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0 章 “我要去取消賣腐！！”……
第七十章
拍攝很成功, 但過程……不算太順利。
王輝指出：“海報的主題是純愛，好吧？要體現(xiàn)出青澀的戀愛，暗戳戳的互相喜歡, 你倆眼神也太拉絲了。”
“不過這也不怪你們, 前任么, 難免會回憶過往，也正常，要不暫停會，你倆再找找感覺？”
喻希：“！”
易辰：“？”
攝影師：“？！”
“你怎么知道？”喻希震驚。
“我們有提過？”易辰疑惑。
王輝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說呢？”
喻希：“……”
喻希易辰狀態(tài)調(diào)整得很快, 拋去場景的影響，他們很快便進入工作狀態(tài)。
攝影師最喜歡和具有專業(yè)技術(shù)和職業(yè)精神的人合作，進程很快，今天看起來不用加班, 王輝對接下來的效果十分贊賞, 在場人員對這一次海報拍攝工作都很滿意。
——除了喻希。
在進行一些比較親密的動作, 例如追逐打鬧時被握住手腕猛然將人拉至面前，或是被抵在窗沿, 避無可避的看向彼此時, 喻希總能明顯感覺到, 有東西頂?shù)剿?br />
喻希：“……”
易辰：“……”
中途易辰出去調(diào)整了一次。
第二次出去時, 喻希忍不住了。
他用一種一言難盡的眼神盯向易辰：“你以前有這么……？”
他的眼神往下瞥，又艱難往上抬：“情難自抑？”
校服都是寬松款，身體的反應(yīng)肉眼看不大明顯，但湊近接觸時，那是燙得不能再燙。
“有啊。”易辰也很無奈，“以前比較能忍。”
“……”喻希，“現(xiàn)在呢？不行了？！”
“現(xiàn)在忍不住。”易辰壓低聲音在喻希耳畔, 實話實說道，“要是當時在你身邊的是現(xiàn)在的我，估計也忍不住。”
話音落下，喻希狠狠給了易辰一拳。
易辰發(fā)出一聲悶哼，抿住唇笑了，兩個人突如其來的互動看得周圍工作人員一愣。
王輝卻很高興：“對對，就是這種互動，很自然啊，快拍快拍。”
拍攝工作順利結(jié)束。
王輝還需要和工作人員商量照片后期風格，得留下來一會，喻希和易辰接下來沒有安排，可以先行離去。
但他們沒走，兩人交代了工作人員后，將試衣間門反鎖，并且準備好了信息素隔離噴霧和一些能夠及時疏通信息素，不將信息素留在房間的便攜設(shè)備。
早晨的信息素分化水平數(shù)值有些不大穩(wěn)定，需要打個臨時標記，這會時機正好。
他們在試衣間中，易辰咬住喻希腺體，十分克制的打了個臨時標記。
剛進行完標記，喻希腿有些軟，倚住墻休息了一會。
易辰看起來沒有要出去的打算。
“你不走么？”喻希仰起頭，疑惑道。
“剛標記完就趕我走，是不是有些無情？”易辰問。
喻希：“合格的Alpha標記完會留出個人空間，這是素養(yǎng)。”
易辰：“優(yōu)秀的Omega會在標記后變得依賴Alpha，這是關(guān)懷。”
喻希：“……”
他現(xiàn)在很累，Alpha的信息素會短暫使他渾身無力，身體過于虛弱的反饋讓他沒有力氣去和易辰拌嘴，也懶得管他到底走不走。
他需要休息。
空氣中彌漫著信息素。
梔子香同薄荷柚子親密無間的交纏在一起。
旖旎滾燙的氛圍中，易辰忽然問道：“你真的沒打算和我更近一步么？”
喻希一怔。
他顯然沒想到易辰會在這種情境之下問出這句話。
不過仔細一想，問出這個問題并不需要在特定情境，只需要他們兩個且只有他們兩個在場的情況下就行。
——畢竟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
短暫怔愣后，喻希回過神來。
他了解自己，也了解易辰。
都是成年人，都不是傻子。
他的心思連自己都騙不過，自然也騙不過易辰。
有些事，有些想法，有些話，有些感受，不過是他一直在逃避而已。
“你不走就是想問我這個？”
“你的回答呢？”易辰不接茬，往前逼近，獨屬于Alpha的信息素攏了下來。
“……”喻希指尖搭在后頸上，被臨時標記的腺體比平時更加柔軟，摸上去有些刺痛，他有些不自然的偏開頭，“再等等。”
“等什么？”易辰認認真真看向他，“等你跨過你心中的坎，等你愿意告訴我，等時機合適，等一切都解決完。”
“阿喻，有太多事要等了。”
喻希沉默。
他并不知道該如何易辰的問題。
易辰平時不著調(diào)，但是一旦聊起這些話題就會嚴肅認真得過分。
逃避可恥，有時候很有用。
喻希拎起掛在墻上的衣服就要往外走。
易辰攔住了他——易辰拉住喻希的手腕，將他往懷里扣。
喻希沒有力氣，剛被臨時標記的他太虛弱了，就連掙扎都翻不出太大水花，所以他只能被易辰摟著，感受逐漸靠近耳畔的呼吸和避無可避的薄荷柚子香氣。
“現(xiàn)在你可以走，但我們明天會見面，后天也會見面，我們要在鏡頭前格外親密，會有很多人磕我們，放大、觀察、扒出我們每一點細節(jié)。”
“你就算現(xiàn)在轉(zhuǎn)頭就走，根本逃避不了任何事情。”
易辰嗓音很沉：“阿喻，你會親我，會回應(yīng)過，也會牽我，你會回復(fù)我每一條消息，會找我視頻，你明明不排斥我。”
每一字每一句，像是在控訴。
喻希用力推開易辰，后退兩步，后背撞在門板上：“你今天太激動了。”
他抬起眼睛，烏沉沉的眼眸看向易辰，沉穩(wěn)淡然之下滿是兵荒馬亂。
和當時一樣。
當時，也是在一個看起來并不合適的場合，在一樣逼仄狹小的空間中，他們兩個人擠在小小的角落，易辰伏在喻希耳邊，悄悄告訴他：“我喜歡你。”
是易辰告的白。
那時候的喻希也是這樣的眼神，眸光微動：“你今天太激動了。”
明明一切從來都沒有變過。
易辰見好就收，笑了：“我希望你能反思一下你自己，渾身上下嘴最硬。”
“這些話你想很久了？”喻希不介意維持嘴硬人設(shè)，“就為了說我嘴硬？”
“嗯、嗯——很久了，我也一直在等。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他們帶來的便攜式設(shè)備很有用，信息素已經(jīng)散得差不多，易辰推開門。
“現(xiàn)在我不想等了，我忍不住了，阿喻。”
“我不想再等你想通，等你解開心結(jié)，等你愿意告訴我。”
“你不說，我就自己去找，你不認，我就自己去發(fā)現(xiàn)，我去找到你的心結(jié)，我去撕碎它，我忍不住了。”
易辰強調(diào)了兩遍“忍不住”。
“……”喻希沒有看他，半晌，只憋出兩個字，“幼稚。”-
“你說，他倆怎么又能和好了！”冠子凡猛嗦一口面條，“哎氣死我了！！”
冠子凡在追一檔生活綜藝。
綜藝邀請了三對夫妻/夫夫。
其中一對夫妻他們認識，甚至是線下的朋友，明眼人都能看出兩人夫妻相處有些問題，就是對方夫妻生活什么樣外人不好評價，不好多說。
好不容易其中一方意識到癥結(jié)所在，主動接了節(jié)目邀約，就是想讓生活有所改變，結(jié)果么，根本不用猜，怎么樣上節(jié)目的，回來也是怎么樣。
冠子凡今天來給喻希安排接下來的工作，《茫茫》即將開拍，有些工作得挪一挪，兩人聊了大半天，飯點到了，兩人叫了餐，原本只是想在吃飯時看一看放松放松，結(jié)果冠子凡被氣得夠嗆。
“把你嘴借我一用，我明天狠狠懟懟他們。”
喻希沒有回答。
“哎，說話呀？”冠子凡又喊道，“你今天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
“有么？”喻希回過神。
冠子凡冷笑：“我剛剛說的什么？”
喻希：“……”
“你最近怎么了？狀態(tài)不太對。”冠子凡有些擔心，“二次分化有情況？今天回來一直魂不守舍的，有事你一定要和我說啊。”
“我……沒什么。”喻希根本沒法開口。
怎么說？
說他在想易辰？在想易辰下午說的那些話？
說他其實也忍不住了？
說他瘋狂想見易辰？
說他受不了了，說他想易辰想到要發(fā)瘋？
身體動作、說出的話語可以掩飾。
但思想沒辦法，某種想法一旦破繭而出，怎么壓也不可能壓住。
人總是沒法像控制身體一樣控制自己的大腦，控制最原始、最熱烈的沖動。
人在不知所措時總會給自己找點事干。
喻希百無聊賴翻手機。
然后，指尖一頓。
他戳進了和【更上樓】的聊天框中。
先前因為吳芷琪忽然給他發(fā)了照片，之后冠子凡又開始奪命連環(huán)Call，導(dǎo)致他和【更上樓】的聊天中斷了，聊天框仍停留在那個時候。
【更上樓：你想過復(fù)合嗎？】
他也在這時候看到了易辰剛剛發(fā)的微博。
只有一張圖片，沒有文案。
圖片是教室。
在他們拍攝宣傳海報的教室中，陽光躍進教室，灑在課桌之上。
——他們曾在教室的那個角落偷偷牽手。
無數(shù)次。
這張圖像是一根線，毫無預(yù)兆、毫無痕跡的鉆進他的腦子中，將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畫面、感受通通連接，將那些被他死死壓抑的沖動翻騰掀起。
啊啊啊啊啊！
不管了不管了！！！！
喻希扔下筷子，從餐桌彈射而出，沖向門外。
冠子凡：“？？？”
冠子凡叫住喻希：“你去干嘛？”
喻希拉開門：“我要去找易辰。”
冠子凡眉心一跳。
喻希這一去，要被拍到了，妥妥熱搜預(yù)定啊。
冠子凡：“你找易辰干什么？別沖動啊！”
喻希：“。”
去干嘛還沒想好，先去了再說。
“你不說話我很慌。”冠子凡道。
沒給出一個回答，冠子凡是不會放他離開了。
喻希想了想，給出了個十分符合他性格的回答：“你不要攔我！！”
“我要去取消賣腐！！”
第72章 第 71 章 他現(xiàn)在，是一個真真正正……
第七十一章
喻希停住腳步。
——他停在易辰家門口。
他不止一次來到這里。
但今天, 喻希覺得自己瘋了。
他抬起手，又放下，最后懊惱的坐到樓道樓梯上。
易辰家是一梯一戶, 燈光昏暗的樓梯間空無一人, 幸好空無一人。
手機震動。
易辰的視頻電話在這時候打了過來。
喻希猶豫片刻, 接了起來。
“你在做什么？”易辰看到鏡頭中的喻希，問道。
很顯然，易辰在自己家中，穿著十分休閑。
喻希的臉離鏡頭很近, 他并不想讓易辰看到他的背景。
“在休息。”喻希說，“你打視頻就為了問這個么？”
易辰早已預(yù)料到喻希的回答：“看來我今天說的話對你沒有絲毫影響？你一點也沒變。”
“我……需要有什么改變？”
易辰正在收拾東西，他將手機架好，看似隨意一瞥, 實則躲在鏡頭外, 仔仔細細觀察喻希。
“我來分析一下。”
易辰看圖說話, 開始胡謅：“你今天穿的衣服很寬松，阿喻, 你平時明明很注重出門在外的形象, 你說過, 不論是路人、粉絲還是狗仔, 你都會認認真真面對他們的鏡頭。”
“現(xiàn)在這樣么……說明你出來的時候很著急。”
喻希沒有回答。
易辰繼續(xù)編：“頭發(fā)有點亂，說明你剛剛是跑過來的，你是做某個很急切的事情。”
“平時和你視頻時，你一般會將鏡頭離得較遠，可今天你太近了，說明你現(xiàn)在不愿意讓我看到你的背景，我看到背景會認出那個地方。”
易辰邊說, 邊觀察喻希的表情。
喻希有的時候真的很有趣，他不喜歡掩飾表情，也不會刻意去掩飾表情，易辰每說一句，他的表情就會有些微小變化。
很可愛。
他很喜歡這樣逗喻希。
“眉心皺了？說明我說對了？”易辰說著，小劉給他發(fā)了消息。
劉蕓托他送了份文件來，忘帶電梯卡了，上不來，問易辰方不方便下來拿一趟。
易辰拿起手機準備出門。
視頻中背景開始晃動，易辰開始走動。
喻希忽覺后頸一陣刺痛，整個人很不舒服。
“你現(xiàn)在在哪呢？”易辰拉開門把，對屏幕里的喻希笑道，“不會是在我家門口吧？”
“怎么可能，我在你家門口干——”
話音驟停。
隔著一扇半敞的門，兩人對上視線。
喻希：“……”
易辰：“……”
小劉打來電話，易辰接起電話：“這會有事，下不去了，回頭發(fā)份掃描版給我吧。”
易辰掛斷電話，轉(zhuǎn)向怔愣的喻希：“我說對了吧？你就在我家門口，我的側(cè)寫還行哈？”
腺體的不適感在持續(xù)增強——尤其是在見到易辰之后，像是被丟了催化劑一般，心臟狂跳，血液仿佛在沸騰。
喻希強撐，不肯讓易辰看出一絲端倪：“不準，我剛到，你說的時候還在路上。”
“我們視頻才三分鐘。”易辰無情戳穿，“你的意思是，三分鐘內(nèi)，你沒有一點晃動，原地平移飄到我家門口？”
喻希還是難受，后頸毫無預(yù)兆的開始發(fā)燙，熱度蔓延，他努力保持住表情，嘴硬：“是的，我要求取消賣腐。”
易辰想也不想：“不可能。”
喻希：“？”
“不聊此事。”易辰變臉，“那好走不送。”
“你就這樣對待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下班了你還來找我聊工作，我不開心。”
喻希：“你以為我來很開心？”
易辰聳聳肩，眉梢微挑，好整以暇的看他：“你自己說。”
喻希：“……”
喻希當然知道易辰什么意思。
很顯然，這會他來，不可能真是為了取消賣腐的。
易辰，要他說出心里話。
要他親口說出他的想法。
喻希嘆了一口氣，后頸處溫度越來越燙。
這會的感覺有點像先兆發(fā)熱，但要比那時候更明顯。
今天真的很奇怪，哪哪都奇怪。
腺體突然出現(xiàn)異狀，腦中被想見到易辰的沖動滿滿占據(jù)。
臨時標記的狀態(tài)總是對對方的信息素極其敏感。
喻希聞到了易辰的信息素。
腺體處的異狀停滯片刻，可不過一個呼吸，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的舒適感轉(zhuǎn)瞬即逝，喻希思緒變得空白，意識像是被拉了電閘，時斷時續(xù)。
不對勁，哪哪都不對勁。
視線逐漸模糊，洛秦的話在耳邊浮現(xiàn)。
“你馬上就要分化了。”
“馬上就要迎來真正的發(fā)熱期。”
“你需要一個Alpha。”
易辰也聞到了濃烈的信息素。
梔子香溢滿空氣，和以前每一次都不一樣。
信息素能在不同情境下傳遞出不同訊息。
從前，喻希先兆發(fā)熱、二次分化每一次帶來的癥狀，信息素傳遞出的是需要安撫，需要標記，需要撫慰。
他忍不住，卻從不會真正失去理智。
但現(xiàn)在……
易辰頭一次感受到如此洶涌的、澎湃的信息素。
每一絲、每一縷都在叫囂著更加貼近、更加親密的觸碰，沖動著靈魂與靈魂中的碰撞。
喻希捂住后頸，抬起頭：“抑制劑有沒有？”
“沒，不過我可以標記你一下。”
易辰想要努力保持理智。
但在本能面前，理智一敗涂地。
下一秒，易辰將喻希拉進門內(nèi)。
他們在濃烈的信息素之中接吻，情緒混雜在胸腔，在撕咬舔吮之中爆發(fā)，喻希在回應(yīng)他，難受，哪哪都難受，無法描述的難受，整個人要爆炸了，只有接觸到易辰的信息素才能有一丁點舒適。
不夠，怎么都不夠。
腦子在發(fā)漲，血液在燃燒，心臟猛烈裝機胸腔，腺體仿佛燃燒起一把火，眼前世界變得一片模糊，在旋轉(zhuǎn)，在搖晃，幻化出各種朦朧的顏色。
——信息素，鋪天蓋地的信息素從體內(nèi)涌出，迅猛又激烈，同易辰的信息素糾纏。
易辰狀態(tài)也變了，變得狂躁、變得強勢、變得霸道。
喻希能明顯感受到易辰無法控制的信息素，他從未他從未如此深刻的感受到Alpha信息素的壓迫感，像有一條蛇纏繞著他，將他困住，將他鎖住，將他牢牢占有。
“你做了什么？”喻希艱難抬起頭。
發(fā)生了什么？
他明明只是一時沖動來到易辰家門口，他明明什么都沒有和易辰說。
可是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發(fā)熱期……”易辰努力克制自己，努力在占有、吞噬的本能中找出意識清明，“你的信息素……”
太突然了，易辰現(xiàn)在甚至沒辦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易辰的面前是腺體，他想咬他，想標記他，想永遠在喻希身上烙下他的信息素。
喻希沒有反抗，他被本能支配著，順從于Alpha的支配。
他二次分化了。
他現(xiàn)在，是一個真真正正的Omega。
他期待著易辰靠近，期待著他的信息素。
在這樣本能的期待中，他的腺體感到一陣刺痛，薄荷柚子信息素霸道的擠進腺體之中，很疼，但很愉悅，比從前每一次都要愉悅，愉悅到他后背肌肉緊繃，尾椎骨戰(zhàn)栗。
——想被標記，想被完完全全標記，想完完全全成為易辰的Omega。
——不行，不可以，他不能是任何人的所有物，不能被標記，至少現(xiàn)在，他們不能維持著不明不白的關(guān)系被標記。
兩種想法在腦中輪回出現(xiàn)，本能和理智在碰撞。
喻希想推開易辰。
可他沒力氣。
太舒服了，舒服到剝奪了他一切掙扎的力量，像是被夢魘困在夢境之中，想要清醒，卻什么也做不了。
但這令人興奮到、激動到理智全無的愉悅和矛盾不過只持續(xù)了片刻，緊緊咬住腺體的牙齒松開，痛感抽身而出。
緊接著，脖頸滴落了更為滾燙的液體。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溢了出來。
喻希恢復(fù)片刻清醒，他抬起頭，整個人一怔。
易辰咬住了自己的手，他很用力，齒尖沒入虎口血肉，鮮紅色血液滴了下來。
疼痛喚醒理智。
“我不能標記你。”易辰說，“如果我沒猜錯，現(xiàn)在你剛分化為Omega，是你的第一個發(fā)熱期，我不保證我能控制住自己，我會為你打上永久標記，清洗不掉，我希望你清醒。”
易辰的語序有些亂。
沒辦法，特殊情況，保證表述清晰比保證語序要重要得多。
他放下手，手背上被咬得極深，鮮血不停往外冒，易辰呼吸很不穩(wěn)：“我易感期也來了，我們各自去一個房間，忍一忍，洛秦叮囑過，第一次發(fā)熱期不能用藥。”
這一晚，對喻希和易辰而言都不好熬。
太漫長、太痛苦了，直到第二天天亮，兩人才淺淺睡去，但睡得也并不安穩(wěn)，開門聲響起，兩人便被驚醒，各自從房間中出來。
來的是洛秦。
第一次發(fā)熱期只能靠干熬，他沒法干預(yù)，發(fā)熱期過去之后，他還是需要給他的病人做一次診療的。
昨夜易辰告訴了他密碼，他挑了個差不多的時間過來。
一開門，看到令他十分無語的畫面。
信息素溢滿整間屋子，洛秦聞不到，但儀器能夠測出，兩扇房門半敞，信息素分別從兩間房間里溢出。
兩個人穿著整整齊齊，除了精神不太好之外，什么也沒發(fā)生。
——很顯然，昨晚喻希和易辰一人一個房間，強行各自隔離了。
洛秦放下醫(yī)療箱，想不通：“不是，發(fā)熱期啊？！”
他難以置信的看向易辰：“那是發(fā)熱期啊！！！”
“發(fā)熱期怎么了？”易辰義正言辭，“我不能趁人之危去標記啊。”
“是不能標記，但你們可以睡覺啊！！！”
“你這種時候紳士什么？！上啊？！”
易辰：“……”
喻希：“。”
第73章 第 72 章 碧空如洗，遠山含黛，眼……
第七十二章
檢查步驟不麻煩, 確定心跳正常、脈搏正常，身體沒有特異反應(yīng)后，洛秦抽了管血, 取了些信息素樣本, 在腺體處簡要拍了個片。
具體結(jié)果還需要去醫(yī)院分析了才能知道, 不過就初步檢查結(jié)論來看，喻希二次分化得很順利。
“恭喜你，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位Omega了！”洛秦收拾好醫(yī)療箱, 拍拍喻希的肩。
“后面我需要去化驗一下，等結(jié)果出來為你調(diào)配出最適合你的抑制劑，當然，抑制劑能少用就少用, 發(fā)熱期有Alpha標記更好。”
說著, 洛秦悠悠瞥向易辰, 補刀：“這種沒風情的Alpha，發(fā)熱期還把你無情隔離的Alpha就算了吧？”
易辰：“……”
易辰微笑：“滾。”
“實話實說。”洛秦保持專業(yè)的微笑, “不服來戰(zhàn)。”
洛秦被易辰連推帶打趕了出去, 洛秦掙扎回身對喻希道：“有需要聯(lián)系我啊！這傻逼要還把你隔離也能聯(lián)系我啊！”
話音落下, “砰”的一聲, 易辰將洛秦推到門外，關(guān)上房門，長吐一口濁氣。
回過頭，同喻希對上眼神。
喻希倚在桌旁，喝著水，在笑。
眼眸彎彎，笑得很開心。
易辰十分無奈：“你別笑了。”
“行, 不笑了。”喻希難得好說話，干脆果斷放下水杯，“那我再回去睡會。”
喻希轉(zhuǎn)頭就走，腳剛往前踏出沒兩步，腰被人從身后攬住，易辰直接將喻希望房間里框。
房間中空調(diào)沒關(guān)，涼颼颼的，空氣中漂浮薄荷柚子香氣，就連呼吸都冰涼涼的，很舒服。
——昨晚易辰易感期，房間中的信息素還沒有完全散去。
信息素濃度不強，喻希剛經(jīng)歷發(fā)熱期，現(xiàn)在強得可怕，不至于因為這么點信息素受到影響。
太困了，喻希直直倒在床上，易辰和他躺在一塊，摟著他的腰。
直到成為真正的Omega，喻希才能頭一次感受到，Alpha的信息素對于Omega而言充滿了壓迫感——當然，這和Alpha的控制有關(guān)。
昨晚易辰的信息素洶涌澎湃到恨不得將他標記，同他融為一體，將他融入骨血，但這會，易辰的信息素讓他十分舒服，像是燥熱夏夜中拂過的晚風，讓人很想靠近。
易辰也在往喻希身上湊。
二次分化為Omega的喻希，梔子香更加清甜了。
他忍不住用鼻尖碰了碰喻希的腺體。
軟軟的，十分光滑，上面還有他的齒痕。
腺體很敏感，呼吸打下來，喻希有些癢，忍不住往旁邊躲。
易辰并不愿意讓他躲開，得寸進尺的咬住腺體，齒尖輕輕摩挲。
對于Alpha和Omega而言，這個動作過于親密了。
對于喻希和易辰而言，這個動作是他們曾經(jīng)的日常。
喻希認為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要躲。
可他并不想。
他們此刻不會被本能支配，也暫時不會突然陷入發(fā)熱期或是易感期。
他們只是親密的、曖昧的、肆意的讓愛意瘋長。
“你昨晚為什么會來？”易辰聲音拂過耳后。
“我也不知道。”喻希閉著眼，回答道。
“不知道？”易辰不信。
“一時沖動就來了。”
這句話說完，喻希也靜了下來。
人往往會用“一時沖動”來形容身體所作出的、沒有邏輯的事情。
但“沖動”這件事，本就有著底層邏輯。
之所以會“沖動”，那必然是大腦中有必須用“沖動”來推一把的想法。
或許……
喻希努力將思緒剖開，逼迫自己承認一件他一直在逃避、始終不愿意也不敢承認的事情。
——或許，他想對易辰說一些什么話。
易辰說他不想再等了。
喻希呢，他自己呢？
又在等什么？
喻希依舊合著眼睛，太困了，導(dǎo)致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好煩你。”
“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你怎么能夠得知我們營業(yè)之后在鏡頭前親親我我？你怎么能在鏡頭前露出那種表情？”
“我分不出你到底是真心的、還是演的。”
“我沒辦法向你一樣自然。我做不到，我也沒想過你會答應(yīng)營業(yè)。”
喻希的聲音越來越輕。
“但……我很開心。”
“你會答應(yīng)，我很開心。”
砰砰。
砰砰——
易辰的心臟要炸了。
他握住喻希的手，捏著他的指尖，喻希沒有躲，易辰又靠得近了些，親吻他的脖頸，耳垂。
房間中很安靜。
他們在這樣曖昧的靜謐中漸漸陷入夢鄉(xiāng)。
再醒來時，劉蕓和冠子凡齊齊出現(xiàn)在易辰家客廳。
看到從易辰房間里走出的喻希。
劉蕓：“？！”
冠子凡看到喻希：“O.o？”
劉蕓：“追到手了？”
冠子凡：“你們現(xiàn)在居然是睡在一起的關(guān)系？！”
聽到對方話的劉蕓和冠子凡：“？”
“你不知道？”劉蕓問冠子凡。
“你怎么知道？”冠子凡問劉蕓。
“……”
冠子凡之所以來易辰家，是因為喻希一整宿不接電話，也不告訴他究竟要干什么，說了句“我要取消賣腐”就沖了出來，怎么都聯(lián)系不到喻希的冠子凡只好來易辰家這碰碰運氣，正好碰上來找易辰的劉蕓。
劉蕓自然是有易辰家密碼的，冠子凡說要來找喻希時她還覺得驚訝，這會看到喻希和易辰牽著手從房間里出來，反而淡定了。
“什么時候來的？”劉蕓問喻希。
“不是？！你不是說你來取消賣腐的嗎？怎么從人房間里出來？！”冠子凡不淡定了。
劉蕓：“取消賣腐？很別致的取消方式。”
冠子凡：“你們現(xiàn)在復(fù)合了？！說好的和你有仇呢？”
易辰：“有仇？”
喻希：“……”
喻希被追問得一個頭三個大，索性哪個都不理，坐到沙發(fā)另一側(cè)。
“我昨晚二次分化了。”喻希說道。
“二次分化？”劉蕓暫時不了解這方面，“什么情況？”
冠子凡將喻希情況和劉蕓說了一下，劉蕓點點頭表示理解：“現(xiàn)在可以找個機會將這件事公布出來。”
“嗯，我已經(jīng)提前準備好了。”冠子凡對劉蕓露出個標準的工作微笑，禮貌道，“稍等一會啊。”
劉蕓點頭，冠子凡轉(zhuǎn)身，一把捏住喻希耳朵：“你要出來你就說啊！一晚上沒聲音，還碰上發(fā)熱期，要是出什么意外怎么辦啊！上次失蹤一天的事還沒找你算！現(xiàn)在你還來？！我就是平時對你太寬容了你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發(fā)瘋是吧！！”
“我先帶回去了啊！”冠子凡抬起頭又是職業(yè)化微笑，“你們繼續(xù)聊。”
喻希被冠子凡連拖帶拽帶走了，塞進車輛，強行往住處運。
一邊開車，冠子凡一邊教育喻希，主要是讓他不要一聲不吭就跑，“就算出門了也應(yīng)該全副武裝，昨天沒被人拍是運氣好，下一次呢？盯著他的眼睛太多，一個普通人做平平常常的事情會被放大、曲解成輿情事件，要小心、要謹慎”之類的話語。
時不時拋出一兩句“聽到?jīng)]有”“記住沒有”，喻希認認真真聽，認認真真回答，在冠子凡罵累了休息間隙認認真真走神。
喻希將手機藏在角落，悄悄發(fā)消息。
【真不吃玉米：姐妹。】
【真不吃玉米：我想了想、】
【真不吃玉米：我還挺想復(fù)合的。】
【更上樓】回得很快。
【更上樓：[撒花][撒花][撒花]】
【更上樓：恭喜恭喜你跨出第一步！】
喻希摁熄屏幕，看向窗外。
碧空如洗，遠山含黛，眼下，正值盛夏。
第74章 第 73 章 “是心照不宣的愛，對吧……
第七十三章
接下來幾天天氣同樣很好, 應(yīng)洛秦要求，喻希又去醫(yī)院進行了腺體檢測，順便做了一下全身檢查, 分化很順利, 洛秦給他預(yù)約了信息素匹配度檢測。
洛秦解釋道：“信息素匹配度檢測為了應(yīng)急啊, 比如說你突然遇到什么緊急手術(shù)，情況危急情況下，匹配度75%以上的Alpha可以提供幫助，記得準時來, 在下一個發(fā)熱期結(jié)束的第一天就要來啊，不要拖，拖了數(shù)值會不準。”
身體體檢數(shù)值也十分健康。
就是看到五官科時，醫(yī)生表情有些疑惑：“咦, 你耳朵受過傷？”
喻希沉默片刻：“……是, 從前的, 過去挺久了，會有影響么？”
“沒什么影響。”醫(yī)生眉心微皺, 問道, “你當時為什么會受傷？”
喻希沒有回答。
這畢竟是體檢者隱私, 沒得到答案, 醫(yī)生便也沒有追問，只是和喻希探討日常需要注意的問題。
臨走前，醫(yī)生還是沒忍住提醒道：“這個傷是通過強烈擊打造成的鼓膜穿孔，如果有需要可以及時聯(lián)系保護組織，現(xiàn)在對Omega有完整的保護法律。”
“好，我知道了。”
喻希推門走出，易辰起身, 問道：“怎么樣？”
——自從那天發(fā)熱期之后，只要不是工作的事情，易辰都會陪著喻希一塊來。
有些話他們沒說，也暫時不需要說，兩人心照不宣的保持著某種曖昧關(guān)系。
這幾天他們也一塊工作過，拍攝到很晚，拍攝地恰好離易辰家較近，喻希索性在易辰家里住了一晚上，什么也沒發(fā)生，在某些方面易辰有近乎偏執(zhí)的儀式感，兩人蓋被子純聊天純睡覺，純到洛秦要是看到白眼能翻上天的程度。
這會，喻希將體檢報告收好，回答易辰：“很健康，洛秦說要做一個信息素匹配度檢測，到時候還得再來一趟。”
“確實有必要。”易辰點頭。
回去的路上，是小陳來接。
今晚喻希要去參加一場活動，需要提前去做妝造，易辰有另外工作安排，兩人不得不各自分開。
車輛匯入車流，街景向后移動，小陳專心開車，喻希坐在后座，面前攤著剛才那份體檢報告。
五官科體檢項目。
耳：曾有鼓膜撕裂，暫時性耳聾癥狀，現(xiàn)已恢復(fù)。
體檢建議：注意防護，定期復(fù)查，耳部應(yīng)避免受到重擊，二次傷害。
喻希靜靜的看這行字，腦海之中畫面閃爍。
眼前是哭到崩潰的女人，她本應(yīng)漂亮、意氣風發(fā)，可那時候的她披散著頭發(fā)，嘶吼、咆哮，周圍全是被撕碎的、年級第二的成績單。
“為什么你什么都做不好？”
“我因為你失去了我的人生！我為了花了那么多時間！為什么你還是讓我失望！”
她哭喊著抬起手，一下又一下，用力的、拼命的打在同一個地方。
喻希懶得掙扎，也懶得躲開。
不是沒有掙扎過，母親總會因為他的掙扎而做出更恐怖、更令人心驚肉跳的舉動。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第二怎么了？第二就不優(yōu)秀了么？
他常常不理解母親對“第一”的執(zhí)念，但也并不需要他理解。
喻希就那樣靜靜的、不躲不吵也不鬧的看著女人，看著他的母親。
很疼，又不那么疼，他已經(jīng)習慣和麻木了。
女人還在動手。
反抗她會發(fā)瘋。
不反抗，她也會越來越憤怒、越來越暴躁。
無解。
然后，在一瞬間，像是有一根針刺入耳中，一聲綿長又刺耳的嗡鳴聲過后，他的世界靜音了。
什么也聽不到，他只能看到女人一開一合的嘴。
真好啊。
他閉上眼睛，聽不見，也可以看不見。
喻希有些開心。
——這是那段時間，喻希最幸福的幾天。
“喻哥，喻哥！”小陳的聲音打斷喻希思緒。
“怎么了？”喻希回過神。
“你手機不停在震，有消息？”
喻希手機震了好一會了，喻希一直沒動靜，小陳只好提醒道。
喻希打開手機。
確實有消息，《周末去哪兒》嘉賓群里導(dǎo)演發(fā)話了。
【導(dǎo)演：第五期定于本周末開始直播。】
【導(dǎo)演：開播前需要錄制剪輯版素材。】
【導(dǎo)演：[位置信息]】
【導(dǎo)演：大家提前一天在這里集合】
吳芷琪也十分關(guān)心《周末去哪兒》，她只簽了四期，后幾期的內(nèi)容導(dǎo)演并沒有透露給她，她在只有她、喻希、易辰三個人的小群里問道。
【吳芷琪：大家怎么樣？】
【吳芷琪：下一期是什么？準備得怎么樣？】
【吳芷琪：和新嘉賓處得如何？】
【吳芷琪：我這的同學居然也在追直播！還有人在彈幕做實時翻譯！】
【喻希：剛到，還沒和梁碩碰上面。】
【易辰：要提前錄制一些素材，沒那么快。】
【喻希：現(xiàn)在還精神呢？你們那應(yīng)該是凌晨吧？】
【喻希：最近怎么樣？】
【吳芷琪：有些累，但是很開心！】
【吳芷琪：不用演！不用裝！！我簡直太棒了！！我現(xiàn)在真的很想和你們share一下，但是這會也不好刷屏打擾你們！！等你們有空的時候聊！！】
吳芷琪似乎比以前更有活力了。
喻希刷到過吳芷琪的朋友圈，去了國外有許多地方不大習慣，但她正在努力適應(yīng)，好在學業(yè)順遂，和周圍人也處得來，每天都過得有聲有色。
喻希放心了。
他放下手機。
此時此刻，他們正在錄制剪輯版所需的素材。
第五期、第六期主題都是去嘉賓家做客，第五期前往方鵬、文易夢和梁碩家中。
直播版受條件限制，內(nèi)容較為簡單些，大多數(shù)是吃吃喝喝逛逛聊聊天的慢直播，主打一個輕松愉悅，體現(xiàn)嘉賓性格。
剪輯版就需要對直播無法展示的部分進行一些補充。
需要錄一些每一位嘉賓家中的鏡頭，嘉賓們進入其他嘉賓家里時的反應(yīng)，還有一些剪輯版特供游戲。
導(dǎo)演組今日選擇的集合地點相對居中，距離方鵬、文易夢、梁碩家都不算遠，導(dǎo)演組還準備一輛大巴，全程記錄嘉賓們路上表現(xiàn)。
今天，是喻希第一次在現(xiàn)實中見到梁碩。
梁碩長得十分好看，氣質(zhì)卻并不陰柔，身形頎長，是十分適合舞蹈的、極其完美的身材比例。
剛一見到他，梁碩酷哥似的手插口袋，和文易夢一左一右站在大巴車兩端，兩位酷哥一句話不說，門神似的，這讓一同抵達的方鵬、喻希、易辰一時不知道該和誰打招呼。
怔愣間，反而是文易夢先動了。
文易夢朝喻希和易辰走來，神情嚴肅：“小心梁碩。”
方鵬：“？”
喻希：“？”
易辰：“？”
話音剛落，梁碩也沖了過來：“啊啊啊啊啊是真人！是真人！！”
“方鵬老師、喻希老師、易辰老師你們好！”
“久仰大名！你們不知道，我聽到能和你們一塊錄制節(jié)目有多高興！天吶天吶天吶！我的中文不是很好，我形容詞不太多，我現(xiàn)在真的特別哇塞！”
“真的，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已經(jīng)想了一百種和你們打招呼的方式，沒用！都沒用！一見到你們我就激動忘詞了！只能隨機發(fā)揮了！很高興見到你們！！”
方鵬、喻希、易辰：“O.O”
難怪文易夢提醒他們小心梁碩。
梁碩那樣一張漂亮的臉，為什么會長一張機/關(guān)槍一樣的嘴。
文易夢以拳抵唇，輕輕咳了一聲。
和梁碩碰面時，文易夢也是被梁碩噼里啪啦一通整懵了，懷孕后本來就不大愛講話的他更是一個字也崩不出口，簡短自我介紹后就不說話了。
然而梁碩一個人也能自言自語，從Omega懷孕后的激素變化，到激素控制大腦，到懷孕后可能會出現(xiàn)的生理性及心理性變化，其中夾雜著外文，啄木鳥找蟲吃一般在耳邊叨叨叨。
文易夢直接自閉了。
最后還是梁爍說累了，才在一旁歇口氣。
節(jié)目組要先錄制的，是方鵬家。
第五期直播模式為：兩天時間，依次去方鵬、文易夢、梁碩家，每家直播時長約兩小時，剩下時間則是去吃一些特色美食，逛逛城市景致。
一路上，梁碩嘴就沒停過。
“你們?yōu)槭裁床粣壅f話呢？”
“說話可以增強交流增進感情啊。”
“喻希老師，易辰老師，你倆不也是因為多交流才和好么？”
“我可把你倆的事情都刷全了！死敵相逢，勢不兩立，水火不容，奈何最好的對手就是最好的愛人，你們在不斷互懟中熟悉彼此，最終走向愛情，當然，你們現(xiàn)在還處于深柜階段，只能相互曖昧，用眼神暗示對方，不能說，是心照不宣的愛，對吧，網(wǎng)上都這樣說。”
“話說現(xiàn)在是錄制階段對吧？這段不會播吧？”
喻希：“……”
易辰：“……”
梁碩頂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叨叨完喻希易辰，又去看方鵬。
方鵬早有預(yù)料，先一步裝睡，文易夢也早戴好眼罩，裝睡二人組靠在大巴車最后一排，再一轉(zhuǎn)頭，喻希和易辰一個戴上耳機壓低聲音開始講電話，并示意梁爍稍微小聲些，一個突然有個緊急會議要開，只能匆匆連上線上會議。
梁碩失去叨叨目標，只好將目光轉(zhuǎn)向攝像頭。
“各位觀眾朋友們，我好無聊啊，我看了眼時間，到方鵬老師家還有半小時，我好想找人說話。”
“他們都沒空，那我就和你們講講我的事吧？雖然不知道有哪些會被你們看到，但是說了就是爽了！”
“嗯……我想想，該從哪里開始講呢？”
梁碩對鏡頭也講得津津有味，開始從五歲第一次接觸跳舞講起。
有一說一，梁爍故事講得挺有意思，只要不是對他們叨叨，把人叨麻了，可以說是一個不錯的講述者。
喻希戴著耳機，表面上是在講電話，實際上電話界面空空如也，易辰倒是真有緊急會議，但也只開了幾分鐘，這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隔著耳機，兩人聽著梁爍講故事，有一搭沒一搭在微信上聊著天。
【易辰：我沒想到他是這種性格。】
【喻希：是。我原以為他會對自己要求嚴格，對周圍人也很嚴格，是不大好相處的類型。】
【喻希：我錯了。】
【喻希：他很好相處，太好相處了。】
【易辰：贊同。】
易辰偷偷往喻希手里塞了顆奶糖。
喻希沒接，和易辰對視一眼。
易辰會意，貼心剝?nèi)ヌ羌垼飨５拖骂^，咬住易辰手中的糖，又抬起頭，沖易辰揚起眉梢。
梁碩已經(jīng)從他自己，講到了他的老師。
“我的老師！我一定要向你們介紹一下她！”
“她真的超級Nice！！她很溫柔，也很有耐心，對我特別好！”
“其實第一次見到老師時，我沒認出她來，就以為她就是來國外進修舞蹈的普通學員。”
“直到有一回看到她跳舞，我才知道，她是我小時候非常喜歡的一位舞蹈演員！就是看到她的舞蹈片段，我才會開始想學舞蹈、愛上舞蹈，可以說，她是我的啟蒙老師。”
“——雖然在我看到視頻的時候，老師已經(jīng)退役了，聽說是因為生孩子退出舞臺的。”
“但我沒想到，十幾年后，我又一次見到她了！她還成為我的老師！！你們知道我當時多開心嗎！”
“哦，對了，光顧著說了，我還沒有介紹我老師呢。”
“我的老師，她叫喻婉！”
話音落下，只聽“砰”的一聲。
喻希沒拿穩(wěn)手機，重重砸在地上。
閉眼假寐的方鵬和文易夢看向喻希，梁碩也轉(zhuǎn)過頭。
喻希很奇怪。
他像是怔住了一般，整個人直直挺起身來，震驚的、難以置信的看著梁碩。
第75章 第 74 章 那是一種刻在骨子里的、……
第七十四章
“你說你老師是誰？”
“喻婉。”梁碩問, “你也認識我老師嗎！”
——你也認識我老師嗎。
喻希表情有一瞬間空白，怔愣了許久，最后成了一聲輕笑, 他什么也沒解釋, 又重新坐好, 戴上耳機，看向窗外，誰也不再回應(yīng)。
喻希狀態(tài)很不對勁。
易辰看出來了。
喻婉，是喻希的母親。
而梁碩, 身為他母親的學生，居然不知道喻希的存在。
易辰想起當時，節(jié)目中聊到“家人”的話題，吳芷琪問了他是不是見過喻希的媽媽。
喻希當時的反應(yīng)很激烈, 情緒變化, 質(zhì)問般問他：“那是我媽, 憑什么由你來介紹？”
——他早該發(fā)現(xiàn)的。
喻希和喻婉之間一定發(fā)生過什么。
梁碩也注意到了喻希的狀態(tài)，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他只好悄悄私信易辰。
【梁碩：易辰老師, 能告訴我喻希老師怎么了么？】
【梁碩：我是哪句話說錯了？】
【梁碩：我這個人就是愛嘮嗑, 有的時候說話不大過腦子, 也不知道哪戳到雷點了，還需要易辰老師指教一下。】
【易辰：讓他好好休息一會。】
【易辰：我想阿喻大概不是因為你。】
【梁碩：阿喻？】
【梁碩：阿喻？！】
【梁碩：阿喻！！！】
【易辰：……】
接下來的路程，梁碩難得安靜了。
很快，第一個目的地到了，在方鵬家中。
第五期的直播模式比較特殊，分為三段，分別在每位嘉賓家中和所在城市直播。
錄制完素材之后, 五位嘉賓站在鏡頭前。
《周末去哪兒》第五期正式開播。
【啊啊啊啊啊第一！！！】
【終于蹲到了！！】
【碩碩碩碩我們碩碩真是太好看了！！！】
【我還以為符樂塌了會影響我們《周末去哪兒》呢，直播沒受影響太好了！】
【六人少了一個人啊……不過也挺好，留下的大家都是好人呢！！】
【嘿嘿，碩碩第一次來就要帶我們?nèi)ニ依玻_心開心！】
第五期每位嘉賓可以邀請一位親朋好友陪同，方鵬邀請了他妻子。
方鵬妻子吳柔也是一位藝術(shù)家，兩人家里也充滿藝術(shù)氛圍，方鵬向鏡頭展示了吳柔的作品，臉上的驕傲根本沒想去掩藏，攜手半生，愛意和熱烈依舊。
第一站直播效果很不錯。
梁碩雖然話多，但是在直播鏡頭前還是很有分寸的，并不會去搶鏡，通常乖乖待在一邊，拼命忍耐想要說話的欲望。
今天的午餐在方鵬家吃。
“我是真沒想到。”方鵬笑道，“小碩你看著多安靜啊，卻那么能說話。”
“有嗎？”吳柔問，“我覺得小碩很乖呀。”
“那是他不好意思搶鏡，確實乖，小碩，現(xiàn)在是吃飯，不用藏了。”方鵬笑道。
梁碩長舒一口氣：“憋死我了……方鵬老師，我是真忍不住，你說人就一張嘴，許多想法就靠這張嘴往外輸出呢，我要是再憋著，我的腦子得炸了，不過吧，很多時候我的腦子跟不上我的嘴，說話多快樂啊，說話是我本能。”
吳柔瞪大眼睛，驚訝的眨了眨：“我天呢。”
【我天呢？】
【你那么漂亮的嘴巴怎么能在短短幾秒說出那么多話的？】
【我一直以為碩碩是高冷大美人呢！】
【碩碩你人設(shè)塌啦！】
【還有這么新穎的塌法】
【話癆美人，我愛了！】
飯桌上其樂融融。
聊到本期另外兩位嘉賓要邀請的親朋好友，梁碩又不可避免的提到他的老師。
“我我我，我要邀請我老師！”
“她也同意了！其實我一開始是不知道她會同意的、至少會猶豫幾天，她從來不參加綜藝的！但是她一聽到《周末去哪兒》，立馬答應(yīng)我了！”
“這是不是說明我們節(jié)目國民度很高呀嘿嘿！”
喻希安靜的吃東西。
他吃得很慢，直到話題聊差不多了，他才緩緩開口：“你老師，對你很好么？”
梁碩：“是呀是呀！！”梁碩真的十分尊敬、也十分崇拜喻婉，聊起她，眼里的興奮擋都擋不住，“她一直對我很好！！老師真的很會給情緒價值，在我輸?shù)舯荣惖臅r候，會不停安慰我，鼓勵我，讓我不要太在意結(jié)果，要享受過程。”
記憶中女人嘶吼、咆哮、崩潰的聲音同梁碩的話融合交叉。
[你怎么能比不過其他人！為什么又是第二名？你不是已經(jīng)準備很好了么？過程？過程重要嗎！我要的事結(jié)果！所有人都只會看結(jié)果！！]
梁碩：“她告訴我，要多笑，要開心，開心是一個人的能量！”
[你怎么還能笑得出來？誰允許你這么開心？我要瘋了！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我沒有允許你笑，是因為你我才會如此痛苦，你為什么能笑？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梁碩：“她在我最失意，最痛苦的時候?qū)⑽規(guī)Щ厝チ耍煌５墓膭钗遥虝覙酚^，教會我開心，教會我情緒處理，老師告訴我人的一生有一大半需要和情緒對抗，贏了情緒，就贏了一大半，老師真的是我人生中的貴人。”
[我受不了了。]
[我救不了我自己，也救不了你。]
[喻希，媽媽不要你了。]
易辰發(fā)現(xiàn)喻希的表情一點點沉下來，手在抖，他甚至已經(jīng)要捏不住筷子，一道菜夾了好幾次，愣是沒有夾起來，最后索性放下筷子。
可他難過，他壓抑不住，忍不住，他只能拼命的、用力的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用力得指節(jié)發(fā)紅。
提起老師，梁碩滿臉幸福，喻希表現(xiàn)得太好了，他明明很痛苦、很難過、很不開心，可他表情并沒有露出一點破綻。
梁碩沒有注意到喻希的不對，還要繼續(xù)往下講。
易辰打斷他：“別說了。”
梁碩疑惑的看向易辰。
易辰悄悄在餐桌下握住喻希的手，觸碰到他冰涼的手心，感受他顫抖的指尖，表情自然對梁碩道：“等去了你家，我們有更多機會了解你老師，不是么？”
“哦對對對。”梁碩意識到自己話多的毛病可能又蹦出來了，恰巧這會主持人又拋出新的話題，梁碩順勢往下接。
一頓飯結(jié)束，時間也差不多了，直播暫停，眾人驅(qū)車前往文易夢家中，開啟第二站直播。
文易夢帶節(jié)目中前往的是他過去的家。
他的家并不大，是個十分溫馨的小家。
小房子中有他、有他的妹妹、他的父母，有他們生活過的痕跡。
他過去的生活一直很幸福。
文易夢選擇平淡的方式，用平淡的言語，去介紹他曾經(jīng)平淡的日子。
彈幕中有人不理解，質(zhì)問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耿家繼承人，為什么不帶他們?nèi)ス⒓铱匆豢础?br />
面對這些人，文易夢回答道：“我還是我自己。”
不管他經(jīng)歷了什么，獲得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他心中生活著的，永遠是過去平淡又平凡的自己。
從文易夢家里出去，下一站，節(jié)目組將前往梁碩家中。
“我家其實沒人的。”梁碩在路上說道，“我的父母……他們在前兩年出事了，就是那之后，我才遇到的老師，我真的很感激我的老師，她是我的再生父母。”
喻希斂下眼眸，嘴唇微微抿起。
梁碩帶節(jié)目組來到一個相對老舊的小區(qū)。
“這套房子很久了，在我小時候買的，后來父母帶我一塊出國了。”梁碩感嘆，“哇！真的好久沒回來了！”
梁碩沒找到鑰匙，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敲了敲門：“老師，老師！我回來了！”
“咔嚓”，門鎖解開，房門被緩緩拉開。
身著素色長裙的女人出現(xiàn)在門后。
女人笑容溫柔，氣質(zhì)溫潤可親。
是喻婉。
喻希身體明顯繃了起來。
——那是一種刻在骨子里的、充滿防御性和警惕性的條件反射。
第76章 第 75 章 “你想做什么、想說什么……
第七十五章
喻希狀態(tài)明顯變得不大好。
——他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時候碰到喻婉。
頭疼, 胸口疼，胃疼。
過去的畫面毫無邏輯的在喻希腦中躥，控制不住。
他被關(guān)在房間中, 喻婉將房門反鎖, 不允許他出來, 不允許他發(fā)出一點聲音。
但他聽到了喻婉的聲音。
她和另一個人在家里吃飯，是個男人，她溫柔，體貼, 文雅，說話中帶著點自骨子里透出的修養(yǎng)和學識。
“為什么不讓我出去？”后來，喻希問她。
“你很丟人，你會讓我丟人。”喻婉拆去頭發(fā)上的飾品, 梳順頭發(fā), 根本沒有看他, 她的心情很好，也愿意多說一些話, “他有一個很優(yōu)秀的孩子, 你比不過他的孩子, 那是個很優(yōu)秀的男生。”
喻婉認認真真看向喻希, 認認真真問他，也認認真真在思考：“為什么他不是我兒子？”
“快進來呀！”梁碩沖嘉賓們打招呼，又對鏡頭道，“歡迎來到我家！我先帶大家在家里逛逛！”
早在節(jié)目中告知第五期內(nèi)容時，梁碩就已經(jīng)和喻婉溝通好，喻婉很自然的帶嘉賓們進來，喻希在最后, 他的動作很慢，手是顫抖的，就連準備好的拖鞋都拿不起來，是易辰給他遞了過去。
喻希一直在試圖讓自己變得平靜一些，但他真的做不到，心臟像是被泡在冷水中，冰涼異常，呼吸十分急促，急促到氣管幾乎要抽搐，胃疼，他死死捂住自己的胃部，胃中忽然涌起翻江倒海的感覺，讓他難受至極。
這份難受，在聽到喻婉聲音之后，攀升到最頂峰。
“小希，好久不見。”她這樣說。
小希
小希
小希——
喻婉從前這樣喊他。
過去的回憶沖上前額，喻希眼神一下子變了，變得凌厲、變得充滿抵觸，眼里，是恨。
——易辰見過這樣的眼神。
在他們即將分手，鬧得不大好看那段時間，喻希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所以，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喻婉似乎有些無措，但她壓下來了，臉上保持著十分得體的微笑。
易辰感受到喻希在顫抖，感受到他呼吸變得不大平穩(wěn)。
易辰伸手，捂住了喻希的眼睛。
喻希和喻婉之間一定發(fā)生過什么。
所以易辰借著這個動作，不動聲色的將喻希擋在身后。
“小辰。”喻婉對易辰道，“你們感情還是很好，你長大了呢。”
喻希在聽到喻婉聲音之后，明顯肌肉緊繃，易辰輕撫他的后背，看向喻婉：“婉姨。”
梁碩帶鏡頭逛了一圈，介紹了他的房間，父母的房間，翻了一些照片，和彈幕互動了好一會，出來發(fā)現(xiàn)喻希和易辰還有他老是還在門口。
梁碩疑惑道：“老師，你們不進來么？”
“我先進去吧。”喻婉道，“你們整理一下。”
易辰?jīng)]有放下手，喻希視線受阻，只聽到逐漸遠去的腳步聲，還有客廳中熱鬧的談天聲。
他深深呼吸。
“我沒事。”喻希說。
“嗯，我知道。”
“你可以不用這樣。”
“不行，我趁沒有人關(guān)注，偷偷抱你一會。”
“……”喻希沉默片刻，“我等會大概沒法控制情緒。”
“沒關(guān)系。”
“離我遠點，不要被牽連。”
“網(wǎng)上不會有人罵你。”
喻希看向易辰，眉心微皺：“我指的不是這個。”
“那也沒關(guān)系。”易辰?jīng)]追問，也不介意，“你想做什么、想說什么、想問什么都可以。”
喻希斂下眼眸，再一次深呼吸，走進客廳中。
正好飯點，梁碩和喻婉準備了很多吃的，一整張餐桌擺得滿滿當當。
吃飯環(huán)節(jié)很簡單，嘉賓們自由聊天，人多時偶爾會突然安靜下來，主持人就會及時cue新話題，不讓畫面冷場。
導(dǎo)演組也為這次“家訪”做了不少資料。
主持人數(shù)次將話題拋給喻婉。
主持人：“您年輕時就是小有成就的舞蹈演員，聽說您是因為生孩子才退役，后來一個人將孩子帶大，等孩子成年了才去重新追夢，去參加比賽，重新開始，真的很厲害呢。”
方鵬也由衷贊美：“是個很偉大的母親。”
偉大么？
喻希無意識，一下又一下抓撓自己的手臂。
很偉大？
胃好疼。
真的很偉大么？
身上已經(jīng)好全的傷口像是又被翻了出來，火焰灼燒一般，疼。
耳朵也疼，好疼啊。
疼痛會被遺忘，傷痛可以愈合，但受過傷害留下的痕跡會永遠在體檢單上留下。
耳中陣陣嗡鳴。
喻婉，是她的母親。
他的母親有了新得學生，他不知道。
他的母親在國外贏了比賽，有了新的生活，他不知道。
他的母親要回國發(fā)展，他不知道。
他們明明是母子，重逢第一句話居然是好久不見。
他和以前已經(jīng)不一樣了。
明明已經(jīng)不一樣了啊？
為什么那句“你長大了呢”是對易辰說的？
她為什么能對梁碩那樣好？
他已經(jīng)快瘋了。
可是為什么，他的母親，能夠在鏡頭前，露出那樣溫潤文雅的笑？
胃好疼。
喻希蜷縮起來。
他的胃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胃疼不過是心理狀態(tài)的具象化表現(xiàn)。
“小希。”喻婉將目光投向喻希，“我也很想問問你，你最近怎么樣，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我們準備的這一桌，你覺得怎么樣？”
喻希直直看著喻婉，他拼命忍住大腦中瘋狂涌出的激烈情緒：“我和你沒什么好說的。”
他的表情很陰暗，整個人像是籠了一層陰影，和這餐桌上其樂融融的氛圍格格不入。
主持人有些懵，梁碩也開始不知所措，擔心是哪一碗菜讓喻希過敏了，或是吃壞了。
彈幕也被嚇到了。
【喻希怎么回事？】
【他看起來心情很不好？已經(jīng)要炸了但是拼命在忍的感覺。】
【怎么了啊？一路上都很正常，去方鵬和文易夢家里也沒什么，一到梁碩家就不對了。】
【喻希對梁碩有意見？】
【他們剛剛一直相處挺好的啊，不可能突然有意見吧？再說就算有意見，喻希就直接開懟了，不會對喻婉撒氣啊。】
【喻希驢脾氣又犯了？喻婉不是舞蹈家嗎，他們不就都姓喻么？】
【啊，對啊，他們都姓喻哎。】
【喻希，喻婉……他們不會是……】
一旁方鵬打圓場：“我們喻希看著不太舒服啊，是暈車嘛，這兩天確實在路上坐車的時間比較多。”
梁碩也擔心道：“喻希老師，是不是對哪個菜過敏？”
喻婉關(guān)切道：“如果不舒服，我扶你進去休息一下好么，小希？”
喻婉的手搭在喻希手腕上，想要扶起他。
喻希：“？？？”
已經(jīng)走好幾年了啊？
為什么突然很關(guān)心他的樣子？
因為當著鏡頭的面嗎？
喻希想起來，想甩開喻婉的手。
但是，胃疼，耳朵疼，頭疼，整個人已經(jīng)沒了力氣，他剛要起身，整個人便軟了下去，還是易辰扶住他才勉強站立。
他的狀態(tài)太差了。
心理層面的崩潰往往會體現(xiàn)在身體行為上。
喻婉也連忙起身，急急忙忙想要去探探喻希額間體溫。
她的手指纖長好看，可看到那只手，喻希耳朵開始劇烈疼痛，像是有根鋼針在耳中不斷摩擦，不斷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嗡鳴。
她用那只手掐過他，打過他，想要將他從樓上推下，用那只手將他反鎖在房間中，用只手，那只手指，指著他，質(zhì)問他：“為什么你是我兒子？！”
從前的撕心裂肺、從前的咆哮哭喊在耳邊響起，憤怒的、悲痛的、厭惡的……記憶中各種各樣的神情和此刻的喻婉重疊，喻希幾乎本能的后退，本能的抗拒喻婉的觸碰，他徹底炸了，渾身上下都是刺：“你是我什么人？你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為什么要來關(guān)心我？”
喻婉無措的呆愣在原地，餐桌上其他嘉賓、主持人和導(dǎo)演組震驚了，彈幕也炸了。
【？？】
【不是，喻希今天瘋了吧？】
【喻婉和喻希，他們什么關(guān)系？他們以前發(fā)生過什么？！】
【喻希真是和喻婉有沖突啊？不是，那他不知道喻婉是梁碩老師么？】
【感覺喻希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啊？你看，他本能抵觸喻婉的觸碰】
【從來沒見過喻希這幅樣子，有點害怕……】
喻希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人，也不想管彈幕在談?wù)摗⒃诓聹y些什么。
他想平靜下來，他和喻婉的事不該讓太多人看到。
可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他要瘋了。
他沒想過和喻婉重逢，更沒想過和喻婉的重逢會是在這種場景下。
思緒糅雜，周遭所有聲音混雜在一起。
“喻希老師？你怎么了？”這是梁碩的聲音。
“有什么矛盾可以好好說嘛，我們給你評評理。”這是方鵬的聲音。
“你和喻婉老師早就認識么？你們之間有矛盾？”這是文易夢的聲音。
“我……小希，我……”這是喻婉的聲音。
“阿喻，阿喻。”手上是熟悉的溫度，喻希忽然被拽入進溫暖的懷抱中，鼻端是淡淡的薄荷柚子香氣。
喻希抬起眼睛，他看到了易辰，看到易辰漆黑的眸子，聽到他的聲音：“沒事的，阿喻，我在呢，都會沒事的。”
易辰這樣寬慰他，撫慰他的情緒。
可喻婉在易辰身后，在他眼前。
此刻溫柔，曾經(jīng)失控。
“如果他是我兒子就好了！！”
“你為什么不是他？”
“你為什么總是比不過他？”
“他多優(yōu)秀啊，為什么我的兒子是你？”
“我希望他能成為我兒子。”
過去和現(xiàn)在的畫面不斷重復(fù)。
喻婉不斷重復(fù)的貶低、逼仄陰暗的房間、緊鎖的房門、門外言笑晏晏的交談、不斷在喻婉口中提到的另一個人。
喻希再一次看向易辰，眼神中，光芒再無，只有冷漠。
易辰呼吸一滯，后腦發(fā)涼，有種心驚肉跳的恐懼。
——那段時間，喻希這樣看他，不帶一絲感情，只有恨。
“你和她是一伙的。”喻希以前就想問，但那時候他沒有。
可他現(xiàn)在控制不住了，喻婉的出現(xiàn)剝奪他對于這件事最后的理智。
不是合適的場合，不是合適的時間，但是用和從前一樣冷漠的眼神、一樣冷漠的語氣，喻希問易辰：“為什么，你會出現(xiàn)？”
第77章 第 76 章 他看到了。 只有他看……
第七十六章
第五期《周末去哪兒》熱度大漲, 掀起空前討論。
#喻希喻婉#
#喻希不對勁#
#喻希沖動#
#喻希你是我什么人？！#
諸如此類的詞條霸榜熱搜。
【我靠，喻希這一期到底怎么了？】
【狀態(tài)真的很不對勁啊？】
【他和喻婉到底什么關(guān)系啊？為什么喻希一看到喻婉就出現(xiàn)應(yīng)激反應(yīng)了？】
【應(yīng)激反應(yīng)？什么時候？】
【來來來，帶大家看看細節(jié)。】
有網(wǎng)友將直播片段挨個剪出, 放大分析。
【在看到喻婉第一眼, 喻希身體明顯繃起來了, 這是典型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吃飯時，我說的是他們在方鵬家吃飯時，梁碩不就有提過他老是么？那時候喻希就很不對勁，表情僵硬, 手在抖，筷子也沒拿穩(wěn)。】
【快進到第二天在梁碩家吃飯，喻希在不停抓手臂，這里鏡頭沒對到他, 但是有拍到細節(jié)動作, 真的一直沒停過, 表情也很奇怪，他后面還不停捂著肚子, 顯然是胃疼, 胃疼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較明顯的外化特征。】
【綜上, 我猜測喻希和喻婉是親人, 是母子的可能性比較大，并且他們關(guān)系不融洽，有很多不大美好的回憶。】
第五期直播全網(wǎng)討論，各個平臺上出現(xiàn)不少和喻希喻婉有關(guān)的分析。
除了喻希視角，也有梁碩視角。
看出喻希狀態(tài)不對勁之后，導(dǎo)演組有意將鏡頭避開喻希，鏡頭內(nèi)的梁碩會時不時看向喻希, 神情擔憂。
還有網(wǎng)友扒出易辰視角。
在喻希冷冷盯著他，問出那句：“為什么，你會出現(xiàn)？”之后，易辰像是被兜頭澆下一盆冷水，整個人變得失落。
【嗚嗚嗚嗚我覺得他要碎了】
【求求了，我真的很需要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fā)生過什么】
【為什么要這樣問啊！】
喻希側(cè)躺在床上，刷著網(wǎng)絡(luò)上各種猜測。
在從前，喻希多少是要披小號上場戰(zhàn)斗，但這會，他沒有力氣。
網(wǎng)友們正在翻喻婉。
在退役前，喻婉也是小有名氣的舞蹈演員，曾經(jīng)的片段和采訪畫面還留在互聯(lián)網(wǎng)中。
有網(wǎng)友貼心整理了喻婉的時間線，挨個貼出了鏈接。
“大家好，我是喻婉！從今天起，我就是一名正式的舞蹈演員了！”那是十八歲的喻婉，身態(tài)偏偏，身姿窈窕，渾身上下洋溢著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光。
接下來幾個視頻，是喻婉自己發(fā)的vlog，記錄了她的表演和練習生活。
她比任何人都努力，每天都會花大量時間練習，每一天都是舞室中最后一個走的，她對自己嚴苛到幾點，定時定量進食，每日攝糖量精確到毫克，每天一定會花固定時間進行額外的體態(tài)訓練。
她的舞姿極美，不論不論是齊舞，還是獨舞，視線都會聚焦到她的身上。
她是最年輕的首席。
后來，在她事業(yè)最巔峰那一年，她懷孕了。
那是喻婉最后一次出現(xiàn)在鏡頭前，她熱情的和記者打招呼，幸福的捧著微隆的小腹：“我懷孕啦，接下來一段時間我要等待寶寶的降生，等我回來哦。”
采訪畫面定格在喻婉的笑容上。
陽光落下，灑下一層極其溫柔的光暈，喻婉沐浴在暖陽之中，笑容像是噙了光，溫柔，漂亮，動人，充滿希望。
視頻播放完畢。
喻希怔怔的盯著曾經(jīng)的喻婉，沒有任何反應(yīng)，直到屏幕自動鎖屏，才怏怏回過神來，他想翻個身，但手機沒拿好，“咚”的一聲砸在地面上。
門外，小陳聽到房間中的動靜。
他想進去看一眼，冠子凡搖搖頭。
冠子凡和喻希認識好幾年了。
他從未見過喻婉，也從未聽過喻希聊起與母親有關(guān)的話題。
看來，喻希和喻婉的分開應(yīng)該不會太愉快。
不過，現(xiàn)在這些冠子凡可不想問。
等喻希這小兔崽子走出心里那道檻，他想怎么問怎么問，想怎么扒怎么扒，現(xiàn)在……
冠子凡擼起袖子，擋住一波又一波要來采訪的媒體，緊盯輿論環(huán)境，不讓太離譜的謠言四處亂傳，還得謹防競爭對手借題發(fā)揮。
媽的。
等調(diào)整過來好好感謝老子-
喻希沒有去撿起手機。
他就保持著側(cè)躺的姿勢，不想動了。
他的腦子很亂，過去的畫面，聲音，現(xiàn)實毫無邏輯的交織纏繞，像一團混亂的毛線。
他看到易辰難過的、幾乎要破碎的眼神。
看到喻婉從前厭惡他的眼神。
想起身上每一處傷口的疼痛，想起喻婉給他的時間表，精確到秒的時間安排，想起喻婉對他嚴苛到極致的體重控制，每天晚上都餓得睡不著覺。
他很不開心，每一天都很不開心。
但喻婉不允許他不開心，喻婉有個戒尺，發(fā)現(xiàn)他皺眉就會狠狠打他，發(fā)現(xiàn)他沮喪也要打，看到他犯錯誤打，看到他成為第二名也要打，她要他笑，她要他完美。
什么是完美？
喻希很不開心，可他每天都裝得很開心，他絕望的對著每個人露出笑臉；他沮喪的站在人群中央，成為那個和誰都處得來人緣賊好的喻希；他痛苦的扮演著不出錯的完美角色，麻木的面對喻婉嚴苛到幾乎瘋狂的眼神。
直到有一天，忽然有個人對他說：“我覺得你不開心。”
“你很不開心。”
是易辰。
高中時期的易辰。
他有一雙漆黑的眸子，深深的望著他，望進他內(nèi)心深處-
第五期《周末去哪兒》直播結(jié)束之后，易辰并沒有走。
他需要知道——他必須要知道當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看到停下腳步的易辰，喻婉并不驚訝，她也在等他。
她已經(jīng)沏好茶，茶香四溢，暈繞在兩人身旁。
成年人之間的談話，總是需要茶水的。
“沒想到你現(xiàn)在和小希的關(guān)系也依舊很好。”喻婉說道。
“中間也斷過。”易辰陳述事實。
喻婉聽后，反而疑惑了，她問：“為什么？”
“不知道。”易辰聳聳肩，“婉姨，我希望你能告訴我。”
易辰：“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喻婉眼眸微斂，許久才抬起頭，問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樣的？”
喻婉是什么樣的？
他印象中的喻婉一向溫柔，耐心，有修養(yǎng)。不論是和他在一起，還是和他老爸在一起，都有一股子像水一樣的溫柔，她會用鼓勵的眼神看他，欣賞他，夸贊他。
那時候的易辰覺得他老爸運氣太好了。
喻婉并沒有等易辰回答，她又問：“在你眼中，小希又是什么樣的？”
喻希是什么樣的？
如果真要回想起對喻希的第一印象。
不開心。
易辰覺得他很不開心，卻每一天都裝出一副開心模樣。
喻希會和每一個人相處得很好，有很多朋友，貼心、體貼、仗義。
可實際上，喻希會特意記下每一個人興趣愛好，去觀察每一個人的相處模式，投其所好的同每一個相處、交流。
他在每一個人眼中，是學霸，長得帥，身材好，會跳舞，還出名，是個童星，處處都是優(yōu)點。
可他看到喻希為了比賽不出錯，訓練到很晚，為了保持身材，每天吃的都是沒有任何油脂的水煮青菜，為了保持好成績，在練習間隙拼命學習。
他優(yōu)秀、陽光、熱烈。
他是每一個高中男生仰望的對象。
——可他不開心。
他會在無人之處冷下臉，不愛說話，不愿意說話。
他會將自己的心思深深藏起。
他可以成為任何人，可以成為任何人喜歡的模樣，可獨獨不是他自己。
當時的易辰很好奇。
為什么會有如此別扭的人？
他關(guān)注他，靠近他，很想扒開他看一看他的內(nèi)心到底是什么模樣。
漸漸的，易辰發(fā)現(xiàn)自己被他吸引了。
不那么完美的喻希真的很吸引人。
易辰看到了他的笨拙，他的沖動，他的生氣，他的惱羞成怒。
這樣的喻希比過去那樣完美的像藝術(shù)品的喻希更加生動鮮明。
他看到了。
只有他看到了。
是他的喻希。
他們的感情明明一直很好。
可是為什么會突然變了？
喻希為什么會對他露出那樣的眼神？
后來的易辰不斷回憶，不斷復(fù)盤。
然后，他抓住了一點痕跡。
一切轉(zhuǎn)折或許都有跡可循。
而最初的轉(zhuǎn)折，是那一天，他老爸回家，對他道。
“兒子，你老爸談戀愛了，帶你去見見！”
第78章 第 77 章 他，什么都沒有了。……
第七十七章
在喻希記憶中, 喻婉有一段時間狀態(tài)特別好。
她也許是戀愛了，或是有了喜歡的對象，至少正在和她接觸的這個男人很不錯。
這很正常, 她應(yīng)該有自己的感情生活。
喻婉漸漸開始關(guān)注自己, 開始重新翻出藏在衣柜中的裙子, 開始收拾自己，開始打扮。實際上，在外人眼中，喻婉一直是一位溫順柔軟的母親, 現(xiàn)在，她只是比之前更加精致了一點點而已。
對喻希來說，這一點點的精致，能讓喻婉的眼睛從他身上移開一些, 他能夠稍微喘口氣。
喻希有更多時間能夠和易辰呆在一起。
——他很喜歡和易辰待在一起。
只有在易辰身邊, 他才能呼吸到一點屬于他的空氣。
他可以自由的說他累, 說他難過，說他不開心, 他擁有自己的喜好, 自己的意志, 他可以不用努力當一個完美的“理想承載物”, 他是他自己，而不是喻婉夢想中的兒子。
易辰喜歡看他不完美時的模樣。
他會用愛慕的眼神凝視他，會在四下無人之處緊緊牽住他，會擁抱他，親吻他，他總會去欣賞他做的每一件事，哪怕出錯、哪怕出糗, 他們會一起笑，一起想辦法。
——未來。
那段時間，是喻希第一次體會到“未來”這個詞的魅力。
可以有顏色，可以暢想，可以出錯，可以失敗，是自由的，是屬于他的未來。
喻希不愿意回家。
那扇門，是將他的切割成兩份的分割線。
門內(nèi)門外兩個世界。
門外精彩，門內(nèi)壓抑。
那段時間喻婉很開心，很幸福，喻婉不發(fā)瘋的時候很漂亮。
可她總是用那副幸福、漂亮的面孔，說出令喻希發(fā)瘋的話。
喻希知道自己病了。
不是身體上的不適，是心理上的生病。
他會經(jīng)常陷入極端的情緒中，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傷和絕望，會抵擋不住如潮水般涌來的顧忌，會陷入無端恐懼之中。
但喻婉不會允許他生病，所以他也不愿意提。
他誰都沒說。
他努力讓自己開心起來。
所以，他只能緊緊抓住易辰，拼命繃住心里的弦。
“你知道么？他的兒子真的好優(yōu)秀，我怎么才能擁有那樣優(yōu)秀的孩子？”喻婉這樣對他說。
“人不可能永遠完美，阿喻，你不知道你有多吸引人。”易辰這樣對他說。
“你真的太差勁了，你們在一個學校啊，為什么你會比不上他？是我沒有教好你么？有嗎？我為了你付出了一切啊。”喻婉說。
“放輕松，阿喻，你一直做得很好，我真的太喜歡和你一起解決問題的時候了！”易辰說。
“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你為什么什么都不如他？”
“你好棒啊，我什么時候可以像你一樣？”
“我覺得你很丟臉，小希。”
“我好愛你啊，阿喻。”
他在陰暗的角落中茍延殘喘，向往著那一丁點透開塵埃的陽光，拼盡全力呼吸，拼盡全力要往外爬。
有一段時間，喻希要忙瘋了。
他需要參加一個競賽，喻婉還給他接了活動，他需要去學習更高階的知識點，還需要去訓練，去將活動做好。
他好累啊。
好在一切順利結(jié)束，活動很完美，競賽也得獎了，一等獎，排名十五。
可在領(lǐng)獎臺下的喻婉卻要瘋了。
回到家，她砸了獎杯，朝他哭喊：“你為什么又辜負我！！！”
“不會有人記住第一名之外的任何人！”
“你得獎了你才有臉見他啊！！！”
當時的喻希不能理解。
那是全國性競賽啊。
他的成績、他的名次完全能夠獲得保送資格，能夠參加國家集訓隊。
可喻婉卻不滿意，怎么樣都不滿意。
“為什么他的兒子從前能得到第一，你卻得不到？！”
“你為什么總是比不過他？”
“你的時間都用來做什么了？這點事都做不好？！”
“你不可以向他學學么？！”
喻希不理解，他沒辦法去理解喻婉。
為什么要提那人呢？他是誰呢？他們見過面么？他們有關(guān)系么？為什么他要活在那人的陰影之下？
他不夠好么？
他不夠努力么？
他不夠優(yōu)秀么？
他就那樣不堪么？
他在被打擊，在不斷地被打擊。
對于所謂的“那個人的兒子”，喻希對他的印象從不理解，逐漸變?yōu)榱恕昂蕖薄?br />
也許是恨吧。
那時候的喻希已經(jīng)快要分不清他的情緒了，他的一切都一文不值，那他的“恨”也一文不值。
他麻木的看著對他發(fā)瘋的喻婉認真的準備“那人的兒子”的生日，親手為他做好晚餐。
他依然被關(guān)在房間中，客廳是他們的談笑聲。
而喻婉幸福的和他們一塊吃完飯，將他從房間里放出來，再次看到他之后，表情會瞬間變得陰暗，變得難看。
——喻婉怨恨他。
為什么？
為什么啊？
當時的喻希想不通，也不知道為什么。
他沒辦法反抗，也不想反抗。
喻婉怨恨他，所以他將這種怨恨轉(zhuǎn)移給那位從來沒見過的“兒子”。
喻希覺得自己要瘋了。
他憎恨著那人，又更加依賴易辰，他幾乎將自己整顆心臟挖出，捧著他，貼在那抹熟悉的溫度，熟悉的信息素前。
只有這樣，他的心臟才能勉強跳動。
他演得像個從未生病的人。
他已經(jīng)演了十幾年，越崩潰，喻希演得越正常，正常到他正在好轉(zhuǎn)，正常到他一點也沒有不開心，正常到他對未來充滿希望。
易辰?jīng)]有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任何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
這種微弱的、脆弱的平衡原本能繼續(xù)堅持下去。
直到那一天，喻婉說：“你今天不用再房間，大家見一面，一塊吃個飯，好好反思反思為什么自己不如人家。”
“小希，別讓我丟臉。”
他麻木的坐在最旁邊的位置，像是喻婉的標志，她的收藏品，她的玩偶。
然后，門推開，他看到了易辰。
易辰走了過來。
易辰也看到了他，坐在他對面，驚訝，但更多是興奮和開心。
喻希的后腦勺忽的一片冰涼，冷汗毫無預(yù)兆冒了出來。
——他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情緒猝然飚起那一瞬間頭是會暈的，視線一片模糊，耳邊是尖銳刺耳的嗡鳴聲，毫無邏輯的聲音、片段、觸感涌入大腦。
他們相擁。
“你算什么？你為什么不能和他一樣優(yōu)秀？”
他們擁吻。
“為什么你是我兒子？我很努力了，為什么你不能像他一樣努力？”
他們共享彼此的信息素。
“你有什么資格過生日？你比不過他，你只會讓我丟臉！！”
他們極近親密，他愛他，他依賴他，他像是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他，他陰暗的怨恨著一個人，他不滿，他忿恨，他將一切晦暗的情緒全都潑灑在一個人身上。
現(xiàn)在，那兩個人重疊了。
喻希的呼吸變得急促。
好疼。
頭好疼，肚子也好疼。
當時的易辰，想的很簡單。
除了一開始的驚詫，隨后，易辰的情緒便被開心占據(jù)。
他和喻希的事，他早就和老爸提過了，老爸很支持他。
生活是過給自己看的，不是過給世俗目光的。
只是他倆都不知道，喻希就是喻婉的兒子。
喻希沒提過，喻婉也從未說過。
即使現(xiàn)在知道了，父子倆也暫時不驚慌。
他老爸和喻婉，現(xiàn)在只是處于互相了解、互相接觸的階段，沒有領(lǐng)證，沒有婚約，并沒有任何法律上的關(guān)系，成年人的關(guān)系不可能只靠沖動維持，他們都是有孩子的人，需要了解各方各面，更加全面，也更加審慎，或許順利，也或許會出現(xiàn)意外。
真的到了需要說清關(guān)系的階段……那到時候再說嘛。
現(xiàn)在根本沒必要去糾結(jié)還未確定的未來。
易辰老爸開明，易辰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易辰并沒有掩飾他的情緒。
以后他可以有更多時間見到喻希，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最愛的男孩在一塊。
他朝喻希走過去，想要牽住他的手。
可喻希卻猛然抬起頭，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甩開他的手，沖進洗手間中，重重關(guān)上門。
喻希在干嘔，不停干嘔，像是要把胃嘔出。
可他的胃是空的，直到口中酸苦，他才無力的支撐起上半身。
喻希已經(jīng)完全不會思考了。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
為什么啊……
為什么易辰會來啊？
為什么是他啊？
易辰覺得這段時間，喻希有些不對勁，但他并不知道為什么。
婉姨很好，很溫柔。
她和他老爸的想法一致，從各方面互相了解彼此。
性格方面了解得差不多，他們在生活習慣上嘗試了解。
他們試住了一段時間。
合租模式的試住，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四個房間，一人一個。
這是個十分高效的了解方式，畢竟只有日常相處過，才能知道生活習慣是否契合。
易辰總會在半夜悄悄摸進喻希房間。
他們相擁、接吻、親密至極的接觸彼此，卻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任何情不自禁的喘/息都緊緊在喉中。
喻希很可愛。
真的很可愛。
他總是不讓易辰進來，最后卻會不舍得放他出去。
嘴上警告他下次不準進來，明晚要鎖門，但眼神卻深深的、深深的凝視在他身上。
但有的時候，喻希的狀態(tài)也不大對。
并不明顯，更像是一種直覺。
易辰覺得，喻希那深邃的眼神之下，似乎蘊藏著他所不知道的情緒。
究竟是什么情緒，他讀不懂。
——喻希在觀察易辰。
從前他更關(guān)注易辰和他，但現(xiàn)在，他會關(guān)注易辰和其他人。
他發(fā)現(xiàn)，易辰對每個人都很好，對每一個人都很溫柔，他有很多朋友。
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興趣愛好，他可以隨心所欲去干他想干的每一件事，他有假期，他可以去旅游，他可以停留在原地，去很遠的地方。
易辰那樣好，那樣優(yōu)秀，那樣惹人喜歡。
那樣耀眼的奪去喻婉——奪去了他母親的每一寸關(guān)注。
在易辰看不到的地方，喻婉會更加肆無忌憚的夸贊易辰，貶低喻希。
喻婉是真誠的，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實意的。
她真誠的覺得自己為喻希付出了一切，給予他富足的金錢、給予他富足的物質(zhì)，為他放棄一切，放棄工作，放棄時間，放棄自我，放棄未來，可她的兒子，卻沒有達到她的期望。
她付出了太多沉沒成本，得到的卻是少得可憐的回饋。
為什么別人的兒子能優(yōu)秀？
是她不對么？不，不是的，她是為他好的，她是希望他好的，她也提供了足夠優(yōu)質(zhì)的生活條件，喻希不優(yōu)秀，那只能是他自己的問題，是他丟臉，是他不夠努力，是他不夠有天賦。
喻希覺得自己已經(jīng)瘋了。
他愈發(f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好像沒辦法再裝成一個沒有生病的正常人。
他更加偏執(zhí)、更加病態(tài)的依賴易辰，他不斷索取易辰的愛，他想通過各種蛛絲馬跡去證明易辰對他的感情，可他也會在驟然清醒時猛然推開易辰。
他們開始頻繁吵架。
易辰不知道喻希怎么了，為什么會因為一點他沒注意到的細節(jié)生氣。
而喻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吵架。
他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他想要通過吵架證明什么？
他想要聽到哪些話？
喻希不知道。
他沒有目的，只有情緒。
他好愛他，可他也好恨他。
喻希瘋狂眷戀易辰給他帶來的溫暖，卻也瘋狂恐懼易辰落下的陰影。
喻婉的狀態(tài)越來越好，她漸漸重新回到舞臺。
國外有個比賽，邀請了她。
而與此同時，國外易辰一直想去進修的那所學校也終于開始招生了。
他老爸一拍手掌：“走啊，剛好我打算挖一挖那邊的市場，一起去唄。”
一切都很剛好。
他們有這個機會，有這個時間，也有這份精力。
易辰興奮的到喻希面前：“阿喻，我們?nèi)Q一個生活環(huán)境吧！”
“我們一起去那里讀書，沒人認識我們，沒人知道我們，我們?nèi)ンw會完全不同的文化，去了解完全不同的風俗。”
“你最近壓力太大了，我們正好出去散散心！”
“阿喻，相信我，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喻希信了。
他一直相信著易辰。
喻希選擇了一所合適的學校，他們一起備考，一起學習外語，一起考取證書，一起準備報名材料。
很順利，兩人都通過了學校的入學考試，簽證材料也準備好了，只差一份錄取通知書就可以獲得簽證。
喻希滿懷希望的等待。
這是那段時間，他狀態(tài)最好的幾天。
沒有爭吵，沒有極端情緒，只有期盼，對未來無限的熱情和期待。
然后，那天，易辰的錄取通知書到了。
而他，等來了喻婉，和那些冷冰冰的話。
“小希，我替你拒絕了學校。”
“我走，你留下。”
“我們放過彼此。”
喻希愣了。
“我受不了了。”
“我救不了我自己，也救不了你。”
喻婉看著他，認認真真道：“小希，媽媽不要你了。”
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喻希渾身冰涼。
他的錄取通知書沒了，喻婉替他拒絕了學校，他的簽證也不可能下來了。
但易辰不知道。
易辰滿心歡喜的和他聊未來，和他說理想，計劃著開學后兩人該如何見面，規(guī)劃路線，去尋找那里好吃的好玩的，滿懷期待的看他眼睛，摟他，抱他，問他想去哪，問他這家店有沒有興趣，問他暑假去那里行不行。
喻希靠在他懷中，蜷縮起身子：“我們不去了，可以么？”
易辰很疑惑：“為什么？”
喻希沒有回答他。
說不出口。
他該怎么說？
說他去不了了，說他被喻婉拋棄了，說他發(fā)現(xiàn)自己生病了，說他們不可能有未來？
他們又開始吵架。
因為喻希的通知書很久都沒到，易辰去問喻婉，喻婉告訴他，喻希拒絕了學校，他不想去了。
易辰聽到了很詫異。
喻希聽到了也很震驚。
“為什么？”易辰一遍又一遍問他。
喻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的對話陷入了死循環(huán)。
一個拼命問，卻得不到答案，一個知道答案，卻不知道怎么說出口。
當時的喻希并不知道，他的思維被喻婉日復(fù)一日的貶低“馴化”了，是思維方面的“馴化”，他習慣了，下意識的不想反駁喻婉的一切表述，一切觀點。
明明不是他，明明不是他拒絕的，明明他不是這樣想的！
可喻婉這么說，那就是吧，他不想反駁，他懶得反駁，也沒辦法反駁。
他們又開始吵架。
易辰問喻希原因。
喻希反問他“留下來陪我不行么？”
得不到答案和解決方法的對話來了一輪又一輪，易辰也有些生氣。
在喻希又一次問他：“不要走，不要去國外，不要離開，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易辰開始不能理解了：“為什么？我只是去上學，只去幾年，每年夏季和冬季假期我都會回來，每一天我都可以和你視頻，我不會離開你。”
喻希的狀態(tài)很差。
他和易辰之間的狀態(tài)也很差。
他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靠發(fā)脾氣吸引注意，靠發(fā)脾氣質(zhì)問易辰，想要他留下，可是不行，易辰得不到答案，明明說好一起走的，明明被拋棄的是他，憑什么不告訴他答案？憑什么要他做改變？憑什么要他做選擇？！
易辰不愿意退讓，喻希不愿意解釋，也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釋。
怎么說？
說是喻婉拒絕的？
說喻婉一直在貶低他？
說喻婉要拋棄他？
思維方面的“馴化”讓喻希說不出口。
他們僵在原地。
那段時間很忙，出國需要準備很多材料，提供各種申請，各種證明，易辰忙得暈頭轉(zhuǎn)向，等回過神來，他們已經(jīng)冷戰(zhàn)好幾天了，喻希也好幾天沒有回來了。
“阿喻，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在深夜里接到喻希沉默的電話時，易辰這樣問他。
是么？
或許是吧。
電話另一邊，喻希蹲在馬路邊，很冷，周圍空無一人。
他意識到自己生病了，變得和喻婉一樣。
可他不想變得像喻婉一樣。
他也不想易辰變得和自己一樣。
喻婉說“我們放過彼此”。
他也想對易辰說：“我們放過彼此。”
于是，在易辰出發(fā)那天，在過安檢前一刻，喻希對他說：“我們分手吧。”
他冷漠的盯著易辰。
他愛他。
他也恨他。
喻希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
他無法回答任何問題，無法思考，他只能在易辰一聲聲追問之中，一遍遍說：“分手吧。”
分手吧，放過彼此。
各自去尋找新的生活。
機場人來人往，耳邊嘈雜喧囂。
他，什么都沒有了。
第79章 第 78 章 可他……只是開心瘋了……
第七十八章
喻希后來看過一段時間醫(yī)生。
心理干預(yù)是有效果的, 規(guī)范科學的引導(dǎo)能夠讓人跳出情緒怪圈，站在更高維度去觀察自己。
他怎么不夠優(yōu)秀呢？
他很早便有了一定的名氣，早早就開始接活動, 客串過影視劇的拍攝, 有幾組鏡頭一度登上熱搜。
他也沒有耽誤自己的成績, 一直名列前茅，參加學科競賽也能獲得很不錯的名次。
他不再繼續(xù)走競賽的路，放棄保送，選擇參加高考, 照樣能夠排名全省靠前，靠近A大最難考的專業(yè)，在一眾學霸中提前修滿學分，轉(zhuǎn)戰(zhàn)表演系, 出演的第一部劇就一炮而紅。
他靠自己的選擇走到現(xiàn)在, 他在涉獵的各個領(lǐng)域都做到數(shù)得上名號, 他的流量、他的商業(yè)價值遙遙領(lǐng)先，他有資格任性, 有資格選擇。
他哪里不夠好了？
跳脫出思維枷鎖, 思想、視野都會瞬間變得不一樣。
只是有些時候喻希還是想不通, 喻婉為什么那樣怨恨他？
他不明白。
有些事想不出答案, 也跨不過去，那就不想，先放一放。
有的時候逃避是一件十分有效的方式。
但現(xiàn)在，他沒理由，也沒辦法再逃避了。
喻希現(xiàn)在很難受。
心理狀態(tài)具象化到身體，這讓他想吐，可他實在不想動, 不想走出房門，他只能忍著，困意也在這時候涌上來。
好難受，好困啊……
心中煩躁痛苦的情緒又一次升騰而起，喻希將手指搭在后頸，觸碰到腺體，還有腺體上那道齒痕。
那是易辰留下的痕跡。
喻希的情緒又逐漸平靜下來。
在那些他獨自一人，被情緒折磨，被孤寂茫然無助吞沒的時光中，他撫摸著易辰留下的齒痕，他甚至會將結(jié)出的痂摳掉，摳得鮮血淋漓。
他不想讓傷口愈合。
疼痛，疼痛會讓他感到安心。
讓他能夠欺騙自己，他從未孤獨-
易辰眼睛很紅。
他現(xiàn)在非常生氣。
——喻希從未對他說過這些事。
在他面前，喻希表現(xiàn)得太正常了，喻婉又過于溫柔了，溫柔到?jīng)]有人會將喻希某些時刻的不對勁和喻婉聯(lián)想起來。
易辰覺得自己幾乎要瘋了。
那些語言、那些情境，關(guān)是聽著就已經(jīng)感到窒息，易辰更無法想象，喻希常年生活在那樣的壓抑之中，又該多難受，又該如何堅持下來。
而造成這一切的源頭，喻婉，她卻能心平氣和的說出這些話。
在易辰不愿克制情緒，怒不可遏之時給他斟上一杯茶水。
他盯著喻婉，一言不發(fā)。
——喻婉最后沒有和易辰的父親走到一起。
易辰?jīng)]有問理由。
成年人的分開總是體面的，喻婉和他父親并沒有鬧得很難看。
實際上，去了國外，喻婉和他父親也就不怎么見面，兩人各自在忙碌自己的事情，見面次數(shù)很少。
易辰也不怎么和喻婉見面，學校里的事情太多了。
他只是在一次雙休日，去看過喻婉的比賽。
他錄了視頻，拍了照片，發(fā)在朋友圈中。
喻婉穿紅色裙子舞蹈的模樣極其漂亮耀眼。
當時的他希望喻希看到這樣的喻婉。
在那之后的某一天，喻婉回來，取走她的行李箱，對易辰揮揮手：“走咯，希望你們未來順遂。”
易辰深吸一口氣，對喻婉道：“你不應(yīng)該回來。”
“我需要回來。”
“你的目的？”
“我需要取得小希的原諒。”
易辰：“？”
易辰很想控制住表情，但他做不到。
“原諒？”易辰難以置信，“需要？？？”
“我也有苦衷啊。”喻婉斂下眼眸，她似是還想說什么，恰巧，電話響起，她走到一旁接聽電話。
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喻婉離開了，梁碩從房間中出來，有些手足無措的來到易辰對面。
——老房子隔音不好，他們的對話，梁碩都聽到了。
他從未想過老師私下會是這樣的性格，她……她……喻婉明明對他很好……
難怪喻希聽到喻婉時表情瞬間變了，難怪喻希在和喻婉接觸時會那樣僵硬，那樣暴躁。
易辰狀態(tài)不好，很生氣，但在強忍怒意。
梁碩小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老師和喻希老師之間……”
話音未落，易辰手機也響了。
聽筒對面是洛秦急促的聲音：“快來醫(yī)院，喻希信息素控制不住，現(xiàn)在在急診科，快點來！”
喻希剛分化成Omega，腺體狀態(tài)本就不太穩(wěn)定。
他在房間中睡著了，睡夢中信息素開始失控，瘋狂往外泄，偏偏小陳和冠子凡都是Beta，什么也聞不到，還是因為等了太久里面都沒聲音，實在忍不住了撞開房門，才看到滿頭虛汗，臉色慘白，已經(jīng)昏厥的喻希。
易辰趕到時，喻希在病房中，狀態(tài)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
洛秦滿頭大汗：“還好送醫(yī)院及時，沒出什么大事。”
洛秦簡要描述喻希癥狀，語氣嗔怪：“我都說了，他剛二次分化，腺體狀態(tài)很不穩(wěn)定，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看看他的腺體！”
易辰呼吸一滯。
脆弱的腺體血肉模糊，先前血一直止不住，已經(jīng)浸濕好幾片紗布。
正是因為腺體受傷嚴重，才會導(dǎo)致這一次信息素失控。
“是我自己摳的。”喻希醒了，剛恢復(fù)意識就聽到洛秦和易辰的對話。
“你自己摳能摳成這樣？”洛秦不信，從醫(yī)這些年，他看多了，“你倆不是還沒復(fù)合么？已經(jīng)戀愛腦到要用這種蹩腳的理由替他說話了？腺體受傷很疼的啊！除了信息素麻痹痛感，我不相信你能面不改色把自己摳成這樣。”
喻希：“。”
看喻希這表情洛秦知道這對小情侶沒救了，再三叮囑：“在腺體傷口徹底愈合之前，不！要！標！記！真發(fā)熱期了要么注射藥劑，要么扛過去，這種狀況再標記，你倆提前發(fā)個消息給我，我就打開手術(shù)室大門等你，OK？”
洛秦往易辰懷里塞了一大包東西：“洗手，消毒，半小時換一次藥。”
說完，洛秦頭也不回走出病房。
病房沒有其他人，過分安靜了，喻希并不知道這種情境下看到易辰應(yīng)該說什么，有什么表情。
喻希又下意識抬起手，想要觸碰腺體，可那里現(xiàn)在觸感粗糲，早已被洛秦包上厚厚一層紗布。
“你還在發(fā)燒。”是易辰先開口。
他將一會要用的藥放在一邊，靠近喻希，摟住他：“再休息會，好么？”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體溫，記憶的畫面和此刻重疊，一切不真實，像是從前，卻又真實得不像話。
他們分開過，現(xiàn)在又再一次緊緊摟在一起。
“你……放開我。”喻希說。
“不要。”易辰拒絕，“你推開試試？”
喻希沒有任何動作：“幼稚。”
他們摟了一會，喻希忽然道：“柚子薄荷，給我聞聞。”
易辰笑了。
他摘下信息素阻隔貼，絲絲縷縷柚子薄荷清香溢出，漂浮在喻希身側(cè)。
柔和，溫潤，小心翼翼。
喻希又困了。
和方才在房間中瀕臨崩潰的困倦不同，他想休息了，可他眷戀屬于易辰的體溫，又有點不舍得睡去。
“睡一會。”易辰說，“我在這，不走。”
惴惴不安的心像是忽然間落到實處，喻希漸漸睡著了。
他睡得很沉，夢中總會出現(xiàn)過往的場景。
更多的是易辰離開后的那段記憶。
胸腔像是被挖走了一塊，空空蕩蕩。
有個人早已融入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他的痕跡停在記憶中的每分每秒，他們曾經(jīng)親密無間，可同他有關(guān)的一切卻在一夜之間忽然被抽走，像是有把尖刀刺入心臟，血淋淋的挖走一塊，想哭，可痛到?jīng)]有任何力氣去掉眼淚。
那段時間喻希把自己填得滿滿當當。
他不停地做試卷，不敢讓自己停止思考，不敢讓自己分心。
因為當他怔愣的片刻，總會想起易辰。
他會盯著頭像框，看著從前熟悉的頭像發(fā)呆。
他會在吃飯時習慣性拿起手機拍照，卻在拍完后想不出要分享給誰。
看到窗外的云，會想起從前曾經(jīng)分享過的無聊細節(jié)。
會癡癡的看著手機界面，等待那個不可能跳出的消息對話框。
周圍的人看出喻希情緒不大好，勸他出去散散心。
喻希想了想，借了輛小電驢，在那條環(huán)海路漫無目的的往前開。
海風冰涼，帶著咸濕的海腥味，在偶爾停下的時候，喻希會下意識拿出手機。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消息了。
在從前，會有人問他在哪，為什么不回復(fù)消息，為什么會消失，會發(fā)各種可愛的表情包求關(guān)注。
易辰也會在他獨自一人回家時發(fā)來視頻電話，他們會在電話中聊一路，他們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可現(xiàn)在，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
那時候的喻希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更掌控不了情緒，腦海中總是會浮現(xiàn)出過去和易辰相處的每一個畫面。
他在后悔。
為什么要吵架，為什么會為了他也不知道的答案而爭吵，為什么什么都不說，為什么不耐煩，為什么逼問他，為什么選擇分開。
他什么都沒了。
沒人會關(guān)心他，沒人會注意到他刻意掩藏的情緒，沒人會特意做攻略，帶他去吃各個地方的美食，沒有人會在他出活動時等他回來，沒有人會接住他的爛脾氣，笑著哄他。
也直到那時候，喻希才恍然意識到，他總是肆無忌憚向易辰展露出他的情緒，又酷又拽的對他說出自認為理性的言論，他的種種不對勁，不是因為他不愛他。
是他太愛他了。
不想分開，不愿分開，也始終相信他們不會分開。
喻希睡得不太安穩(wěn)。
一只手緊緊牽住易辰，不肯松開。
易辰配合他不斷調(diào)整姿勢，恰巧這時，喻希手機亮起，彈出醫(yī)院消息通知，易辰擔心錯過重要消息，便解鎖查看，好在只是電子病歷更新，并沒有其他狀況。
退出時，他瞥到喻希的掛號記錄。
醫(yī)療聯(lián)網(wǎng)，不同醫(yī)院的掛號記錄會被統(tǒng)一整合，按時間順序排列。
易辰看到了幾年前，喻希心理科掛號記錄。
喻希掛號的時間十分規(guī)律。
他真的很想讓自己好起來，每周都會去，積極配合心理醫(yī)生指導(dǎo)。
他的狀態(tài)在一次又一次看診中不斷好轉(zhuǎn)。
最后一次去看診，是在半年前，也就是他們陰差陽錯在競演綜藝中共同演繹同一個舞臺、被傳不合，被傳水火不容，勢不兩立的那個舞臺合作那天。
錄制結(jié)束后，喻希沒有參加節(jié)目組慶功宴，去了心理科。
他當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
是帶著怎樣的想法？
“我……我其實很開心。”耳畔，傳來了喻希的聲音。
喻希醒了，他看到了易辰。
早就該告訴易辰的。
所有人都在說他板著一張臉，說他不愿和易辰待在一起，不愿意和易辰參加同一場慶功宴。
可他……只是開心瘋了，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而已。
那天是喻希最后一次去看心理科。
陪了他好幾年的醫(yī)生說：“你已經(jīng)徹底好了。”
“其實你早就好了，你早就沒有必要再來。”
“你只是沒有安全感，你在害怕，你在擔心，你在無措，你擔心你的情緒會影響你。”
“不會的。你看，你是很優(yōu)秀的人，你已經(jīng)治好了自己。”
“你完全可以邁出下一步。”
喻希和易辰看向彼此，像是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有短暫瞬間。
然后，是喻希，主動摟住易辰，吻了上去。
第80章 第 79 章 “我沒辦法原諒她。”……
第七十九章
微風拂過樹影, 陽光躍入窗沿，簾紗拂動，甜香信息素溢滿整間病房。
太安靜了。
安靜到窗外綠葉搖晃, 仿佛具象化的風聲響鈴般擦過耳畔。
喻希和易辰吻了很久。
直到易辰的手搭在喻希褲沿, 要往下觸碰時, 喻希才恍惚回過神來。
這里是醫(yī)院！
雖然是單人病房，但是房門不會上鎖的！！
隨時隨地可能有人進來！
萬一被看到……
“不會有人進來。”不需要喻希開口，易辰自然知道喻希在想些什么，他輕撫喻希后背, 安撫他。
病房門外，小陳和冠子凡一左一右，擋住要進來探望喻希的人。
有些事沒想起來就沒什么，一旦想起來, 喻希哪哪都覺得不好意思, 臉頰微紅, 耳根子也有些紅，連動作都僵硬了不少。
易辰覺得好玩, 逗著他親了好一會兒才放開手, 靠在床沿, 從身側(cè)摟著喻希抱住。
良久, 冠子凡敲響病房的門：“喻婉來了。”
喻婉。
——聽到這個名字，易辰申請瞬間變得嚴肅，將喻希攔在身后，起身要去門外攔住喻婉。
“別出去。”喻希說，“她一定不是一個人來。”
話音落下，冠子凡的消息也一同發(fā)來。
【冠子凡：她帶了攝影，沒跟著, 躲挺遠，小心別被拍。】
這話不好大聲說出來，發(fā)消息比較合適。
喻希斂下眼眸，眼神不悲不喜。
過去的事他不想提，也不愿意回想。
他的情緒崩塌后重建，現(xiàn)在，他必須要面對。
喻婉還和從前一樣，從未變過。
可他變了。
深呼吸，喻希看向易辰。
“我沒辦法原諒她。”喻希說。
“嗯，我知道。”易辰一點也不驚訝。
“也不想成為她的血包。”
“好。”易辰了然，他抱著喻希，輕輕在他額心印下一吻。
喻希不再多說。
冠子凡沒法攔喻婉太久，沒一會，病房門被敲響，喻婉的聲音傳了進來：“小希，聽說你住院了，你還好么？”
喻婉走進病房，看到病床上的喻希，關(guān)切的走到他身旁：“是我的錯，一聲不響的回來，一聲不響出現(xiàn)，讓你受到驚嚇了。”
她并沒有關(guān)門，走廊拐角處，有男人帶了相機，鏡頭對準病房之中。
男人離得遠，但專業(yè)設(shè)備輕而易舉將他和病房之間的距離消除。
病房中的情景在鏡頭中一覽無余。
喻希笑容得體又禮貌，表情熱情，當中又帶著點愧疚。
說實話，喻婉想了許多病房中相見的場景，她認為喻希會用比直播中更惡劣的態(tài)度對待她，將她趕出病房。
她了解她的兒子，了解喻希在情緒激動的情況下會做出哪些事。
她帶人來，就是想要記錄下這些事，這些場景。
可喻婉略微有些怔，她沒料到喻希現(xiàn)在能如此溫和。
——至少表情是溫和的。
他的話音，他的語氣，卻沒有帶太多感情，是冷的。
“我的確沒想到你會回來。”
喻婉懷揣著愧疚語氣，道：“我希望，能修復(fù)一下我們的關(guān)系。”
“我一直很后悔，當時是我太極端了。”她看向喻希，誠懇道，“我希望我能有機會好好和你溝通溝通，和你說說話。”
她靠得更近了些，想給喻希一個擁抱。
原以為喻希會推開她，但喻希卻十分配合的張開手，輕輕擁住喻婉，一個禮貌的、又能展現(xiàn)出母子多年未見后重逢之情的擁抱。
“這個角度可以嗎，夠溫情嗎？”喻希在喻婉耳邊問道。
喻婉身體一點點變得僵硬：“你在說什么？”
喻婉沒有變。
喻希了解她。
她會將最好、最完美的一面展現(xiàn)給外人看。
曾經(jīng)，喻婉每一次對他態(tài)度溫和、語氣溫柔，都是在喻婉舉著手機、舉著攝像頭，想要將這一幕記錄下來的時刻。
現(xiàn)在也一樣。
會有鏡頭記錄下她在這間病房做的每一件事。
喻希演技很好。
拍攝時能夠精準抓住情緒，拍攝之外，也一樣。
尤其是在他情緒冷靜下來之后。
喻希擁抱喻婉，像一個開心、雀躍、等待母親許久的孩子：“對不起，直播中我有些太激動了。”
“歡迎回來，媽媽。”-
喻婉在醫(yī)院中時，梁碩獨自一人待在家中。
他依舊無法接受喻婉是喻希母親這件事。
不是因為“母親”這個身份，而是喻婉身為“母親”所做的事。
到底為什么？
他的老師，明明對他那樣和煦，那樣溫柔，那樣善解人意，她帶他跨越過那樣多的苦難和挫折，為什么會成為一位怨恨孩子的母親。
梁碩不是不能接受一個人有瑕疵，人無完人，每個人性格上都會有缺點。
他只是有些難過。
籠罩在他心中的、對于喻婉的光環(huán)，似乎在喻婉和易辰的對話之中，一點點變得破碎。
梁碩眼中的喻婉——不，是所有人眼中的喻婉，永遠漂亮閃耀，永遠自信，她擁有自己的互聯(lián)網(wǎng)賬號，每一天都在記錄生活，她會將自己和孩子的日常剪輯，發(fā)布在賬號上。她的每一天都簡單又幸福。
就連他剛剛聽到的，對于喻希而言充滿陰暗的日子中，喻婉的生活記錄都是陽光明媚的。
梁碩垂下眼眸。
他的眼前，是一本日記本。
喻婉剛回來不久就碰上《周末去哪兒》第五期的直播，這些天，喻婉暫住在梁碩家，她隨身攜帶的日記本也一并放在這。
“寫在紙上的心情永遠是最真實的。”
喻婉曾經(jīng)在他問“明明每天都有拍視頻記錄，為什么花時間還要寫日記”時這樣對他說過。
所以。
日記中的喻婉是真實的。
梁碩看著那本因為總是翻開而變得破舊的日記本，躊躇不定。
所以呢，他要去窺探屬于他老師的真實么？
醫(yī)院中，喻婉關(guān)上病房的門，走向拐角處的攝影師：“你都幫我記錄下來了么？”
喻婉一直是一個喜歡“記錄生活”的人。
她的溫柔、她的和煦、她的耀眼，不能只有她知道，更不能只有她孤芳自賞。
與此同時，梁碩深深呼吸，伸手，翻開了那本日記。
喻婉的字娟秀漂亮，日記都寫得十分賞心悅目。
“我希望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
——她在第一頁這樣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