沒辦法瞬息從高臺上移到靈植前。
因此,眾人看著那張大嘴,又看看相比之下顯得特別弱小的簡云藍,只能在心里為他默哀了。
哆——
一聲脆響。
很多人已經(jīng)不敢看了,擔心看到什么血腥的場景,等他們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睜開眼,卻看見:
變成一張嘴的靈植忘憂,啄開了簡云藍的……行囊。
所有人:“啊???”
簡云藍背著的那個行囊很大,畢竟放了這么多肉夾饃,靈植啄了好幾次,才把行囊徹底啄開。
靈植的嘴伸進去,快快樂樂地翻找起來,最后它從行囊里叼出了一個肉夾饃,滿意地落在簡云藍身邊,無比幸福地大快朵頤。
“……”這幅場景多少是有些詭異了。
場面安靜了一瞬后,炸開了鍋。
作為全場唯一一個知情者,剛剛被選入丹靈閣的李福貴,一邊被執(zhí)事帶著往前走,一邊忍不住回頭了好幾次,看著那靈植嘴里的肉夾饃。依依不舍地吞咽著口水。
試煉者們議論紛紛:
“這是啥意思啊?不是說靈植能反應一個人的品性和宿命嗎?”
“不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看四大閣主怎么抉擇吧。”
“那些能被四大閣選中的試煉者,靈植都生長得茂密旺盛,我看這個是沒戲。”
畢竟,無論靈植什么反應,四大閣主的決定才是最重要的:就算靈植生長得再好,不被閣主們選中,也全都是白搭,之前也有過這樣的例子。
更何況,這人的靈植生長得一點都不好,既兇惡還撲人,活像個餓死鬼投胎。
大概率是不會被任何一個閣主選中吧。
正討論著,突然有人動了動鼻子:
“咦,等等。”
“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好香的味道,那靈植在吃的到底是什么?”
“怎,怎么聞著這么香。”
眾試煉者紛紛嗅到了那股無法忽視的食物氣息,視線在全場逡巡一圈之后,緩緩落在了那靈植忘憂的嘴上。
香味……好像是從那里傳來的??!
另一邊,高臺之上。
這里距離玉隱堂試煉中心很有一段距離,為的就是四大閣主能好好觀察全局,做出公正清醒的判斷。因此,那陣裹挾著肉夾饃香味的風,還沒有吹到此處。
四大閣主正面面相覷著,彼此內(nèi)心都在思量著利弊。
這情況確實有些特殊。
總管執(zhí)事看到下方的試煉者騷動起來,還以為他們是等得不耐煩了,于是小心詢問道:
“四位閣主,有決斷了嗎?”
半晌后,碧煙閣閣主先對總管執(zhí)事?lián)u了搖頭:
能夠成為劍修的人,她一眼就能從人群之中辨認出來,但這個試煉者,身上并無任何根骨。
很快,明空閣閣主和裂鋒閣閣主也都分別搖了搖頭,簡云藍對于他們的派系來說并不合適。
丹靈閣閣主倒是沉思了一下。
從靈植忘憂的反應來看,這年輕人如果悉心培養(yǎng),說不定出乎意料地會是個煉丹奇才。但是,不穩(wěn)定性太大了……
最后,丹靈閣閣主也搖了搖頭。
這便是四大閣主都拒絕了。
總管執(zhí)事心里嘆息一聲——被四大閣主全都拒絕的,就算強行要留在萬靈宗,也只能打雜,這輩子算是無緣仙途了。
他拿著令牌,要去宣布這個決定了。
高臺上,四位閣主討論了起來:
“好無聊,這么久了都沒什么好苗子,老娘都有些餓了,想吃肘子。”裂鋒閣閣主大大咧咧地半躺在椅子上,打了個哈欠。
她雖然辟谷多年,不需要進食活下去,但裂鋒閣修的是七情六欲之道,因此想吃啥都能吃。
其他三位閣主對她的做法不敢茍同,但也并沒有多說什么。
“這小子運氣不好,要是仙尊在此,說不定會因為好奇把他收入內(nèi)門呢。”丹靈閣閣主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笑了笑,“我老咯,培養(yǎng)不動這些新奇的年輕人了。”
“可不是誰都有那么福分被仙尊賞識的。”碧煙閣閣主冷冷道,“對了,那靈植忘憂情況不對,換一株吧。”
“命里無時莫強求。”
明空閣閣主撫了撫胡須。
一邊說著,他手指輕輕一指。下方,那正在簡云藍身邊的靈植,就像被人揪著領子拎起來一般,整株植物都被連根拔起了。
這樣珍貴的靈植忘憂,整個萬靈宗有十株,就算這株出問題了,也可以換個新的,把它留在下面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下方。
沉迷干飯的靈植:“嗷嗚嗷嗚?”
那種事情不要啊啊啊!!!
但,無法違抗明空閣閣主的靈力,無論它再不情愿,還是被那股無形力量揪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在即將離地前,靈植再也忍不住了,張開大口,直接伸嘴進簡云藍的行囊里咬肉夾饃,把盡可能多的肉夾饃塞進了嘴里,整張嘴都是鼓鼓囊囊的了。
然后,塞了滿嘴肉夾饃的靈植就這樣哼哼唧唧地被揪到天上去了。
簡云藍:“……這位客人,你吃白食啊!”
還好他準備了很多,即使被靈植強取豪奪了一番,也還剩下很多肉夾饃,嘿嘿。
行囊被靈植啄開了,簡云藍正要伸手系上帶子,把包袱給合上。
突然,感受到了背后許多道無比炙熱的目光。
簡云藍:“?”
像是被擰上發(fā)條的人偶般,簡云藍遲緩地轉(zhuǎn)身,轉(zhuǎn)身,轉(zhuǎn)身——
看到了上百張滿懷期望的臉。
為首的是最開始那個被選中進入碧煙閣的紅衣少女,她本來應該已經(jīng)去碧煙閣接受指引了,但走到一半,又被這肉夾饃的香味勾了回來。
少女清了清嗓子,咽了一下口水,代替眾人小心翼翼地詢問:“同學,你這肉夾饃……賣嗎?”
“……”
另一邊,高臺之上。
四位閣主都想要看看靈植忘憂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錯,于是都來到了明空閣前的高臺上,垂眼覷著那從地面升起來的靈植。
靈植一直在掙扎。
明空閣主微一蹙眉,右手握拳,加重了力道。
那靈植抵擋不過這股強大靈力,上升的速度瞬間變快了,像是火箭般‘倏’地一下就升到了高臺前。
靈植:“!@%¥%¥)——”
這過于劇烈的升空,讓靈植感到頭昏眼花,產(chǎn)生了一種類似暈車般的惡心感。無論它再怎么努力想要合上嘴,把那美味至極的肉夾饃吞下去,但卻實在做不到。
靈植:“嘔……嘔……”
靈植不受控制地張大嘴巴,吐了一地的肉夾饃。
……場面顯得十分美妙。
四大閣主驟然變色,后退半步:“噫——”
這什么靈植啊,不僅貪吃,還這么不講衛(wèi)生,竟然直接就吐了!也太惡心了……
嗎?
碧煙閣閣主素來是最愛干凈的,她先是把哼哼唧唧的靈植直接揪著扔進隨身空間里,然后就要捏訣把那一地的食物都隔空清理掉了。
然而,就在清理訣即將生效的最后一秒,她的雙手突然停住。
等等。
有點不對勁。
……哪里不對勁?
她動了動鼻子。
要換做以前,她是打死都不會去聞的,因為記憶里,嘔吐物應該是惡心的,彌漫著一股酸臭味。
但此時,鼻尖聞到的竟然不是臭味,而是……食物的香氣?!
其他三位閣主也是一臉古怪的樣子。
性格最為膽大急躁的裂鋒閣主,皺著眉半信半疑地上前,彎腰撿起一個肉夾饃,仔細端詳起來。
——那靈植雖然把肉夾饃塞進了嘴里,但根本沒來得及吃,就被揪上來了,因此那個肉夾饃還保留著完整模樣,簡直就像剛剛出爐似的。
那饃皮被火烙得焦黃,軟爛的肘子肉夾在饃里,被長時間燉煮得十分入味,浸透了醬紅色濃郁的鹵汁,那肘子肉的部分晶瑩剔透,澆了濃郁的湯汁,看著就能想到那入口時汁水滿滿、軟中帶脆的口感。
熱騰騰的鹵香撲面而來。
第182章 喵喵
裂鋒閣主呆呆地捧著那肉夾饃。
她幾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也根本來不及思索這肉夾饃是怎么來的,嘴巴就不受控制地張開,朝那肉夾饃上大口咬了下去……
牙齒最先感受到了饃皮的酥脆。
那酥皮破裂之后,往下咬,是柔軟綿密的饃心。肘子的鹵汁徹底浸透了饃的所有縫隙,每一口咬下去都有香噴噴的汁水溢出,再然后,就嘗到了那肘子肉。
——啊,肘子肉!
裂鋒閣主只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凈化了一般,幸福得只想抬頭高歌。
肘子肉!
初嘗時,那澆遍了湯汁的肘子肉,微微滾燙的表面是細膩而潤滑的,鹵香和油脂的香味交織。咀嚼起來,那富有彈性的口感,筋道的肘子肉中有著膠質(zhì)獨有的彈牙和潤感,層次分明。
這么一大口,扎實地包裹在香酥綿軟的饃里,每一口都滿是麥香,每一口都有厚實的肉汁涌出……
裂鋒閣主仰頭,只覺得自己身體雖然還在凡間,但靈魂已經(jīng)隨著這美味無比的肉夾饃飛升極樂上界,和眾仙們一同歡歌宴飲了!
“……”
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第一個肉夾饃,裂鋒閣主立刻回神。
她看了看陷入沉默中的三位同僚,當機立斷,俯身趴在地上!
裂鋒閣主傻笑著把那地上散落的肉夾饃全都攏進了自己懷里:“這是嘔吐物,你們都嫌惡心吧?你們不要,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嘿嘿……”
其余三位閣主:“……”
你是真的餓了啊!
“呵呵,你也是真不挑。”碧煙閣主率先冷笑,和她劃清界限。
“老夫沒有異議。”明空閣主滿臉淡然。
丹靈閣主則是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沒說。
但看向吃相狼狽的裂鋒閣閣主,三位閣主的神情里或多或少都透露了些許鄙夷。
……雖然面上是不屑的,但不知為何,三位閣主心中卻都有種異樣的感覺。
有些,裂開。
——和偶爾還會因為樂趣而吃一吃東西的裂鋒閣閣主不同,他們?nèi)齻都是實打?qū)嵉谋俟攘私辏瑹o論什么珍饈佳肴,在他們眼里都應該和草木土塊無異才對。
但……為什么……
看到那熱騰騰香噴噴的肉夾饃,就算明知那是嘔吐物,他們的心頭卻會覺得癢癢的,像是有貓爪在撓一樣?
為什么,他們的口腔里不自覺分泌出了津液?
為什么,當看到那肉夾饃全被裂鋒閣閣主抱進懷里時,他們會有種被奪走珍寶心痛的感覺,甚至想要上前奪回來……
碧煙閣主和明空閣主還在強行壓抑著心頭的沖動,丹靈閣主已經(jīng)忍不住了。
他胖乎乎的手臂一拂杏黃衣袖,上前制止了裂鋒閣閣主,怒道:“住手!!!”
裂鋒閣主不滿地反問:“憑什么?”
碧煙閣主和明空閣主也都是疑惑地看向他。
“……”丹靈閣主這才意識到自己沖動了,一不小心暴露了本心,頓時只覺得尷尬無比、滿頭大汗。
他緊急思索起該怎么解釋。
半晌后,他才含糊地開口:“……我聞此物有異香,大約是珍貴的煉丹好材料,而那名制作此物的試煉者,說不定也是個煉丹奇才。
“比起讓裂鋒閣那些粗人糟蹋了,還不如讓我將此物帶回丹靈閣,好好研究。
丹靈閣主自己把自己的謊話給捋順了,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個好主意,越說越振振有詞:
“至于那制作此物的試煉者,你們不愿收他,那老夫收!”
說罷,他就把那主管執(zhí)事喚回來,把自己的令牌交給他,吩咐:“你讓那名試煉者先別走,我丹靈閣愿收他為親傳弟子!”
主管執(zhí)事:“……?”
沒有理會一頭霧水的主管執(zhí)事,也沒有多解釋,說完那番話后,丹靈閣主立刻也學著裂鋒閣主的樣子直接趴下,伸出雙臂,把那些肉夾饃盡可能多得劃進懷里!
驟然被搶了肉夾饃,裂鋒閣主當然不樂意了。
她一邊推搡起丹靈閣主,搶回肉夾饃,一邊怒罵道:
“你個死胖子,說誰是粗人呢?!早就看你不順眼了,騙人的話說得那么好聽,不就是想跟老娘搶吃的??!!你想得美!!!還有,收個親傳弟子而已,誰不會——”
一邊說著,她一邊怒氣沖沖地把自己的令牌也甩給主管執(zhí)事:“你去跟他說,我們裂鋒閣也愿意收他為親傳,你看他選誰!”
主管執(zhí)事:“……??”
聞言,丹靈閣主磨了磨牙,咬牙切齒地笑了:“好啊你這個學人精!”
裂鋒閣主不甘示弱:“大肥豬!”
丹靈閣主:“文盲!”
裂縫閣主:“智障!”
“……”
兩人都被氣得渾身發(fā)抖,趴在地上死死抱著自己懷里的肉夾饃,像兩頭被激怒的斗牛般死死盯著彼此。
丹靈閣主從乾坤袋里掏出了自己的焰靈環(huán):“就你,還想獨占肉夾饃?做夢去吧!”
裂鋒閣主從腰間拔出了自己的裂牙刀:“你想搶老娘的肉夾饃,先從老娘尸體上踏過去!”
下一秒,他們不約而同,都是猛喝一聲,沖向彼此。
纏斗了起來!
他們兩個甚至不是玩鬧,而是打得動了真格,你來我往,刀光劍影,煙霧繚繞,招招都是殺招,招招都朝著奪人性命而去的。
碧煙閣主和明空閣主:“……”
明空閣主深呼吸一個來回,單手捏了一個蓮花訣,閉眼輕誦:“我佛慈悲。”
碧煙閣主保持著淡然與超脫的表情,只是捏訣擦去了濺到裙角的塵土:“哼,螻蟻之爭。”
兩人平靜無比,仿佛眼前的鬧劇都和他們無關。
但他們平靜的面具并沒有維持多久。
因為……
在裂縫閣主和明空閣主的打斗中,即使他們再謹慎小心,還是不可避免的,有兩個肉夾饃被靈力震蕩地飛了出去。
那兩個肉夾饃在空中劃過拋物線,即將就要飛出高臺,向下墜落——
明空閣主和碧煙閣主同時睜眼,瞳孔緊縮,凌厲地視線像餓鷹一般,死死盯住了那兩個肉夾饃。
肉夾饃的花語是……
手慢無!
瞬息之間,兩個身影同時動了。
明空閣主快如疾風,在空中激起無形氣浪,他兩掌騰挪間凌空向肉夾饃躍起,大大張開嘴巴:“啊——”
碧煙閣主身輕如燕,聽霜寶劍頃刻間出鞘,她御劍飛向另一個肉夾饃,也大大張開嘴巴:“嗷——”
咚、咚。
兩聲一前一后的肉夾饃入口聲音響起。
兩位閣主捧著肉夾饃,懸停在空中,像餓了幾百年一般大口大口地咀嚼了起來:“啊嗚啊嗚啊嗚啊嗚……”
一邊吃著,兩人眼中一邊都泛起了淚花。
八百年啊!
八百年的辟谷毀于一旦!
但……能吃上這樣好吃的肉夾饃……啊嗚啊嗚啊嗚……值了!!!
“……”
主管執(zhí)事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這可是他們?nèi)f靈宗里僅次于仙尊的四個閣主啊!
而現(xiàn)在,兩個閣主為肉夾饃大打出手,兩個閣主沉迷肉夾饃無法自拔。
他渾身都有些顫抖了。
這,這是真的嗎?
他一定是在做夢吧???
他想要捏一捏自己的大腿,從噩夢中醒來,卻忽然意識到自己手中還捧著兩個令牌:一個裂鋒閣主令,一個明空閣主令。
兩位閣主不僅要打架搶肉夾饃,還都要把那個廚子,哦不,試煉者收為親傳弟子……
主管執(zhí)事有些站不穩(wěn)了,腳下晃了晃。
道心有點不穩(wěn)了。
就在他好不容易深呼吸,平復下心情時,又有另外兩道黑影朝他飛來。
那兩道黑影分別來自明空閣主和碧煙閣主。
主管執(zhí)事連忙接過,定睛一看,冷汗立刻就冒了下來:
好家伙,又是兩個閣主令牌!
明空閣主和碧煙閣主的聲音先后響起:
“你去同他講,我明空閣/碧煙閣也都有意收他為親傳,只要他愿意入我閣,靈丹妙藥,天材地寶,拱手奉上!”
主管執(zhí)事:“……”
主管執(zhí)事:“…………”
萬靈宗的選拔極其嚴格,而且閣主之間有共識,一般是不會爭搶同一個弟子的。
曾經(jīng)的最高記錄,是一個千年一遇的冰火天靈根奇才,被三位閣主同時爭搶。但即便那時,閣主們也沒有大打出手,也沒有全都加入搶奪啊。
但現(xiàn)在,四位閣主竟然通通都出了令牌,要將那個試煉者收為親傳……
而那試煉者不是單靈根,甚至都不是雙靈根,只是個看不出是啥的雜靈根!
主管執(zhí)事幾乎可以想象,這個消息如果散布出去,將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啊啊啊啊啊!!!
“……”
主管執(zhí)事深呼吸,又深呼吸,血壓好不容易降下來了。
然而,從高臺往下瞟了一眼后,他血壓又立刻腦門上開始狂飆。
……高臺上四個閣主一片混亂,而臺下的試煉場中,竟然也亂成了一鍋粥。所有試煉者都圍著那個肉夾饃青年,看起來像是在排隊,又像是在討食,喧鬧得很,真不知道那肉夾饃有什么魅力。
萬靈宗這么多年高貴清幽的氛圍,竟然都因為一個小小的饃,全都毀于一旦了!
——眼前,裂鋒閣主和丹靈閣主還在打著,而剛剛吃完肉夾饃的明空閣主和碧煙閣主也似乎有加入的趨勢,而試煉者們更是亂作一團,情況眼看著就要失控了。
這根本不是他一個小小執(zhí)事可以處理的啊!
思索再三后,主管執(zhí)事擦了擦汗,交代手下去同試煉者們宣布四位閣主的收徒?jīng)Q定。
但他自己卻調(diào)轉(zhuǎn)方向,急急地往萬靈宗深處去了。
……必須要請仙尊大人出面了。
第183章 喵
萬靈山上,歸寂峰。
靈境仙尊暮訣盤腿坐在萬年寒潭中央,白衣曳地,神情無波。
太虛劍意化作淡金色光暈,盤旋在他身側(cè),散發(fā)著森然劍壓。明明是盛夏時節(jié),周圍空氣卻凝成霜雪,點點落在他眉宇間。
……這是怎樣如謫仙一般的人物啊。
主管執(zhí)事在心里忍不住感慨道。
三歲煉氣,五歲筑基,一劍霜寒十四州的少年劍修,破鏡速度之快,短短百年間就已經(jīng)修煉至大乘期巔峰,全修真界都無人能及。
主管執(zhí)事原本還堅定想著要請仙尊出面,去調(diào)解四位閣主矛盾。
但邁入歸寂峰結(jié)界前,看著不遠處氣質(zhì)如霜似雪、散發(fā)著強大威壓的仙尊暮訣,主管執(zhí)事突然猶豫了起來。
“就這么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真的需要請仙尊出面嗎?未免有點太大材小用了……”主管執(zhí)事在心里嘀咕道。
然而,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鳴。
轟隆!
——伴隨著那巨響,一股血紅的蘑菇云升騰而起,象征著裂鋒閣主的致命絕招,天絕裂空!
這一招可移山填海,是裂鋒閣主只有在最憤怒時才會使出的殺招啊!
主管執(zhí)事忍不住膽寒,背后冒出了冷汗。
還沒等他來得及思考什么呢,下一秒,另一朵綠幽幽的蘑菇云伴隨著巨響也升騰而起。
——是丹靈閣主的致命殺招,九幽噬靈陣!
這一招可起死回生,是能致森羅鬼門大開的丹靈閣禁咒啊!
這兩位閣主的兩個大殺招放出來,雖然不至于滅世,但是滅個把國都是綽綽有余。
主管執(zhí)事頓時嚇得面色慘白,有些腿軟了。
這,這兩位大佬為什么突然發(fā)癲,難道是有什么其他的恩怨?不至于還是為了那肉夾饃吧??!!
伴隨著那兩聲轟鳴,遠遠傳來的,還有兩位閣主的怒吼聲:
“豎子敢爾!還我肉夾饃來!!!”
“放你爹的狗屁,肉夾饃本來就是老娘的!!!”
主管執(zhí)事:“……”
好嘛,破案了。
還真就是為了那肉夾饃!
聽到這兩聲,主管執(zhí)事不敢再遲疑了,生怕兩人繼續(xù)打下去,要把整個萬靈山都轟得灰飛煙滅了。他當機立斷,邁入了歸寂峰的結(jié)界之中。
下一秒,眼前的景色變幻。
倏!
利劍破空之聲傳來。
“……”
周邊溫度驟降,主管執(zhí)事的皮膚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靈境仙尊暮訣本人,還于萬年寒潭之上端坐,鳳眸微閉,表情如古井無瀾,沒有泄漏一絲殺意。然而……
主管執(zhí)事緩緩地、緩緩地低頭,名劍太虛的閃爍著銀光的劍尖,已直抵自己咽喉,再往前一寸,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取他性命。
“來者何人?”冷冽如霜的聲音響起。
整個歸寂峰廣袤的土地,每一寸都散布著靈境仙尊的神識。
這就是半步飛升的世間第一修者。
……主管執(zhí)事頓時冷汗眼淚一下都齊刷刷拉了出來,腿軟了,大聲嚎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只是個打工人不要殺我啊!!!”
暮訣:“……”
主管執(zhí)事嚎哭了好一陣子,那劍尖靜了片刻后,終于不耐煩地后移了半寸。
“所為何事?”暮訣寒聲問。
從死亡的陰影中脫離出來后,主管執(zhí)事又干嚎了半晌,等那劍尖再一步退后了,才抽噎著哭哭啼啼地說道:
“仙尊大人,您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
“裂鋒閣主和丹靈閣主打起來了!”
“……”
一炷香后。
暮訣冷著臉,御劍向玉隱堂的方向疾馳而去。
今天是宗門大選的日子,但出于對四位閣主的信任,暮訣本人原本是并不打算出面的。
而且,裂鋒閣主和丹靈閣主這兩人,雖然修為不及他,但兩人也都是大乘期修為,是萬靈宗的門面,如果不是因為萬靈宗有暮訣,他們二人都是能擔起一宗之主眾任。
雖然裂鋒閣主脾氣暴躁,丹靈閣主本性散漫,但他們二人在危急時刻卻都是拎得清輕重緩急的,這么多年相處得也算是友好,雖然有小摩擦,但是從來沒有大矛盾。
……但主管執(zhí)事卻說,兩人為了爭奪一名新弟子,打了起來?
不僅打了起來,還用上了天絕裂空、九幽噬靈陣這樣的大殺招?!
暮訣實在想不通,究竟是如何驚才絕艷的弟子,才值得二人這般爭搶。
想到此處,他面色微凝,不由自主地提起了幾分興趣。
腦海里甚至不自覺勾勒出了一副畫面——
‘莊嚴而高雅的宗門大選。
處處都是一片寂靜無聲,霧氣繚繞間,只見青天孤日,劍影橫空。
在場的所有人,從閣主到試煉者們,皆是表情肅穆而沉靜,直到那一刻……
一個不世出的天才弟子,橫空出世!
天階靈根,無雙劍意。
他如破曉之光般劃破寂靜,衣衫陳舊,但遮擋不住那令人驚艷的劍意鋒芒,如質(zhì)樸蒙塵的寶玉。
裂鋒閣主和丹靈閣主都被觸動了,都想收他為徒,悉心培養(yǎng),兩人都是惜才心切,一開始的小爭執(zhí),到最后忍不住化成了糾紛,最后,為了爭奪這千年一遇的天才弟子,兩人大打出手……’
嗯,這很合理。
暮訣沉思著,忍不住點了點頭。
這倒是讓他愈發(fā)有些好奇了起來,甚至心中也有幾分意動。
究竟是怎樣的天才,才能引得兩位閣主如此大動干戈?
暮訣的修為是大乘期巔峰,只要他想,隨時都應下天劫飛升。但暮訣有許多年沒有收徒,飛升前,他也想收上一個徒弟,把自己的畢生功法都傳授給對方。
暮訣甚至不介意,帶上那徒弟一同過天門,去看一看那天外上界的模樣。
如果那弟子真如他猜測的那般,是個曠世奇才,那說不定……
暮訣想,自己定要親眼去看看。
正思索著,身旁主管執(zhí)事的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沉思。
主管執(zhí)事擦了擦汗,一拱手,欣喜地指向前方:“仙尊大人,就在那里,那就是引得兩位閣主大打出手的那名弟子!”
暮訣的鳳眸微亮,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期待。
是怎樣的一個人物?
是隱世劍仙般白衣翩然,氣度如風?
還是天之驕子般行事張揚,劍氣凌厲?
還是青衫古樸,看似毫不起眼,實則是大能藏拙,劍意可吞萬象……
懷抱著對這名‘天才弟子’各種各樣的期待,暮訣抬眸看向執(zhí)事所指的方向——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小吃攤。
準確來說,并不算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小吃攤,因為那只是一個背著巨大包袱的俊美年輕人,臉上掛著熱情的微笑,不時出聲招呼著客人,將銅錢收下,將包袱里熱騰騰的肉夾饃遞過去。
而那些‘客人’……
原本是宗門大選場地的玉隱堂里,此時絲毫不見任何緊張與莊嚴的氛圍,卻一反常態(tài)地熱鬧,喧嚷嘈雜,人頭攢動。
更詭異的是,這么多‘客人’,竟然都很默契地排成了一條長隊。隊伍正十分有秩序地進行著,排在隊伍里的有試煉者、有內(nèi)門弟子、有執(zhí)事,甚至還有偽裝成弟子的明空、碧煙兩位閣主!
隊伍里的人們難耐激動地討論著:
“這肉夾饃我在老家也吃過,那時候肉夾饃就是普通的吃食,完全沒這么香啊……”
“聽說有兩種肉餡,臘汁肉,還有肘子肉餡,你們要買哪種?!”
“我全都要。”
“不能全都要,一個人只能限購一個呢。”
“啊???太難選了吧!!!”
“……”
看著此情此景,暮訣忍不住沉默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半晌后,又揉了揉。
他的視線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來來回回游移了許多遍。
驚才絕艷、引得兩位閣主大打出手的弟子……在哪里?
天上,裂鋒閣主和丹青閣主還在纏斗著,刀光劍影,殺招不斷,一陣又一陣的轟鳴比天響。
而另外兩位,明空閣主和碧煙閣主,則鬼鬼祟祟地混在了小吃攤前,正隱藏身份佝僂著身形排隊。
本該莊嚴肅穆的宗門大選現(xiàn)場,竟然像不堪入目的市井集市般熱鬧。
就連那些試煉者們,也全都無心試煉,正流著口水排隊,現(xiàn)場徹底亂成了一鍋粥,簡直是地獄繪卷。
這簡直成何體統(tǒng)!!!
暮訣皺眉,看向身旁的主管執(zhí)事,聲音已經(jīng)降至零度以下,隱隱帶上了幾分怒意,劍壓低沉得可怕:
“那天才弟子人呢?怎么不見他人影?還是……
“你膽大包天,敢編謊話來戲耍本尊?!”
大乘期巔峰修者的威壓,和飛升的金仙別無差異。
仙尊暮訣的威壓如凌冽冰雪般徹底鋪開!
在那龐大的威壓怒火之下,主管執(zhí)事整個人都抖成了篩糠,瞬間膝蓋一軟就跪下了,哆哆嗦嗦了好久都說不成句子,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欲哭無淚磕磕絆絆道:
“仙、仙尊大人,小人不敢啊!真,真的就是那個弟子,就是那個弟子讓兩位閣主大打出手……”
他顫巍巍指向那人群最前面擺攤賣肉夾饃的年輕人。
相貌是好看,但……天階靈根呢??無上劍意呢???
和暮訣想象中的天才,不能說是一模一樣,只能說是毫無區(qū)別。
難道,對方是隱藏了實力在扮豬吃老虎,但是被兩位閣主火眼金睛看出來了,所以才為了搶人才大打出手?
也不是沒可能。
暮訣:“……”
暮訣眉頭一皺,凝神。
屬于靈境仙尊龐大的神識迅速鋪開,無形之中,千絲萬縷的神識像密集的絲線一般,纏繞住那隊伍前方的年輕人……
手里的肉夾饃。
第184章 喵喵
靈境仙尊的神識,在這整個修真界稱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被籠罩在他神識中的區(qū)域,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的異常他都能立刻發(fā)現(xiàn)。
而當這龐大的神識被凝聚成網(wǎng),籠罩在一個單獨個體身上時,那個人努力想要隱藏的一切信息、一切細節(jié),都會事無巨細地被放大,最真實地傳遞到靈境仙尊的感知之中。
——曾經(jīng),他就是靠這神識,探查出了一個隱藏得極好的魔修細作,將對方揪了出來。
現(xiàn)在,靈境仙尊要用一樣的法子來對付那個賣肉夾饃的年輕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相信,裂鋒閣主和丹靈閣主真會為了一口吃食打起來。
暮訣閉眼,凝聚全部的神識,覆蓋在那年輕人身上,去感知他是否隱藏了自己的實力,是否有偽裝的假靈根,他的真面目是什么……
主管執(zhí)事在一旁期待地等待著,知道仙尊這是用上神識了,必定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
不愧是一宗之主!不愧是仙門之首!
片刻之后。
暮訣依然閉著眼,神情凝重,如臨大敵地喃喃道:“……這饃……真香。”
主管執(zhí)事:?
暮訣的額角溢出了汗水,鳳眸緊緊閉著,眉頭蹙緊,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難般。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時不時泄露幾句囈語:
“這靈根真是香酥的……不,這饃一定隱藏了實力,扮豬吃老虎……不、不,此子的劍心劍骨必然是經(jīng)過了老鹵燉煮……”
那話語就像夢游一般,跟被精神污染了似的,前言不搭后語,完全說不通啊!
主管執(zhí)事:???
仙尊大人您在說什么啊啊啊啊!!
而下一秒,更令人訝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像是凌空被人重擊一拳般,靈境仙尊整個人都踉蹌后退了幾步,神識也被迫盡數(shù)收回。
他驟然睜眼,雙目赤紅,布滿了血絲,神情隱約有些癲狂,整個人的發(fā)絲飛散,呼吸無比急促,竟然隱隱有走火入魔之兆!
靈境仙尊死死咬住牙關:“可惡,就連本尊也差點著了他的道!”
方才,神識之中,他的全部感知穿過人群,想要集中在那賣肉夾饃的年輕人身上。
卻……集中不了。
是的,就是字面意義上的集中不了。
每次,每一次,當他的神識觸及那年輕人周圍時,一切的注意力,都不知為何會被那年輕人手中的肉夾饃給吸引走!
那是怎么樣一個肉夾饃啊。
那細膩有層次感的饃皮,微微冒著熱氣兒,酥脆的外表似乎只要被輕輕掰開,就能看見里面松軟綿密、浸透了鹵汁油汪汪的內(nèi)里。更別提那饃皮里裹著滿滿的臘汁肉餡,滿到似乎隨時都要溢出汁水,那顫巍巍的肉色澤紅潤晶瑩,咸香四溢……
靈境仙尊暮訣辟谷多年,對一切食物明明早就已經(jīng)沒有任何欲望了,只會覺得惡心。
就像剛剛,他已經(jīng)站到了玉隱堂前,卻絲毫沒有被那誘惑了無數(shù)人的肉夾饃香氣所影響,還對弟子和閣主們的瘋狂反應所嗤之以鼻。
直到,他的神識蔓延開。
但在神識高度集中之下,那一個熱騰騰香噴噴的肉夾饃,卻在他萬古沉寂的心海中,激起了陣陣漣漪。
僅僅是現(xiàn)實中肉夾饃的香氣,已經(jīng)引得這么多人口水直流,甚至大打出手了……
——在神識里,一切感官嗅覺視覺都會比現(xiàn)實中放大無數(shù)倍,在所有感官高度集中的情況下,暮訣突然這么高清地看到,嗅到那肉夾饃的香氣,這哪還受得了啊!!!
無論是那饃的焦酥,還是那肉的肥而不膩,還是那濃郁汁水的鮮,全都被放大了幾萬倍,直接傳遞進了暮訣的腦海之中!
想、想吃。
“噗呲……”
腦海中天人交戰(zhàn),靈境仙尊的唇角緩緩溢出一絲鮮血。
主管執(zhí)事大驚失色!
究竟是在神識中看到了什么,才會讓修為已經(jīng)巔峰造極的仙尊大人,也差點走火入魔?!
他連忙過去攙扶暮訣:“仙尊大人,難道那名試煉者是魔教中人?是否要我們立刻派出護衛(wèi),驅(qū)逐他和他的小吃攤?!”
暮訣沉默了。
沉默半晌后,他用看智障一般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主管執(zhí)事:“你把他驅(qū)逐了,本尊吃什么?”
主管執(zhí)事:“……啊?”
那沒事了.
靈境仙尊暮訣,在肉夾饃小吃攤前排起了隊。
他是不想排隊的。
他可是一宗之首,仙門之主,無論做什么事情都是眾星捧月,豈有和普通試煉者一起排隊的道理?
暮訣理所當然地穿過人群,往前走。
剛走兩步就被擋住了。
一個穿著杏黃色衣裙的少女攔住他,滿臉不悅:“大叔,你誰啊,知道你急著要吃肉夾饃,但是你也不能直接插隊啊!”
暮訣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表情僵了僵,半晌后,很不自然地從口袋里摸出仙尊令牌:“本尊是靈境仙尊,暮訣。”
少女:“?!”
少女的神情從不悅變成興奮,從懷里掏出了卷軸:“仙尊大人,我是你的粉絲啊,給我簽個名吧!”
暮訣那口氣這才順了一些。他就說嗎。
給少女簽完名后,暮訣耐著性子問:“我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
少女瞬間換了一副嘴臉,表情再次變得不悅:“憑啥?仙尊是很厲害,但不代表你可以插隊啊!”
周圍人也附和起來:
“你厲害你上外面厲害去,在這里大家都是等吃食的客人,就是天道老爺來了也要排隊。”
“點了,人人平等。”
“我也贊成,如果人人都插隊,你是仙尊就插隊,等會閣主來了也插隊,等會又那誰誰來了也插隊,那我們啥時候才吃得到啊?”
“就是就是,萬一等輪到咱們的時候肉夾饃沒了,上哪說理去!”
不久前還互不認識互不關心的試煉者們,此時竟然出奇地達成了一致戰(zhàn)線,不約而同維持起秩序了——畢竟,這才是效率最高能吃上肉夾饃的方法。
于是,在幾次碰壁之后,暮訣震驚地發(fā)現(xiàn)……
在這小吃攤前,他那屬于靈境仙尊的光環(huán),竟然不好使了!
這么一個小小的肉夾饃,竟然讓向來等級森嚴的修真界,實現(xiàn)了一下人人平等。
最終,暮訣只得萬般不情愿地、十分屈辱地,在隊伍最末端排了起來。
好在,隊伍前進得并不慢。
簡云藍這么多年的擺攤經(jīng)驗在那里頂著呢,即使沒有三輪車也沒有員工幫手,但也迅速適應了環(huán)境,肉夾饃如流水般一個個賣了出去,整個玉隱堂都彌漫開濃郁的香氣。
很快就輪到暮訣了。
剛剛還在隊伍里排著的時候,暮訣的注意力已經(jīng)不可抑制地徹底被那肉夾饃吸引,現(xiàn)在這么近距離眼睜睜看見了那饃,暮訣的心臟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
“肉夾饃一個是嗎?”簡云藍笑著問。
暮訣矜持地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猶豫了半晌后,他伸出三根手指。
——要三個。
簡云藍:“一人限購一個。”
暮訣:“……”可惡!
但他的一切抱怨,在把熱騰騰肉夾饃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徹底煙消云散。
啊,這溫度。
啊,這香氣!
小心翼翼地捧著肉夾饃,暮訣踱步到一旁,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低頭,大大地咬上了一口。
“……”暮訣微微睜大眼睛。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那焦香的饃皮被咬開,一股熱乎的肉香立刻躥了出來,而臘汁肉鹵香濃郁的汁水也隨著這一口徹底滲出來!
那滲出來的油脂,浸透了饃內(nèi)的紋理,一口下去,饃皮的脆軟和臘汁肉的濃郁葷香結(jié)合起來,好吃得不可思議。
暮訣咀嚼的動作,不知不覺加快了。
光是那饃就已經(jīng)好吃到極限了,更別提和那肉結(jié)合起來。肥瘦相間的肉,在鹵汁里被慢火燉煮后又被細細地切碎,咀嚼起來是一種細嫩又筋道的口感,和青椒結(jié)合在一起,涌出的汁水更是把人香迷糊了。
每一口,都有饃的麥香味和炭火煙熏香,還有那油乎乎的肉香……
暮訣整個腮幫子都塞滿了肉夾饃,一邊吃著,還一邊忍不住津津有味地吮吸著流淌到手上的醬汁!
一整個肉夾饃很快下肚,暮訣咀嚼的動作也被迫慢了下來,他依依不舍地看著最后一口肉夾饃,一時間,神情有些恍惚。
……很多人都說,味覺是通往回憶最快的鑰匙。
這么多年了。
這么多年的修煉,斷情絕愛,只一心專注大道,這么多年里,只有這么一個短暫的瞬間,暮訣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甚至忘記了周遭的存在,忘記了什么萬靈宗、什么靈境仙尊、什么大道無情……
這么一個短暫的瞬間,他仿佛身處一個很久遠的時間里,在那里,他只是暮訣。
一貧如洗的普通劍修,握著一柄銹劍,每天去宗門里接一些沒人愿意干的臟活累活的暮訣。
捧著賺回的微薄靈石,興高采烈捧著個肉夾饃回家去的暮訣。
和一襲陳舊青衫、眉眼溫柔的凡人道侶一起,擠在狹窄漏雨的屋檐下,兩個人分享一個肉夾饃的暮訣。
并不是孤身一人的暮訣。
……
沉浸在不知多久前的回憶之中,暮訣吮著手指上最后殘留的一點肉夾饃汁水,久久沒有回神。
耳邊好像還能聽見那時的雨聲,那連綿不絕的春雨敲打著屋檐。不知何時,眼前也浮現(xiàn)了那人的笑,還有他們像孩子一般拉鉤許下的約定。
——辜負真心的人,要怎么樣來著?
暮訣恍惚想著。
突然,耳旁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
“要吞一千根針。”
“有人喊我?guī)退麕б痪湓挘牵焙喸扑{看向暮訣,嘴角有些抽搐,“……‘要吞一千根針。’”
聞言,暮訣神情大震。
他像是沉浸在什么很深的悲傷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而簡云藍……
簡云藍:“……”
這是什么網(wǎng)絡非主流傷感情侶qq空間語錄啊啊啊啊!!!
第185章 喵喵喵
什么‘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針’啊!
什么你在心里想著上半句,我在現(xiàn)實中說出下半句啊!
有種兩人失戀后互相改掉企鵝簽名隔空表白的既視感。
簡云藍心想,感覺倆人年紀加起來還沒他鞋碼大。
這作者寫《被仙尊殺夫證道后》的時候,肯定還是個在上初中甚至小學的小屁孩……
而被迫為胡千夜帶話的簡云藍,說出那句話后,只覺得自己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腳趾抓地。
“……”
但靈境仙尊卻沉浸在那震撼與悲傷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針……一千根針……哈哈,原來是這樣,這么多年了,原來一直都是這樣!”他滿目愴然,眼眶通紅,失魂落魄像個丟失了心愛珍寶的無措孩子,原本冷若冰霜的俊臉,此時卻是徹底的發(fā)狂失控,“辜負真心的人,辜負真心的人——”
他深吸一口氣,自嘲地笑了笑,仰天大吼:
“要吞一千根針啊!!!!”
……沉浸在哀傷之中,暮訣沒有發(fā)現(xiàn),在自己仰天長嘯的同時,身邊有另一道聲音也在大叫。
簡云藍崩潰:“師父別念了啊啊啊啊啊啊!”
這種小學時代在日記本上抄的悲傷個性語錄,被人大聲朗讀出來的感覺,也太尷尬了吧!!!
轟隆隆!
電閃雷鳴,傾盆暴雨落下,襯托了作者的思鄉(xiāng)之情。
“……”
暮訣和簡云藍,兩人痛苦的尖銳鳴叫在雨中三百六十度回響,如余音繞梁,久久不覺。
其他人都震撼地看著他們倆。
這……這就是半步飛升的實力嗎?恐怖如斯!
排在暮訣后面的是一個藍衣男修,他離肉夾饃僅有一步之遙了,但這一步卻有如天塹。
終于,他忍不住小聲說:“不好意思打斷一下,那個,肉夾饃——”
轟隆隆隆!!!
又是一道劇烈的雷鳴,打斷了他的話。
伴隨著那雷鳴,炫目耀眼的閃電交錯著劈來,而那方位,不偏不倚,正是他們所站的地方……
眾人悚然一驚。
他們這時才發(fā)現(xiàn)……
“這才不是什么普通的雷鳴,這是天劫啊啊啊啊啊!!!”
“仙尊飛升的雷劫?!臥槽。”
“不想被九重天雷劈死的就快逃命啊!!!”
就連那藍衣男修此時都顧不得嘴饞了,表情驚恐萬分。
他含恨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肉夾饃,終于還是求生意志站了上風,和其他同門一起捏騰云訣轉(zhuǎn)身飛速逃開了。
在那雷電交織成的大網(wǎng)中央,只有兩個人巍然不動。
其一,是靈境仙尊,暮訣。
他長發(fā)披散,被雨水浸濕,只有一雙通紅痛苦的雙眸還大大地睜著,嘴里呢喃:“天劫么?呵呵,也該是時候了,就連天道,也認為本尊該受此刑。畢竟,本尊才是辜負真心之人……”
他閉上雙眼,仰頭,任由雨水沖刷。
雪白的閃電照亮了他凄惶的側(cè)臉。
過了好半晌后,他才意識到身邊另一個人的存在。
另一個人?誰這么不怕死?
暮訣側(cè)眼一瞥。
簡云藍笑瞇瞇期待地看向他,欲言又止,禮貌地開口:“那個,不好意思……”
暮訣:“……”
是的,在雷劫中巍然不動的第二個人,是肉夾饃小吃攤老板,簡云藍。
暮訣活了這么多年,雖然不入世,但對人情的微妙也早已熟稔于心。
僅一眼他就看出了簡云藍心中所想。
“你想隨本尊一同過天門,是么?”暮訣扯了扯唇角,看著簡云藍,但眼神像是穿過簡云藍,在看向更遠處的誰,“也罷……也罷,我就以親傳弟子的身份,帶你去上界走一趟。”
一邊說著,暮訣一邊低垂下頭,更多的痛苦與掙扎綿綿不絕地流淌而出:“那人既然托你帶話,想必也是料到了今天,可惜我——”
一道興高采烈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施法。
簡云藍已經(jīng)笑得見牙不見眼,不知為什么說起了方言:“恁真帶我去?!太中了,太謝謝恁了,恁人怎么這么好呢!”
暮訣:“……”你誰??!!
還有,沒看見人家正傷心著嗎!
“你就不怕這飛升雷劫?”暮訣斜眼瞥他,心想,此人雖無靈根,但這膽量倒是卓絕。
簡云藍:“哦哦,不怕。”
簡云藍怎么會怕呢。
他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的啊!
暮訣應過雷劫,就能過天門,飛升上界。
上界,就是饕餮所在的地方。
他要抓緊找到饕餮才行,他們約好了的。
至于什么雷劫,簡云藍不僅不怕,反而還擔憂這雷劈得有點不夠猛吧?……這么弱的雷,真能把人劈飛升了嗎?!
這仙尊行不行啊?
似乎是發(fā)現(xiàn)簡云藍眼中的不屑和擔憂,暮訣深呼吸,又深呼吸。
最終,他還是沒忍住,額頭上青筋暴起:“你小子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本尊很行的好嗎!”
簡云藍沒說話:“……”
驚訝中略帶委婉的眼神,把暮訣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通。
暮訣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被迫開口,滿臉不悅地解釋道:“飛升的雷劫理應要劈七天七夜,由弱至強,最后一道雷劫才是真正的飛升之劫……”
七天?!那么久?!簡云藍臉色一變。
然而下一秒,暮訣喘了口氣,繼續(xù)道:“……但本尊修為已超越大乘期巔峰許久,到達仙人之境,所以只劈一天一夜足矣。”
簡云藍這才松了口氣。
一天,那還能接受。
所以現(xiàn)在的雷劫之所以弱,是因為才剛剛開始,要等一天后才是真正的飛升之劫咯?
簡云藍點頭點頭:“哦哦,有道理。”
暮訣:“嗯嗯。”
簡云藍:“好。”
“……”
兩人站在雷電中,暮訣被雷劈,簡云藍看著他被雷劈。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你……累嗎?要不要喝水?”簡云藍猶豫著問。
暮訣咬牙:“不用。”
氣氛更尷尬了。
簡云藍實在無法忍受就跟這人站在這干瞪眼一天一夜,于是摸出了隨身靈田:“那個,你不介意的話,要不我去休息一下,明天再回來?”
暮訣也像是松了口氣,點點頭:“好。”
簡云藍點點頭,暮訣再次點點頭,兩人結(jié)束這次友好會晤,簡云藍鉆進隨身靈田里去了。
靈田里,風清日朗,牛頭還在勤勞地耕作,熱情地上來迎接:“簡先生!”
簡云藍和他寒暄了兩句。
話到中途,簡云藍低頭看著正中央自己不久前扔進來的一大鍋老鹵,心里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要在這里待一天一夜呢。
閑著也是閑著。
不如……鹵點好吃的?
“……”
說干就干,簡云藍是個行動派。
而且,饕餮之前一直吵著要吃滿漢全席,現(xiàn)在條件有限,滿漢全席做不了,但各種各樣的鹵貨是可以給他管夠的,葷的素的食材牛頭這里都有。
豬蹄,牛肉,雞翅雞腿,排骨,鵪鶉蛋,雞蛋,豆皮,土豆絲,藕片……
老鹵是從做肉夾饃那時就開始鹵的。
一開始,簡云藍就是按照正經(jīng)老鹵的手法來調(diào)配的這鹵汁,各種香料按比例放進去,文火慢慢熬出香味,越煮越香醇,過了這么幾天,香味更甚以往。
有了這醬香濃郁的老鹵,鹵個把東西還不是簡簡單單!
把食材都清洗料理好,焯水之后,扔進去用文火鹵著,讓鹵汁的咸香一點點滲透進食材里。這全程,簡云藍甚至不需要多準備什么,只需要看著火候,耐心地等待即可。
看著鍋里咕嘟咕嘟冒泡、逐漸被熬進了晶瑩醬紅色的豬肘子,簡云藍看著看著,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開懷,甚至眼角都溢出了些淚水。
在一旁幫忙的牛頭心中嘆服,想:不愧是簡老板,對小吃攤的熱情真是無人能及啊!看著這么一鍋鹵貨,他竟然都能笑得這么開心!
“……”
牛頭不知道的是,看著那鹵豬蹄,簡云藍心里想著的不是小吃攤,也不是什么食客們。
而是饕餮。
饕餮那么個舉世無雙世界第一大饞鬼。
等他們再見面的時候,看到這鹵豬蹄,饕餮……應該會很高興吧?.
與此同時,上界,鈞天牢。
和祥和自然的大部分上界區(qū)域不同,這里常年籠罩著灰色霧氣,昏暗陰森,位于絕境之中,四周都是深崖裂谷,照不進一絲光彩。
鈞天牢,關押上界最窮兇惡極罪犯們的牢獄,在這里關押著的,都是為天道所不能容忍的存在。他們大多是本性惡劣的兇獸,也有不少犯下大罪的墮仙。
不久前,鈞天牢里迎來了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天階囚犯。
“什么是天階囚犯?”新來的小獄卒問。
老獄卒煞有介事道:“天階囚犯,顧名思義,就是兇獸中的兇獸,囚犯中的囚犯,囚犯中的支配者,囚犯中的統(tǒng)治者……”
小獄卒更好奇了:“他到底怎么得罪了天道?如果真的做了那么大的錯事,為什么天道不直接把他處決了呢?”
突然,從牢獄深處傳來震動。
那像是上古的震顫,洪荒的轟鳴,但不知為何,聽起來有點像……笑聲。
肆意的,張揚的,勢在必得的,笑聲。
過了好一會兒,震動才再次回歸無聲。
老獄卒心有戚戚焉地往后瞟了一眼,把聲音壓得更低了,小心翼翼說:“誰知道呢,本來今天就該處決了,但那囚犯偏說他在等人,有人承諾要來找他,不見到那個人,他就不走。”
“但不管他怎么反抗,明天,就是天道處決他的日子了。”
說到此處,老獄卒撇了撇嘴:
“我看他估計是老糊涂了。誰會千辛萬苦找來這上界的鈞天牢,就為了見一個窮兇極惡的兇獸呢?”
“估計,他等的那個人從來就不存在。”小獄卒也說
“……”
兩人閑聊的聲音很低,但依然無法逃過兇獸敏銳的耳朵。
牢獄深處,饕餮懶洋洋地眨了眨暗金色瞳孔,嗤笑一聲,甚至懶得辯解。
……呵呵,他跟這些沒有老婆的人,沒什么好聊的!
第186章 喵喵喵喵
靈境仙尊飛升的雷劫劈了一天一夜。
雷劫由弱到強,在最后臨近飛升之時,那雷劫更是已經(jīng)猛烈到極致,任何簡單的一擊,都足以讓化神期修士瞬間灰飛煙滅!
即使是暮訣,在全力抵擋了這一天一夜的雷劫之后,也依然是衣衫襤褸,精疲力盡。
所以。
當他只剩最后一絲力氣,氣喘吁吁地癱坐在地上,甚至連頭頂金光乍現(xiàn)、天門洞開的景象都沒空去欣賞時。
暮訣晃動的視線中,突然看見不遠處,提著大包小包的簡云藍,像火車站趕春運末班車的旅客一般,快快樂樂地往這邊趕……
“?”
暮訣忍不住緩緩敲出了一個問號。
不是,你誰啊??
他們這是要去飛升上界,又不是要回家過年?!
暮訣:家人們誰懂啊,誰家好人飛升還提大包小包跟沒見過世面似的,大無語事件!
經(jīng)歷完一天一夜的雷劫,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這樣的,頓時感覺兩眼一黑,這輩子都有了!
然而很快,暮訣心里的一切抱怨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因為,隨著簡云藍的靠近。
一股濃郁的鹵物香味也隨之飄散開……
暮訣:“咕嘟,咕嘟。”
淚,從嘴角淌了出來。
簡云藍走到近前,在神情恍惚的暮訣眼前深處五根手指揮了揮:“你好,在嗎?你沒事吧,咱們不是今天要去上界嗎,還——”
暮訣呆滯了兩秒,忽然激動地握住了他的手,再也抑制不住嘩啦啦流下的口水:
“兄弟,你好香!”
“……”
半個時辰后。
迎接靈境仙尊飛升的金色天門,在原地等了許久。
然而。
暮訣一直在吃……吃……吃……
倒不是因為他有很多。
簡云藍的鹵貨主要是給饕餮準備的,雖然也準備了很多,但簡云藍不太想分太多給無關的人員。因此,就只是很吝嗇地給了暮訣一顆鹵蛋和兩個鹵雞爪。
但即便如此,暮訣也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之后,就連那剩下的骨頭,他都要抱著細細吮吸,確定每一絲汁水都吮完之后,才算罷休。
暮訣:“這是好東西,不能浪費的哦,吸吸吸。”
簡云藍:“……”
金色天門:“……”
終于,就在天門等得有些不耐煩時,暮訣終于依依不舍地放下最后一塊已經(jīng)徹底無味的雞骨頭,站起了身。
“你站我身后。”他對簡云藍低聲囑咐道。
簡云藍連忙站在了他身后。
從那道天門之中,緩緩灑下了金光,把兩個人都籠罩在其中。
整片天地突然都靜默了。
金光流轉(zhuǎn)之間,萬道霞光像瀑布般灑落,耳邊聽見了鳳凰的鳴叫。簡云藍只覺得腳下的大地突然失去了存在感,但又不像是一腳踩空,反而像是升騰而起,飛向更遼闊的天地……
那一剎那,無窮的宇宙,無盡的世界,森羅萬象,全都像一副卷軸一般在他眼前攤開。
那是一種很奇異的感覺。
明明只是凡人之軀,但一瞬間,他的血脈好像與這山川湖泊相連,每一下的脈搏,都能聽見整個世界的回聲。
當那種玄妙無比的感受戛然而止時,簡云藍腳下再次踩到了什么。
不是大地,而是……空氣。
簡云藍:“?”
腳下透明的空氣仿佛凝成了實質(zhì),供簡云藍穩(wěn)穩(wěn)站立在空中。
“這里就是真正的山海位面了,”他身旁,靈境仙尊暮訣環(huán)視四周,眉眼冷清,緩緩開口,“也是人們口中的‘上界’。”
“怎么樣,過天門的感覺如何?”暮訣問。
簡云藍:“玄妙。”
暮訣:“不用謝。”
簡云藍:“。”
裝貨。
好像剛剛啃鹵雞爪啃得入迷的另有其人似的!
第一次來到上界,兩人都是環(huán)視四周。這么一看,簡云藍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
他想象之中的山海位面,應該是祥云朵朵,花團錦簇,一片安寧如仙境般的景象。
但此時,他們腳下卻是萬丈深淵。在那深淵正中央,孤獨立著一座山峰。彌漫著晦暗不明的灰霧,那山峰上銅墻鐵壁……
看起來,怎么像是個監(jiān)獄?
簡云藍有些猶豫地看向暮訣,欲言又止。
暮訣:“有話就說!”
簡云藍于是直說了:“呃……仙尊大人……您飛升成個獄卒了?”
暮訣:“……”
你才獄卒,你全家都獄卒!
暮訣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在心里反復默念肉夾饃和鹵雞爪,才好不容易穩(wěn)定下心神,抑制了把簡云藍踹進山崖下的沖動。
“你想要找的那位,大約在此處。”暮訣黑著臉道,“但本座只能送你到這了,能不能見到你尋找的人,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如何。”
他要找的人……
饕餮,就在這里?
簡云藍眼睛一亮,看向那監(jiān)獄。
明明沒有過去很久,僅僅是幾天而已,但跨越了兩個位面,不知為何,簡云藍卻感覺有好久好久都沒有見過饕餮了。
終于,現(xiàn)在他們隔得這么近。
不知道當時在《天才寶寶三歲半》位面,從東非大裂谷一路跋涉找到他的小饕餮,當時是不是也是同樣的心情。
就在簡云藍想要縱身躍下時,旁邊,暮訣忽然聲音有些別扭地叫住了他。
暮訣:“那個……鹵貨,你能不能再給我一點?就算當做我把你帶來這的路費。”
簡云藍有些小氣起來:“你還沒吃夠?不行,這是我給別人留的,你已經(jīng)吃了很多了。”
暮訣有些急了,“不是,我不是給自己吃的,我要給別人帶回去!”
簡云藍:“給誰帶?你的獄卒新同事?”
暮訣發(fā)出癲狂崩潰的叫聲:“……啊啊啊啊啊啊!”
“……”
暮訣拎著一小袋鹵貨,穿過了他們來時的那道天門。
“就送到這吧。”暮訣說。
站在原地沒挪步的簡云藍:“哦哦,祝你一路順風哈。”
暮訣點了點頭,眼神中閃爍著糾結(jié)而饑渴的光芒。
猶豫片刻,他回過頭說:“你有你要找的人,我也有我要找的人。我們就此別過,恐怕此后都不會再見,能否再給我一個鹵——”
他轉(zhuǎn)過身,身后空蕩蕩。
原本站在那里的人不見了。
簡云藍已經(jīng)跑了!
暮訣:“……”該死!早知道就早點開口了!
但,再一次站在天門前,多想那些也沒有意義了。
理論上,歷劫飛升的金仙只能跨過一次天門,進入了上界之后,一切前塵因果了斷,下界的一切再無干系。
除非……心頭有執(zhí)念未了。
暮訣有執(zhí)念未了。
于是這次,他告別了上界還未開始的一切,拎著手中一袋鹵貨,邁入了那金色光芒之中。
他要回到凡間,去找他那一席青衫的凡人夫君。
——百年前,被他殺夫證道了的……凡人夫君。
與此同時。
簡云藍耳邊響起了熟悉的機械音:
【恭喜您!已完成主線任務‘用肉夾饃感化仙尊’。】
【終極主線任務前置條件已達成。】
【叮咚!已為您解鎖終極主線任務!】
【已獲得[終極擺攤?cè)嗆嘳x1。備注:終結(jié)plus pro max三輪車,一車更比五車強!】
【已獲得[隨意變大變小的咒語]x1。備注:什么食物都可以任意變幻大小哦!】
【終極主線任務:鈞天牢,是山海位面關押重罪囚犯的牢獄,這里設有重重障礙,戒備森嚴…………嗎?用熱騰騰香噴噴的鹵貨,鹵豬蹄,鹵雞爪,鹵鵪鶉蛋,鹵豆腐干在鈞天牢中鋪就一條通天之道,沿著道路,去找你想見的那個人吧!】
一串又一串輕快的叮咚聲在簡云藍腦海中接連不斷地響起,各種亂七八糟的獎勵發(fā)放,一瞬間有點太過吵鬧了,他被吵得腦殼嗡嗡作響,有點想靜音。
但仔細一琢磨系統(tǒng)的話,他又有點回過味來了。
‘終極’主線任務。
光是終極這兩個字,就非同小可啊!
這更加側(cè)面印證了,饕餮,大概率就在這鈞天牢中。
反正,無論如何,這鈞天牢他一定要去闖一闖。
想通了這一點,簡云藍縱身躍下.
鈞天牢的大門,以黑金色調(diào)為主,像是個嵌入天地之間的巨型祭壇。
和那恢弘可怕的大門相比,門前站著的兩個獄卒顯得格外描寫,也格外……寒酸。
令許多人驚訝的事實是,這山海位面最森嚴的牢獄大門,僅僅由兩名獄卒把守。因為,鈞天牢之所以能鎮(zhèn)壓住這么多窮兇極惡之徒,靠得并不是獄卒數(shù)量,而是鈞天牢本身。
——鈞天牢,是天道意志最具體的化身之一,天道直接掌管了鈞天牢的每一個角落。
除了掌握實權的典獄長之外,大多數(shù)獄卒的存在都是象征性的,比起防止囚犯越獄,他們存在的意義更像是為了防止外人誤闖入牢內(nèi),招來殺身之禍。
畢竟,鈞天牢里關押的囚犯,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鈞天牢大門前。
老獄卒和新獄卒都穿著一身黝黑玄鐵戰(zhàn)甲,但看起來并不威風,反倒有些萎靡。
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哈欠。
“唉……”新獄卒一聲嘆息。
“唉……”老獄卒也是一聲嘆息。
這是他們在鈞天牢大門口把守的第三千天。
鈞天牢的員工福利好,但唯一一個缺點,就是值班時間太長了。
一萬天才有一次換班。
他們倆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三千多個日日夜夜了,但就這,還連一半都沒到呢,換班的日子遙遙無期。這三千天里,兩人從山海八卦聊到詩詞歌賦、人生哲理,但時間還是過得這么慢。
在漫長分不清日夜的值班中,兩人的精神逐漸有些錯亂了。
“大哥,你說,要是這會兒咱們能上那人間集市的食肆里買上一碟鹵貨,打上一壺小酒,邊烤火邊吃邊談天說地,該有多快活啊……”
新獄卒咂吧了一下嘴巴。
老獄卒也被他說得心頭有些癢癢:“可不是嘛。”
——很快,也許是因為他們的渴望太過強烈,夢想竟然照進了現(xiàn)實。
兩人都是忍不住動了動鼻子。
不知從何處,飄來了一陣熱騰騰的鹵香……
第187章 喵喵喵喵喵
夜色沉沉。
鈞天牢那恢弘的大門前,亮起了幽幽的黃綠色燈火,但照不亮這寒冷的永夜。在這樣寂寥的時刻,聞到這熱騰騰的鹵香味……是真有些難頂。
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哪來的鹵味呢,不要說鈞天牢了,就是翻遍整個上界,也找不到一個賣鹵味的地方啊!
這就是為什么許多仙人經(jīng)常喬裝下凡打牙祭的原因。
所以,聞著那味道,兩名獄卒都理所當然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上班嘛,哪有不瘋的!
還是他們這種一上就要上一萬天的班,出現(xiàn)個把幻覺也很正常,之前他們還幻覺過自己并不是在鈞天牢前值班,而是在暖和的被窩里睡覺呢……
新獄卒聳動著鼻子嗅聞:“哥,這次幻覺也太真實了吧。”
“小弟啊,這種幻覺我見得多了,”老獄卒老神在在地道,“你不去理會它,過一炷香,它自己就消失了。”
然而,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那香味不僅沒有消散,竟然還越來越濃郁了!
新獄卒的嘴邊不由自主分泌出口水,他吞咽了好幾下,但那口水依然源源不斷。
老獄卒雖然也有點動搖,但畢竟他經(jīng)驗豐富,于是立刻閉氣,對新獄卒勸道:“都是幻覺,是心魔!你不去想它,它自然就消……”
話音還未落。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吱呀吱呀車輪碾地的聲音。
兩名獄卒都是瞬間睜大了雙眼,看向那聲音的來處——
一輛三輪小吃攤,正搖搖晃晃的駛來,沿途灑下清脆的鈴鐺聲。車上掛了一盞小夜燈,還有一個寫著‘簡單鹵貨’四字的牌匾。
爐灶上,一鍋醬色老鹵正用文火熱著,光澤溫潤,散發(fā)著熱騰騰的白霧,裹挾著濃郁的鹵香在寒夜中飄散開。明亮的暖黃色燈光照射下,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那小吃攤上琳瑯滿目、一應俱全,各種鹵味整齊地碼著:
那鹵牛肉被切成厚實的片狀,呈現(xiàn)出漂亮的醬紅色,還有那邊緣的軟筋,一看就吸飽了鹵汁,肉香四溢;
那正中間的鹵豬蹄,被鹵得噴香油亮,呈現(xiàn)出晶瑩剔透的琥珀色,看起來滿滿都是膠原蛋白的彈性,仿佛輕輕一咬,就能嘗到那軟糯彈牙的膠質(zhì);
還有那半浸在老鹵里的雞翅和雞爪,根根飽滿,醬色濃郁,仿佛只要輕輕一吮就能脫骨;
更別提那鹵蛋,被從中間切開,蛋黃流著油,蛋白被老鹵染成了褐色,浸透了鹵汁的精華;
除此之外,還有豆腐干,海帶,土豆,排骨……
“歡迎光臨簡單鹵貨鋪!”小吃攤前,一個穿著碎花圍裙的俊美年輕人露出了溫暖的微笑,他的袖口卷起,握著大勺,像人間集市街頭任何一個小吃攤老板那樣,給人的感覺踏實、靠譜:
“鹵牛肉,鹵豬蹄,鹵蛋全都有,香得嘞,不好吃不要錢!客人,要嘗嘗嗎?”
“……”
安靜。
死一樣的安靜。
倒不是兩位獄卒不買賬,而是……
兩人直勾勾地看著那玻璃窗背后的鹵貨,從鹵牛肉掃視到鹵雞翅,恨不得自己的視線能化作舌頭,把那鋪上的所有鹵貨全都直接暴風吸入嘴里!
要不是心知這是幻覺,他們此時已經(jīng)沖上去,把臉貼在玻璃窗上,好好看個夠!
魂都徹底被勾走了,兩位獄卒嘴唇顫抖,大腦和理智都已徹底被眼前的景象所擊碎。
一時間,寂靜的鈞天牢大門前,只能聽見咕嘟、咕嘟此起彼伏不斷咽口水的聲音。
過了好半晌后,新獄卒才揉了揉眼睛,忍不住開口:
“臥、臥槽……”
“……這幻覺也太真實了吧!!!這誰頂?shù)米“。。。。 ?br />
“這真的是幻覺嗎?”
老獄卒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哪有這么真的幻覺?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都開了天眼去看:天眼,是能看穿一切魑魅魍魎幻想的眼睛,只能映照出真實存在的東西。
在天眼的視覺中,那‘簡單鹵貨’攤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加真實了,無論是熱度,香味,還是那美食的誘人程度,都更加翻倍了!
“……”兩名獄卒先是擦了一把口水,然后……
瞳孔地震!
“這這這,這是真的?!”
新獄卒倒吸一口涼氣:“我的娘誒,怎么真有人在這犄角旮旯擺攤,這能有生意嘛?”
“老板,你這鹵貨每個給我來一樣嘗嘗,尤其是這個鹵牛肉多給我來點,好香……”老獄卒竟然已經(jīng)抵擋不住誘惑走上前,指著玻璃窗后面的鹵貨選了起來,這么多年職場摸爬滾打,他總結(jié)的經(jīng)驗就是,人生得意須盡歡。
簡云藍麻利地開始打包:“好嘞!”
很快,簡云藍就把各種鹵貨分門別類地裹進油紙里打包好,遞了過去:“您的鹵味。”
“多謝老板。”
老獄卒也遞過幾兩銀子,兩眼放光,吞咽了一下口水,迫不及待地就要接過。
整個場景顯得如此自然而正常。
如果這是在人間熱熱鬧鬧的夜市里,沒有人會對這景象產(chǎn)生任何質(zhì)疑,但是……
這里是陰森幽冷的上界第一大牢門口啊!
新獄卒腦海里回想起不久前入職培訓時聽到的規(guī)則,揮舞著雙手,緊急叫停:
“不是,你們等等,鈞天牢門口是不能擺攤的啊!!!擺攤是犯法的啊!!!!”
“根據(jù)鈞天牢第一萬七千九百八十五條規(guī)定,”新獄卒急吼吼地戴上眼鏡,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本‘新上崗獄卒培訓手冊’,念了起來:
“‘在鈞天牢前違法擺攤者,需要立刻帶走,由典獄長定罪處置’……”
此言一出,小吃攤前兩人的動作都瞬間停止了。
兩道視線同時看向新獄卒。
老獄卒的眼神里滿是不滿和譴責!這小子真是不懂一點人情世故啊,就算要告狀,也等他買完鹵貨再告狀吧?新人辦事就是毛躁。
而那鹵貨攤老板的眼神里,則是訝異中……微微帶著一點賞識,以及欣喜?
新獄卒不解地搖搖頭,以為自己看錯了。
哪有人聽見自己要被抓走了還這么高興的呢?不可能不可能。
新獄卒掏出鐐銬,上前要把小吃攤老板拘住。
但剛往前走了一步,那攤上鹵貨的香氣直沖天靈蓋,能把人鋼鐵的意志力都給軟化了……新獄卒腳步頓時停了停,眼神中閃爍著迷茫與糾結(jié)。
而老獄卒就是趁這個時候,從兜里掏出根煙遞給簡云藍,討好地笑了笑,一邊壓低聲音說:“他新來的,不太懂規(guī)矩,老板您別跟他一般計較!”
簡云藍沒有接那煙,語氣猶豫,似乎打算收回包著鹵貨的油紙包:“可是,他剛剛說,違規(guī)擺攤的要押走去見典獄長……”
眼看到嘴的美食要飛了,老獄卒立刻急得滿頭大汗,眼眶都布滿了紅血絲,游說道:
“您看,那規(guī)矩都是死的,人是活的啊,您把這鹵貨賣給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典獄長不需要知道啊!”
簡云藍半信半疑:“你的意思是,你不會把我?guī)ヒ姷洫z長?”
老獄卒看有戲,立刻指天發(fā)誓:“不會!當然不會!我以我的神格起誓,違背的話我墮落凡間畜生道!”
這可是毒誓了。
聽見這話,新獄卒一瞪眼。
……這是為了口吃的,什么都豁出去了啊!
老獄卒雖然不是靈境仙尊那樣飛升的金仙,但也算是個與天同壽的小神,竟然能說出‘墮落畜生道’的誓言,說明他是認真的。
老獄卒以為,小吃攤老板撤回鹵貨,是出于對典獄長的害怕。那他都這么發(fā)誓了,老板應該也不會害怕了吧?
會把鹵貨遞給他了吧?
然而,意料之外的,簡云藍捧著那油紙包的手,竟然又繼續(xù)往回收了起來!
看著那鹵貨越來越遠,老獄卒的眼淚都快下來了,恨不得給簡云藍跪下:“老板,俺的好老板啊,你到底要干啥!你要俺干啥才能吃上鹵貨!”
在老獄卒殷切懇求的眼神下,簡云藍思索了片刻后,認真地說:“要我賣給你們鹵貨,我只有一個很簡單的要求……”
一旁新獄卒也豎起耳朵傾聽。
他到底要什么?榮華富貴,還是天材地寶?
“……你們同意把我押送去見典獄長,我就賣給你們鹵貨。”簡云藍接上了后半句,笑容燦爛地強調(diào),“我要去坐牢!”
老獄卒:“……?”
新獄卒:“……???”
這,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
一炷香后。
老獄卒和新獄卒各自拿著買到的鹵貨,小心翼翼地打開油紙包,濃郁的香氣再次撲面而來!
兩人都是再也按耐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甚至都沒空去拿筷子,而是各自直接用手抓起一片鹵牛肉,放入口中……
“!!!”
一口下去,兩位獄卒的眼中的疲憊與麻木煙消云散,只剩下了徹頭徹尾的喜悅。
——那鹵牛肉被片得厚實,一口下去,牙齒先感受到的是滾燙而緊實的肉質(zhì)。隨著牙齒咬破,那牛肉順著紋理層層剝開,飽滿的鹵汁滲出,滿口都是那醇厚的滋味。
更令人驚喜的,是吃到那牛肉間的筋膜,軟糯又彈牙的口感,油汪汪地浸透了鹵汁,很有嚼勁卻一點也不柴,越嚼越嫩,越嚼越是咸香!
在寒冷夜里值班了三千多天,最枯燥饑餓的時候,來上這么一口鹵牛肉,再喝上口小酒的感覺,誰懂。
渾身都暖和了起來,兩名獄卒不再壓抑自己的內(nèi)心,吃完鹵牛肉后,又立刻伸手抓起那垂涎已久的鹵蛋,鹵雞翅,鹵豆干……
“……”
終于,兩個油紙包被徹底搜刮干凈,連汁水都被一一舔干凈后。
兩位獄卒酒足飯飽。
“……都吃得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那就上路吧。”
老獄卒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向簡云藍,“那么,就按照約定,作為給老板鹵味的答謝……”
咔噠,咔噠。
兩聲清脆的落鎖聲響起。
簡云藍手腕上,多了一副銀手銬。
第188章 喵喵喵喵
戴上銀手銬的感覺很新奇,簡云藍忍不住左看右看。
——鈞天牢特制的銀手銬,通體用秘銀鑄造,上面寫滿了各種奇怪的古老咒文,閃爍著寒芒,觸覺冰涼,讓人有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拘束感。
兩名獄卒押著他,穿過鈞天牢長長的廊道,一路向深處的鎮(zhèn)獄司走去。
廊道幽暗漆黑,兩側(cè)都是碩大的牢房,牢房里關押著的生物形態(tài)多樣,有些是和簡云藍差不多的人形,但也有不少妖靈邪祟,甚至還有吞噬血肉、體型龐大的兇禽猛獸。
簡云藍留心觀察著,想看看饕餮在不在其中,但卻并沒有看到饕餮的身影。
饕餮那么醒目,如果他在這,簡云藍一眼就能認出來的。
簡云藍心里有些失落,但很快振作起精神,狀若不經(jīng)意跟兩位獄卒打聽到:“二位,你們在這當差,有沒有見過一個體型碩大、特別好吃的囚犯?是一個饕餮,你們知道他關在何處嗎?”
理論上,簡云藍這種囚犯預備役是沒資格跟獄卒搭話的。
但兩人剛剛吃了他的鹵貨,對簡云藍巴結(jié)還來不及呢,他這么一問,兩人立刻就殷勤地回答了起來。
“我資歷淺,聽說過那位大人,但具體的真不知道。”新獄卒撓了撓頭,搜腸刮肚,但實在想不出什么,只得說,“不好意思啊。”
而老獄卒的表情則是若有所思:“我曾聽說過饕餮的威名,也知道天道在追捕他,但……”
他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
簡云藍也沒有強迫。
這也是他預料之中的事情了,想要找到饕餮沒有那么簡單。眼前這兩位只是看大門的獄卒,根本沒有權限知道更高級些的事情。
想要知道更詳細的信息,他還是得見到典獄長。
三人一時都沉默了下來,繼續(xù)往前走著。
廊道兩側(cè),大部分囚犯都隱匿在黑暗里。
簡云藍敏銳地感覺到,自從他們?nèi)齻邁進廊道的那一剎那,許許多多炙熱的視線從黑暗中投射而來,牢牢釘在了他們身上,那視線仿佛化作一張張血盆大口,饑渴地張開……
這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被銀手銬銬住的,除了簡云藍本人,還有他的小吃攤。
兩幅銀手銬,一副銬在簡云藍手上,另一幅銬在小吃三輪車車把上。
一人一車,就這么被獄卒押著往典獄長的方向走去。
而那小吃攤散發(fā)的香味,在廊道里擴散開,幾乎所有囚犯都睜大了雙眼,拼命聳動起鼻子,恨不得破籠而出!
然而,似乎是在恐懼著什么,囚犯們再躁動,也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
它們只是死死地目送著那小吃攤?cè)嗆嚕萄手谒荒馨l(fā)出模糊不清的囈語……
“餓,好餓。”“那是什么?一個凡人嗎?好香。”“我要吃鹵貨……”
“這么多犯人,都是用同樣的銀手銬嗎?”路過一個被關押著的身形無比碩大的狻裂,簡云藍好奇地問,“這手銬這么小,他們戴得進?”
兩位獄卒無不自豪地挺起胸脯,解釋道:
“這手銬會根據(jù)拘捕的對象變幻大小和形狀,龐大如鯤鵬,渺小如蜉蝣,法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在鈞天牢里,眾生平等。”
——“每個生物都有屬于它們的銀手銬!”
簡云藍:“……”
究竟在燃什么啊!
沒過多久,兩個獄卒押著簡云藍和他的小吃攤?cè)嗆嚕瑏淼搅苏麄鎮(zhèn)獄司。
鎮(zhèn)獄司是整個鈞天牢的正中心,它像一個碩大的幽綠色燈泡般,懸掛在昏暗鈞天牢的天花板上。從鎮(zhèn)獄司向四周伸出了數(shù)根電線桿的細線,這是各個牢房分部通往鎮(zhèn)獄司的通道。
鈞天牢的典獄長,伏魔獄主,就在這里辦公。
站在鎮(zhèn)獄司的大門口,叩門前,兩名獄卒依依不舍地看著簡云藍,握著他的手,忍不住再三確認:
“老板啊,你是真的想去見典獄長?你真的要坐牢?你確定嗎……”
剛剛,簡云藍賣鹵貨給他們的條件是,必須把他押來見典獄長。
但是,這可是那個典獄長啊!
鈞天牢的典獄長伏魔獄主,在山海位面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他鐵面無私,勇猛好斗,執(zhí)掌天地禁制,鎮(zhèn)壓萬古妖邪。而似乎是職業(yè)的關系,伏魔獄主本人的脾氣也非常暴躁,見過他的擅闖者全都是非死即傷,從沒有人能全身而退的。
兩位獄卒多多少少都猜到,簡云藍要求見典獄長是有他的用意所在,但即便如此,這也太過冒險了吧!他們實在想不通,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壓上這么大的籌碼。
不要說簡云藍一個凡人,就連兩位獄卒,站在這鎮(zhèn)獄司的大門口,兩人的腿肚子都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們一臉的留戀與不舍,看著簡云藍……身旁的小吃攤車,挽留到:
“老板,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我們立刻帶你出去,怎么樣?”
簡云藍堅定地搖了搖頭。
都走到這一步了,哪還有回頭的道理?
獄卒們看他眼神,知道他是下了決定,于是也都不再勸了。
兩名獄卒嘆了口氣:“那么,我們便叩門了。”
兩人不知從哪各自摸出來一道黑色的彎鉤,他們捧著彎鉤上前,躬身,在鎮(zhèn)獄司那碩大的鐵門前輕輕敲了敲。
做完這件事,兩人低頭跪在地上,等候著。
轟隆隆——
伴隨著雷鳴般的巨響,鎮(zhèn)獄司的鐵門向兩側(cè)緩緩打開,簡云藍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睜眼細看。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場景:
一個身高足足有好幾層樓一樣高的巨人,他的皮膚呈現(xiàn)一種非常深的血紅色,頭頂有兩個飛揚的牛角。巨人身穿一件黑金色甲胄,手中握著大刀,正坐在一張同樣碩大的書桌后面。
他眉頭緊緊皺著,用簡云藍聽不懂的語言在跟別人說著什么,似乎是在處理一件很要緊的大事。
他的體型太過碩大了,每一次呼吸,都在空氣中激起震動,似乎只要他一伸手,就能直接穿破這鈞天牢的天頂。
……也是到這一刻,簡云藍才意識到,剛剛聽到的‘轟隆’巨響,并不是大門打開的聲音,而是眼前這巨人咳嗽的聲響。
這么一個巨人站在眼前,那壓迫感非同小可。
兩名獄卒當即就膝蓋一軟,跪下了,而簡云藍也感到呼吸有些困難。
過了好一會兒,伏魔獄主才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其中一個碩大如銅鐘般的眼珠子轉(zhuǎn)了過來,盯著兩個獄卒,語氣十分不耐煩地問:
“你們倆不好好看大門,來這里做什么?”
伴隨著他的說話聲,簡云藍腳下的地板也如地震般顫動著。
“……”簡云藍悄悄揭開了老鹵的湯鍋蓋,想故技重施,讓鹵貨的香氣誘惑伏魔獄主,然后借此達成自己的目的。
然而,遺憾的是,伏魔獄主實在太高了。
老鹵的香味再強烈,但從簡云藍所在的地面飄到伏魔獄主那好幾層樓高的鼻孔里,也要好一會兒。
因此,簡云藍這一計所向披靡這么多年,竟然第一次碰壁了。
伏魔獄主本人毫無反應,但兩位獄卒卻是被這香味誘惑得口水直流。他們吞咽了幾下口水,看著伏魔獄主那黑透的臉,才再次定住了心神,告訴自己眼前還有要緊事處理。
兩位獄卒汗如雨下,把頭埋得更低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指著簡云藍,稟報道:
“此,此人在鈞天牢門口擺小吃攤,按照鈞天牢第一萬七千九百八十五條規(guī)定,我們押他來由您處置……那個三輪車,就是他的作案證據(jù)!”
聞言,簡云藍不僅沒有后退,反而推著三輪車主動前進了一步,也激情澎湃地說道:“我認罪!我有罪!請您給我定罪吧。”
兩位獄卒:“……”
伏魔獄主:“…………”
第一次看見這么積極自首的罪犯,上趕著坐牢呢這是?
要換做平時,伏魔獄主可能真會對他提起些興趣,好好調(diào)查一番。
然而今天不同往日,因為那位天階囚犯的事情,伏魔獄主忙得腳不沾地,哪里還管得上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這種小事,你們自行把他拉出去處理就好,別來煩老子,沒看見我正忙著嗎!”伏魔獄主怒氣沖沖地揮了揮手,“來人,把他拖下去!”
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四名鬼差,空洞洞的衣衫下的身軀,完全是由綠色火焰構(gòu)成的。
鬼差一左一右把簡云藍和小吃攤?cè)嗆嚰芷饋恚杆偻怙w去。
當伏魔獄主說出“拖下去”三個字時,要么意味著把人投入低級牢獄里,永生永世受無盡之苦,要么意味著直接把人殺了,骨灰揚了,灰飛煙滅。但無論哪一種,唯一的重點就是,要盡快讓這人消失在獄主眼前!
鬼差們在伏魔獄主旁邊當差這么久,干這事已經(jīng)很熟練了。
簡云藍:“……”
兩名獄卒:“…………”
不要啊啊啊啊!!!他們的鹵貨老板,他們這么大一個鹵貨老板!!!
兩人心頭都涌現(xiàn)出一種兔死狐悲的無力和悲涼。
老獄卒不忍看著簡云藍被處死,于是立刻上前,跪伏在伏魔獄主身前,求情道:
“大人,典獄司大人,求求您網(wǎng)開一面吧!他只是擺攤,但并沒有干任何傷天害理的大事,求您……”
因為體型巨大,所有人的聲音在伏魔獄主耳中聽起來,都跟不斷嗡鳴的蒼蠅一般令人煩躁。
此時也是一樣的。
他本來就因為天道大人派下來的任務而煩躁至極了,此時又不斷有人拿這種瑣事來煩他,還在他耳邊嗡嗡嗡說個不停,伏魔獄主只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jīng)到了極限。
終于,他徹底忍無可忍。
“吵吵吵,吵什么!”
伏魔獄主把老獄卒整個提起來,扔進嘴里,大口大口咀嚼起來!
第189章 喵喵喵
伏魔獄主的腮幫子鼓鼓囊囊,咀嚼起來。
吃掉了不斷在耳邊嗡嗡吵鬧的人,世界,終于安靜了。
伏魔獄主滿意地點了點頭。
所有人:目瞪口呆.jpg
圍觀了全程的簡云藍更是直接瞳孔地震,心頭涌起一股莫大的悲傷:
吃,吃人!
而且,那老獄卒之所以會死,是為了替他求情啊。都是因為他,老獄卒才……
簡云藍之前預料到最壞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自己被典獄長殺掉,沒想到竟然會連累無辜的人。他的鼻尖一時感覺到酸澀,眼里逐漸含了淚水:
“怎么會這樣,這不公平,這太突然了——”
耳邊響起另一陣更響亮的哭聲:
“嗚哇哇哇哇哇哇!!!我死得好慘啊!!!”
老獄卒飄浮在伏魔獄主身邊,哭嚎著,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眼睛里的淚花。
簡云藍:“?”
‘我死得好慘’這么抽象的一句話,是怎么出現(xiàn)的。
簡云藍的眼淚一瞬間止住了。
等等,有哪里不對勁。
簡云藍看向伏魔獄主,不久前,他明明眼睜睜看著伏魔獄主把老獄卒扔進了嘴里啊!此時,那巨人嘴里還在津津有味地咀嚼著,顯然是吃了什么。
但伏魔獄主身邊,和剛剛相貌、聲音、穿著都一模一樣的老獄卒,卻明明白白地飄在半空,正在……哇哇大哭?
老獄卒繼續(xù)垂淚:“嗚嗚嗚,典獄司大人,您怎么可以這么對我……我花了好幾萬年積攢的功德,才買了這么一具身體,一下子就被您吃了,我又得重新攢錢!這么多年的工白打了!”
新獄卒無奈地嘆了口氣,吐槽道:“老哥,你自己不自量力,要去吵典獄長的,身體被吃了怪誰。”
簡云藍只覺得自己思緒混亂急了,差點當機:“不是不是,誰來跟我解釋一下怎么回事,他剛剛不是死了嗎,怎么現(xiàn)在突然又復活了?”
老獄卒俏皮一笑:“我看了30秒廣告之后領取了復活券。”
簡云藍:“……”
新獄卒:“…………”
最后,還是旁邊的幾位鬼差好心給簡云藍解釋道:“‘死’?在這上界,沒有死亡的概念。”
整個山海位面的上界,除了原本就誕生于山海的神獸兇獸、各種神仙之外,大部分都是像靈境仙尊那樣通過修行飛升上來的金仙。在上界,‘生死’的概念是不存在的,所有生靈都是字面意義上的不老不死,與天地同壽。
就像老獄卒這樣,即使肉身被吃掉了,也可以再用功德兌換一個,只是要虧損一些道行罷了。
“意思是,在上界,所有生物都不會死了?”簡云藍好奇地問。
他之前還擔心饕餮的安危呢,現(xiàn)在想來,應該是不需要擔心了。
“那倒也不是。”新獄卒接過話頭,“在這上界,也有一種死法,唯一一種能夠讓生靈真正離開、湮滅的死法。”
簡云藍:“什么死法?”
兩名獄卒和鬼差們對視一眼,那瞬間,像是被死亡沉寂的陰影所籠罩般,所有人都顫了顫。
他們好一陣沒說話。
半晌后,還是老獄卒長嘆一口氣,道:“被天道抹殺,是這上界唯一的死法。”
聽見這話,簡云藍突然感覺心里咯噔一聲。
“詳細說說?”
“……”
獄卒、鬼差和簡云藍在這邊聊得熱火朝天,那邊,剛剛還因為被吵得不耐煩而把老獄卒一口吃掉的伏魔獄主本人,竟然沒有說話。
他不僅沒有說話,沒有怒罵,甚至連一句抱怨的哼聲也無。
甚至,他的神情都沒有方才那么暴躁了,就連老獄卒新獄卒和鬼差們在他耳邊嘰嘰喳喳,他都沒有出聲阻止,也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伏魔獄主只是在咀嚼著。
專心致志地咀嚼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表情中帶著些茫然,又帶著些若有所思。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有哪里不對。
有點停不下來。
這個老獄卒……怎么有股鹵香味?!
“……”
簡云藍和獄卒鬼差們的談話還在進行。
獄卒鬼差們的表情很凝重,像是在恐懼著什么。老獄卒沉聲道:
“被天道抹殺,就是……”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地動山搖的巨響所打斷。
轟隆隆!!!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沉默咀嚼著的伏魔獄主,此時終于有了動靜。
他那像一座山般龐大的巨人身軀站了起來,兩步跨過來,把地下的老獄卒提溜著衣領直接拎了起來。
“……”老獄卒立刻鬼哭狼嚎地掙扎起來,“不要啊啊啊啊,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典獄長大人,不要再吃我了!我沒錢兌換新的身體了!!!要是這具身體還被你吃掉了,我就,我就不活……”
“閉嘴!”
伏魔獄主打斷了他的話。
“你要是回答我的問題,我就先不吃你,”伏魔獄主嗅了嗅老獄卒,但老獄卒已經(jīng)換了一具身體,這身體還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所以當然也沒有任何香味。
伏魔獄主有些遺憾地舔舔嘴唇,壓低聲音,悄悄問他:“你不久前是不是吃了鹵味?你之前那句身體好香啊……你那鹵味是在哪整的?”
是的。
簡云藍的鹵味太香了,老獄卒僅僅是吃了鹵味后,都被那鹵香完全腌入味了。伏魔獄主吃掉老獄卒,雖然越吃越香,但終究還是如隔靴搔癢,比不上真正的鹵味帶勁。
伏魔獄主一方面有些惱怒,惱怒這群獄卒竟然吃獨食,有這么好吃的東西不帶他。
另一方面,又有些眼饞。
吃過鹵味的人都這么好吃,那鹵味本身,該有多好吃啊!他已經(jīng)忍不住想要嘗嘗了!
老獄卒:“……”
原來是這樣。
聽到伏魔獄主說不吃他,老獄卒的情緒鎮(zhèn)定了很多,他伸出手,顫巍巍地指向不遠處的簡云藍:“是,是他的鹵味攤上買的。”
伏魔獄主銅鐘似的碩大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向簡云藍。
……簡云藍早已擺開架勢,隨時做好了賣鹵貨的準備。
只見小三輪車上爐灶熱起來了,老鹵的鍋蓋打開,熱騰騰的香氣蒸騰而出。玻璃窗后分門別類的各種鹵味裝在格子里,什么鹵豬蹄,鹵牛肉,鹵蛋,各個都是醬香濃郁,賣相誘人。
“簡單鹵貨,新鮮出鍋,包好吃的,不好吃不要錢!”簡云藍吆喝起來。
伏魔獄主:“……”
鬼差們迎著伏魔獄主的打量,有些瑟瑟發(fā)抖,不知道該不該把簡云藍抓走,怕被責罵,但又被那香氣吸引著,實在不忍心動手。
伏魔獄主看了看簡云藍,視線釘在三輪車的鹵味攤上,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然后,他又看向那群正猶豫著的鬼差。
“先別拖他走!”伏魔獄主揮了揮手。
鬼差們這才松了口氣,轉(zhuǎn)而在小吃攤?cè)嗆嚽按蜣D(zhuǎn)起來。
而伏魔獄主自己也跨前一步,來到了小吃攤前。
簡云藍的三輪車小吃攤,對于正常食客來說足夠大了,但對于伏魔獄主這個尺寸的碩大食客來說……
整個簡云藍加上三輪車,在伏魔獄主眼里,也就是一只兔子般大小。
光是伏魔獄主的左眼,就已經(jīng)比簡云藍和三輪車加起來還大了!
真正專業(yè)的小吃攤老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哪怕是面對這種食客,也要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營業(yè)熱情!
簡云藍笑得燦爛:“歡迎光臨!”
伏魔獄主好奇地打量著這小吃攤,聳動了一下鼻子嗅聞。
……隨著伏魔獄主深呼吸的動作,簡云藍只感覺一陣狂風襲來,像是龍卷風過境,把他所有頭發(fā)全都往上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三輪車的車頂棚也被吸走了。
簡云藍:“……”
而伏魔獄主在這幾次深呼吸中,終于聞到了那讓他激動無比的鹵香。
他碩大的眼球里閃爍起精光,高興地一下就把簡云藍連人帶三輪車一起拎了起來,放在掌心上:
“是了,就是這個香味,真是讓老夫好找啊,哈哈!這鹵味,就讓老夫來嘗嘗咸淡!”
簡云藍眨了眨眼。
怎么,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不好的預感應驗了。
只見伏魔獄主把捧著三輪車和簡云藍的手湊向嘴邊,然后嘴大大張開,說:“我吃吃吃吃!”
眼看就要把簡云藍連鹵味帶車一起吃下。
所有人:“!!!”
簡云藍崩潰:“沒有這樣竭澤而漁的吧!!!”
其他鬼差、獄卒們也七手八腳地飛上來,開始扯住伏魔獄主的嘴巴:“別,別吃,別吃他,老板他是凡人死了不能復生的啊,吃了他大家就都沒有鹵味了啊啊啊!!!!”
現(xiàn)場一時間混亂極了。
“……”
半晌后。
在眾人齊心協(xié)力的勸說下,伏魔獄主終于還是悻悻放棄了把簡云藍和三輪車一起吃掉的計劃。
“但是,”伏魔獄主顯得非常煩躁,深紅色的皮膚,面色黑如鍋底,十分委屈地問,“那鹵貨那么小,老夫這么大,還不夠給老夫塞牙縫,老夫怎么吃嘛?”
鹵貨那么小,伏魔獄主那么大……
簡云藍突然靈光一閃。
咦,他好像知道該怎么辦了!
不過嘛……
簡云藍眼珠子一轉(zhuǎn),和伏魔獄主討價還價起來:“典獄長大人,鄙人有一計,能讓您也吃上鹵味,而且保證你能吃得開心,吃得滿意。”
伏魔獄主兩眼冒光:“還有這種好事?!”
“不過——”簡云藍話鋒一轉(zhuǎn),“吃完之后,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聞言,伏魔獄主眉頭一皺。
作為整個山海位面上界有頭有臉的人物,伏魔獄主知道很多天道機密,每一個機密如果不慎泄露,都可能引起軒然大波。
因此,這樣無禮的要求,他萬萬不應該答應的,就算答應,也應該經(jīng)過很長時間慎重的深思熟慮才行。
所以……
聞著那鼻尖的鹵貨香味,在深思熟慮了十秒之后,伏魔獄主非常慎重地說:
“成交!”
第190章 喵喵
簡云藍:“。”
你這答應得是否有點太快了。
主打一個高效率!
不過,簡云藍自己也趕時間要去見饕餮,所以當然不會傻到去提醒伏魔獄主再多想想。
而伏魔獄主本人也是一副生怕簡云藍反悔的樣子,眼睛瞪得像銅鈴,伸出手:“握手成交,握過手就不許反悔了啊!”
“……”看著那比自己人還大好幾倍的手,簡云藍猶豫了一下,伸出手碰了碰那巨手的指尖,說道:“好,成交。”
伏魔獄主吞了吞口水,咕咚,興奮無比地問:“所以,怎么弄?”
簡云藍說道:“您先挑選一下您想要吃的鹵味。”
伏魔獄主把手心上的三輪車小吃攤舉到眼前,兩只眼睛都瞪成了斗雞眼,費勁地透過小小玻璃窗挑選:
“鹵豬蹄要得,鹵牛肉更是要很多,鹵蛋和鹵豆腐也要……這鹵雞爪我最喜歡,給我多整點!”
他一邊說,簡云藍就一邊動作麻利地把他說到的東西都裝進袋子里,打包起來。
很快,一袋子鹵貨就打包好了。
但……
伏魔獄主氣惱地看著還沒有自己一個手指指節(jié)大的油紙包,很焦急:“喂喂,這我怎么吃啊?這一口吞下去都塞不了牙縫!”
“這位客人,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簡云藍不疾不徐道,“如果讓你在這一包鹵味中挑一個,你最先吃哪個?”
伏魔獄主幾乎毫不猶豫道:“當然是鹵雞爪了。”
每個人對鹵貨都有不同的喜好與見解。雖然其他鹵味也很香,但在伏魔獄主心中,只有鹵雞爪,才是當之無愧的鹵味中的鹵味,鹵味中的巔峰!
飛升之前,伏魔獄主也是個普通凡人,平生沒什么特殊愛好,但就愛啃這一口鹵雞爪,喝上點小酒,聽個戲曲評書什么的,沒有比這更快活的了。
可惜的是,飛升上界之后,他的體型隨著靈力一同變大,再大的雞爪,都不夠他塞牙縫的,更不要說抱著雞爪啃了。這件事,自此就成為了他心中最大的遺憾。
“但是,”伏魔獄主撓了撓頭,“你這雞爪這么小,怎么啃……”
話音還沒落,只聽見耳邊響起一陣輕快的音樂。
簡云藍整個人躍到半空,高舉鍋鏟,充滿信念感地高呼:“巴藍藍能量——蕪湖麻黑,隨意變大變小咒,雞爪,變變變!”
伴隨著這句咒文,神奇的事情發(fā)生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裝滿鹵味的油紙包里,一個鹵雞爪被七彩光芒包裹住,不斷上升、上升,最終懸停在半空中,然后……
“我去,這雞爪怎么在變大。”兩名獄卒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鬼差們也圍在一起嘰嘰喳喳:“這是什么異邦咒語?竟然頃刻間就把雞爪放大了數(shù)十倍!”
是的,伴隨著那咒語的吟唱,原本還不到伏魔獄主手指指節(jié)大小的雞爪,在眨眼間就變大了數(shù)倍,很快,就比簡云藍整個人還要大了!
獄卒鬼差們一開始還有閑心在那里感到訝異,但很快,他們就徹底被那濃郁的香味所重擊……
刷啦啦啦!獄卒鬼差們直勾勾看著那雞爪,口水噴薄而出。
——本來的鹵味就已經(jīng)夠香了,這放大了幾百倍的鹵雞爪,香味那更是無可比擬。
熱騰騰的鹵香味迅速以雞爪為圓心擴散開,轉(zhuǎn)瞬間就席卷了整個鈞天牢。
很快,不遠處傳來了各種囚犯們躁動饑渴的吼聲,甚至還伴隨著哐哐砸鐵門的聲音,和各種各樣絕望的嘶吼:
“誰他爹的深夜放毒。”
“這破牢一點都坐不下去了……”“嗚嗚嗚,我改邪歸正了,我一心向善了,我以后再也不偷東西了,球球你們放我出去吃鹵味吧!”
“可惡,一切都是他們計劃的一環(huán)嗎。”“伏魔老賊,你又偷吃好東西,我跟你不共戴天!!!”
而鎮(zhèn)獄司里,伏魔獄主兩眼放光,根本無心去理會囚犯們的抗議,一把就抓住了眼前的雞爪!
那么碩大的雞爪,對于伏魔獄主來說,就像一個普通的雞爪被抓住正常人類手中一般,甚至有幾分沉甸甸的。
在老鹵里慢火燉著,整個雞爪都已經(jīng)浸透了醬紅色鹵汁,伏魔獄主這么一抓,指尖就沾上了滑溜溜的濃郁汁水。
再定睛一看……
那雞爪色澤紅亮,油汪汪地泛著誘人的醬色,鹵汁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著呢。那雞爪被燉得軟爛極了,似乎輕輕一吸就能骨肉分離,但醬紅色的表皮又十分緊致,可以想象那滿滿膠質(zhì)彈牙的口感。
伏魔獄主低頭湊近那鹵雞爪,再也忍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直接抱著雞爪就啃了起來!
下一秒,他就感嘆出聲:
——“香,太香了!”
雞爪剛一入口,滿嘴都流淌開那濃郁的鹵香,八角,桂皮,香葉……各種各樣的香料浸在一起,鹵汁的咸香,微辣,還帶著些冰糖的甜,全都融進了這一個小小的雞爪里。
那雞爪上附著的肉,輕輕一抿就脫骨了,舌尖立刻嘗到了滿滿膠原蛋白的口感,香濃軟糯,讓人越吃越越是欲罷不能。
伏魔獄主抱著那雞爪啃得嘖嘖作響,滿臉通紅:“這雞爪怎么這么有味兒啊,越吮越有味兒,太好吃了!而且口感還這么絕妙!”
簡云藍微微一笑:“你喜歡就好。”
擺攤這么久,還是第一次接待體型這么大的客人,簡云藍之前還有些擔心對方會不喜歡呢,但現(xiàn)在看來,伏魔獄主對這雞爪也是十分滿意,那就太好了。
伏魔獄主忙著啃雞爪,都來不及說話了,只是不住地點頭表示滿意。他抱著雞爪啃得津津有味,欲罷不能,一邊啃一邊吸吮那鹵汁,還時不時舔一下流淌到手上的汁水。
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香的雞爪!
那表皮,那筋膜,就連那骨頭縫里都透著鹵香,濃郁的醬香之中,還帶著幾分辛辣與甘甜,更把整個雞爪的美味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一個雞爪當然不滿足了,雞爪過后,伏魔獄主又啃起了放大版的雞翅,鹵蛋,牛肉,豬蹄……
終于,一整包鹵味吃完時,就連體型碩大的伏魔獄主,也被撐得肚皮圓滾滾的。
他滿足無比地癱倒在原地,打起了飽嗝,對簡老板比了個大拇指:
“嗝,老夫這輩子,值了!”
而他身旁,則歪七扭八地癱倒著許多鬼差和獄卒,也全都滿足地打著飽嗝。
他們都是被鹵香味吸引過來的。
光是伏魔獄主吃鹵味時漏下來的鹵汁和肉末,就夠他們吃得肚皮鼓鼓,只覺得這輩子也沒這么幸福過。
和此處的幸福相比,鈞天牢的各種牢房里,卻是哀嚎遍野,不少囚犯都被鹵香饞得直拿頭撞墻,雙眼都布滿了痛苦的紅血色。
咚咚咚,咚咚咚。
從各個牢房里傳來的撞墻聲不絕于耳。
……在整個鈞天牢中,這都是具有歷史性的一天。
因為,以這一天為轉(zhuǎn)折,整個牢房里許多囚犯的態(tài)度都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開始改邪歸正、積極配合改造,爭取早日出獄!
后來某次,有記者采訪到了鈞天牢某嗝提前結(jié)束刑期出獄的囚犯,問到對方洗心革面的契機時,囚犯心有戚戚焉地回答:
“還不是因為鈞天牢里的酷刑實在是太折磨人了,我實在忍受不了了,我太害怕他們再來一次了!”
聽見這話的記者十分震驚。
“究竟是什么樣的酷刑,能讓您這樣刀槍不入、皮糙肉厚的強者都感到害怕?難道,”記者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地猜測,“難道是用鎖魂針一一刺入神識,將神魂生生剝開的‘剝魂之刑’,還是用陰陽冥火焚燒骨肉,將人皮肉燒灼寸寸焚燒成灰燼又復生地‘煉獄焚骨’……”
“不,都不是!”囚犯卻擺了擺手,“那些都是小兒科,跟那天我經(jīng)歷的酷刑相比,不值一提!”
記者更加震驚了:“天哪,您那天經(jīng)歷的究竟是什么樣的酷刑啊?”竟然能把剝魂之刑和煉獄焚骨這全上界排行前列的酷刑都比下去了?!
聞言,囚犯仰頭望天。
似乎又回想起了那天的遭遇,他眼角緩緩淌下兩行清淚,嗓音依然因為恐懼和絕望而顫抖著:
“那天,他們讓我們聞了整整一天一夜簡老板鹵貨的香味,卻硬是沒有給我們吃一口……”
“……”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話說回眼前。
吃飽喝足的伏魔獄主,看向簡云藍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如果說他之前看簡云藍的眼神,還是看一個無關緊要的螻蟻般的眼神,那么現(xiàn)在,他看向簡云藍的眼中滿是敬重和贊美,簡直就像是在看救世主!
他小心翼翼地把簡云藍拎起來,問道:“凡人,你滿足了老夫多年唯一的愿望,你有什么要求、什么問題都盡管提,老夫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能幫則幫!”
簡云藍等得就是他這句話:
“那,那我就直說了。”
伏魔獄主點點頭。
簡云藍深呼吸一下,努力按捺住心頭的激動,開口:“我在尋找饕餮。聽說他在這鈞天牢里,不知道你能否帶我去見他?”
——聽見‘饕餮’這兩個字,伏魔獄主的面色忽然變了。
四周突然陷入了某種凝重的沉默。
“……”
伏魔獄主看向簡云藍的眼神,變得十分復雜,有幾分震驚,幾分疑惑,甚至還有幾分難以察覺的同情……但很快,他眨了眨眼,把一切情緒都隱藏起來。
最終只歸于一聲嘆息。
“原來,你就是他在等的那個人,”伏魔獄主站起身,向鈞天牢深處走去,整片大地都隨著他的動作轟隆隆震動起來,他說道:
“……你隨我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