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蕾妮
蕾妮是一只掃興客。
她是一只特別特別喜歡食物和人類的掃興客, 絕大部分掃興客的自我認知是男性，這不代表沒有自我認知為女性的掃興客，而她就屬于極其稀少的其中之一。
蕾妮其實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因為她還沒有想好要給自己取什么名字, 但是別人總得稱呼她呀, 而這是大家對她最常用的稱呼。
在level11的亂象結束后, 部分掃興客既沒有回應許之地, 也沒有去天鵝座檔案館, 而是在外游蕩, 以全新的眼光來打量這個與百年前有了極大改變的后室，蕾妮并不擅長戰斗，她實際上沒有參與對派對客和小丑的剿滅, 但她還是趁機跑了出來，為level11的幸存者們提供援助。
“蕾妮！”一個女性M.E.G.成員笑著叫住了她，“又要去廚房嗎？”
“嗯！柏恩·李小姐！”蕾妮頂著藍色悲傷面具點了點頭，“我要去準備給大家做午飯啦！”
“你來了以后, 食堂的菜越來越好吃了。”有華裔血統的柏恩·李小姐親切地過來揉了揉她的腦袋, “今天生命線的緊急救護組大概要忙到兩點, 你能給我們留午飯嗎？”
“好哦！”蕾妮愉快地點點頭，“我很樂意！但是請你不要再摸我的頭啦！”
“哎呀，因為很順手嘛。”柏恩笑著說，“我還沒見過你這么矮的掃興客呢！我猜你長得一定很可愛！”
蕾妮緊張地捂住了自己的面具。
沒有掃興客愿意被別人掀開面具，幾百年前，在應許之地形成前他們所經歷的一切深深烙印在了每一個掃興客心中。
“我開玩笑的！”柏恩笑著說，“我等會還有兩臺手術, 午飯就拜托你了！”
蕾妮點點頭，捂著面具噠噠噠跑開了。
跑過貝塔基地的時候, 有很多人和她打招呼，但蕾妮不是每個人都會回應的，她跑進廚房，給自己系上了圍裙。
今天做什么菜好呢？她正這么想著，突然，她聽到周圍的廚師在討論什么。
“你的申請批下來了？那很快就要去前廳了吧？”
“我得重新學習不用后室的食材做菜啦，前廳可沒有扼殺者的肉。”
“聽說前廳有很多奇怪的水果，很多都是后室沒有的，會是什么樣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聽說前廳很多地方也是城市，和level11差不多，到了前廳以后，我打算攢點錢，到世界各地旅游，學不同的菜式，以后在前廳開一家餐廳……”
真好啊。蕾妮想，到前廳旅游，吃各種美食，想想就很棒！
說這話的老廚師已經瞎了一只眼睛，剩下的獨眼里仍透著對未來的向往，“我已經等不及了，再過兩天，我就收拾行李，跟下一批的車出去！”
蕾妮暗暗點頭，為這個老廚師能去到安全的前廳擁抱新生活而高興。
當然啦，她是不會主動湊上去把祝福說出口的。
蕾妮決定炒點雌禽蛋，再做點格拉夫堡，柏恩小姐和她描述過她家里那種來自東方的美食，把肉絞碎，再包進面皮里，她或許可以試一試。
做完一大堆格拉夫堡，蕾妮打包了好幾份，打算把它們帶給還在忙碌的生命線緊急醫療救護組，這樣他們就不用餓著肚子跑到食堂來了。
走過走廊的時候，她遇見了布萊克先生，那是一個很有玩心的老頭，總是和她打游戲，當然啦，蕾妮總是能贏他，雖然布萊克說她笨得不像掃興客，但他自己卻總是輸。
布萊克先生咳嗽著叫住她，“嘿，小蕾妮，你要去哪？”
“你又從病房里跑出來了？”蕾妮隔著掃興客面具瞪著布萊克，“醫生們都說，你的病已經很嚴重了，為什么還要偷跑出來？”
布萊克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在病房和那些機器待著多無聊啊，還不如出來和人說說話呢，你看，我現在還能推輪椅。”
可是蕾妮已經從他身上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那是一種疾病混合著衰老的氣息，像已經熟過頭的果實，即將朽壞。
“你拿著什么呢？聞起來很香！”布萊克看向蕾妮手里的袋子，“讓我猜猜，我聞到了肉的香味，是漢堡嗎？小蕾妮，給我一個！”
“你現在根本吃不了這些東西，你的牙齒都快掉光了！”蕾妮沒好氣地說，“我明明年紀比你還大，不準叫我小蕾妮。醫生說你好好聽話，還能活多幾年的，你是想讓我推你回去，還是自己回病房去？”
就在這時，許多生命線小組的醫護人員從走廊另一端跑了過來。
“布萊克！馬上就要做檢查，你又跑出來了！”
布萊克無奈地沖蕾妮擠了擠花白的眉毛。
“記得帶游戲機來找我，我可就剩這么一個樂子了。”
“知道啦！”蕾妮沒好氣地說。
布萊克真是很奇怪，以蕾妮對人類的了解，他們大多數都是想活下去的，但布萊克卻不在意自己什么時候死掉，蕾妮懷疑，就算他明天就要死，今天也還能照樣偷跑，照樣打游戲。
“監督者B去世后，很多人都越來越不聽話了……”路過兩個正在交談的護士時，她聽見她們在小聲討論這件事。
“幾個人甚至都不想活了，想跟著監督者B一起死，唉！”
“畢竟那是監督者B啊……”
蕾妮沒見過監督者B，但是她能嗅到空氣中濃郁的悲傷。
她以散步的頻率慢慢地往醫療部走去。
超人先生說，前廳是一個美麗的地方，等布蘭奇媽媽去了前廳，她一定也要跟著一起去，她要和柏恩·李小姐去她的故鄉看看，然后去試試布萊克先生說的墨西哥卷餅和炸魚，看看是不是像他說的那么好吃……
人來人往的走廊上，迎面走來的是面容疲憊、眼下烏黑的監督者C，他頭發亂糟糟的，正在和身旁的人壓低聲音討論什么。借著掃興客出眾的聽力，蕾妮聽到他正在說：“前廳政府的管束越來越嚴了，我們的人根本不能踏出定居點一步……我要怎么和那些對前廳生活懷有憧憬的流浪者們說？”
“要是凱特還在，她一定知道該怎么辦……”
“唯一讓人放心的是，有應許之地的支援，至少流浪者們不用擔心餓死。”
蕾妮聽到自己家的名字，不由得轉過頭看向監督者C，在應許之地生活了幾百年，那里已經是掃興客的家了。
她知道艾瑞斯和前廳人簽了協議，給他們送吃的用的，但在富裕的應許之地生活了上百年的她無法想象有人居然還會餓死。
監督者C看見了她，但也只是匆匆和她點了點頭，笑了笑，他似乎很忙，腳步飛快。
監督者B死后，所有的擔子都落在了監督者C的頭上，而且就因為監督者B死了，所以最近貝塔基地總是遭襲，就蕾妮自己來說，她已經遇上過七次襲擊了，小丑幫的人，無羈探險者聯盟（U.E.C.）的人，鐵拳的人，他們隔三差五就來一趟，倉庫里的燕麥被燒了好幾車，這讓蕾妮非常生氣。
但是她也沒有辦法呀，到處都是大病初愈的人，好多人都期盼著回到前廳，過更好的生活。
但是蕾妮偶爾在群里和掃興客們聊天的時候聽大家說，前廳的氣氛似乎很奇怪，一些人恨另一些人，尤其是后室出生的人。
這讓蕾妮有些為那個即將去前廳的獨眼老廚師擔心，希望他周游世界的時候不要受到傷害。
就在蕾妮走到醫療部深處的時候，她聽見一聲爆炸的巨響。
就在前方，她的目的地，柏恩·李小姐和她的同事們工作的地方。
一根灼熱的鋼條飛了出來，蕾妮抬手擋了一下，感覺手臂一陣鈍痛。
她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火光。
很多M.E.G.探員提著滅火器往前沖，隨著火焰被撲滅，她逐漸看到許多焦黑的尸體，被灼干的血液留下的痕跡，她看到了能稱之為好朋友的柏恩·李小姐隨身攜帶的香水瓶碎在地上，蒸干的香水散發出柑橘的味道……
“是混進來的U.E.C.間諜！”
“起火原因初步判斷為部分醫用純氧被換成了烷烴類氣體后點燃……”
“確認，沒有生還者。”
“死亡人員……已確認。”
一只滿是皺紋的手拽住了她。
“小蕾妮，咳咳，小蕾妮。”
是布萊克先生。
“別呆著了，咳咳，咱們別擋著其他人善后。”
蕾妮機械地點了點頭。
“這里安全了，小蕾妮。”布萊克先生在她的面具前揮了揮手，“嘿，小蕾妮？”
蕾妮這才回過神來。
“這種事總是經常發生。”布萊克嘆氣，“我早已經習慣經常有人離我們而去了，無論是襲擊，還是切入到某些危險層級，還是被派對客吃掉，都沒有什么區別。”
“柏恩·李小姐死了……”蕾妮張了張嘴。
她感到悲傷，卻又不夠悲傷，只是有些茫然。
早上才說過話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布萊克手指在胸前點了個十字。
“死亡是新的開始，蕾妮，李會上天堂的。”他說，“愿上帝保佑她。”
蕾妮沒有聽清布萊克在說什么。
她只是再一次意識到，人類的生命是多么脆弱。
去前廳就好了吧？她想，等到大家都去前廳了，就能讓所有人都過上幸福的生活了吧？前廳很安全，人們會像掃興客一樣互相幫助。
她點點頭，一定是這樣的。
如果就連前廳也不美好，那人們該多么傷心啊。
第122章 德瑞瑪
“我知道我們為什么越來越倒霉了。”在level5鍋爐房內睡覺直接睡到了陌生層級的羅德爬起來對布魯斯說。
布魯斯疑惑地看向他。
“因為我們不夠幸運。”羅德嚴肅地說。
這個笑話足夠冷, 至少布魯斯被冷到了。
他們沒有浪費時間，干脆拿出布蘭奇女士贈與的書本，手指掃過了那一行漂亮的花體簽名。
周圍場景變化, 書墨與茶香悠悠飄在空中, 路過的兩個掃興客習以為常地和他們打了聲招呼。
“中午好, 羅德, 布魯斯。”
“中午好, 德瑞瑪, 杰提耶。”
“要吃點東西再去嗎？我們做了新鮮的超莓奶。”
“好。”
天鵝座檔案館內多出了一個巨大的餐廳, 古典優雅的水晶燈下是幾張長長的餐桌，身穿燦金禮服，佩戴華美首飾的布蘭奇女士端莊地坐在桌旁, 精致的描金古典茶壺里流瀉出香氣四溢的洋甘菊玫瑰茶，注入每一個掃興客面前的茶杯中。
偶爾，布蘭奇女士也會像這樣打扮得相當精致，這只取決于她的心情。
而坐在她旁邊的是簡妮, 她看起來很可愛, 坐在兒童座椅上天真洋溢地和布蘭奇女士說著話。
密鑰師平靜淡漠地坐在女兒旁邊吃意大利面, 當然，不是用鼻子吃的。
而布蘭奇女士的另一邊，高大蒼白、套著黑色斗篷的墨菲斯自認為隱蔽地瞪著對面的密鑰師，好像要在他身上盯出一個洞來。
墨菲斯看起來更具威嚴，盡管他還是弱的一批，但還是找回了往日作為無盡的威勢，同時, 在后室經歷的一切，在那個夢中小鎮經歷的一切同樣改變了他, 讓他更加謙卑和溫和，看起來頗為矛盾。
羅德看看墨菲斯，又看看密鑰師，最后看看布蘭奇女士，覺得這種氣氛有點……有點奇怪。
“為什么恢復記憶后，墨菲斯對密鑰師的敵意這么大？”羅德小聲問布魯斯。
……可能是因為他們坐在一起像一家三口吧。布魯斯想，而且布蘭奇女士很喜歡簡妮。
經驗豐富的他一眼就能看出墨菲斯對布蘭奇女士懷有什么樣的感情。
“或許出于某種個人原因。”布魯斯斟酌著回答。
“你這說了和沒說有什么區別？”羅德沒好氣地說。
密鑰師放下叉子，取出一張手絹，將耳邊的黑色長發撥到身后，平靜的紫色眼眸溫情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順帶困惑不解地掃了一眼對面的墨菲斯。
他能感覺到這個來自前廳，剛從自己的夢中掙脫而出的夢神對自己的敵意。
但是為什么？
“中午好，布蘭奇女士。”羅德走上前去打招呼。
“中午好，羅德，布魯斯。”布蘭奇女士放下茶杯，微笑著說，“你們從level5回來了？”
“是的，在鍋爐房里睡覺的嘗試失敗了。”羅德點點頭，“我們想盡量加快速度，但是沒有什么線索。”
“可惜我不能親自和你們一起去。”布蘭奇女士嘆了口氣，“很抱歉我幫不上忙。”
“能讓我們用天鵝座檔案館做中轉已經已經很麻煩您了。”羅德聲音輕快，“這也是急不來的事。”
“是啊。”金盞花從他的腰帶里鉆出來，枝蔓舒卷攀爬上桌，“我需要一杯冰茶，布蘭奇。”
“當然，親愛的。”布蘭奇女士招來一個裝著冰塊的空茶杯，示意茶壺為她注入飄香安神的茶水。
金盞花把自己泡進了冰茶里，花瓣舒適地蜷縮起來。
“我還是沒有想到要怎么擺脫莫菲希斯。”金盞花嘆息，“我們兩個被困在同一個層級，這件事真讓人火大……我真想直接掐死他，如果他真的能掐死的話。”
密鑰師一言不發。
他連普洛塔斯忒婭都不想放出來，更別說莫菲希斯了。
“他太過偏執。”布蘭奇女士說，“也太卑劣。”
“反正和睦法典現在在我們手里。”羅德輕快地說，“祂很衰弱。”
“其實我有一個辦法。”墨菲斯突然開口。
見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墨菲斯笑了笑，“你可以幫助我把那個混蛋吃了，夢和變化本就相近，消化起來應該沒什么困難。”
“倒也是一種辦法。”金盞花輕輕點頭，“不過我們兩個加起來不一定有把握全勝，如果守門人愿意和我們一起去……”
“不。”墨菲斯吐出一個詞。好像讓密鑰師幫他比殺了他還難受。
密鑰師抬起眼看向墨菲斯，疑惑地“哼”了一聲。
他真的搞不明白這家伙為什么這么討厭自己。
“布蘭奇。”密鑰師對布蘭奇說，“你上次說要補充一些星形糖，我知道有一個有很多星形糖的層級。”
他拿起自己的鑰匙環，在空氣中做了個開鎖的動作。
嘩啦啦啦，一大堆星形糖從憑空出現的洞口中傾倒了出來，在地面上堆成一座小山。
然后他做了個落鎖的動作，洞口關閉了。
“噢，謝謝你，凱。”布蘭奇高興地說，“好幾個孩子都喜歡這種糖，我們消耗得實在太快了。”
她揮揮手，這些星形糖從地上飄起來，分門別類地飛向了空蕩蕩的糖果罐。
墨菲斯看密鑰師的眼神更憤怒了。
幾個掃興客跑到糖果罐旁，分別抓了一把糖果。
“謝謝你，密鑰師先生！”他們喊。
一個叫德瑞瑪的掃興客科學家抓了一大把星形糖塞進實驗白大褂的兜里，轉身往旁邊擴寬出來的實驗室里走。
“嘿，德瑞瑪！”杰提耶從電腦前轉身，朝推門而入的德瑞瑪打招呼，“還要繼續做杏仁水實驗？”
“嗯……嗯，是啊。”德瑞瑪猶豫了一下，還是抓了一把星形糖遞給杰提耶，“密鑰師先生又弄來了星形糖，給你。”
“太感謝了！”杰提耶高興地說，“菲爾齊納他們肯定很快就會把糖都吃光的，謝謝你幫我拿來！嘿，你還是要繼續研究杏仁水嗎？”
“嗯。”
“真奇怪，你明明最討厭杏仁水，卻愿意放棄最喜歡的睡覺時間去研究它。”杰提耶說，“之前那幾本參考資料我已經還回去了，M.E.G.愿意和我們共享他們的杏仁水研究，他們那里還有不少杏仁糖珠，那可是應許之地都沒有的東西，如果你有興趣，可以找蕾妮幫你要一點。”
“杏仁糖珠的狀態很奇怪。”德瑞瑪整理著實驗臺，“盡管一顆可以做出五升杏仁水，但是直接服用的效果只相當于一杯杏仁水或更低，就算我們掃興客誤食也不會有太嚴重的傷害。”
“是啊，是很奇怪。不過你怎么知道誤食不會有太嚴重的傷害？你吃過？”
“嗯……我吃過。”
“你最討厭杏仁水了，可你居然為了研究親自去吃杏仁糖珠！”杰提耶一拍扶手，“真有科研精神啊！”
德瑞瑪咬著一顆星形糖，含糊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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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這就是應許之地？”迪克環顧四周，“到處都是粉色！”
“我從沒想過應許之地是這樣的！”史蒂芬妮左看右看，“前廳傳說中的應許之地是留著奶與蜜的那種，這里的竟然是個酒店？”
“歡迎來到應許之地。”艾瑞斯語帶笑意，“我是艾瑞斯，你們好。”
“紅頭罩。”杰森跟艾瑞斯握了握手。
“你好，艾瑞斯，我們聽羅德說起過你。”提姆友好地說，“我們都是羅德的朋友，希望他對你說起過我們。”
“當然，他當然說過，你們幫了他很多。”艾瑞斯引著蝙蝠家眾人往應許之地內走，“你們希望現在去天鵝座檔案館見一見布蘭奇女士，還是去level11和M.E.G.溝通一下？”
艾瑞斯知道他們來是為了正事，而不是度假，否則他就開始招待他們了。
蝙蝠崽子們圍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決定兵分兩路。
“我們去天鵝座檔案館！”提姆、史蒂芬妮和迪克決定一起去見一見那位布蘭奇女士。
“我們去level11。”杰森指了指自己和卡珊德拉。
艾瑞斯取出了五本來自天鵝座檔案館的書，分別遞給了五人。
“如果你們想去天鵝座檔案館，無論在哪，用手指從左到右掃過布蘭奇女士的簽名就行了。”艾瑞斯說，“我帶你們去level11，樞紐的路稍微有些復雜，可能要走上一個小時。”
“走？”杰森挑了挑眉，“我帶了我的摩托。”
自從他發現口袋石里真的什么都能裝之后，他差不多把自己的整個安全屋都裝進去了。
艾瑞斯找了個愿意帶路的掃興客，把應許之地的層級秘鑰交給他，這個掃興客沉默寡言，結果當他們開始在樞紐里飆車的時候，掃興客興奮地大喊大叫，從應許之地門口一路喊到了level11。
等到了level11，這個掃興客依依不舍地下車了。
絕大多數生活在應許之地的掃興客都沒真正乘坐過交通工具，出行全靠腿，頂多是在游戲機上玩過賽車游戲，杰森飆車的速度比游戲刺激多了。
卡珊德拉習慣性地隱去身形，杰森則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忙亂的貝塔基地。
一個推著自己輪椅的老頭哈哈大笑著從貝塔基地大門旁的斜坡上滑了過去。
而一個身形矮小的掃興客一邊追在他后面，一邊大喊：“布萊克！你給我停下！醫生說你不能吹風！”
那個叫布萊克的老頭迎著風大笑：“我才不聽呢！”
第123章 襲擊
他們完全不知道鐵拳那些人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刀劍、長矛、子彈傾瀉在光之觸須構成的屏障上, 愛織成的屏障在恨火面前遭到了嚴重的削弱，菲利亞忍了又忍，最后決定不忍了。
光之觸須猛地延展開來, 迅猛而明確地插入了一個個鐵拳成員的腦殼, 從中抓取他們的靈魂。
菲利亞沒有吞吃靈魂的癖好, 她直接把自己抓取出來的靈魂全都扔了出去, 任由他們自行回歸“墳墓”。
一顆顆頭顱綻開, 露出血肉和顱骨。
這是荒謬的權柄。
但這種詭異的慘狀沒有嚇退其它的鐵拳。
他們早就是狂熱的瀆神分子, 認為自己在為崇高的事業效力。
Coran也在揮舞著自己的武器, 他身軀強壯，肌肉虬結，輕易就能砍殺好幾個身強力壯的敵人。
而被保護在中間的煉金術士仍然雙目緊閉, 身上散發白光。
在連續六個小時的猛攻后，鐵拳的攻勢減弱了很多。
純白的乳白天空早已被鮮血染紅。
鐵拳成員都是人類，他們沒有持續旺盛的精力，但他們同樣有一個優勢, 那就是人數眾多, 且悍不畏死。
“希弗瑞亞你快點啊！”菲利亞咬牙。
終于, 在四個小時后，鐵拳成員們的攻勢停止了。
他們似乎打算暫作休整。
菲利亞松了一口氣，但還是不敢解除保護屏障，但同樣，她有些困惑，因為鐵拳的人至今為止都沒有用過超常的攻擊手段，僅憑這些把戲, 在古老年代里是無法將神明趕下神座的。
在兩個小時后，進攻又開始了。
菲利亞制造的屏障可以說無懈可擊, 又是連續好幾個小時的攻堅戰，這位愛與荒謬之女神并未乏力，一口氣揚了數十個鐵拳成員的靈魂。
就在她逐漸放松，認為這些攻擊她完全能夠應付的時候，屏障的薄弱處猛地刺入一根長矛。
那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潛伏了一個手持長矛的女人，尖銳的矛尖刺穿了躲閃不及的Coran的肩膀。
就在菲利亞被這猝不及防的變故轉移了些許注意力時，鋒利的刀刃竟劈碎了屏障，直奔菲利亞的脖頸橫掃，就要斬下她的頭顱。
菲利亞柔韌性極佳地向后倒去，一個下腰，避過了刀刃劈來的方向，同時光之觸須猛地延伸，想要在此之前抓取攻擊之人的靈魂。
但她的抓取遇到了一層難以逾越的屏障。
那是庇護。
菲利亞穩住身形，后退幾步，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個持刀的壯漢。
那是阿瑪迪斯·路德維希·斯蒂爾，鐵拳中的瑪爾斯首領。
鐵拳的人身上有其它神明的庇佑？
鐵拳的背后是其它神明？
那百年前那場背叛……
“你們背后是誰？”菲利亞脫口而出，“你身上為什么有神明的庇佑？”
“我身上乃是人類本身的庇佑！”阿瑪迪斯哈哈大笑著，揮刀砍來。
菲利亞本想一個側身躲避，但她身后就是煉金術士，她已經不能再退了。
手腕翻轉，一柄軍刺出現在了她手上。
她用軍刺勉強招架住了阿瑪迪斯的攻擊。
她一邊想拉開距離，一邊又不敢離煉金術士太遠，生怕自己顧及不到他，被其他人鉆了空子。
好在能突破屏障的并不多，但是外面的攻勢還在繼續，菲利亞一邊和阿瑪迪斯近身戰斗，一邊還要分神抵擋外面的攻擊，控制光之觸須去抓取他們的靈魂。
在戰斗的同時，菲利亞腦中飛速思考。
他們到底為什么會知道他們在乳白天空？
這太奇怪了！他們是從天鵝座檔案館直接來乳白天空的，而在這里他們沒遇見過別人。
知道他們在乳白天空的，除了布蘭奇等盟友以外，就只有Jenus了。
是Jenus？他什么時候也能給予這種程度的庇佑了，以至于連荒謬的權柄都無法從這庇佑下抓取靈魂？
不，除了Jenus，還有一個人……不，神。
奇拉伊！
鐵拳和奇拉伊有聯系？他們是什么關系？合作？不可能！鐵拳的理念可是把所有神全部殺死，奇拉伊也是神，他們之間不可能達成真正的合作！
那么，奇拉伊是隱藏身份和他們合作的？
鐵拳的人有這么好騙嗎？
他們難道不會質疑消息的來源？
況且如果是這樣，鐵拳難道不應該先派遣一小部分人員來確認情報真假？哪會這樣一上來就帶著軍隊！乳白天空并不算大，他們還一直精神緊繃，時刻等待著奧古斯都出現，不可能有人來探查過他們卻沒有發現！
難道……鐵拳本身就和奇拉伊有著密切的聯系？
那數百年前那場毫無預兆的背叛，難道是奇拉伊一手策劃的？
菲利亞越想越覺得心里發寒，就在這時，她眼角余光瞥見了一抹白袍。
白袍奇拉伊微笑著站在雙眼緊閉的煉金術士身邊。
菲利亞瞳孔緊縮，猝不及防間，被阿瑪迪斯一刀劈在肩頭。
劇痛襲來，鮮血濺出，菲利亞用屏障護住手掌，強行抓住刀刃，將它從自己的血肉里硬生生拔了出來。
光之觸須猛地爆發，纏緊了阿瑪迪斯，將他暫時限制在原地。
菲利亞奔向了煉金術士。
可是，奇拉伊卻抓住了煉金術士的肩頭，而后空間一陣扭曲——
他們消失了。
奇拉伊“混淆”了空間的概念，將他們送到了別的地方。
菲利亞想追，可阿瑪迪斯已經又揮著刀劈了過來。
幾下招架不及，菲利亞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
不行，這樣下去他們會被耗死在這里！
“Coran！回天鵝座檔案館！”菲利亞大喊。
“那你呢！”Coran架住此來的長矛，大聲問。
“我也回去！”菲利亞大喊，“你先走！我護不住你！”
Coran一聽，立刻就猛退幾步，拉開距離，取出布蘭奇女士贈與的書本，手指掃過了那行漂亮的花體簽名。
眼看Coran消失在原地，菲利亞猛地收緊了屏障，護住自己，她快速掏出布蘭奇送的書，手指掃過布蘭奇的簽名。
天旋地轉，她消失在了乳白天空。
阿瑪迪斯眼前突然失去了敵人的蹤影，他憤怒地向空氣劈砍了一下，確認自己的行動失敗了。
突然，他看見了一個身穿白色西裝，頭戴白色圓帽的人。
那個人正在不遠處注視著他。
“迷了心竅的白色之主！”阿瑪迪斯憤怒地提刀奔去，“我要將你斬于我的刀下！”
那個雌雄莫辨的白衣人嘆息一聲，轉身消失不見了。
乳白天空被鮮血染紅的地面恢復了潔白，阿瑪迪斯的利刃劈砍在了空氣中。
————————
“菲利亞？”布蘭奇女士立刻就注意到了渾身是傷的菲利亞，她轉瞬就出現在了菲利亞面前，將她扶了起來，“你還好嗎，親愛的？你身上怎么這么多傷口？”
菲利亞閉上眼，身上的刀傷很快就愈合了。
她縫補了自己破損的血肉。
“是奇拉伊。”菲利亞神情凝重，“布蘭奇，煉金術士被奇拉伊帶走了，而他身上還有部分創造權柄。”
“發生了什么？”布蘭奇眉頭緊緊皺起，“告訴我全部，親愛的。”
布蘭奇將菲利亞帶到了客廳，她叫來了密鑰師和墨菲斯。
羅德和布魯斯又去level5嘗試進入創世工廠了，他們不在天鵝座檔案館。
菲利亞把自己遭遇的一切，從進入乳白天空開始，到自己等人遭遇鐵拳的襲擊，以及她的猜測全部說了出來。
“混沌非奧古斯都所造……”布蘭奇轉頭看向墨菲斯，“而作為前廳無盡家族的一員，墨菲斯的力量也被奇拉伊吞去了大半。”
墨菲斯點了點頭。
“墨菲斯？”菲利亞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墨菲斯，“你就是墨菲斯？”
“對。”墨菲斯點頭，“怎么了？”
“你沒死？那拉·埃弗沒醒？”
“祂醒了。”墨菲斯誠實地說。
“……那你沒死？”
“直到最后，布蘭奇才發現我的力量和存在并不依托于拉·埃弗的夢境而存在。”墨菲斯說，“所以拉·埃弗醒了，而我沒事。”
“那拉·埃弗究竟是什么？”菲利亞忍不住問。
“那就是奇拉伊本身舍棄的軀殼。”布蘭奇說，“就像我將饑餓的野獸的身軀放在月亮上一樣，拉·埃弗是奇拉伊的軀殼，在祂蘇醒的一刻，我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所以，奇拉伊吸走了墨菲斯的力量，然后將他扔進了自己軀殼的夢境中，讓他渾渾噩噩地在夢里生活，直到最近才醒來？”菲利亞很快總結出了情況。
“是的。”墨菲斯說。
“我的天哪。”菲利亞倒在了沙發靠背上，“又是奇拉伊，祂假稱自己是奧古斯都的造物，然后唆使鐵拳背叛我們，和我們敵對，祂曾經還想吃掉我，現在想吃掉奧古斯都……”
“驚人的野心。”布蘭奇女士搖搖頭，“我們甚至不知道祂為什么要這么做。”
“是啊，祂為什么要這么做？”菲利亞喃喃，“為了無上的權柄，更高的力量？為了重塑后室？為了毀滅后室？后室都是這個鬼樣子了還有什么好圖謀的……祂該不會想去前廳吧？”
第124章 潛入
“這么一想, 奧古斯都現在的狀態該不是也和祂有關吧？”菲利亞打起精神，“祂混淆了奧古斯都的思維，讓祂瘋了？”
“現在看來, 很有可能。”密鑰師輕輕點頭。
“那個陰險的家伙！”Coran憤怒地說。
他沒法像菲利亞那樣縫補自己的傷口, 此時吊著手臂, 肩上纏了厚厚的繃帶。
“問題在于, 祂抓走了希弗瑞亞……雖然我們沒那么容易殺死, 但化身的死亡也夠我們修養好久了, 而且下一個化身也不一定是……況且, 要是奇拉伊直接把希弗瑞亞吃了，那可就真的死了！”菲利亞甚至有些焦慮，“希弗瑞亞身上還有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創造權柄, 全都落入了奇拉伊手里。”
“首先，祂的消化需要以自身的龐大力量為基礎。”布蘭奇條理清晰地說，“就連我都被困在這里沒法離開，祂為什么能夠離開自己的層級, 到達乳白天空？”
“因為祂把大部分力量都留給了自己的軀殼？”菲利亞立刻意識到了什么, “如果自身不夠強大, 那么消化的過程會非常緩慢……我吃愚者的時候之所以能消化得那么快，是因為我只吃了最關鍵的權柄部分，剩余的龐大軀殼我沒有管，而且我還借助了時之神格……”
“所以，奇拉伊會帶著煉金術士回到拉·埃弗的軀殼處。”布蘭奇輕輕點頭，“我們不能確定祂手中是否有時之神格，但是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可是和自身的力量結合后可沒那么容易分離！祂會再次失去自由的！”菲利亞著急地說, “不然你早就離開天鵝座檔案館了！”
“是的，親愛的。”布蘭奇點頭, “但奇拉伊還吞噬了夢的力量，來自前廳的夢的力量，那股力量進入后室的時間還不夠長，還不足以為此地的規則所縛，故而可以攜帶。”
“但夢想要吞創造也太過困難。”墨菲斯嘆了口氣，“盡管很不愿意承認，但是夢只是創造的一個方面，夢沒有死亡強大，沒有命運關鍵，夢只是一種動力。盡管無盡本身定義著自身的對立面，正如死亡定義生命，夢也定義著現實，但那僅是一種概念，不代表我們能夠真的運用對立面的力量。”
“如果祂不追求時間效率，那祂完全可以找個隱蔽的地方慢慢消化。”菲利亞嘟噥，“要么祂會回到拉·埃弗那里，和拉·埃弗融為一體，從此再也不能動！”
“不是不能動，菲利亞。”布蘭奇輕聲說。
“什么意思？”菲利亞問。
“我也能動。”布蘭奇搖搖頭，“只是那會造成層級的崩潰，空間的混亂，以及生靈的死亡，而我不希望那樣。”
菲利亞愣了一下，忍不住爆了個粗口：“F**k！”
“注意語言，親愛的。”布蘭奇皺眉，而后微微舒展，“稍等，我們似乎有三個訪客。”
“什么時候了你還在意什么訪客——”
布蘭奇站起身，打了個響指。
兩男一女的身影憑空出現在不遠處。
“歡迎來到天鵝座檔案館。”布蘭奇溫柔地笑著說，“很高興見到你們，我是布蘭奇·馮·哈德拉赫，你們就是命運先生所說的天賦卓絕的年輕人嗎？”
“呃，什么天賦卓絕？總之，您好，我是迪克。”迪克很有禮貌地說，“布魯斯和我說起過您，這是提姆，這是史蒂芬妮，很高興見到您！”
“呃，我們確實是受命運所托而來。”史蒂芬妮笑著微微躬身，“我是說，我也很高興見到您，女士。”
“聽說您為羅德和布魯斯的行動提供了不少援助，請容我在此再度向您表示謝意。”提姆彬彬有禮地右手按胸，行了個禮。
他們都在來前閱讀過相關檔案，知道布蘭奇女士喜歡有禮貌的人。
布蘭奇女士果然被取悅了，她眉眼都舒展來開，友善地邀請他們加入他們的下午茶。
“下午茶？”菲利亞嘆了口氣，“我們在說的可是事關整個后室的生死攸關的大事，布蘭奇！這可不是一次普通的下午茶！”
“這正是我邀請這三個年輕人的目的，菲利亞。”布蘭奇女士拿起茶壺。
落座的迪克、提姆和史蒂芬妮看到自己面前憑空冒出一只茶杯。
布蘭奇女士的肢體詭異地伸長了，長到剛好能夠為每個人沏茶，她坐下來，“請容我為你們介紹，迪克，提姆，史蒂芬妮，這是墨菲斯，來自前廳的無盡，這是密鑰師，相信你們都閱讀過他的資料，而這是菲利亞，我們的愛與荒謬之女神。”
“讓我們繼續吧。”菲利亞顯然沒什么心情打招呼。“如果奇拉伊不顧后果，那么……”
“生靈涂炭。”墨菲斯低沉地說。
“該怎么辦，如果真讓祂成功了，那祂還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奧古斯都瘋了，能阻止祂的豈不是只有你了？”菲利亞焦慮地說，“希弗瑞亞是領悟，他還帶著大概三分之一的創造權柄，要是全被吞了，那簡直難以想象！而且祂還吞噬了墨菲斯的力量……現在我們能打的就我和布蘭奇兩個，布蘭奇還不能動！”
“那樣一股力量在后室的層級中穿梭，勢必會帶來現實的崩潰。”布蘭奇嘆息，“我前段時間在研究‘現實之蟲’，它們破壞現實的機制就是如此。”
“我還是建議讓我想辦法吞了那個莫菲希斯。”墨菲斯說，“那樣能打的就有三個了。”
“我們必須趕在奇拉伊吃掉希弗瑞亞之前，把希弗瑞亞救下來！”菲利亞焦急地說。
密鑰師垂著眼眸，而后緩緩開口：“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請求完整的我的幫助。”
“那個……”迪克試探著舉手，“各位，呃，神，你們沒想過問問我們帶來了什么嗎？”
他們的目光聚集在了這三個生命孱弱的人類身上。
“我是說，呃。”迪克從腰間儲物格里拿出了一條紅寶石項鏈，“墨菲斯先生，我想你對這個應該非常眼熟？”
————————
“我們已經能夠確認。”鐵拳墨丘利的刺客對著首領瓊·阿特亞加低聲說，“操縱貿易的神明處于這個辦公室，并且從來沒有離開過。”
瓊·阿特亞加摸著自己的山羊胡，微微點頭，“查出進出祂辦公室的那個蒙面人是誰了嗎？”
“還沒有。”刺客低下頭，“我們嘗試過跟蹤，但是對方總是能很輕易地擺脫我們。”
“廢物！”瓊罵了一聲，“你們的潛行技巧已磨煉百年，還跟不上一不敢露臉的家伙？”
刺客低著頭，沒有說話。
“對方會不會擁有某種特殊能力，能夠憑空消失？”瓊摸著自己的山羊胡問。
“不，不像。”刺客說，“對方掌握著熟練的反跟蹤技巧，并且似乎對我們的跟蹤行動很熟悉。”
“很熟悉？”瓊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沉思，“或許經受過專業訓練，或許……”
“行動還要繼續嗎，首領？”刺客問。
“繼續。”瓊沉聲說，“不管祂在搞什么勾當，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死卡烏匹婭斯。”
貿易者堡壘沒有黑夜，但人們總有精神疲憊的時候，CEO辦公室的值守力量最薄弱時，數道隱蔽的暗影悄然襲擊了一隊巡邏者。
換上B.N.T.G.巡邏者服裝的瓊·阿特亞加和幾名墨丘利的刺客將原本的巡邏者都打暈捆綁，拖到了角落里。
“首領，要殺了他們嗎？”一個刺客壓低聲音問。
“不。”瓊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他們都是人類，只是受到蒙騙，我們不該戕害同胞，我們的目標只是那該死的卡烏匹婭斯。”
“是。”
他們取走了巡邏者的通行卡，刷過了第一層壁壘的門。
巡邏者的卡只能刷到第二層壁壘的大門，瓊示意下屬們躲在陰影中，自己大搖大擺地走向監控室。
“嘿，兄弟。”瓊壓低帽檐，隔著門，口中惟妙惟肖地發出了年輕巡邏者的聲音，“要吃糖嗎？我給你們帶了點！”
監控室大門打開的瞬間，瓊猛地抬手，熟練地捂上開門人的嘴，將他擊暈，他動作迅速，沒發出半點聲音。
解決了一個，瓊走進監控室，在一陣沉悶的踢打聲后，瓊探出頭，朝外邊下屬藏匿的方向招了招手。
而后，瓊手指如飛，黑掉了第一層壁壘的所有監控，打開語音，對著話筒里發出了監控守衛的聲音：“不好了，第一層壁壘的監控出現故障，可能是一層倉庫出了問題！可能是那些上了癮的廢料人！周圍的巡邏者都沒響應，不知道是不是被干掉了。”
“該死的窮鬼，又來偷糖吃！”通訊那頭的聲音罵了兩聲，“第二層的‘消費者’沒出問題吧？”
“第二層的監控還好好的。”瓊用監控守衛的聲音說，“但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往二層來。”
“了解，四層壁壘立即派遣火力壓制！”
幾分鐘后，第三層壁壘的大門打開，潛在暗影中的瓊帶領刺客們避過出來的火力部隊，閃身進入。
用類似的方法，他們抵達了最里面的第五層貿易壁壘。
那就是B.N.T.G.的總部CEO辦公室。
第125章 交易
“有人。”瓊·阿特亞加抬手示意屬下全都躲回陰影里去, 他自己則埋伏在另一側。
來人披著灰色的斗篷，陰影遮住了臉，看不清容貌, 只能看出大概是個男性。
腳步沉穩, 聽不清呼吸, 不, 似乎沒有呼吸……瓊屏息觀察, 這就是那個他們查不清身份, 經常進出CEO辦公室的神秘人。
不, 現在不能打草驚蛇。瓊深呼吸，在神秘人進入CEO辦公室后，他示意下屬和他一起摸到辦公室門邊, 分別潛藏在附近的陰影里，對門口形成了包圍之勢。
接著，他們耐心等待。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五個小時。
談什么要這么長時間？
CEO辦公室內有其它沒摸透的密道？瓊驚疑不定地想。
無論如何, 他們都得突入看看情況了。
瓊拿出隨身攜帶的半截鐵絲, 撬開了辦公室的門鎖。
從門縫往里看去, 辦公室內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瓊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的瞬間——
啪，啪，啪。
伴隨著鼓掌的聲音，一個醇厚的女聲說：“真沒想到你有這樣的耐心，等了這么久才進門。”
瓊猛地抬頭，發現原本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座椅上顯現出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女人, 她黑發如瀑，五官清麗, 眼睛是一種奇異混沌的綠色。
她胸前佩戴著一個藍色船型徽章，看上去是琺瑯描金的，一眼就知道很貴。
瓊立刻拔出了自己的匕首，他的匕首是索爾的首領卡魯姆·安德魯斯親手鍛造的神兵利器，具有弒神之能，他深知對于商業之神而言，言語既是力量的一種，而他不會給她開啟談判的機會。
他雙腿發力，往前撲去，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匕首扎入神明的心臟。
只見身穿白色西裝的女性笑了笑，她拿起桌上的一支鋼筆，朝瓊·阿特亞加擲去，她說：“以卡烏匹婭斯之名，我認可這樁交易。”
瞬間，瓊·阿特亞加手里的匕首變為了鋼筆，而那有弒神之能的匕首則出現在了卡烏匹婭斯手中。
卡烏匹婭斯笑了笑，將手中的匕首向前刺出。
瓊憑借驚人的柔韌性硬生生改變了自己前撲的方向，精心保養的山羊胡被匕首一剎斷為兩截，他狼狽地翻滾在地，而后單手磕開鋼筆筆帽，從斜下方將筆尖朝著女神的眼飛出。
真正的刺客，哪怕用鋼筆也能傷人。
鋼筆飛來的速度太快，卡烏匹婭斯不得不側身躲避，但她的肢體比常人更加柔韌，能夠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扭曲，她避過飛來的鋼筆，拿起桌上的擺件，朝著瓊·阿特亞加擲來。
“以卡烏匹婭斯的名義，我認可這樁交易。”
伴隨著一聲壓抑的慘叫，那個擺件出現在了瓊手中，而卡烏匹婭斯手中則出現了一只眼球。
——瓊·阿特亞加的眼眶位置此時一片空蕩，鮮血從眼眶里漫了出來。
可瓊·阿特亞加沒有恐慌，他抬手示意，跟隨在后的下屬們盡數涌入了辦公室。
躲在外面的他們已經看清了卡烏匹婭斯的權能體現。
“交易”。
只要作為商業之神的卡烏匹婭斯認可這樁交易，那么交易就會成立，她能換走他們身上的任何東西。
同樣，這是一種言靈能力，必須至少以口頭方式成立才會生效，或許書面方式也能生效，但絕不是毫無限制。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一次交易，只能換取一件東西。
“殺死諸神！”瓊·阿特亞加眼中涌現出些許狂熱的色彩，那是一把火，在他們心中已燃燒數百年，那是他們的信仰，他們相信，如果沒有諸神，如果沒有那些枷鎖，人類的明天會更好。
他一直那么堅信著。
“你還要看著嗎？”卡烏匹婭斯輕笑著說。
什么？瓊一驚。
他發現自己的想法被混淆了，他忽略了一件事。
那個神秘人還在這間辦公室里！
他周圍的下屬全都毫無知覺地倒在了地面上。
“啊，夢境的力量。”灰袍神秘人從門后的陰影中走出，“真是令人迷醉。”
那個聲音……
瓊·阿特亞加不敢置信地睜大眼，向后看去。
灰袍人撩起兜帽，露出一張滄桑俊美的臉龐。
他嘴角勾起，帶著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
“驚喜嗎，瓊？”
瓊·阿特亞加覺得自己像是被凍住了，空蕩的眼眶漫下的鮮血仿佛被背叛者的血淚。
那張臉是如此熟悉，這百年來，他幾乎每天都會與他打照面。
那是鐵拳薩圖恩的首領，眾首領之首領，納撒尼爾·古拿！
————————
“我的項鏈？”墨菲斯看著曾經屬于自己的夢之法器，目光呆滯，“它應該屬于新的夢，你是怎么……”
“還有這個。”史蒂芬妮拿出一個小袋子，“這個里面裝著些我不太知道怎么用的沙子，我想你應該會用。”
那也是曾經屬于夢神的法器。
“我已經沒有資格碰它們了。”墨菲斯閉上眼，放松身體靠在沙發靠背上，“我已經不是夢。”
“死亡女士說，她猜到你會這么說，所以她沒打算把這些帶給你用。”提姆也從腰間儲物格里拿出一個安卡項鏈，戴在自己脖子上，“所以她希望我們能妥善使用它們來幫助你們，當然，之后要還回去的，不過現在能用就行。”
“杰森和卡珊得到了另外的東西，不過他們現在去level11了。”迪克摸了摸下巴，“除了這些神奇的法器以外，我們還得到了點別的，嗯，永久性的東西，比如我現在感覺我的身體像羽毛一樣，能從很高的地方輕飄飄落地，之類的。”
“我感覺我對環境的觀察更細致了。”提姆說，“嗯，像是有了個狗鼻子？能通過氣味追蹤之類的，還挺實用的，我們都獲得了不同的提升，用命運和死亡的話來說，這個是預付的報酬。”
“報酬？”墨菲斯坐直身體，“他們讓你們來做什么？”
“用命運的話說，幫助他們的兄弟，幫助布蘭奇女士，對抗某個人，呃，神的野心。”迪克說，“大概是這樣，值得一提的是，他們告訴我們這些的時候，欲望也出現了，然后被死亡罵走了，狂熱也跑出來，然后被命運送走了，你們兄弟姐妹的感情有點矛盾？”
墨菲斯張了張嘴。
他曾剛愎自用，自視甚高，他認為命運故作深沉，毀滅不負責任，欲望放浪不堪，絕望碌碌無為，狂熱幼稚天真，只有死亡通透智慧，只有死亡值得信賴。
現在，他從未想過，在他被逐出原本的宇宙以后，他的兄弟姐妹還會這樣記掛他。
甚至不惜分出部分權能讓這些人類帶進后室。
就連那個新生的夢也是，對于那個新生的夢，他甚至未曾真的養育過他。
“迪克？”
“布魯斯！”
聽到身后傳來蝙蝠俠的聲音，眾人轉頭望去，發現那是剛從某個陌生層級回來的布魯斯和羅德。
“羅德！”迪克熱情地跑過去，想給羅德一個擁抱，“好久不見，羅德！”
羅德摘下掃興客面具，笑著張開雙臂，和迪克抱了個滿懷。
“好久不見，迪克，還有提姆，史蒂芬妮，你們在前廳還好嗎？”
“這話應該我們問你。”提姆說，“你和布魯斯在后室怎么樣？”
“布蘭奇女士一直在保護我們。”羅德笑著說。
這個時候，布魯斯抓住迪克的衣領，把他從羅德身上撕了下來。
“注意禮貌。”布魯斯說。
“禮——貌？”迪克瞪大眼，“這只是一個熱情的擁抱！”
布魯斯沒有回答，只是問：“你們為什么在這里？我不記得你們有提前匯報過進入后室這件事。”
“我們匯報了！”提姆舉手，“是你沒看終端！”
布魯斯皺了皺眉，拿出自己的終端察看信息。
史蒂芬妮的目光在羅德和布魯斯之間來回移動。
他們之間的氣氛真的是很……曖昧啊。
“你們匯報的時間是在三個小時前。”布魯斯黑著臉抬頭，“這就是你們的提前匯報？”
“畢竟……呃，按命運和死亡的說法，情況有點緊急。”迪克打了個哈哈。
實際情況是，他們認為布魯斯一定不會同意他們跟到后室來，才先斬后奏了。
布魯斯繼續閱讀他們提交的匯報理由。
“羅德，布魯斯。”布蘭奇女士溫柔地說，“坐下喝杯茶吧。”
“好的，布蘭奇女士。”羅德自然而然地拉著布魯斯的手到了空沙發前坐下。
“我們說到哪了？”菲利亞想繼續原來的話題，“有了這些外援，我們阻止奇拉伊的把握是更大了，但我們還不確定祂到底是會去拉·埃弗那里，還是找個地方躲著耗時間，祂不缺時間，而且我們也不知道祂會躲到哪去。”
布魯斯抬起了頭。
“奇拉伊？”
“對，你不知道這次我們在乳白天空遭遇了什么！”菲利亞憤怒地說，“希弗瑞亞，我是說煉金術士，被奇拉伊抓走了，連帶奧古斯都將近三分之一的創造權柄！都被那個混蛋卷走了！”
布魯斯一怔。
他剛想把自己在level5遭遇過奇拉伊的事說出來，他腰間卡槽里的混沌圓珠就閃過了一道細微的白光。
第126章 吞下去
“我曾在level5遭遇第五層的野獸, 它似乎是奇拉伊的仆人。”布魯斯說。
菲利亞立刻站了起來。
“你確定嗎，布魯斯？”她熱切地看著他。
布魯斯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在乎煉金術士。
對于他們這樣的神明而言, 彼此就像是家人一樣吧。
“我很確定。”布魯斯肯定地說, “這是第五層的野獸親口說的。”
事實上, 第五層的野獸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但他并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什么不對, 或者自己的記憶有什么不對, 他的思維再度被“混淆”了。
“我現在就去level5, 把那個該死的野獸抓起來打到他說為止！”菲利亞轉頭就要往外沖, 卻被布蘭奇拉了回來，“等等，菲利亞。”
菲利亞也明白自己太心急了, 但她真的難以遏制地感到恐慌。
她不想再一次失去自己的摯友。
百年前，她多少次午夜夢回感到悔恨……
她千百年來都將希弗瑞亞視為最親密的姐妹，她將她看作自己的家人，凡人的生命眨眼間便會消逝, 對于他們這樣的存在而言, 能夠相伴的只有彼此。
她怎么能不去愛她？那個在她睜開眼時便站在奧古斯都身邊, 笑著對她伸出手，有著橄欖色皮膚與美麗棕發的女性神明，她為她戴上鮮花與橄欖葉編織成的冠以慶賀她的新生，她將鮭粉色的綢緞披在她身上，對她說：“我叫希弗瑞亞，你可以把我當做你的姐姐。”
她怎么能夠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她步入死亡？
“菲利亞。”羅德趕忙說，“你別著急, 我們會和你一起去的。”
“我親愛的，親愛的菲利亞……”金盞花從羅德腰間儲物格里探出花瓣, “看著你這樣真是讓我心碎。”
“普洛塔斯忒婭？”菲利亞驚愕地看著羅德捧到桌上的金盞花，“你能自由行動了？不，你不是在自由行動……這是你的一小部分。”
“羅德給了我出來看看的機會，這百年來可大不一樣了，不是嗎？”金盞花趴在菲利亞的茶杯邊，朝她伸出枝蔓，“為什么不碰碰我呢，親愛的菲利亞？我是那樣想念你呀。”
菲利亞條件反射地把金盞花拍飛了，“離我遠點！”
“實在是太令我傷心了，菲利亞。”金盞花吊在桌沿，努力爬了回來，“你忘了我的熱情嗎？”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菲利亞咬牙，“希弗瑞亞被奇拉伊抓走了！她，他及時自殺都算是最好的結局！”
“我知道呀。”金盞花說，“但是希弗瑞亞那么聰明，雖然現在變成了個胡子拉碴的大叔，但也還是很聰明，他會想不到這一點嗎？我敢保證，他恢復意識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殺，防止領悟的權柄落在那個鬼鬼祟祟的家伙手里，你又在擔心什么？著急什么？難道你覺得我們還有救回他的時間嗎？別自欺欺人了，菲利亞，我們怎么可能趕得上。”
菲利亞的身體晃了一下，而后頹然地摔在了沙發上。
是的，就算第五層的野獸知道奇拉伊在哪里，他們光是尋找第五層野獸的時間，就已經足夠煉金術士醒來然后做下決定了。
何況第五層的野獸也不一定知道奇拉伊會在哪里。
“我覺得呀，現在你們最該做的，應該是再去一次乳白天空，把奧古斯都剩下的創造權柄全部收回來。”金盞花說，“然后隨便交給誰，在天鵝座檔案館里消化，別再給奇拉伊機會……”
她的言下之意是，你們之前真是蠢斃了，居然就在那里消化創造權柄，被人鉆了空子也不稀奇。
菲利亞想給金盞花一拳。
“奇拉伊的目標是奧古斯都，你們有辦法把奧古斯都帶到這里來嗎？”布蘭奇突然出聲，“我不清楚奧古斯都是否也會受到我們所受的規則束縛，但是祂現在已經失去了三分之一，那么再分出三分之一，應該就可以移動了，只要祂足夠信任你們，愿意把那三分之一再交給你們保管，那么祂就可以來到這里。”
“你說得對，布蘭奇，我最富有智慧的姐妹。”菲利亞說，“我這就，我這就去……”
“請稍等，菲利亞，我總得再拜托一些孩子和你一起去。”布蘭奇輕輕嘆息，“你和Coran兩個還是太勉強了。”
“我和你一起去。”密鑰師看向菲利亞，“我不善于戰斗，但只要拿到創造，我就能立刻把它帶回來。”
“我……”墨菲斯馬上想說他也一起去，但他立刻就想起了自己現在菜的要死的事實。
他惡狠狠地瞪了密鑰師一眼。
密鑰師被瞪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他不快了。
“如果我們能幫上忙。”迪克立刻說，“帶我們一起去那個什么乳白天空吧！”
“我們也可以幫忙。”布魯斯說，“之前襲擊你們的是鐵拳，我們可以對付他們。”
“布魯斯，親愛的，菲利亞還沒告訴過你鐵拳襲擊了他們。”布蘭奇女士放下茶杯，她比所有人更快反應過來，“你是怎么知道的？”
“……推理。”布魯斯說，“上一次，菲利亞雇傭我們前往紅壤，就是為了防備鐵拳，這說明在后室之中，除了其他神明外，只有鐵拳讓菲利亞感受到了威脅，而菲利亞現在有兩份權柄，不應該懼怕以欺詐出名的奇拉伊，所以必定是鐵拳。”
這番話很有布魯斯的風格，羅德點點頭，認可了這個說辭。
提姆瞇了瞇眼睛。
他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是哪不對勁。
布蘭奇女士皺著眉，仔細打量著布魯斯，她聽見的心聲很正常，布魯斯身上也沒有別的痕跡……
“但他身上有點混沌的力量耶。”金盞花說，“我上次幫他凈化小丑病毒的時候就發現啦，布魯斯身上有點奇拉伊的氣息。”
最先行動的是Coran，他猛撲上前，以巨力將布魯斯制服在原地。
“快看看他是不是奇拉伊假扮的！”Coran低吼。
“但是布魯斯之前一直跟我在一起。”羅德皺眉，“如果布魯斯有問題，那我豈不是也有問題？”
“你以為神明眷族是那么好假裝的嗎？”金盞花無奈地說，“你可是掃興客，而他只是普通人類，不過布魯斯應該只是因為接觸過和奇拉伊有關的事物所以沾到了氣息，要是他是假的，阿爾戈斯給的武器扎的第一個就是假冒的家伙……我可不信奇拉伊能用他的裁決蝙蝠鏢。”
“請放開布魯斯，Coran。”布蘭奇女士說，“讓我來看看，好嗎？”
Coran征詢地看向菲利亞，菲利亞橫了他一眼，“還不快放手，這里可是天鵝座檔案館，沒有布蘭奇允許，除了守門人恐怕誰都出不去！”
布魯斯恢復自由后，沒有掙扎，只是牽住了身旁羅德的手。
此時，他感到一個曾經在自己腦中清晰地顯現過的念頭如此清晰。
[所有的噩夢都將成為現實。]一個聲音在心中低語。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饑餓的野獸褪去偽裝，摧毀前廳的噩夢開始上浮到最表層的意識之海。
他曾夢見巨大的鳥型神祇張開羽翼，吞噬太陽，在永夜中將大地撕裂為兩半。
他曾夢見布蘭奇女士噙著優雅的微笑，操縱人們的心靈。
他曾夢見以羅德為首的掃興客們遏制不住進食的本性，肆意屠殺前廳的人類。
這些偶然的夢境如今就像是他近來一直反復夢見一般，占據了他的心靈。
不對。布魯斯抓著唯一一點清醒，掙扎著想，我最近沒有做這樣的夢。
這只是曾經短暫出現過的想象和憂慮。
這只是……
[你難道要相信一只生而非人的野獸？]他自己的聲音低語，[你難道要相信祂將人類視如己出？祂曾帶來過數不盡的災難，許多人就因看祂一眼而死，他們用盡全力，將祂的身軀封印在月亮上……祂真的是出于自己的善意，而非人類的努力而被困于此？]
[圖書管理員百年來都在散布惡毒的謊言，來欺騙那些曾經對抗祂，將祂封印的存在……讓他們麻痹大意，讓他們放松警惕。]
[你真的相信祂嗎？]
伴隨這句疑問，所有的恐慌、憂慮、懷疑都化作洪流，席卷了他的腦海。
[祂唯一的弱點……]
“布魯斯？”羅德反握住他的手，“沒事的，就是讓布蘭奇女士幫你看一看。”
“你相信我嗎？”布魯斯問，他的雙眼深沉如墨。
“我當然相信你。”羅德毫不猶豫地說。
[祂對待自己的造物，如母獸對待幼獸……]
[你想掌控一個如祂一般強大的神明嗎？]
曾經屬于自己的念頭都自潛意識之海中被拉扯而出，不斷膨脹。
這些都是他自己曾經產生過的念頭，這些都屬于他自己，因而他下意識沒有排斥。
布蘭奇女士離他僅幾步之遙了。
布魯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顆混沌圓珠喂入羅德口中，他緊緊擁抱著他，就像這只是個親密的擁抱。
布魯斯湊在他耳邊，低聲說：“吞下去。”
那顆混沌圓珠入口即化，羅德睜大眼，下意識就聽從了布魯斯的命令。
第127章 疑心病
羅德咽下了那股奇異的暖流。
“布魯斯？”布蘭奇女士感覺到了不對, 她快步上前，“怎么回事？你的心聲……”
“沒什么，布蘭奇女士。”布魯斯松開了羅德, 看向戀人空洞無神的藍眼, 一種疼痛撕扯著他, 但又很快被黑色的情緒洪流席卷而過, “我只是在想……我應該相信誰。”
這個問題讓布蘭奇女士皺起了眉頭。
等等, 怎么回事？羅德驚愕地想, 我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了？我怎么——
他看著布魯斯的雙眼, 腦中逐漸升騰起來一個念頭。
——我要聽他的話。
這個念頭并不令他多么排斥，所以它輕而易舉地占據了他的大腦。
內心的驚疑和不安就像陽光下的雪那樣消融了。
他逐漸變得平和，變得溫馴, 他感到自己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他，生命，靈魂，信仰, 什么都可以, 沒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
Level5, 恐怖旅館，大堂房間。
灰袍奇拉伊看著白袍奇拉伊帶回的三團白光與一小片金色光芒，滿意地笑了笑。
白袍奇拉伊轉身離去，灰袍奇拉伊閉上眼，凝神感受著那團自己分出的力量的去向，片刻后，祂輕輕勾起嘴角, 點了點頭。
野獸的崽子已落入那個人類之手。
那顆珠子并不能讓奇拉伊直接控制野獸的幼崽，那只會讓母獸早早發覺出問題, 那只是“混淆”的一種應用，將他自己的想法放得無限大，以致于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他原本就信任那個人類，因此，這種“混淆”會對他有效。
而最妙的是，布蘭奇不會發現這件事，祂頂多只會覺得自己幼崽的情緒有些亢奮。
混淆——這種操縱最妙的地方就在于，所有的想法，都是他們自身產生的，而不是強行植入的，就算布蘭奇認真讀心，也看不出任何異常。
深層的聯系已經建立，思想的混淆已經完成，那個人類已經開始與布蘭奇產生隔閡，就算那個人類身上屬于自己的力量被清除，就算那個人類被混淆的想法暴露在布蘭奇眼前，奇拉伊也有機會再次找上他，而這一次，只要掌控了那個人類，他就等于掌控了那只野獸幼崽。
這將是意想不到的一步棋。
祂并不擔心那個人類將野獸幼崽受他所控這件事告訴布蘭奇。
——他不會的。
他的想法已被混淆，他對布蘭奇的懷疑成百上千倍放大，他不會將這件事告訴祂的。
這個計劃唯有一個缺漏，那就是，如果布蘭奇讀取那個人類的記憶，奇拉伊所做的一切都將暴露在陽光下。
但很可惜，以祂對布蘭奇的了解——亞悉克瑞亞，祂是多么溫柔、善良，祂親眼得見，這千百年來，祂是怎樣尊重人類，未經同意，祂怎么會讀取他人神圣不可侵犯的記憶呢？
奇拉伊很早以前就和布蘭奇說過。
祂自以為是的恭謙有禮、溫柔體貼終有一天會毀了祂。
可惜，祂似乎沒有聽進去。
————————
“已經完全清除了。”布蘭奇女士微微吐出一口氣。
布魯斯仍然躺在床上安睡。
“布蘭奇女士，布魯斯怎么樣了？”迪克緊張地問。
“他身上之前有一股受控的混沌力量，或許是那控制了他的行為，現在已經清除。”布蘭奇女士嘆了口氣，“但那并不是完全沒有影響，我發現布魯斯似乎不太信任我……也在懷疑我做這一切的目的，更懷疑我對人類的善意。”
“他從來就沒有真正相信過任何人。”提姆聳聳肩，“這很正常，據我所知，他電腦里針對正義聯盟的每一個成員都擬了相應的對抗方案，哦，還有我們，還有羅德。”
“我還知道他有一倉庫的氪石。”迪克接著說，“哪怕他都這么信任超人了，但他還是讓我們每個人都隨身攜帶氪石，對了，還有杏仁水，為了防備羅德。”
“這人的疑心病這么重嗎？”菲利亞難以理解地說，“連自己的愛人也懷疑？”
“愛人？”三只蝙蝠崽猛地抬頭看向菲利亞，“你說誰是他的愛人？”
“羅德啊。”菲利亞指了指握著布魯斯的手，坐在床邊一言不發的掃興客，“他們兩個當時別扭的很，但我是愛神，我怎么可能看不見他們對彼此的愛？”
“我就說他倆之間不對勁！”史蒂芬妮激動地說。
“羅德，你得跟我們講講是什么時候的事！”迪克抓住羅德的肩膀晃了晃。
羅德抬起頭對迪克笑了笑。
“我會的，但得等布魯斯醒來。”他說。
“看來我們得等他醒了，再問他是在哪接觸到奇拉伊的了。”菲利亞嘆了口氣。
她率先朝臥室門外走去，剛走了幾步，她猛地一僵。
“希……希弗瑞亞？”
一種“領悟”的感覺在她腦中炸開。
她突然有了一種冥冥中的感覺——她和希弗瑞亞很快就會再見。
不是煉金術士那個孱弱的化身，而是……希弗瑞亞！
這毫無疑問是昔日全視者所執掌“領悟”權柄的體現。
她腦中勾勒出昔日輝煌的環形花園，勾勒出曾獻祭于祂的“知識的崇奉”所匯聚之處，那就是今日level11的某地。
而祂將在那處重現。
“布蘭奇！”菲利亞激動地叫嚷，“送我去level11！”
“我送你去。”布蘭奇問，“怎么了，菲利亞？”
“我去看看簡妮。”密鑰師起身。
“等他醒吧，你們誰餓了嗎？”墨菲斯站起來也往外走。
“我會給你們安排房間。”布蘭奇溫柔地對迪克等人說。
隨著眾人陸續離開，臥室內陷入了寂靜。
掃興客握著人類的手，充滿愛意地注視他沉睡的面容。
仿佛除了他以外，其它什么都無法容納了。
————————
“見鬼！”布萊克氣哼哼地說，“我就是玩了下輪椅滑斜坡，用得著這樣嗎？”
他的兩條腿都被束縛帶鎖住了，掃興客蕾妮坐在床邊，抱著臂，藏在面具下的臉看不見表情。
“小蕾妮，好蕾妮，把我放出來吧！”布萊克不知道多少次這樣懇求。
“哼。”蕾妮只用一個單音回答了他。
“好姑娘，你不會還在生氣吧？”布萊克伸手拽了拽蕾妮的袖口，可憐兮兮地說，“好姑娘，之前是我不對，但是人生苦短——”
蕾妮把他扎著輸液管的手輕輕塞進被子里，然后再度抱起手臂，更大聲地：“哼！”
布萊克絲毫沒有氣餒，再接再厲：“小蕾妮，我們來玩五子棋怎么樣？”
蕾妮的態度稍微有了點松動。
不行，想到這個家伙沒幾天好活了還不顧醫囑騙自己把他偷偷推出去外面，騙她說看風景讓她推輪椅到斜坡上，然后自己追求刺激滑下來的事，蕾妮就超級生氣。
不管是柏恩·李小姐還是其他醫生都說，布萊克已經很老了，他病的很重，用了很多杏仁水才沒有變成悲尸，但他還是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老是偷跑出來，騙蕾妮給他帶油炸食品，但這一次實在是太過分了！蕾妮覺得自己不能輕易原諒他。
李已經死了。
她的好朋友已經沒了一個！另一個卻這樣——這樣——
可惡的布萊克！蕾妮一天都不要和你說話！
“蕾妮。”布萊克仍然不當一回事似的笑著，“唉，實話說，在我滑下來的時候，我是想著，如果能這樣死掉，也是很不錯的，在死前還能體會一把刺激的輪椅競速，多酷啊。”
蕾妮更生氣了。
酷酷酷酷你個頭！你要酷不要命是不是？
蕾妮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人類真的太脆弱了。
短短幾十年的光陰就能讓他們衰弱，一場爆炸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艾瑞斯果然沒說錯，和人類做朋友，總是很容易傷心，他們像是花，很香很漂亮，但總是會枯萎。
“蕾妮呀。”布萊克笑著說，“別老是皺著臉，會變丑的。”
誰說的！蕾妮才沒有上當，她在應許之地的時候天天熬夜打游戲，連黑眼圈都沒出現過呢！
“蕾妮呀。”布萊克忽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你還因為李的事在傷心。”
“我沒有傷心。”蕾妮下意識說。
然后她又閉上嘴，扭過頭，重重地“哼”了一聲，表示她還在生氣。
布萊克被她逗笑了，嗆咳了兩聲，哈哈笑了起來。
“看吧，跟我說話了，不生氣了是不是？”
“哼！”
“其實我不是很在意什么時候死，早死晚死沒什么區別……”
蕾妮感覺自己要氣成河豚了！即將爆炸！
“重要的是，在人生的最后，不是虛度光陰呀。”布萊克笑著扯扯蕾妮的袖口，“要是這樣在病床上躺幾年賴活著，我還不如就那樣摔死呢，要是人生的最后我都是在消毒水的味道里度過的，那該多么糟糕啊！”
“再說了。”布萊克接著說，“死亡只是新的開始，沒必要把死亡看得那么可怕，這是注定會到來的呀，與其畏畏縮縮，不如坦然接受，這只是生命旅途的一部分，等跨越了死亡，我還有更長的路要走呢，你要為我高興才是。”
“可是我再也見不到你了。”蕾妮低聲說，“就像再也見不到李一樣。”
“但是你總會不斷地遇見新的人，又不斷地送別他們。”布萊克笑著說，“你能活那么久，這是必然會發生的事，蕾妮，你見不到我和李了，那只是我們去死后的世界冒險去了，沒必要為我們傷心。你會交到新的朋友，和他們結伴而行，再在某一刻相互告別，再也不見。這樣的事你會經歷很多很多，重要的是，我們已經好好告別了，不是嗎？”
蕾妮不說話了。
“小蕾妮，我好想念故鄉的炸魚，我還想吃墨西哥卷餅……”布萊克笑著說，“你能做給我吃嗎？”
“你的牙齒咬不動。”蕾妮低聲說。
“沒關系，讓我聞聞味道也可以。”布萊克笑著說，“如果可以的話，給我吃一點點肉沫和醬汁，我就心滿意足啦，你可以幫我去做嗎？”
“……好吧。”蕾妮嘟噥著，“你別跟別人說哦。”
“放心，我被打掉牙齒也不說！”布萊克擠擠眼睛，“快去吧，小蕾妮。”
身形矮小的掃興客不情不愿地關上了病房的門。
門后，蒼老的布萊克緩緩闔上眼，呼吸逐漸趨于平緩。
嘀——
第128章 背道而馳
布魯斯緩緩睜開雙眼。
已經是黑夜了, 天鵝座檔案館的窗戶也被調得暗淡，就像月光照在上面一樣，淡淡的光芒讓他能看清房間內的一切, 這是他和羅德在天鵝座檔案館的臥室, 床的另一側有著溫暖的重量, 布魯斯動了動, 發現是揪著他的睡衣衣角淺睡的羅德。
身上已經換成了舒適的睡衣, 身上蓋好了柔軟的被子, 床頭柜上擺著一杯水, 一切都那么妥貼。
布魯斯揉揉混沌一團的腦袋，逐漸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發生了什么。
出于對布蘭奇的戒備，他終于下定決心, 接受奇拉伊的提議，并把那顆混沌圓珠給羅德喂了下去。
那確實是他自己的想法，只是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
他似乎經歷了一場情緒爆發。
再仔細回想的時候，只感覺頭痛, 再用力想, 也只能回憶起一片突兀的空白, 不知道布蘭奇對他的記憶做了什么。
這樣一個能進入和修改記憶的存在實在是太危險了。
或許他們爆發了沖突，或許他和布蘭奇戰斗了，或許……
而布蘭奇還需要他的幫助，所以抹去了那些爆發沖突的記憶，好讓他能繼續幫她尋找創世工廠。但是蝙蝠俠總是很多疑，哪怕是對于自己的記憶。
布蘭奇不可信。他這么想，我的記憶或許也不可信。
但是至少, 現在他有了個絕對安全的盟友——
布魯斯轉身面對淺睡的羅德。
因為他翻身的動靜，羅德朦朧地睜開了睡眼。
看到他的瞬間, 羅德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一點點地蹭過來，蹭到他身邊。
“布魯斯……”羅德低聲說。
布魯斯伸手環住羅德的腰，將他結結實實地抱進了懷里。
“你喜歡布蘭奇女士嗎？”他低聲問。
“喜歡。”羅德乖巧地說。
“如果我讓你去殺死布蘭奇女士，你會去嗎？”布魯斯一只手背在身后，拿出了一瓶提純杏仁水。
“我會。”羅德乖巧地說，“我會聽你的話。”
布魯斯微微松了一口氣，將杏仁水收回口袋石里。
腦中還是很混亂，但至少羅德……
不，他怎么能這樣對羅德——
腦中一陣刺痛。
一股難以言喻的愧疚爬上心頭。
——他怎么能這樣對羅德？
他已經承受得夠多了，他怎么還能這樣對他，奪走他像是母親般的存在？
但羅德同樣是……布蘭奇的爪牙。
羅德察覺到他的僵硬，略微困惑地看向他。
隨即，羅德開始安撫地輕吻他的嘴唇，小心翼翼的、濕漉漉的吻，不斷落在他的嘴唇和下頷上。
他簡直是在討好他，他沿著他的喉結一點點往下解開扣子。
最后他溫馴地低頭舔著他的時候，布魯斯只感覺喉頭發緊。
掃興客的利齒讓他不敢真的下嘴，只能討好地親吻著，布魯斯忍了又忍，終于忍受不住這似有若無的撩撥，把人壓在了身下。
羅德空茫的雙眼正在注視著他。
這讓他感到罪惡，但被滿足的掌控欲又在黑暗中膨脹。
羅德以往的表現都較為拘謹，實話說，羅德在這方面總是有點過于敏感，每一次都需要耐心細致的準備。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他近乎是個完美的玩偶，無論怎樣擺弄折騰都毫無怨言，羅德的知覺很敏銳，這也許和強大的掃興客感官有關，以前每一次，他都總是在進行到尾聲的時候手腳并用地試圖逃跑，但這一次，哪怕他難以遏制地晃著頭流著淚，也乖順地待在原來的位置承受。
床鋪嘎吱晃動，深重的陰影繾綣地糾纏著淺淡的光芒，光芒顫抖著吐出點點白瑩，陰影肆無忌憚地在光芒之上伸展蔓延，越加深重和龐大。
猛獸撕咬著鮮美的血肉，海浪層層拍打孤立的礁石，合適的雕花鑰匙擰開了濕濘的鎖，光芒如同河水滿溢而出，從山巒的罅隙間流下。
布魯斯坐在床邊，長長吁了口氣。
羅德似是還沒有從那種感覺中掙脫出，失神地輕輕顫抖著身體，他好半晌才爬起來，無言地坐到布魯斯身邊。
“我愛你，布魯斯。”羅德輕聲說，“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
完全掌控他的感覺是這樣的嗎？布魯斯輕輕環住羅德勁瘦的腰，感覺自己的心也揪緊了。
“我也愛你，羅德。”布魯斯捧著羅德的臉，看著他無神的藍眼，“至少在這一刻，我真的這么感覺到了……”
在那絕對信任，絕對坦誠，純粹依戀的目光中，他感到自己就像被綁在太陽下審判。
明明是他掌控著羅德，但此刻主從關系就好像完全顛倒了一樣，羅德似乎握著扼住他脖頸的繩，讓他在陰影無處遁藏的陽光下剖開自己的心扉。
“我一開始欺騙了你。”布魯斯描摹著他的眉眼，“一開始，只是為了讓你擁有一個感情的錨點，我故意和你調情，對你吐露虛假的愛語，好讓你愛上我……”
布魯斯輕輕閉上雙眼，將羅德攬入懷中。
他沒看到，羅德失神的瞳孔微微緊縮。
“后來……”布魯斯擁緊了羅德，“我真是個膽小鬼，只有在你變成這副模樣的時候才敢把真相說出口。”
布魯斯突然感覺到了胸口沾染上濕潤。
他抬起羅德的臉，發現他在流淚。
淚水像斷線的珠子般沿著那張俊秀的面容滾落，一滴滴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布魯斯前所未有地感到窒息，他罕見地出現了名為恐慌的情緒，事實上，向來思維敏捷、準備周全的蝙蝠俠這個時候甚至不知道該怎么辦。
“對不起……羅德。”他笨拙地道歉，但羅德只是看著他，毫無反應。
就在他伸手想要闔上那雙讓他感到罪惡的藍眼睛時，羅德嘴角勾了起來。
“我愛你，布魯斯。”他微笑著，機械般重復，“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
布魯斯動作一頓。
他已經把羅德變成了這樣。
此前的欺騙或許還有正當理由，但現在他甚至直接控制了他。
內心滿溢的愧疚快要將他吞沒。
在難以忍受的愧疚中，布魯斯閉上眼，開始告訴自己必須控制他的理由。
羅德很危險，他會傷害別人。
羅德是布蘭奇的爪牙，他會傷害別人。
羅德是對付布蘭奇的重要一步，只有他能取代布蘭奇，他必須——
思緒掙扎間，他突然靈光一現。
——什么必須？
在“混淆”的作用下，布魯斯仍然沒有否定“布蘭奇包藏禍心”這個前提，而是開始思考，為什么他后續的計劃都在以羅德取代布蘭奇，成為神明為基礎。
似乎他已經決定要這么做了，但是這個決定缺乏足夠的動機支撐。
布魯斯并不想要什么神明的偉力。
他索求的只有保護前廳，保護地球而已。
既然如此，用這種方式控制羅德不是他要達成目的的必要條件。
同樣，他不想要布蘭奇的力量，但也不想讓那股力量進入前廳。
這有什么難的？他完全可以在創世工廠后不把天鵝座檔案館連到前廳去，他完全可以有更多變通的操作，比如在把應許之地和后室之間的聯系斬斷后毀掉控制機器，或者用和睦法典囚禁密鑰師，就像M.E.G.做的那樣，這樣密鑰師就無法幫助其他人到達創世工廠……
控制羅德并非必要。
讓羅德取代布蘭奇這個計劃最開始是誰提出來的？
控制羅德的手段是誰給的？
答案呼之欲出。
以布蘭奇目前的行動來看，她顯然不打算和他，和正義聯盟反目，也沒有讓自己的人手去尋找創世工廠的意愿。
或許布蘭奇確實只是在偽裝，但奇拉伊也絕對沒安什么好心，祂絕對有其它隱藏的目的。
在“混淆”的作用下，布魯斯仍然下意識地沒有推翻“奇拉伊給的手段有問題或是取代眷神的方法有問題”這個前提，繼續思考，既然奇拉伊想通過我殺死布蘭奇，那就說明祂至少在忌憚祂，在兩個彼此提防猜忌的神明之間，維持祂們之間的平衡才是最好的選擇。
而現在奇拉伊奪走了三分之一的創造權柄，奪走了墨菲斯的力量，手握鐵拳，加之祂本身的威能……
那么現在應該幫助誰已經不言而喻了。
在奇拉伊不知道的時候，即便在“混淆”的作用下仍對某些前提堅信不疑，布魯斯也做下了一個與祂的想象背道而馳的決策。
將所有事情梳理清楚，再睜開眼的時候，羅德已經不再流淚。
明明已不再流淚，可他微笑著的模樣更讓他心臟緊縮。
————————
第二天早上，他們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穿衣洗漱，然后出門。
布魯斯表現得就像昨天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哦，親愛的，早上好。”布蘭奇女士慣常溫柔地和他們打招呼，將早餐端到桌上，“睡得好嗎，布魯斯？”
“只是感覺頭有些痛，布蘭奇女士。”布魯斯說。
“或許是那股混沌力量擾亂了你的大腦……很抱歉我沒能及時發現，親愛的。”布蘭奇女士帶著歉意說，“如果我能早一些發現，或許事情就能早一點得到解決。”
“這沒什么，布蘭奇女士。”布魯斯說。
“快坐吧，我準備了羅德喜歡的旱蝦沙拉，親愛的，但是先喝杯熱茶吧。”布蘭奇女士將旱蝦沙拉放在了桌上，“你能告訴我你是在哪里遇見奇拉伊的嗎，布魯斯？這對我們很重要。”
“我在level5的貝弗莉室中遇見奇拉伊。”布魯斯說，“祂向我提出了一個交易。”
第129章 下雨了
羅德表現得一如往常, 只是更安靜了些，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專注地吃著旱蝦沙拉。
在天鵝座檔案館轉到半夜的迪克等人起床的時候, 其他人都已經聚集在餐廳里了。
“羅德。”掃興客德瑞瑪將一瓶超莓奶遞給羅德, “艾瑞斯剛剛送來的, 給你。”
“謝謝你, 德瑞瑪。”羅德接過了超莓奶, “難得見你起這么早。”
“我聽說你在前廳的朋友來了。”德瑞瑪猶豫了一下, 說, “我希望能認識他們，我不太清楚要怎么和現在的人類做朋友……”
“這家伙就是想交朋友！”杰提耶笑著說，“我太了解這家伙了, 他是個標準的‘開頭難’，對他來說，鼓起勇氣邁出第一步是最難的，所以他想找你幫忙！”
德瑞瑪的臉微微漲紅, 拉過側戴的面具, 試圖遮住自己的臉。
“等等, 羅德。”杰提耶指著他頸側的紅痕困惑地問，“你的脖子怎么了？”
德瑞瑪也注意到了那個痕跡，羅德此刻穿的只是普通的休閑服，衣領不夠高。
羅德觸電般捂住自己的脖子，臉色漲紅起來。
他有點不知道要怎么對沒有性|欲的掃興客同胞解釋這個痕跡是什么，下意識隨便找了個理由敷衍了過去。
“不過你今天看起來不是很開心。”德瑞瑪認真地說。
羅德搖了搖頭，沒說什么。
在迪克三人踏入餐廳的同一秒, 除了羅德以外，所有掃興客都條件反射地拉上了面具。
迪克邁入餐廳的左腳停在了原地。
他遲疑地左右看看, 不確定自己是否受歡迎。
“嘿，老兄，堵在餐廳門口干什么呢？”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從他們身后傳來，“別告訴我掃興客們組成了搖滾樂隊在里面唱‘破嘴’的《全明星》……哦，什么都沒有，很正常嘛。”
布蘭奇女士的弟子湯姆·馮·哈德拉赫擠進了餐廳門，“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是誰？”
“你好，我猜你是湯姆？”提姆看著青年的金發灰眼與印有天鵝座騎士團標志的皮夾克，“羅德和我們說起過你。”
“你們是羅德的朋友？”湯姆挑了挑眉，隨即熱情地勾上提姆的肩膀，“早說嘛，羅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快來，讓我們看看今天早上有什么好吃的！”
掃興客們聽到湯姆說這三個人類是羅德的朋友，紛紛松了口氣，繼續正常進食交談起來。
湯姆十分自來熟，和三人攀談了起來，“你們來自前廳？酷！哥譚？沒去過，我很小的時候就到后室來了！”
“這個黏糊糊的……是什么？”史蒂芬妮指著餐盤里一條條蟲子狀的糊糊。
“是同心蟲大餐！沒想到掃興客們早餐還做這個，他們是打算把《后室終極食譜》上面的菜全部復刻一邊嗎？”
“蟲……這是什么掃興客特色食物？”
“哦，不是，是后室常見的菜式之一，很多流浪者開的餐廳里都有這道菜，試試看？味道很不錯的！”湯姆熱情地說。
盛情難卻，史蒂芬妮忍著惡心，勉強舀了一小勺到自己的餐盤里。
她就不該問！
迪克徑直走向了布魯斯，在他身旁找了個位置坐下。
“早上好，布蘭奇女士！”迪克笑著打招呼。
“早上好，親愛的。”布蘭奇女士溫和地說，她打了個響指，迪克面前就出現了一套嶄新的餐具。
迪克也沒客氣，開始拿取桌上的燕麥面包和煎蛋香腸，他拿完后才像是順嘴一樣問布魯斯：“嘿，布魯斯，你休息的好嗎？”
“還好。”布魯斯泰然自若地切下一截烤腸，“你們提交的任務報告里只有五個人，達米安和杜克呢？”
“哥譚總不能沒人看著，我們抽簽看誰留下看家，結果達米安和杜克剛好中獎。”迪克聳聳肩，“誰讓他們運氣不好。”
布魯斯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
如果布魯斯·韋恩決心偽裝，那么沒有人能識破他，除了陪伴他最久的羅賓。
迪克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
他八歲的時候就被布魯斯收養了，從小就待在蝙蝠俠身邊長大，他可以說是世界上除了阿爾福雷德以外最了解布魯斯的人。
布魯斯的背挺得太直了。
或許這算不了什么，只是一種禮貌，但昨天喝茶的時候，布魯斯在布蘭奇女士面前的狀態是更為放松的，而今天和昨天相比，他的動作幅度更小，更精準……
他在防備誰？布蘭奇女士？
最重要的是，他昨天可不是這樣的！
與此同時，他注意到了羅德脖子上的吻痕。
這說明他們……呃，度過了一個美妙的夜晚？
不是，他為什么要防備布蘭奇女士？
從以往布魯斯發回的消息看，布蘭奇女士對他們幫助頗多，甚至稱得上是他們行走后室的一大后盾，布蘭奇女士給他們庇佑，給他們幫助，不介意他們借用她的名號，可以說是很友好的關系了吧？
一夜之間布魯斯對布蘭奇女士的態度就從信任轉變為戒備，迪克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么問題。
但是他這一夜之間是和羅德一起度過的，而羅德是布蘭奇女士的眷族。
問題顯然出現在那個所謂的混沌力量上，或許它的影響沒有完全消除？昨天布魯斯在布蘭奇女士打算給他檢查時突然抱住羅德的動作也很奇怪……
“早上好，大家。”
就在迪克思考的時候，史蒂芬妮端著餐盤坐在迪克旁邊，拿起叉子扒拉了一下同心蟲糊糊，“這玩意兒真的能吃嗎？”
“這是什么？”迪克問。
“蟲子……”史蒂芬妮小聲說。
杰提耶推了德瑞瑪一把。
德瑞瑪深呼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過來，把超莓奶放在了迪克和史蒂芬妮面前。
“你們好。”德瑞瑪說，“這是超莓奶，掃興客的最愛，我是德瑞瑪，一個，呃，應用科學家。”
“哦，你好，德瑞瑪！”迪克立刻用陽光的笑臉迎了上去，“我是迪克，這是史蒂芬妮，很高興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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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為什么要擺一副空盔甲在外面？”杰森隨意倚靠在這副藍色的空盔甲旁邊，同時接通了卡珊德拉的通訊，“嘿，卡珊，有發現什么嗎？”
“監督者B以前的辦公室已經全部收拾干凈了，監督者C的辦公室里暫時沒發現可疑物品。”卡珊德拉在通訊那邊說，“你那邊怎么樣？”
“我在這里逛了一圈，除了一些地方不給進，其它都很正常。”杰森說，“命運說M.E.G.里有人似乎和奇拉伊有聯系，但這里人這么多，如果監督者沒什么問題，那就得看看那些下屬機構了。”
“我會逐個排查。”卡珊德拉說，“你去正面接觸他們。”
“好。”杰森說，“我現在去接觸監督者C，看看他本人知不知道什么。”
他剛掛掉通訊，就感覺有水滴滴在了自己頭上。
由于頭盔太過顯眼，他逛貝塔基地的時候特地沒戴，而是張揚地露出自己兩縷標志性挑染的白色劉海，他仰起頭，發現level11永遠晴朗的天空中陰云密布，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落下。
但是他感覺身旁的藍色空盔甲動了一下。
這是什么鬼故事？！
杰森拔出槍指向那副空盔甲，發現它只是抬起手，幫他遮雨。
“你好。”盔甲里傳來一個滄桑的男性聲音，“請不要用槍指著我，我不是任何人的敵人。”
藍色的空盔甲……
這讓杰森想起了布魯斯曾經發回來的消息中，似乎提過這么一個實體。
“藍騎士？”杰森問。
“是的，我是藍騎士。”藍騎士說，“很抱歉，我不是有意不說話的，我剛剛只是在嘗試睡覺。”
“睡覺？”
嘩啦啦，大雨傾盆落了下來。
“是的，睡覺。”藍騎士說，“我好像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死前似乎也在這里睡過覺，所以我想試試，但我似乎很難睡著。”
“好吧。”杰森弄不明白這家伙想干什么，但他和卡珊德拉之間的對話也沒有什么機密內容，“你繼續睡覺吧，再見。”
“再見。”藍騎士說，“祝你愉快。”
杰森沒有撐傘，他早已習慣了哥譚多雨的天氣，他慢悠悠地走進了貝塔基地，這個基地門口的守衛甚至都不攔他，似乎就是兩個擺設。
杰森隨意抹了一把濕淋淋的頭發，正想往里走的時候，卻見人們都聚集到了窗邊、門邊，不可思議地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
“level11怎么會下雨？”有人不可思議地問，“level11從沒下過雨！”
這里從沒下過雨？杰森看了一眼放下手頭工作聚集而來的人群，轉頭走向電梯。
他徑直從打開的綜合辦公室門里走進去，找那個據說在這里兼顧技術工作的監督者C的時候，M.E.G.的管理層們都聚集在窗邊。
他們在看外面的雨。
監督者C臉色凝重。
Level11這座無垠城市從沒下過雨。
而如果涉及到這種異象，在后室生存了幾十年，見多了災難的監督者C只能想到危險。
后室的變化總是不知是好是壞，但殘酷的環境總是讓他們難以抱有遐想。
下雨了。
菲利亞站在昔日全視者的神殿庭院所在的位置，仰著頭，任由雨滴拍打在她美麗的容顏上。
第130章 混淆
堅固的柏油馬路在雨中裂開了一道小縫。
仿佛響應大雨的召喚, 一顆嫩苗從縫中鉆出。
那是一棵柳樹的幼苗。
菲利亞站在不斷生長的柳樹旁，任由它枝葉下垂，如柔軟的手般拂過自己的臉頰。
Level11所有的無面靈此刻都走出了建筑, 走到雨中, 只有簡單情感反應和行為邏輯的無面靈們此刻紛紛張開雙臂, 仰面讓自己沒有五官的面部沐浴雨水, 然后開始跳起一種奇怪的舞蹈。
如果有失落一族成員在此, 他們一定會發現這種舞蹈與從前祭祀全視者的宗教舞蹈極其相似, 只是多了些以人類的柔韌性難以做出的動作。
雨越下越大, 從窗戶往外看，連十米外的建筑都看不清了。
“封閉基地大門。”監督者C對著身旁的下屬說，“讓大家就近去層數較高的建筑里躲避, 我們不能確定level11的下水道能不能容納這么多雨水！”
因為level11從沒下過雨，這里的下水道進入后會通往level34，但他們可不知道雨水會去level34還是沖入level11從未經受過考驗的下水道系統。
要不是level11內沒有任何河流或水庫，監督者C都想防洪了。
無面靈沒有臉, 他們在雨中絲毫不受影響地仰面迎接雨水, 跳著那種奇怪的祭祀舞蹈。
阿爾戈斯之眼總部內地下監牢處。
“為何我殺你不死？”阿爾戈斯站在監牢前, 看著里面被折磨致死又緩緩復活的小丑，“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奧秘，竟能讓你一次次復生？”
小丑尖銳地笑了一聲。
“你告訴蝙蝠俠我已經死了，為了維護你的臉面。”小丑笑著說，“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你連區區一個小丑都殺不死，你是如此的無能，殺不死一個罪犯, 還自稱正義之神，哈哈哈哈哈哈——”
阿爾戈斯已經在無數次挑釁中學會了平心靜氣。
“把他扔進水牢。”阿爾戈斯說, “讓他反復溺死。”
“是！”站在一旁的罪孽捕手說。
就在這時，阿爾戈斯抬起頭。
“下雨了？”
很快，正義之神就來到了總部大門外，祂站在level11的街道上，仰面迎接雨水。
“稟報！無面靈在雨中跳舞！”一個渾身濕透的守望者之哨兵奔過重重沉重的雨幕回到總部，匯報自己的屬神，“我說不清，好像所有的無面靈都出來跳舞了！”
“希弗瑞亞……？”阿爾戈斯喃喃自語，“難道領悟的智慧要重現于世間？”
柳樹愈加繁盛。
萬千枝條垂下，柏油路面已被樹根撐破，延展而出的樹體形似一個女人，她看上去如此美麗，如此神圣。
“希弗瑞亞！”菲利亞激動地呼喊。
伴隨著菲利亞的呼喊，女人睜開眼，從柳樹中走了出來。
橄欖色的皮膚，棕色微卷的長發，她身披鮭粉色的絲綢，頭上戴著一頂花冠。
“菲利亞……”她開口，“好久不見，親愛的菲利亞，我的姐妹。”
無面靈們霎時靜默，他們就像感應到了什么，朝著舊神新生之所深深地躬身。
雨聲漸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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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鵝座檔案館一處人跡罕至的角落。
層疊的書架遮掩了他們的身影，在這個似乎無窮無盡的圖書館里，找到這樣的地方還算簡單。
“布魯斯。”迪克壓低聲音，說，“我覺得你似乎不太信任布蘭奇女士。”
布魯斯腳步頓了頓。
“祂不可信。”他壓低聲音。
“可你昨天還不是這樣的。”迪克說。
“昨天……？”
“昨天你在布蘭奇女士觸碰你之前就突然昏倒了。”迪克說，“醒來后，你就變得不信任布蘭奇女士了，要說里面沒有問題，我是不信的。”
“我……”布魯斯遲疑了一下，“你確定你的記憶是真實的？”
“你是什么意思？”迪克問。
“布蘭奇女士似乎能夠察看和修改他人的記憶。”布魯斯說，“我覺得昨天不像你記憶中的那么友好，我認為昨天肯定爆發了一場沖突。”
“你在說什么？”迪克拔高了聲音，“你究竟在懷疑什么，布魯斯？我身上有夢的法器，但它們沒有被使用過的痕跡！”
“……是嗎？”布魯斯搖搖頭，心里產生了一點疑惑。
“我覺得你表現得很矛盾。”迪克挑眉，“有沒有可能，不對勁的其實是你自己？”
“我自己？”
“你難道沒懷疑過你本身？”迪克問，“你自我懷疑的精神到哪去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出問題的是你？”
布魯斯沉默了。
迪克說得對。
他不該忽略這種可能。
但是他為什么此前都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他為什么從始至終都對自己的感覺堅信不疑？
“那個什么混沌能量到底是什么，布魯斯？”迪克嚴肅地問，“它到底是怎么來到你身上的？你知道它影響了你多久嗎？”
“我……”
布魯斯用力的揉了揉太陽穴，“我在level5遇見了奇拉伊，祂和我提出了一項交易……”
“你答應了？”
“沒有，但是……”
“布魯斯，你必須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迪克嚴肅地說，“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了，你必須告訴我！”
“……我認為我需要梳理一下思緒，你說得對，我似乎……”布魯斯緊皺著眉頭，“對，我不能排除我自己出問題的可能。”
“那就把一切都告訴我！”迪克說，“還是說，你已經自負到除了自己誰都不信任了？”
“不……迪克。”布魯斯搖搖頭，“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
“那么，但是？你沒答應，但那個什么奇拉伊對你做了什么？”
“他給了我一個東西，一個……能控制羅德的東西。”
“你說什么？！”迪克幾乎在尖叫，“你對羅德用了？！”
“……是。”
跟在布魯斯身邊的羅德乖巧地對著迪克笑了笑。
迪克不可思議地看看布魯斯，又看看溫馴的羅德。
“你怎么能這樣做？！”迪克一把抓住布魯斯的衣領，激動地質問，“所以你昨天晚上控制了羅德，然后和他做了那種事？！別告訴我你是趁機——”
迪克及時松開手，往后躍去。
在他原本的位置，羅德正手持無限刀站在那里。
“請不要這樣對待布魯斯。”羅德微笑著說，“我會很生氣的。”
布魯斯移開了目光。
他逃避的眼神足以說明一切。
“你絕對他媽是出毛病了！”迪克大吼，“絕對！你他媽的——布魯斯！”
“我猜也是。”布魯斯點點頭，認可了這個說辭，“我選擇控制羅德的理由在邏輯上并不成立，但我還是那樣做了，我認為這其中有點問題。”
迪克呼出一口氣。
“你他媽最好是真心的。”他說，“總之，你就沒想過，在昨天之前你都很信任布蘭奇女士，但一夜之間就不信任了——那其實是奇拉伊做的？你其實根本沒有和布蘭奇女士爆發什么沖突，只是奇拉伊假造了你的記憶和感覺？”
“你說得對。”布魯斯捂住了頭，“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他感覺到頭痛。
這足以說明什么了，如果他頭痛，那說明他想的方向是對的。
這就是……被精神控制的感覺？布魯斯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被莫菲希斯控制的時候，羅德也是這種感覺？
一雙手抱住了他。
是羅德。
他睜大眼睛，焦急地看著他忍耐的表情，他輕柔地讓布魯斯將頭靠在自己的肩上。
腦中靈魂鏈接的另一端，羅德敲了敲兩人之間的壁壘。
[我能和你一起分擔嗎？]羅德問。
羅德……
布魯斯心中低念著這個名字，羅德……
這個已經愿意為了他付出一切的人。
這個他永遠對不起的人。
這個他愛上的人。
[不。]他回應。
布魯斯強撐著回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被奇拉伊影響的，自己腦中的想法有哪些是不屬于他自己的。
但是無論怎么想，他腦中的想法都沒有被植入的痕跡。
一切都那么自然，就像所有的噩夢都將實現……不對！
他沒有做過那樣的夢！
那只是一些不可避免的想象，一些短暫的憂慮。
從這里開始？
記憶中，在布蘭奇女士向自己走來時，腦中的情緒就爆發了，那時他感到一種極其強烈的危機感，于是他把那顆混沌圓珠喂給了羅德。
雖然都是自己的想法，要說這是巧合，布魯斯是不信的。
難道說此前奇拉伊就已經在操縱我的想法了？但這種操縱的手段很高明，以致于我無法察覺？
迪克看著布魯斯皺眉而不得其解的模樣，干脆打開了蝙蝠家內線通訊，對提姆和史蒂芬妮說：“你們問問布蘭奇女士，奇拉伊究竟有什么樣的能力，尤其是針對大腦的。”
————————
“奇拉伊有什么樣的能力？”布蘭奇女士停下腳步。
“是的，布蘭奇女士，越具體越好。”提姆說，“尤其是針對大腦和心靈的。”
“就現在我們所知的，祂吞噬了夢的力量，手握混沌的權柄，還拿到了創造的權柄碎片。”布蘭奇女士說，“但據我所知，祂最擅長的就是‘混淆’。”
“混淆？”
“混淆概念，混淆想法，混淆法則。”布蘭奇女士說，“祂不敢混淆時間，因為如果祂對時間動手腳，狄烏斯會知道，祂可以混淆空間，讓自己周圍的空間出現錯亂，祂可以混淆概念，讓藍色變成黃色，讓高變成矮，同樣，祂可以混淆思維，讓次要的變成主要的，讓微末的變成不可忽視的，這就是混沌的權能。”
第131章 啟示
“值得一提的是, 祂的‘混淆’只能作用于原本就有的事物，將其扭曲，放大, 卻不能無中生有, 那是愛的權能, 因此, 祂曾經試圖吞噬過菲利亞, 因他覬覦那力量。”布蘭奇女士說, “通常來說, 對于思維的混淆不會那么容易成功，因人的軀殼會保護靈魂，如果不是心甘情愿接受, 那么思維的‘混淆’很快就會被察覺。”
通訊的另一頭，迪克立刻看向了布魯斯。
“心甘情愿地接受？”
“或許這是指我接受了祂給我的東西。”布魯斯沉思，“那個用來控制羅德的東西。”
迪克憤怒低吼：“你還敢說！你真的想過要控制羅德！所以你接受了那個東西！”
“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因為你的疑心病？只是因為你想用它當做后備計劃？只是因為你不信任羅德？”
布魯斯沉默了。
在他們爭執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 微笑著站立在一旁的羅德瞳孔縮了一下, 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只剩下一抹強撐禮貌的弧度。
但他仍然站在那里，溫馴地，就像一只已被馴服的獅子，正等待主人的命令。
沒關系。他被“混淆”的思維是這樣運轉的，無論他對我做什么，無論他是否愛我，我都愛他。
因為我愛他, 所以我會聽他的話。
可是心臟好疼啊……
真的，很疼。
“你得承認, 布魯斯，因為你的疑心病，你現在被‘混淆’了！”迪克喊，“對布蘭奇女士的不信任被放大了，對羅德的不信任也被放大了，以致于你現在會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來控制他的精神！你難道不知道他被莫菲希斯控制的時候有多痛苦？！”
提姆聽著通訊那邊迪克和布魯斯的爭執，微微皺了皺眉頭。
羅德被布魯斯控制了？
蝙蝠俠的控制欲雖然一直都很旺盛，但對于同伴，他同樣懂得克制和尊重，他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他被“混淆”了？
突然，提姆注意到布蘭奇女士似乎正在凝神傾聽什么。
她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難道聽到了他耳機里的聲音？
“偷聽別人談話實在不是淑女所為。”布蘭奇女士很不好意思地對提姆說，“我很抱歉，但你問的問題實在是讓我感到不同尋常，我忍不住稍微偷聽了一點……希望這沒有太冒犯你，親愛的。”
提姆腦袋上冒出一個巨大的問號。
等等，布魯斯騙了你，布魯斯不信任你，布魯斯被“混淆”了，你聽到這些的第一反應是對你的偷聽感到抱歉？
“沒關系，布蘭奇女士，看來我們現在有個問題要對付了。”提姆佯裝輕松地聳聳肩，“布魯斯就是那種什么都會懷疑的人，無論什么他都要留個后手，他會上當實屬正常。”
“我知道，他就是那樣的人。”布蘭奇笑了笑，“所以我并不生氣，早在我見到他，發現他欺騙羅德的愛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了。”
“抱歉，但是……欺騙羅德的愛？”
“是的，他當時誘騙羅德愛上了他。”布蘭奇女士搖了搖頭，“你是布魯斯的兒子，你應該知道他那么做是為了什么。”
提姆立刻想到了莫菲希斯的精神控制，想到了當時羅德那岌岌可危的自我意識。
他明白布魯斯為什么會那么做，但這也無法改變布魯斯確實欺騙了羅德的事實。
他早上也看到了羅德脖子上的吻痕，他們當時還在猜測這兩個人發展到什么程度了。
現在看來，該不會是羅德單方面自愿獻身吧？
按布魯斯那一貫不拒絕不否認不回應的態度……嘶，很有可能啊，天知道，上一個敲開他心門的可是貓女，那個貓女！
而就算是貓女都跟他分手了，因為她覺得布魯斯不夠愛她。
而羅德，他之前的自我都快消磨到沒有了，好不容易有人愛他，支撐起了他的自我，他肯定會死心塌地……
媽的，布魯斯，你好渣。
“幸運的是，后來，他們彼此相愛。”布蘭奇女士微笑著說，“菲利亞推了他們一把。”
提姆頓時松了一口氣。
要是羅德發現他其實被騙了，難以想象他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以他見識過的羅德的瘋勁，雖然大概率不會對布魯斯怎么樣，但可能會大殺阿卡姆……
現在兩個人彼此相愛，那羅德的反應應該就相對可控，至少能勸，大不了讓布魯斯犧牲一下給羅德當牛馬，總能安撫好。
“在羅德找我尋求幫助前，我會尊重他們之間的感情。”布蘭奇女士微微搖頭，“因為我知道布魯斯是什么樣的人，羅德是什么樣的人，而他們之間又是怎樣愛著彼此，所以我認為他們能夠跨越種種阻礙。但現在，我們恐怕得先找到讓布魯斯和羅德恢復正常的辦法。”
通訊那邊，迪克勉強平復了自己的怒氣。
“總之，你跟我去找布蘭奇女士。”他說。
“不。”布魯斯說。
他仍然不信任布蘭奇女士。
“你給我清醒一點！你要我給你念一念你之前發回來的消息里是怎么評價布蘭奇女士的嗎？你忘了她是怎么取得你的信任的？你給她的信任評級和超人差不多！”
“我不信任她。”布魯斯補充了一句，“至少現在。”
“好吧，你逼我的。”迪克深吸口氣，然后拿出了一串紅寶石項鏈，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指向布魯斯，肅穆地說，“看清你自己的真實想法。”
隨即，他問：“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我還是不信任他。”布魯斯說。
“好吧好吧，我換個句式。”迪克嘟噥兩聲，“這玩意兒的作用不是永久的，我只需要正常狀態的你告訴我現在你想怎么做，那么——想起你對布蘭奇女士的信任！”
布魯斯似乎恍惚了一下。
然后他說：“我想起我本來就不信任她。”
“你——”迪克深吸一口氣，“難道是前廳的東西對后室的沒用？”
“并不是，親愛的。”布蘭奇女士的聲音從他們身后響起，“而是因為，他的想法已經被‘混淆’，這是已經改變的結果，也是難以逆轉的過程。”
“哇哦！”迪克被突然出現在身后的布蘭奇女士嚇了一跳，“布蘭奇女士？”
“抱歉嚇到了你，親愛的。”布蘭奇女士歉意地說，“我太習慣這樣了。”
“沒關系，布蘭奇女士……所以，呃，提姆，你把事情告訴布蘭奇女士了？”
“噢，其實……”布蘭奇女士歉意地說，“我得為此道歉，由于提姆詢問的問題有些不太尋常，我就稍微擴展了一下聽力，希望這沒有太冒犯到你們。”
你的第一反應是道歉？認真的？
“所以，這玩意兒對布魯斯沒用，對吧？”迪克指了指曾屬于夢神的紅寶石項鏈。
“夢確實能扭曲意志，但你無法保證扭曲過后的布魯斯是原來的那個布魯斯。”布蘭奇女士說，“如果你想要讓他真真切切地變回原樣，那么，你需要的既不是Nostalgi Gaius那屬于靈感與記憶的力量，也不是愚者那能重塑靈魂的荒謬力量，而是希弗瑞亞那能洞徹萬物本質的領悟之能。”
“希弗瑞亞？”迪克皺眉，“我似乎聽過這個名字。”
“昨天菲利亞女士說過這個名字。”提姆說，“布蘭奇女士，你知道希弗瑞亞在哪里嗎？”
“如果菲利亞的靈感沒有被蒙騙……我想這很困難。”布蘭奇女士輕輕笑了，“那么，我們很快就能見到希弗瑞亞了，祂向來是個對人類友善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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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弗瑞亞！”菲利亞緊緊擁抱著自己的姐妹，“我終于又見到你了，希弗瑞亞……”
“很高興你仍然安好，菲利亞。”全視者希弗瑞亞輕輕梳理著菲利亞的長發，“希望煉金術士沒有給你帶來太多困擾。”
“沒有，沒有沒有。”菲利亞熱淚盈眶地搖著頭，“能再見到你就很好，很好了……”
“可憐的菲利亞……”希弗瑞亞輕聲說，“你一定很困惑。”
“你，你當初到底是怎么被那群卑鄙小人偷襲的？”菲利亞抬起頭，抓著希弗瑞亞的肩膀搖晃，“你可是‘全視者’！你不可能預見不到自己的死亡！你不可能——”
“因為我是自愿被殺死的，菲利亞。”希弗瑞亞輕輕笑了，“我所預見的比你想的更遠……我當初的死亡是為了今天的復生。”
“……什么？”
“風暴過后，更加輝煌，更加燦爛的國度將屹立于陽光之下。”
全視者張開雙臂，她身后的柳樹根系飛速蔓延，愈加壯大。
就在這時，身處level11的所有人內心都突然出現了一種頓悟和了然，像是神圣的啟示——混沌攪動戰潮，和平形將破碎。
監督者C抿著嘴唇，品味著這句自無窮高處降下的啟示。
“我們必須加快撤回前廳的步伐。”監督者C深吸一口氣，轉頭對著秘書說，“我們需要一場緊急會議，我得和斯徹奇說一聲，我們恐怕沒有太多時間。”
第132章 大堂房間
“你必須跟我說清楚, 希弗瑞亞！”菲利亞加快腳步，跟上身穿鮭粉色絲綢衣裙的全視者，“你要去哪里？我們不回天鵝座檔案館嗎？”
“比起那個人類的問題, 有件事更加重要。”希弗瑞亞笑著問, “你有去恐怖旅館的層級秘鑰, 而我知道哪里是最近的門。”
“去level5？”菲利亞有些愕然, “去那里做什么？”
“奇拉伊就在那里。”希弗瑞亞微笑著說, “創造的權柄也在那里, 比起這個, 你更應該通知布蘭奇派人前往‘白室’。”
“啊？”菲利亞茫然，“白室？”
“‘乳白天空’里有一個子層級，也可以說是隱秘房間, 叫做‘白室’。”希弗瑞亞語氣輕快，“大部分時候，奧古斯都應該都待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菲利亞脫口而出。
“那是我們的造物主，白色的奧古斯都所創造的第一個空間, 是祂最初的嘗試——一個白色的房間。”希弗瑞亞笑著說, “它誕生的時候, 我就在那里。”
“對了，你是我們中最早出現的……”菲利亞喃喃，“你是奧古斯都創造的第一個神明。”
“祂并非‘創造’了我們，菲利亞。”希弗瑞亞語氣輕快地糾正，“祂只是將我們從法則中分離出來，我們的權能并非祂所賦予。”
“我，我知道……”菲利亞忍不住說, “可祂還是我們的父，不是嗎？”
“比起父親, 我更樂意將祂看作兄長。”希弗瑞亞停在了一扇平平無奇的酒店大樓門前，“這扇上鎖的門通往旅館，用你的層級秘鑰打開它吧。”
“哦，好……”菲利亞下意識就照做了。
在level5的酒店主廳走出來后，希弗瑞亞目標明確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似乎早就知道路在哪里。
“希……希弗瑞亞？”菲利亞快步跟上去，“我們去哪？”
“大堂房間。”全視者微笑著說。
“我聽說level5有這么一個地方，所有去過那里的人都在一段時間后失去了關于那里的一切記憶……”菲利亞回憶起來，“你知道它在哪？”
“我看見了。”希弗瑞亞微笑，“我一直都能看見。”
“兩位尊敬的女士，請問你們需要些什么？”第五層的野獸從某個拐角轉出來，擋在她們面前，它堆起虛情假意的微笑，對著兩位女性神明點頭哈腰，“如不介意，請到我的辦公室一坐吧，我會為兩位端上好茶……”
“野獸。”希弗瑞亞收斂了笑容，“讓開，或者死。”
菲利亞有些驚訝，她認識的希弗瑞亞少有這樣強硬的時候。
但一想到這和奇拉伊有關，和創造的權柄有關，菲利亞就能理解希弗瑞亞為什么這么急切了。
“兩位，我想我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第五層的野獸干笑著，上一次它這么卑微，還是在密鑰師面前。
全視者抬起手，一柄雕著柳條枝葉的深色木弓出現在了祂的手中。
祂向菲利亞伸出手。
菲利亞立即會意，將一支貓頭鷹羽箭遞給了祂。
全視者拉弓搭箭，指向了面容恐懼的第五層野獸。
“我再說一次。”祂說，“讓開，或者死。”
第五層的野獸面容倉皇地退了幾步，轉過拐角逃走了。
希弗瑞亞放下箭。
“就像我們以前那樣。”希弗瑞亞笑著對菲利亞說。
“就像以前那樣。”菲利亞也笑了。祂們昔日高居神壇上時便是如此親密，祂們一同狩獵，一同漫步在森林里，林地上的星光會告訴祂們該去哪里。
希弗瑞亞推開了墻上隱藏的門。
菲利亞支起防護屏障，跟著希弗瑞亞一起進入了“大堂房間”。
————————
雨停了。
無面靈們聚集到了那棵巨大的柳樹下，呈朝貢膜拜的姿態朝它匍匐。
這一異狀很快就引起了M.E.G.的注意。
監督者團隊的加密聊天室中，屬于監督者B的頭像已經永遠灰暗了下去。
監督者C：“情況就是這樣，斯徹奇。”
監督者A：“嗯……煉金術士還在嗎？”
監督者C：“我怎么知道？他大半年沒出現過了！之前他還讓我們發了封郵件給布蘭奇女士，說去什么老地方找他。”
監督者A：“煉金術士一向被認為是全視者的新化身，當然，一個神可能能同時擁有兩個化身，但我們和失落一族的認知里都沒有過這樣的事，祂們通常不會把自己的意志分成好幾份塞進不同的身體里。”
監督者C：“所以你想表達的意思是，煉金術士死了，全視者活了，對吧？”
監督者A：“問題在于，煉金術士是怎么死的，因什么而死，和啟示中攪亂戰潮的混沌有什么關系……我有預感這涉及到一個大秘密。”
監督者C：“給我收收你那不合時宜的好奇心！我們現在自保就很勉強了！你別忘了凱特是怎么死的！”
監督者A：“……”
監督者C：“哈，幾十年了，你到死都沒跟凱特說你愛她。”
監督者A：“你說得對，我們現在的情況已經插手不了太多后室的問題，盡早撤出，為神明們留出戰場吧。”
監督者C：“我們遲早要談談你和凱特的問題。”
監督者A：“聯合國的工作還在等著我，再見。”
監督者C安德魯合上手中的電腦，看向坐在旁邊的杰森。
“斯徹奇和奇拉伊沒關系。”他說，“我了解他，他沒隱瞞什么，如果他真的和奇拉伊有關系，他剛剛就該做出下一步指示了。”
“那就開始排查你們的管理層吧。”杰森無所謂地說，“把他們叫過來開個會，然后試探一下他們什么反應之類的。”
“……那是凱特擅長的事。”安德魯嘆了口氣，“我這段時間調解那些派系都快神經衰弱了，要不是凱特手下負責這些的親信還沒死光，我現在都沒空坐在這里和你說話。”
“那我就親自去挨個審問他們。”杰森敲敲桌子，“你把人員名單和資料給我。”
“審問……好吧，隨你。”安德魯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刷刷起草了一份文件，打印出來簽上名蓋了章，“給，特別督查權，別鬧得太難看就行。”
“這么配合？”杰森挑眉。
“我們的本意可不是給自己找麻煩，紅頭罩，如果你能幫我們拔出內部的釘子，那當然歡迎。”安德魯無奈地說，“而且我們已經是合作者了，再給你一點便利也沒什么。”
“你比那個監督者A好說話多了。”杰森拍拍安德魯的肩，走向門口，“回見。”
在監督者C的辦公室門口，他碰見了那個矮個子掃興客。
他在貝塔基地大門口看見過這個追著輪椅跑的矮個子掃興客，她看起來真矮，只到他胸口這么高，而且不長眼睛，直直往他身上撞。
杰森記得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叫她什么——
“蕾妮？”他問。
“我不叫蕾妮了。”這個矮個子掃興客低沉地說，“我叫BB，柏恩的B，還有布萊克的B。”
“好吧，BB，監督者C在里面。”杰森指了指辦公室里，然后繞過BB，沿著走廊離開了。
走了沒幾步，他靠在窗邊看了看高度，左右看看沒人，干脆從窗戶跳了下去。
雖然是兩百磅的壯漢，但他落下時卻像羽毛一樣輕。
這也是命運和死亡預支的“報酬”。
結果就在他快落地的時候，那副藍色的空盔甲鏗鏘鏗鏘地跑過來，往前一撲，把他給接住了。
“你沒事吧？”藍騎士問。
“……”杰森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生硬地擠出一句：“沒事。”
“下次不要從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來了，會受傷的。”藍騎士說，“不過你抱起來很輕，應該摔不重。”
杰森停頓兩秒，給了這個多管閑事的藍騎士一拳。
————————
羽箭破空而去。
坐在地毯上，被白色光芒纏繞的奇拉伊身影一陣扭曲，隨后出現在了另外的位置。
這是對空間的“混淆”。
希弗瑞亞一句廢話都沒有，祂拉弓，三支散發金色光芒的箭出現在了弓弦上，眨眼間連發射出。
轟隆！
大堂房間一角碎成了瓦礫殘渣。
“菲利亞，你可不必和往日一樣再跟我一同使用弓箭。”
見菲利亞手中也出現一把熟悉的雕花木弓，希弗瑞亞笑著說，“現在已經有了更有效率的武器，不是嗎？”
菲利亞點了點頭，祂手里的弓消失了，再出現的是一挺重機槍。
祂開始大范圍掃射。
“我倒是要看看，是你‘混淆’的速度快，還是我的子彈快。”菲利亞哼了一聲。
正在融合創造權柄的奇拉伊前所未有地虛弱。
在兩位女神的全力攻擊下，祂終于來不及“混淆”，被羽箭和子彈同時打中。
血從灰袍的破口處滲了出來。
“原來你也會流血啊？”希弗瑞亞笑著說，“原來你也會受傷，原初的混沌。”
“你應該知道，這并不是我原本的身軀。”兜帽滑落，滄桑的男性面容暴露在空氣中，“這只是一具由夢想構成的身體。”
“是啊。”希弗瑞亞拉弓，“但誰說在夢中就不會流血了呢？”
錚！
弓弦顫動。
第133章 逃離
后室沒有四季的概念, 大部分地方的季節是永恒不變的，有的地方像溫室那樣宜居，有的地方像極地那樣酷寒。
而在天鵝座檔案館, 則是永恒的溫暖舒適。
但此時, 大廳里的氣氛卻像嚴冬那樣酷寒。
“所以, 這個家伙現在——”德瑞瑪指著布魯斯, 氣得嘴唇發抖, “他對羅德——”
其它掃興客都握緊了拳頭, 看上去很想沖上去把布魯斯揍一頓。
羅德一手攔在布魯斯身前, 似乎只要對面的同胞發動攻擊，他也會立刻撲上去廝殺。
留在天鵝座檔案館內的掃興客都在這里了，還不到三十個, 大多都是不擅于戰斗的那類，如果真的打起來，他們真的未必能打得過羅德。
這一事實更是讓掃興客們怒火中燒。
要不是布蘭奇女士還在這里，他們恨不得把布魯斯大卸八塊！
已經有手快的掃興客把這件事發到了掃興客的群里, 現在群已經炸了, 以一秒幾條的頻率刷著屏。
史蒂芬妮站在新朋友德瑞瑪那邊, 不敢置信地瞪著布魯斯。
布魯斯面容平靜，看不出什么情緒，顯得過于冷酷。
“這不能完全責怪布魯斯，孩子們。”先開口幫布魯斯說話的竟然是布蘭奇女士，“他只是上了個當，被奇拉伊‘混淆’了思維。”
布蘭奇女士這么說，掃興客們只好收斂了些許敵意。
“那他怎么才能恢復正常？”史蒂芬妮問。
“等希弗瑞亞來到這里。”布蘭奇女士輕聲說。
“那羅德要怎么才能解除控制？”德瑞瑪問。
“等希弗瑞亞。”布蘭奇女士說。
“全視者難道已經復活了嗎？”杰提耶困惑地問, “祂現在不是煉金術士嗎？”
“煉金術士已經死去。”布蘭奇女士耐心地解答，“而我們有理由相信, 這一切都在希弗瑞亞的預料之中。”
布魯斯放開了自己和羅德之間的靈魂鏈接。
[準備躍遷漿果。]他如此命令羅德，[在布蘭奇女士離開后第一時間吃下去。]
[好的。]羅德溫馴地回應。
————————
嘭！
劇烈的爆炸將大堂房間一角炸了個稀巴爛。
奇拉伊身上已是血肉模糊。
祂想逃走，可是整個房間都已經被虛幻的光之觸須緊緊包圍起來，密不透風，再這樣下去，祂真的會被這兩個女神耗死在這里。
不行，這是祂最主要的意識碎片，如果死在了這里，剩下的碎片很有可能會相互爭搶起發號施令的位置，從而讓一切準備全都付諸東流。
祂此前為了規避后室的規則，讓自己不同的碎塊攜帶不超過一定限度的力量和權柄，從而在不同的地方布局和協作，但每一個祂都有自己的意識和野心，如果失去祂這個主要部分的控制，其它部分只會各自為營。
曾經巧妙的布置成了祂的顧慮和牢籠。
祂不能死在這里。
奇拉伊支撐不住般吐出一團白色光球，自己則再度“混淆”了空間，出現在了另一處。
但無論是希弗瑞亞還是菲利亞都沒有上當，仍在竭盡全力地向祂發起攻擊。
于是，奇拉伊對著那團掉落的白色光球伸出手掌虛握。
光球顫抖起來，表面像是不堪重負般出現了一道裂痕。
如果權柄被碾碎到一定程度，那它有可能回歸規則本身，不再能具現化，也不再能被掌握。
菲利亞下意識伸出一條光之觸須，將白色光球搶了回來。
就趁著祂分心的一剎那，奇拉伊從破了洞的墻壁中消失不見了。
墻壁另一邊是貝弗莉室，希弗瑞亞和菲利亞只看到祂穿過貝弗莉室中一道深色的木門，而那通向level9。
Level9很大，如果奇拉伊有心躲藏，那祂們就不會再那么好運，能夠剛好把祂堵在一個地方了。
菲利亞撿起裂痕彌合的一小團創造權柄，懊惱地嘖了一聲。
“對不起，希弗瑞亞，是我太心急了。”
“沒關系，菲利亞。”希弗瑞亞半點不見懊惱，她收起弓，仍然平和，“我們并不是沒有收獲。”
————————
“布魯斯，你想要喝點茶嗎？”布蘭奇女士溫柔地說，“我們只要在這里，等待希弗瑞亞回來就好，一切都會得到解決的。”
“好的，布蘭奇女士。”布魯斯說。
掃興客們試圖把羅德拉到他們那邊，但羅德堅定地待在布魯斯身邊不愿意走。
于是掃興客們只好咬牙切齒地開始在群里謀劃要怎么對付布魯斯，偶爾狠狠瞪布魯斯一眼。
布蘭奇女士仍然能察覺到布魯斯心中的敵意。
她什么都沒說，只是更加密切地監督起了布魯斯的心靈。
布魯斯刻意讓自己的大腦處于一種思維發散的狀態，以免布蘭奇讀取到他的真實想法。
他仍然相信自己此前的決定。
無論布蘭奇是敵是友，維持祂與奇拉伊之間的平衡仍更好過真的信任祂。
當然，他現在也完全不打算讓布蘭奇有機會出現在前廳。
掃興客們雖然很難對付，但并非不可殺死的，就算是羅德這樣善于戰斗的掃興客，幾罐高純度杏仁水下去，他就虛弱得跟普通人沒什么區別。
但布蘭奇不一樣，祂是饑餓的野獸，擁有凡人難以企及的偉力，甚至于，只要祂展露自己的真身，所有目睹的人都會陷入瘋狂，祂曾吞噬太陽，分裂天空，祂曾是一片夜空本身，對付祂比對付達克賽德都要困難得多，布魯斯不會允許這樣的威脅出現在前廳。
盡管掩飾在種種漫無邊際的思緒下，布蘭奇仍然讀取到了這些想法。
她無奈地嘆息一聲。
她很清楚，打從一開始，布魯斯就沒有幫助自己的堅定動機，只是純粹憑借著對她的信任而決定那么做的。
贏得蝙蝠俠的信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是贏得了他的信任，他也還是會尋求制衡她的方法，因而中了奇拉伊的詭計。
這其實是蝙蝠俠的優點。
正是因為如此，他可以做那個安全閥，可以做那個應急措施，可以做大家的后盾，因為他永遠都有準備，也永遠都在準備。
正是這樣的他組建起了正義聯盟，正是這樣的他想出了復活超人的辦法，正是這樣的他和其它超級英雄一起擊退了達克賽德，保護了地球。
布蘭奇能看見布魯斯心底壓抑的那些黑暗，那是由過往的苦痛和仇恨一點點積累起來的，由數不盡的失去，數不盡的悔恨，與仍然背負著那些過往堅持前行的鋼鐵意志構成，她能看見布魯斯花費了多么大的力氣去和心底的怪物制衡，他是怎樣堅守了自己的善，又是怎樣踐行了自己堅信的正義。
看得越是透徹，布蘭奇其實越是不討厭布魯斯。
這個黑暗騎士其實比任何人都痛苦。
人是社會性的群居動物，每個人都有依賴他人，信任他人，營造安逸環境的需求。
這是人的本性。
布蘭奇非常明白，對于他人的持續懷疑和不信任實際上是一種針對自己心靈的無盡折磨，他幾乎沒有在黑暗中可以立足和依靠的東西，他的內心動蕩不安，幾乎僅有幾個微弱的錨點維持著，那是他為數不多能夠堅信，能夠不去懷疑的事物——
不越線的克制，對正義的堅守，對理性的遵從，以及對家人的溫情。
這怎么讓人討厭得起來呢？
在一開始的時候，布蘭奇還因布魯斯的謊言而對他感到不滿。
但隨著相處的增多，她能讀到的想法也越來越真實，布魯斯是布蘭奇見過最矛盾的人，他真實的欲望和內心的所想總是相悖，這并不是說他信念不夠堅定，而是說，他總是在試圖尋求更好的結局，走更險但更好的路，哪怕這需要做出犧牲。
他最不怕的就是犧牲。
某種意義上而言，布魯斯和羅德真的十分相像，他們都在苦苦尋找自己生命的意義，尋找自己必須活下來的理由。
如果沒有這個理由，如果再也沒有人需要他們，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命換取其它。
布蘭奇女士湛藍的眼眸看向了羅德，她這個命途多舛的孩子。
他還那么幼小，對于掃興客來說，他簡直像個小孩子一樣，可他已經經歷了那么多，他破碎過，又頑強地活了下來，經歷種種苦難才來到她面前，向她請求通往自由的鑰匙。
她輕輕伸手，想摸一摸這個孩子的頭發，但羅德警覺地避開了，躲到了布魯斯身邊。
布蘭奇頓了一下，收回了手。
她不能再刺激他們，他們現在這樣已經很難過了。
突然，布蘭奇感覺到了什么。
有人進入了天鵝座檔案館。
是……希弗瑞亞和菲利亞！
布蘭奇高興地站了起來，看向大廳之外，她已經透過空間的阻礙“看”到了她們，她剛想打個響指把兩個身上還帶著傷的姐妹轉移過來，就注意到布魯斯快速往自己嘴里塞入了一枚漿果。
——然后他消失不見了。
在羅德即將吃下同樣的漿果時，布蘭奇下意識抓住了羅德的手臂，想要阻止他。
刷！
一道赤紅的刀光閃過，布蘭奇怔怔地看著自己手臂上光滑的斷口，面前已空無一人。
大廳內寂靜無聲，掃興客們都僵住了。
第134章 有罪
布蘭奇手臂上光滑的斷口很快生長出一只全新的手, 和原來的一模一樣。
大廳里寂靜落針可聞。
羅德向布蘭奇女士揮刀了？
布蘭奇女士對掃興客們說：“沒關系，孩子們，我沒有受傷。”
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該死的蝙蝠俠！”
隨即, 這股怒火蔓延開來。
就連迪克、提姆和史蒂芬妮都受到了連帶的波及, 被新認識的掃興客朋友們趕出了大廳。
————————
“揪出來這么多個跟鐵拳有聯系的？”帶著紅色頭盔的壯漢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六個M.E.G.高層干部, “那個自稱從失落軍團來的又是怎么回事？”
Leo Castellos一直是個安分守己的失落一族成員, 他是level222后室博物館的創辦人, 致力于收集各種實體的標本, 他已經有說不清幾百年沒被人這么拿著槍抵著頭威脅過了。
“我只是個聯絡人, 先生。” Leo Castellos非常無奈地說，“能不能把槍移開，讓我去問問這些鐵拳的熟人？”
Leo倒是沒有多害怕, 當你活到了這個歲數，你也不會怎么害怕死亡的，“不過，你是誰？我不記得M.E.G.有你這樣的人。”
“我是紅頭罩, 如果你不回答我們的問題, 我就把你的腦袋打開花。”紅頭罩的槍管用力戳了戳他的腦袋, “失落軍團是什么？你和這些人是什么關系？”
“失落軍團，就是失落一族的一個部族，我是失落一族的一員，但我已經不在軍團里了，但軍團和失落一族的另一個部族——失落驕陽有時候會在我家里開會。”Leo誠實地回答，“這些人是我的熟人，他們也是失落一族的成員, 加入了鐵拳，但是又不擅長使用暴力, 所以被派來了M.E.G.，我只是想幫軍團向他們打聽一點事情。”
“你們一直都知道這些人是鐵拳的？”紅頭罩問。
Leo點了點頭，“是的。”
“嘖。”紅頭罩抬起頭，對旁邊蒙著臉的黑發女人說：“遺孤，把監督者C叫過來。”
那個黑色短發的女人轉身就消失在了門邊。
“紅頭罩先生，我真的沒有惡意。”Leo不厭其煩地說，“鐵拳是對抗神明的專家，他們總是能第一時間弄清楚發生了什么，我才來問他們的，你知道，level11這場不同尋常的暴雨，還有無面靈和那棵巨大的柳樹……”
“閉嘴。”紅頭罩不耐煩地說。
很快，監督者C就出現了。
準確地說，他是被那個叫做“遺孤”的蒙面黑發女人給拎過來的，完全沒有自主權。
這是怎么回事？M.E.G.被恐怖分子綁架了嗎？Leo想。
監督者C倒沒有計較遺孤叫他過來的手段，他拉了拉衣服，勉強拉平了皺褶。他看上去很累，M.E.G.似乎很忙，把他這么叫過來實在不太禮貌……Leo想著，聽說他們要離開后室了。
“你好，監督者C。”Leo率先開口，他認識這個監督者C，他來過他的博物館，對他收集的實體標本很感興趣，但只來過一次，當時，和監督者C同行的監督者B給他帶來了蜂蜜烤餅。
想到這里，Leo問：“請問監督者B最近還好嗎？”
監督者C的表情凝固了。
“凱特死了。”監督者C搖搖頭，說。
正當Leo想表達一下自己的遺憾的時候，紅頭罩不耐煩地抓過他的衣領，“再說一次，你們一直都知道M.E.G.內部哪些人是鐵拳的，是吧？”
“是的。”Leo點頭，“我活了很久，認識屬于失落一族的每一個人，也認識失落一族的每一個朋友。”
監督者C的臉色一下變得很嚴肅。
“失落一族一直都知道鐵拳安插了哪些人在我們這里？”
“不是。”Leo搖頭，“只有像我這樣活躍且古老的失落一族才知道這些事。”
“而你們一直都……算了。”監督者C一下子泄了氣，“你們似乎也沒義務提醒我們，只是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算得上朋友。”
“鐵拳一直都很欣賞你們。”Leo有些困惑，“我們認為你們之間是友善的。”
監督者C被噎了一下，“友善的？”
他指著樓下的破墻說，“那是鐵拳最親密的盟友U.E.C.干的，你說我們友善？！”
“至少鐵拳很欣賞你們為人類做貢獻的事業。”Leo搖搖頭，“真抱歉，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系并不好。”
監督者C深吸一口氣，“你能幫我們指出我們之中還有哪些人幫鐵拳做事嗎？”
Leo顯得有些為難。
“你沒有選擇。”紅頭罩的槍口又抵上了他的腦袋。
Leo還是很為難。
“我記得你們失落一族還沒完全失去信仰，對吧？”一個平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走進來的是貝塔基地里唯一一個掃興客，BB。
Leo點點頭，同時顯得很困惑，因為他所知道的在享樂戰爭中幸存下來的唯一一個掃興客叫做羅德·曼迪斯。
“媽……布蘭奇女士現在決定幫助M.E.G.了。”BB說，“你相信布蘭奇女士嗎？”
“所以level11的雨，那些無面者和柳樹，都是因為全視者的歸來？”Leo反問。
“是的。”BB點點頭，“我的同胞們說，全視者希弗瑞亞和菲利亞現在都在天鵝座檔案館，還有密鑰師，祂們是同盟，而祂們現在想要幫助M.E.G.安全撤出后室。”
這都是她從掃興客的群里看到的消息。
她還知道，蝙蝠俠帶著羅德逃走了，大家都在相互告知。
“哦……可是，掃興客不是……”
“我們是生活在應許之地的掃興客。”BB說，“我們是布蘭奇女士的眷族，你可以相信我說的話。”
“可是掃興客的眷神不是……”
“就是布蘭奇女士。”BB堅定地說，“總之，如果你相信布蘭奇女士，你就應該幫忙。”
“好吧，我知道了……我會幫忙，也會幫你們和軍團傳遞信息，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
就在這時，杰森和卡珊德拉同時收到了一條訊息。
——布魯斯發瘋帶著羅德跑了！快把他們抓回來！
————————
Level10的無人田野內。
布魯斯率先摔在了一望無際的麥田里，接著是羅德，他結結實實地把布魯斯壓在了底下。
羅德并不重，但他還是馬上起身，把布魯斯扶了起來。
“我們為什么要逃走，布魯斯？”羅德不解地問。
“因為我不信任祂，也不信任那位叫做希弗瑞亞的神明。”布魯斯看著羅德的眉眼，最終在他嘴唇上落下一個輕吻，“之后我們得靠自己了，羅德。”
“我會一直跟著你。”羅德說。
“我知道。”
因為你已經……
“我們接下來去做什么？”羅德問。
“做我們該做的事。”布魯斯說，“去找創世工廠。”
“我們不管迪克他們了嗎？”
“我會告誡他們離開。”布魯斯說，“但我不認為他們會聽我的話，他們被布蘭奇蠱惑了，只有等找到了創世工廠，我們才真正有談判的籌碼，我身上還有和睦法典，我們不是沒有守住創世工廠的可能。”
羅德點了點頭，又問：“有什么我能為你做的嗎？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陪著我。”布魯斯輕聲說，“陪我一起就好了。”
或許奇拉伊真的影響了他。但拋卻那些過度的憂慮，適當的懷疑是必要且無可指摘的。
他此前愿意讓布蘭奇和菲利亞到前廳，實際上只是因為信任和感激。
在利害關系上，他們根本沒必要趟后室神明間的渾水，他們需要的只有應許之地而已。
韋恩援助后室移民基金會和掃興客們的合約并沒有要求他們必須讓布蘭奇女士到達前廳，合約里確實有不能向前廳任何勢力透露應許之地的存在，與不得殺害掃興客的條約，但有了杏仁水這個弱點，對付掃興客并不困難。
“走吧。”布魯斯說，“我們去level11，再從那通過層級秘鑰返回level5，但是不能再返回天鵝座檔案館了。”
“好的。”羅德點了點頭。
布魯斯沿著車轍小路往前走了一小段，回頭卻發現羅德沒有跟上來。
“怎么了？”他問。
田野金黃，風刮得衣角獵獵作響。
天空陰沉，高處傳來烏鴉的叫聲。
隔著短短一個田埂的距離，他看見羅德似乎在流淚。
布魯斯僵住了。
“沒什么，布魯斯。”羅德輕聲說，“我愛你。”
他感到自己有罪。
布魯斯試著去觸碰他們的靈魂鏈接，羅德溫馴地敞開了自己，布魯斯感覺到了鏈接那頭的痛苦和悲傷，感覺到了一種幾乎要把自己剖開的疼痛。
“沒關系，布魯斯。”羅德微微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我愛你。”
他感到自己……有罪。
布魯斯猛地上前幾步，將羅德緊緊抱進懷中。
————————
“布蘭奇，我的姐妹！”希弗瑞亞擁抱了布蘭奇，“你看起來很不高興。”
“是的。”布蘭奇輕聲說，“我并不高興，奇拉伊的卑劣遠超我的想象，祂竟敢從我的孩子下手。”
“我打從幾百年前就已經知道祂有多卑鄙了。”希弗瑞亞環顧一圈，“那個需要我點醒的人類不在這里。”
“是的，布魯斯帶著羅德離開了。”布蘭奇顯得有些疲憊，“或許應該說……逃走了，他們不再信任我，想要逃離我身邊。”
“逃走了？為什么？”菲利亞愕然。
布蘭奇將前因后果告訴了她們。
“你能看見他們在哪里嗎，希弗瑞亞？”布蘭奇問。
“我認為不必急于尋找他們。”希弗瑞亞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應該是進入‘白室’，讓奧古斯都分離更多的創造權柄，然后將祂帶到這里來，至于那兩個孩子，他們會沒事的。”
第135章 造物主
我是誰？
這是眾多問題中最為重要的一個問題, 我時常記不起自己的名字，也記不起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這無盡的白色讓我感到厭倦, 但更多的顏色則讓我感到迷亂, 只有在偶爾的時候, 我會想起我究竟要做什么, 想做什么, 但很快, 我便會將其忘卻。
在我短暫記得的時候, 我知道自己要創造，創造一切，任何東西, 所以我想，既然我可以創造任何東西，那我也可以是任何東西，但我有時也會問自己, 我為什么要去創造這些東西, 但我總是沒等到能想明白答案, 就忘記了自己要做什么。
我看見了……祂。
那是個金色的神明，祂的存在令我感到親近，祂身邊那個愛與荒謬的化身在呼喊一個令我感到陌生的名字，我不知道他們都是誰，但我知道，他們或許可以幫我想起些什么。
我把自己的碎片分給了他們，希望他們能替我找到答案。
但我的求助似乎成了災禍的開端, 鮮血染紅了這里……
披上白袍，假裝成我, 想要從我這里騙走什么的那個混沌奪走了我的碎片，奪走了金色的存在，我討厭祂，祂總是在這里，我也總是在真正的，祂無法進入的房間里待著，我不想看見祂。
我真正的房間里有一架白色的鋼琴，但我從不去彈它。
我以為我會永遠迷失在這里了。
但祂來了。
金色的影子，和愛與荒謬的化身一同，和三個被命運眷顧的外來者一同。
他們殺死了那個披上白袍，假裝成我的東西。
他們推開了真正房間的門，見到了我。
金色的影子用手指點在我的腦袋上，對我說：“醒來，奧古斯都！”
我仍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但我知道了那個答案——我為什么要創造。
創造是我之所以為我的一種定義。
我為什么要創造這些東西，我為什么要花費所有的時光與精力在這從未讓我滿意的世界上？
因我是造物主，我創造了這些層級，正因我是造物主，我必須永世不停地創造下去……
————————
“你感覺到了嗎，壁畫師？”
Level57，白日美術館內，畫家少見地離開了自己的工作室，正在大廳中新增的墻面上懸掛自己的作品。
她笑著喊：“壁畫師，祂回來啦！”
————————
“奧古斯都！”菲利亞忍不住上前一步，“你還好嗎？”
穿白色西裝、戴白色帽子的雌雄莫辨的后室造物主從恍惚中醒來。
“啊……你好啊，璦珈福。”奧古斯都笑了一下，“很高興看到你仍這樣好。”
“奧古斯都。”希弗瑞亞直截了當地說，“你想起了自己是怎么迷失心智的嗎？”
“迷失心智……哦，是的，我給鉆了空子。”奧古斯都坦然說，“我受制于混沌，我被‘混淆’了。毀滅現在的情況如何？”
“我并不清楚，我不比你早回歸此間多久。”希弗瑞亞輕輕搖頭，而后問：“你現在能離開此地嗎？”
奧古斯都搖了搖頭。
“我在這里待得太久了……”
“把你的權柄分割出來，這樣你就能重獲自由。”希弗瑞亞說。
“我正想說這件事，親愛的。”奧古斯都微笑，“我實在是……感到迷茫，這也是我之所以被‘混淆’的契機。”
“迷茫？”菲利亞愕然。
“我是造物主，對嗎？”祂確認般詢問。
“你當然是造物主。”希弗瑞亞說，“這有什么不對嗎？”
“我自詡為造物主，但又不是真的造物主……”奧古斯都搖搖頭，“我只是在此間誕生，決意將這個世界變為我滿意的模樣，真正的造物主是那樣神秘，無從窺探……我早年間企圖向祂發起挑戰，認為我的創造必然比祂的更好，但祂其實從未回應過我。”
希弗瑞亞和菲利亞對視了一眼。
“我們知道……后室即將遠離前廳，而這并非你的意愿。”菲利亞輕聲說，“我至今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但是那就像是個……命運，一個已然成型的規則，突然就出現在我心中了。”
“那就是真正造物主的可怕之處，祂是如此冷酷。”奧古斯都嘆息，“我很早就知道，后室只是祂所廢棄的藍圖，我抱著野望要挑戰祂，我想把這里變得比祂精心打造的前廳更好……但在我真的實現這個愿景之前，我就已經開始懷疑，懷疑這一切的意義是什么……是不是就連我這樣的渴求本身，都是祂的安排呢？”
“我們是未被獲準誕生的神明，奧古斯都。”希弗瑞亞笑了笑，“我以為你早就知道，我們本就不是‘合法’的存在，除了亞悉克瑞亞那樣的外來者，我們的萬神殿里就沒有‘合法’的存在，如果你憂心這個，那我只能說，那位真正的造物主連誕生的資格都不愿給予我們。”
“是啊。”奧古斯都說，“我從前還會感到憤怒……但現在，我只感到疲憊，我逐漸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們何嘗沒有自己的意志，我們何嘗沒有自我，沒有人性？我們不是呆板運轉的規則本身，我們擁有自己的人格，有自己的渴盼，有自己的喜怒，在這一點上，我們和普通的造物并無區別。但真正的造物主沒有，正因祂沒有人性，祂才能是真正的造物主……”
“你究竟想說什么？”菲利亞被這神棍般的回答弄得有點暈，“別告訴我，為了接近真正的造物主，你想連你的自我都拋棄！”
“我開始懷疑，我的自我是否真的有必要存在？我的意愿，我的渴盼，我的野心是否反而阻礙了創造本身？而后，我又反過來思考，我的存在有何意義，創造又有何意義，我通過創造的行為來定義我本身的存在，但拋卻這之外，我又是誰……”奧古斯都笑了笑，“我還未想明白，奇拉伊就襲擊了我，后室誕生時，這里只有創造的意愿、毀滅的本能與原初的混沌本身，奇拉伊正是原初的混沌，祂告訴我，祂從不會迷茫。”
“唉，你怎么盡想這種深奧的問題。”菲利亞嘆了口氣，“我就從來不會這么想，我只會尋求更好的結局。”
“奇拉伊究竟想做什么？”希弗瑞亞問，“奧古斯都，我預見你知曉答案。”
“祂……”奧古斯都啞然失笑，“祂想自己拿起畫筆，涂抹自己的身軀，祂是畫布本身，已然厭倦了被他人涂抹色彩。”
“那祂想描繪一個怎樣的世界？”希弗瑞亞接著問。
“嗯……混亂，癲狂的世界。”
“那個世界里，有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希弗瑞亞接著問。
“我想，混亂和瘋狂應該容不下啟悟的存在。”奧古斯都搖了搖頭。
“好，我知道了。”希弗瑞亞點點頭，“這變成了一場關乎你我自身生存的戰爭，我們必須立刻為此做出行動，奧古斯都，我們一起去天鵝座檔案館，布蘭奇正在等你。”
“可我已經厭倦了，希弗瑞亞。”奧古斯都輕笑，“我懷疑，如今甚至厭倦了懷疑本身。”
“那你難道要在這里等著奇拉伊來把你吃掉？”菲利亞瞪著眼問。
奧古斯都搖了搖頭。
祂伸出手，從自己體內抽離出一團純凈無暇的白光。
“這是我剩余的全部權柄。”奧古斯都笑著說，“我將它全數贈予你，希弗瑞亞，在現在，在未來，在毀滅的盡頭。”
這一變故讓菲利亞感到驚愕，但希弗瑞亞卻表情平靜，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
“我將放棄我所有的神性。”奧古斯都感慨地說，“去追尋我自身除創造以外的意義，在我忘記自己是誰時，我只為創造的能力感到懷疑和痛苦，因為我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如今，我解脫了。”
希弗瑞亞接過那團白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奧古斯都。”
“你要放棄你所有的職責？”菲利亞從沒想過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可你，可你是——”
“璦珈福……菲利亞。”奧古斯都微笑，“你不也做出了一樣的決定嗎？”
想到自己逃離后室去往前廳的計劃，菲利亞沉默了。
“布蘭奇一定還想見見你，和你說說話。”希弗瑞亞說，“記得在Azkhari徹底離開前來拜訪一次。”
“我明白。”奧古斯都笑著說，“再見。”
希弗瑞亞托著那團純凈無暇的白光，轉頭離開了最初的“白室”。
菲利亞原本還想說什么，但最終她還是什么也沒說，跟著希弗瑞亞離開了。
————————
布魯斯拉著羅德，他們一前一后地向前走著。
布魯斯始終沉默著，羅德也安靜地沒有說話。
Level11已近在眼前。
“我……”布魯斯終于開口了，但他只是短促地吐出了一個音節。
“沒關系，布魯斯。”羅德微微笑了起來，“我愛你。”
哪怕你不愛我，我也會愛你。
我愛你，我會聽你的話。
布魯斯再度沉默了下去。
他們來到了level11的城市邊緣。
天空仍然陰沉，云朵沉重得像要墜落。
第136章 惡意
“文明的邊界在于神明視線的盡頭。”
曾發出此言的虔誠失落者已倒在背叛的血泊之中, 如今幸存下來的失落者們質疑這一言論，但如今，隨著全視者這一昔日信仰最盛的神明歸來, 失落者們開始重新思考這句話的意義。
“被背叛的全視者會如何看待我們？”他們詢問著彼此, “在那場背叛時的大屠殺發生后, 祂們是否仍會會將我們與背叛者們一視同仁, 或為我們的緘默與不作為而憤怒？”
仍抱有信仰的失落者說：“我將繼續追隨我主！”
加入了鐵拳的失落者說：“我們當再次弒殺祂們！”
心懷希望的懦弱者說：“我們應該不再外出……”
心志堅定的領導者說：“我們應該盡快與神明開始新的接觸。”
耽于過去者說：“我們應該重啟巴托羅繆兄弟會。”
展望未來者說：“時代已經不同, 一切都會不同。”
即將離開的無關者冷眼旁觀。
“他們要這么吵多久？”卡珊德拉問監督者C。
“吵到出結果為止。”監督者C說。
“要是吵不出結果呢？”
“這就是為什么他們分裂成了兩個大部族和一堆散落的村莊。”監督者C說, “活得太久的人總是很有時間, 他們自從得到Kayan死前發出的永生詛咒后活到現在，每一個都起碼有幾百歲了，以我的經驗, 沒幾個月他們是不會停下來的。”
“我不覺得這有什么意義。”杰森說。
“說到底，這又不關我們的事。”監督者C表現得很冷淡，“教派是他們建立的，神也是他們背叛的, 他們得為自己當初的選擇負責。據我所知, 所有教派的狂信徒都在背叛時的大屠殺中被鐵拳清洗干凈了, 剩下的這些，當初要么遠離世事，要么袖手旁觀，要么參與了屠戮。”
“那我們為什么要坐在這里聽他們吵架？”卡珊德拉很不理解。
“因為他們把我們請了過來，又把我們撇在了一邊。”監督者C揉了揉眉心，“最多兩分鐘，他們再不提出什么建設性意見我就要走了, 媽的，我等會還得去阿爾法基地和歐米伽基地檢查一下撤離進度。”
“不！”一個適應了現代生活的年輕失落者站了起來, “我們為什么要留在這里面對那什么神明？我們為什么不能去前廳？”
這一呼聲得到了不少支持。
監督者C冷笑了一聲。
作為M.E.G.權限最高的監督者，熟知后室秘辛與歷史的他對這些自固排外的失落一族整體都沒什么好感，只對其中部分個體態度友善，在他看來，這個問題簡直荒誕到可笑。
去前廳？你們要以什么身份去前廳？
他們流浪者回前廳還能說是重返故土，這些失落一族去前廳算什么？
先不說身負詛咒的他們能不能離開后室，前廳的局勢現在已經夠緊張了，監督者A每天都在鋼絲上跳舞，在各國間來回斡旋，駐守后室移民聚居地的M.E.G.軍隊天天都是戰備狀態，這些失落一族要是去前廳，難道還指望M.E.G.的軍隊給他們提供保護？指望M.E.G.給他們爭取居留權？
失落一族自古以來就自詡后室的原住民，對前廳來的流浪者基本都抱著冷漠的態度，M.E.G.當初怎么建起來的？還不是他們自己摸爬滾打建起來的，在他們用人命去摸索后室種種致命的規則時，早就在這里生活的失落一族可沒提供過任何幫助。
監督者C看了眼手機，兩分鐘已經過去了。
“我要走了，你們還要繼續聽嗎？”他問遺孤和紅頭罩。
坐在旁邊沒參與爭論的Leo Castellos很尷尬地笑了一下，“抱歉，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在失落一族里面，他算是罕見的熱情友善的個體。
“嗯，根據布魯斯以前發來的資料，就算在失落一族里面，奇拉伊也不是什么好神。”杰森摸了摸下巴，“我有個想法。”
“想法？”卡珊德拉問。
“對，我覺得他們是安逸得太久了，需要一點刺激。”杰森說，“文明的邊界在于神明視線的盡頭，對于我們來說或許很荒謬，但對于他們來說，或許真有可能是這樣，他們這里的神和人生活在一起，對于殺人好像也沒什么限制，只不過現在絕大多數的神都被固定在某個層級出不來而已。”
“而那個全視者，我們有證據表明祂可以跨層級移動，而且我們在level5前哨站的成員親眼看見過祂，祂還摧毀了level5的一個房間。”監督者C說，“這對他們來說是切實的威脅，這是很好理解的。”
“我們能不能煽動他們幫我們一起對付奇拉伊？”杰森說，“雖然我們不知道全視者是不是還生他們的氣，但祂現在站在布蘭奇女士那邊，如果以全視者的原諒為代價換取他們的助力，事情就對我們有利很多。”
監督者C點點頭，“確實是這樣，但M.E.G.可沒精力再參與這些了，我們只想趕緊收拾干凈走人，不過如果你們需要幫助，我們會在能力范圍內配合你們，現在我得走了，再見。”
在失落一族的爭吵中，他悄然離去。
————————
他們再次回到黑暗的鍋爐房中。
“這次嘗試什么，布魯斯？”羅德問。
自從從天鵝座檔案館逃走，已經過了兩個月了。
嘗試的時間并不長，但沒了天鵝座檔案館這個便捷的中轉，他們回到此處再次嘗試的路途遙遠了不少，在某些過于危險的層級，他們只能依靠躍遷漿果返回level10，再從level10到level11，再用層級秘鑰尋找通往level5的門。
“或許我們需要考慮尋找更多的躍遷漿果。”布魯斯疲憊地靠在一臺老式機械旁，“并且把躍遷漿果的躍遷地點固定在這里。”
“那需要在這里種植躍遷漿果。”羅德說，“躍遷漿果的生長需要時間，這里也缺少土壤、陽光和水分。”
布魯斯思考了一陣。
他拿出一支手電筒，“太陽光……紅太陽燈行不行？”
“紅太陽燈？”羅德困惑。
“超人的弱點之一就是紅太陽，所以我隨身攜帶著它。”布魯斯簡單解釋了一句，“但我不確定紅太陽是否能讓植物正常地進行光合作用。”
“可以試一試。”羅德提議，“我這里有土壤，只要我們固定時間來澆水即可。”
于是他們就著手頭的材料，做了個簡易的漿果培育箱。
就在他們把培育箱藏在一個不那么干燥炎熱的角落，正打算往黑暗深處邁步的時候，一個嘶啞的聲音帶著笑意響了起來。
“如我所料，你們果然在這里。”
羅德下意識一個跨步擋在了布魯斯身前。
那是一個看不清面龐的灰袍人。
“奇拉伊？”布魯斯沉聲說，“你來這里做什么？”
“看來你采納了我的建議。”奇拉伊低笑起來，“這只野獸的崽子如今已歸你所有。”
布魯斯警惕地伸手把羅德拉到自己身邊，抬起手臂反過來護住了他。
“令人意外，你似乎很珍惜他。”奇拉伊用一種不甚在意的口吻笑著說。
布魯斯愈發警惕。
“但是現在，你得把那只野獸的崽子交給我了。”奇拉伊緩步向前朝他走來，“我相信你會更希望他能取代布蘭奇，我需要對他做一些小小的改造……”
“不。”布魯斯沉聲說，“我不會把羅德交給你。”
“哦？真的嗎？”奇拉伊蠱惑著，“你難道不渴望掌控布蘭奇——亞悉克瑞亞的偉力？掌控了祂，你就等于掌控了群星與其中的黑夜！”
“不。”布魯斯說，“我拒絕。”
“真是遺憾，我以為我們之間會有一次愉快的合作。”奇拉伊帶著遺憾的口吻說，他抬起手，手中繚繞白光，“但是我現在有了更多選擇，這已經不是你能決定的……”
布魯斯感覺自己的意識在受到擠壓。
似乎有一個全新的、充滿惡意的靈魂要生長出來。
這是創造生命、賦予意識的權柄。
布魯斯想拉過羅德逃向黑暗深處，但他的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他無論如何也無法驅使它們。
“意志很堅定……但是無濟于事。”奇拉伊語帶笑意，“我說了，這不是你自己能決定的。”
但此時，一股堅定的意志從靈魂鏈接處延伸而來，幫助他一同對抗那股新生的惡意。
[布魯斯。]那是羅德，[我和你在一起。]
羅德的情感，毫無保留的愛意，壓抑在心底的苦痛，負罪的懺悔一并涌入了他的腦海，布魯斯前所未有地如此明白羅德的感受，也前所未有地與他如此契合。
“嗯……這么久了，你卻還能堅持。”奇拉伊似乎在仔細觀察，“哦……靈魂鏈接，難怪，難怪你當時能識破我并非莫菲希斯……”
奇拉伊抬起腳步，向他們緩步走來，“但我說了，這不是你能決定的……”
噠。噠。噠。
奇拉伊向他們邁步。
布魯斯在苦苦支撐，羅德閃身在布魯斯面前，將無限刀赤紅的刀鋒朝著灰袍人影狠狠刺去。
他的動作凝滯在半空，隨即，奇拉伊感到自己的靈魂傳來一陣輕微的疼痛。
“撕咬靈魂？”奇拉伊勾起唇角，“你還不配，野獸的崽子。”
奇拉伊伸手朝他一指，羅德就感覺自己似乎遭受了一記重擊，數不清的惡意拖拽著他的意識，如同陷入漆黑的泥沼。
奇拉伊笑了一下。
“凡人豈能反叛神明？”
第137章 KK
奇拉伊向著苦苦支撐的蝙蝠俠伸出手。
祂幾乎就要碰到布魯斯了。
羅德瞳孔緊縮。
他咬緊牙, 將赤紅的刀鋒轉而刺向自己。
鮮血如溪流般沿著制服流淌而下。
在劇烈的疼痛中，他短暫地掙脫了那漆黑的沼與食人的惡，猛地揚起手中的無限刀, 刺向奇拉伊。
太近的距離, 太出人意料的反抗, 奇拉伊一時躲避不及, 被刺穿了肩胛。
接著, 羅德不退反進, 他張開利齒, 惡狠狠地咬住了奇拉伊抬起的手臂。
奇拉伊就像感覺不到疼痛，單手撐住羅德的頭，試圖把他從自己身上推下去。
“你倒是比我預想得要頑強。”奇拉伊語氣冰冷, “但你不能反抗神明，不能反抗我。”
羅德感到自己腦中如黑泥般的負面情緒猛地增長。
漆黑的潮水沖垮了堤壩，在心靈的低地掀起一場黑色的災難。
掃興客顫抖著，卻更加咬緊了利齒。
[我不會讓你……碰到布魯斯！]在相連的靈魂中, 這樣堅定的意志從羅德的腦海里傳遞出來, 在漆黑的潮水里苦苦支撐。
奇拉伊猛地將掃興客推落在地。
血肉撕裂, 奇拉伊的手臂被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創口。
羅德本能地將撕咬下來的血肉吞下，而后再度張開利齒撲了上去。
奇拉伊消失在了原地。
祂的身影在另一個方向顯現出來。
祂向羅德的方向伸出手指，正要點下，一個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好啊，奇拉伊。”
奇拉伊僵住了。
“你在做什么呢？”那個聲音平靜而語帶笑意。
一個穿白西裝、戴白色軟帽，雌雄莫辨、美貌非常的人站在黑暗中，似乎本身就在發光。
“奧古斯都……？”奇拉伊僵硬地扭過頭, 看見了那白色的造物主。
把自身分割成許多碎片的祂絕不是奧古斯都的對手！
否則祂為什么要混淆祂的神智后才敢接近祂！
哪怕奧古斯都分離了權柄，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力量, 祂也絕不是祂的對手！
奧古斯都一直以來都是后室眾神中最為強大的一個。
奇拉伊的身影果斷地消失在了原地。
伴隨著奇拉伊的離去，尚未誕生的惡意靈魂消散了，污泥般淹沒心靈的黑潮退卻了，布魯斯找回了肢體的控制權，羅德顫抖著恢復了理智。
白色的創造者憐憫地看著他們。
“你們和我一樣，遭受了混沌的欺詐與混淆。”奧古斯都平和地說，“可惜的是，現在的我沒有辦法喚醒你們，我已經把一切都卸下了。”
羅德從地上爬起來，站在布魯斯身邊。
“奧古斯都？”布魯斯問。
“是的。”奧古斯都撫了撫白色的帽檐，“我確實叫這個名字。”
“……我聽說你瘋了。”布魯斯仍然沒有放下警惕。
“因為我接受了治療，我認為你們和我一樣需要接受治療，可惜希弗瑞亞現在大概沒有時間。”奧古斯都笑著說，“我知道你們在找什么，孩子們，跟我來吧。”
創世工廠是奧古斯都的居所，祂當然知道入口在哪里，要如何進入。
布魯斯和羅德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他們來到角落一處不起眼的熔爐旁。
當他們靠得很近的時候，他們似乎聽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囈語。
“朝它……切入，你們是這么描述這個動作的，對吧？”奧古斯都指著熾熱的熔爐說。
“我先來。”羅德搶著說，那個熔爐燒得通紅，看起來很危險。
在布魯斯拉住他之前，他就朝著那個熔爐一頭扎了進去。
他消失了。
切入成功。
布魯斯深吸一口氣，跟著一頭扎入了熾熱的熔爐中。
難怪這么久了，他們都沒有找到過創世工廠。
它的入口居然在高溫的熔爐里！
奧古斯都笑了笑，身影在原地消失。
作為創世工廠的主人，祂只需要想象，即可進入。
————————
通往前廳的通道前，人們回頭望向這個占據了他們部分人生的世界。
克麗薇婭·開普勒是最后一個離開的流浪者，她看向level11永不落幕的太陽，看向一望無際的城市。
這天刮起了強勁的風，就像在推著他們離開。
克麗薇婭背著背包，轉身跟上了隊伍。
六年了。
她終于要回家了。
隊伍的最前方，有一個矮個子的掃興客。
原本大家都叫那個掃興客蕾妮，但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她開始自稱BB，這個自稱讓克麗薇婭感到親切，因為她的名字簡稱是KK。
她要和他們一起去前廳。
“KK，快走了！”一個M.E.G.的朋友在招呼她。
克麗薇婭笑了笑，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向了通道。
通道的另一邊，是守衛嚴密的軍隊。
這里是一座城市的市郊，能看到不遠處的化工廠和寥落的市鎮，此刻的前廳已經是傍晚了，黃昏涂抹著大地，晚風吹拂，刮起耳邊的碎發，克麗薇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復又吐出。
回到家了。她想。
她并未露出太多的表情，在許多表情激動的流浪者中顯得鎮定自若。
就在她微微笑著吐出一口氣的時候，她聽到激動歡呼的聲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
克麗薇婭困惑地看向前方，發現流浪者們逐漸抱頭蹲了下來，就像被逮捕的俘虜，周圍的軍隊正將槍口對著他們。
怎么回事？克麗薇婭愣住了，為什么他們要用槍對著我們？
但克麗薇婭還是學著周圍的人，同樣抱著頭蹲了下去。
“登記檔案的人在哪里？”一個軍官喝問。
隊伍前方，一個身穿M.E.G.制服的人舉起了手。
他們開始將流浪者們按照從前廳切入的與后室出生的差別分開來，似乎要送到不同的地方。
這一切都是在槍口下進行的。
“媽媽！”一個小男孩哭喊著，“媽媽！”
他是后室出生的人口，而母親是前廳切入的，此時，他的母親被軍人帶到了另一側，只有同為后室人的父親抱著他往另一邊走。
“噓，別哭了，杰瑞，我們會再見的，會的……”那個父親安撫著孩子，“我們總會再見的，媽媽是意大利人，我們知道她的名字和地址，我們會再見的……”
小男孩還在哭鬧著。
“閉嘴！”押送的士兵說，“管好你兒子，后室佬！”
那個小男孩被嚇得縮進了父親懷里。
“爸爸，我們、我們要去哪里？”小男孩抽噎著問。
“我們要去天鵝座島。”那個父親說，“噓，別哭了，杰瑞……”
這一切直到一群穿著M.E.G.制服的人從包圍圈到來才停止。
“嘿！你們沒有權利這么做！他們不是犯人！都放下槍！”
“你就是M.E.G.來接應的？”領頭的軍官說，“你遲到了半個小時。”
“這還不是因為你們那狗屎的審查！我是M.E.G.生命線組的負責人，這是我的證件，還有這個，這是你們上頭批下來的文件，你們沒有權利這么粗暴對待回家的流浪者們！他們只是一些普通人！”
“你有你的權利，防止這些家伙在美利堅的土地上鬧事是美軍的責任。”軍官哼了一聲，“你能保證他們之中沒有人攜帶危險物品？你能保證他們之中沒有混雜某些后室恐怖分子？”
“我們之間的合約不是這樣的！”M.E.G.生命線組的負責人強壓著怒氣說。
“什么狗屎合約？這由我們判斷！”軍官不屑一顧地說。
“是嗎？”生命組的負責人冷笑一聲，“我身后站著的是來自各國的媒體記者，隨身攜帶錄音筆是基本素養，后面還有直播鏡頭，而我們知道你的名字和所屬部隊番號，你確定你要這么做？”
這個傲慢的美軍軍官的臉肉眼可見地白了。
他這才讓士兵放下槍撤離。
“都沒事了，沒事了。”生命線組的負責人安撫流浪者們，“我們開始登記吧，已經結了婚的可以來我這里登記……我們前不久拿到了權利，后室人可以暫居前廳伴侶的家鄉，不用分開……”
流浪者們從地上站了起來，絕大部分已經不復此前的激動歡欣。
他們已經意識到，自己并不受歡迎。
克麗薇婭扶了一把前面的老人，跟著站了起來。
她看見那個矮小的掃興客BB對生命線組的負責人出示了什么，然后離開了登記的隊伍，自行離開了。
克麗薇婭是最后一個，她是德國人，她能在大使館的安排下回家。
“再見，KK！”有幾個出生在后室的朋友朝她揮手。
“再見！”
上車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被M.E.G.帶走的人群。
他們會去哪里呢？
她是這批人中唯一的德國人，有位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坐在她身邊，詢問她在后室的種種經歷。
“抱歉，你的隨身物品也需要審查。”大使館的女士歉意地笑著說，“我們需要確保你不會攜帶任何危險物品回到前廳。”
克麗薇婭點了點頭，她把背包交了出去，身上的口袋也被翻了個遍。
工作人員拉開背包，在里面發現了一個栩栩如生的娃娃。
“這是什么？”工作人員問，“是什么具有神奇效果的物品嗎？”
克麗薇婭搖搖頭。
“這是一個紀念。”她說，“是娃娃制造者給我的，紀念我死去的朋友，可以把它還給我嗎？”
“娃娃制造者？98號實體？抱歉，我們恐怕需要它。”
“……你們研究完了會還給我嗎？”
“如果研究過程沒有出現什么問題的話。”
第138章 創世工廠
這是一個沉悶的地方。
四周都是黑暗, 只有些許光源，讓人能看清楚周圍的環境，不遠處傳來發動機的嗚嗚聲, 如果不是這里已經褪去了高溫, 簡直讓人懷疑自己還身處level5的鍋爐房中。
“這里就是創世工廠？”布魯斯看向四周, 這里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借助這里零星的光源, 他看見了懸在墻上的樓梯和門扉, 不少樓梯盡頭空無一物, 不少高懸的門扉前沒有道路。
“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奧古斯都出現在他們身邊, 他身上似乎在散發著白色的微光，他微笑著說，“容我向你們介紹我的第一種造物——在這百年間運用了這里的一切的生物, 我的眷族。”
他在黑暗中準確地拉起一把椅子，放在黑暗中的一束暖黃色的光中，浮塵肆意飛舞。
墻壁發生了變動，金屬板像墻門一般翻轉打開, 一些矮小的生物紛紛跳了下來。
布魯斯和羅德看見, 那些生物由七七八八的日常零件與家用電器組成的, 如冰箱、齒輪、杠桿、烤箱、吸塵器、保險柜、空調之類，而且具有一個由微小電器零件組成的象征性的面部，每一個都有鼻子也有眼睛，似乎想表示優雅般笨拙地移動著。
它們都在說著一個單詞“幾乎是”！“幾乎是”！
“它們無法理解人類的語言，但是可以理解音樂。”奧古斯都笑著說，“它們唯一的使命是創造，在我不在時替我創造。”
原來如此, 畫家說創世工廠內還有其他存在創造后室的一切，原來就是它們。
“您創造它們的時候, 世界上就有電器了嗎？”布魯斯沉吟。
“不，最開始它們還不是這個樣子。”奧古斯都抱起一只電器組成的小型生物，“那時候它們都還是透明的小精靈，用水流和花朵組成自己的身體……現在你們怎么變成這樣了？”
“幾乎是！幾乎是！”電器小精靈們跳躍著，它們只會發出這一個音節。
“它們可以用任何無生命的物質更替自己的身軀，這是我賦予它們的特殊。”奧古斯都微笑著哼起一首古老的曲子，小精靈們安靜了下來，隨即，它們跟著奧古斯都，開始了合唱。
光中抱著小精靈哼唱的奧古斯都與祂雌雄莫辨的美貌讓這個場景顯得詭異而神圣，仿佛在舉行什么奇異的儀式。
布魯斯幾度想要開口，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
他有太多的疑問，太多的愿望，可是他卻無法打斷那一幕。
不知過了多久，奧古斯都停止了哼唱，將懷中的小精靈放了下來。
“我已經知道我缺席這些年間，這里發生了什么樣的改變。”奧古斯都微笑著說，“跟我來吧，孩子們。”
祂站起來，邁開腳步向黑暗中走去，布魯斯拉著羅德，邁開了腳步。
“這里是我當初的工作坊。”奧古斯都說。
工作坊是一只由輸送帶、懸吊管、燃燒的熔爐和堆積如山的廢品組成的龐然巨獸，是一條看似已經停止工作的生產線。
“在工作坊，現實與宇宙像拼圖一樣被拼接出來，沿著輸送它們的傳送帶不斷向前——深紅色天空熾熱耀眼的漩渦、雷霆萬鈞的積雨云、填滿生命的鮮活氣泡、一碗變質的史前湯羹。它們不斷向上輸運，然后被傳送離開，成為了非人之人、不完全之犬，以及，黃色的墻面：一個前廳社會殘缺的復制品，一面支離玻碎的鏡子……（注1）”奧古斯都娓娓道來，“我離開前，它還不是這個樣子，但也具備同樣的功能，但恐怕小家伙們仿照前廳的模樣對這里的外觀進行了一些改造。”
“幾乎是！幾乎是！”電器小精靈們跳躍著。
“不盡如人意，但它們已經盡力了。”奧古斯都寬容地笑了笑，“以后會變得更好，更獨特，不再是粗糙的仿造。”
“它們創造的目標是什么？”布魯斯忍不住問，“它們想創造出什么？”
奧古斯都深深地看了布魯斯一眼。
“答案是人類。”祂微笑著說。
祂繼續往前走，穿過了工作坊，幾個正在發光的球體正懸掛在難以觸及的天花板上。
“那是什么？”羅德問。
“那是現實要素的起始框架，一切都創造于那些容器中。”奧古斯都微笑著介紹，“這些球體通過傳送帶，被投放到現實中，無論是城市中的城市，永無止盡的酒店，都通過它創造。”
“那它們是怎么設計那些亂七八糟的走廊、房間……”羅德不可思議地問，“我是說，那不像是毫無計劃，雖然混亂、扭曲，但還遵守著基本的空間格式。”
“問的很好。”奧古斯都走到一扇銅門前，伸手將它推開，“這里，叫做研究所。”
這個看上去有無窮高的房間里有著向上延伸的書架墻，上面擺滿了厚重的書籍。
奧古斯都隨手抽出一本厚厚的古書，將它攤開在桌上。
這是一本畫滿了圖樣的筆記，每一頁上面都有無數草稿，書寫的陌生符號似乎是一種語言，但無論是羅德還是布魯斯，都認不出這是什么文字。
“研究所是這些珍貴的微觀世界被完善與打磨的地方，環繞我們的是書架與書架間夾雜著的珍貴資料：筆記、轉錄的故事與設計圖，數之不盡的文獻都記滿了對人類的研究……（注2）”奧古斯都感嘆著，“它們的智慧注定了它們無法創造獨特的事物，只能對前廳的一切不斷地模仿、改造……”
“為什么是人類？”布魯斯問，“為什么你們要仿造人類進行改造？”
奧古斯都笑了一聲。
“你有沒有注意過一個問題，為什么神都像人？”
神都像人？
布魯斯和羅德都愣了一下。
不是人像神嗎？
在地球的神話中，神仿照自己的模樣創造了人……
但奇怪的是，他們遇見過的絕大多數外星人都具有人類的外觀。
無論是氪星人，火星人甚至是天啟星人……他們都有基礎的人的形狀。
就算是很多奇特的怪物，也都會具有人類的形態。
“具有四肢，獨立行走的姿態，是靈性的起源。”奧古斯都笑著說，“那是最貼近神性的姿態，人類的形態是進化歷程上最完美的形態，無論原本應該是什么形態，最終我們都會適應人的形態，布蘭奇對人類的著迷也正是來源于此，她是不是說過，她正在學習怎樣成為一個人類？”
布魯斯點了點頭。
“順帶一提，我原本大概是這個樣子的。”奧古斯都張開手，白光在空中顯現出一個立體的圓形，“這是我最初的模樣，一個高維的俯視者，這也是我大多數同類的生命形態，比如你們認識的……凱，呵呵，祂的存在超越了時間，祂把自己分割成無數份塞入不同的身體里，在無數條世界線中同時存活。”
“您是說密鑰師？”羅德問。
“你們現在是這么叫祂的。”奧古斯都笑了一下，“祂盡管并不強大，卻超越了界限，你們不這么認為嗎？”
想到密鑰師打開通往前廳的空間通道的能力，他們沉默了。
是啊，那是宇宙的壁障，極端不可控，多少神明束手無策，可密鑰師卻能在任何地方打開它，把自己的女兒送過去。
“那您是怎么觀察前廳，觀察人類的呢？”布魯斯問，“您是怎么從這里看見前廳，看到前廳的發展？”
奧古斯都笑了。
“請允許我為你們介紹我的杰作——復制品。”
那是一個龐然巨物，以未知的方式懸掛在鍍烙著金屬的地板上，它緩緩轉動著，上面分布著深藍色的海洋與飄拂的云朵。它的一半被光線照耀，顯現著那廣袤綠林與無垠疆域的痕跡輪廓，另一半則被陰影所籠罩，耀眼的城市霓虹如人造的星星，在煙灰色的云層與黑色土地的夾雜間熠熠閃爍。（注3）
那是——一顆地球。
布魯斯瞳孔驟縮，羅德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仿佛要去觸摸那個巨大的藍色星球。
羅德的手在半空停下了。
他轉頭看向奧古斯都，“您說……復制品？”
“人類在地球上所做的任何微小改動，都會在復制品上面呈現出來。”奧古斯都微笑著說，“只要觀察它，這些小家伙就能仿造出前廳的種種物品……”
布魯斯和羅德都不由得貼近觀察，球體外面有一個黑色的觀察鏡，他們可以用它來觀察這個復制品地球表面的種種細節。
他們發現，這個地球雖然具體而微地表現出了一切，但上面沒有人。
準確地說，沒有任何人類和其它動物。
原來如此，這確實只是個“復制品”，而非真正的地球。
布魯斯抬起頭來，看到房間后面有個大滑道，種種物質從滑道上進入，而后送入工作坊加工，最后輸送出去。
從那個大滑道后面，布魯斯和羅德看見了藍色的光芒。
“外面是什么？”布魯斯指著那個物質的入口問。
“外面啊。”奧古斯都仍是微笑，“你們稱之為藍色通道的地方。”
布魯斯收回了目光。
這個地方實在是……神奇。
創世工廠。
難怪叫做創世工廠，沒有任何一個詞匯比它更貼切。
第139章 斬殺
密鑰師突然站了起來。
“怎么了, 凱？”布蘭奇女士放下茶杯問。
“創世工廠被找到了。”密鑰師沉聲說，他拿起腰間的鑰匙環，看見上面正凝聚出一把黑色的鑰匙。
“是不是羅德他們……”布蘭奇女士放松了眉頭, “希弗瑞亞很快就能消化完剩下的創造權柄, 菲利亞, 你先趕去。”
“好。”菲利亞點頭。
正在吃點心的簡妮緊張兮兮地站了起來, “爸爸, 布蘭奇女士……”
“你留在這里, 簡妮。”密鑰師簡短地說, “不要亂跑，我很快就回來。”
隨即，密鑰師拿起那把黑色的鑰匙, 在虛空中打開了一扇門。
菲利亞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
“我們得跟著去。”迪克毫不猶豫地說，“命運先生和死亡女士就是為了讓我們在這個時候發揮作用的，對吧？”
史蒂芬妮跳起來，干脆利落地飛躍進那扇虛空打開的黑色門扉中。
提姆無奈地聳了聳肩, 和迪克緊隨其后。
“湯姆。”布蘭奇女士看向身旁的門徒, “召集天鵝座騎士團, 通知我的孩子們，全部轉移到天鵝座檔案館或應許之地。”
“了解。”湯姆瀟灑地揮了揮手。
布蘭奇女士站了起來，她邁出一步，周圍空間變換，她已來到了一個密閉的房間內。
全視者正在熟睡，她的皮膚上時而有白色的奇異紋路滑過，很快又消失不見。
“希弗瑞亞……”布蘭奇輕喚一聲, “我們等待你的蘇醒。
————————
“他們打算什么時候統一意見？”卡珊德拉分外無語。
兩個月了，M.E.G.已經拍拍屁股全走了, 這群失落一族的家伙們還沒有商量出什么具有建設性的方案。
不，他們根本沒能達成一致。
杰森和卡珊德拉在此期間暗中干掉了很多個帶節奏的鐵拳成員，試圖引導他們對鐵拳產生敵意，這個做法是有效果的，但是這群家伙每一個都有自己的想法。
根據愛與荒謬之女神菲利亞的判斷，鐵拳很有可能是奇拉伊的爪牙之一，就算不是，那也是他們的敵人，卡珊德拉和杰森在這里，保證這群人不偏向鐵拳總是沒錯的。
在失落驕陽和失落軍團的會議中，瀆神派認為他們干脆加入鐵拳推翻神明，這樣就不用再憂心神明的報復，信仰派認為他們應該和神明進行溝通，和平解決，逃離派主張他們應該去前廳開始新的生活，他們已經在后室困得夠久了。
文明的邊界在于神明視線的盡頭，在后室，只要他們想要繼續存活，那就永遠繞不開神明。
而目前，信仰派牢牢壓制著瀆神派，可逃離派卻愈加壯大，局面僵持不下。
“真想把他們首領頭給打爆然后讓他們聽我的……”杰森嘀咕。
卡珊德拉瞥了他一眼，“這里不是哥譚，他們不是□□。”
對于鐵拳成員，他們可以暗中解決，但對于逃離派，他們沒有任何正當理由下手。
現在他們的重點已經從怎樣對待歸來的全視者上轉移到了到底應不應該去前廳開始新生活上了。
就在這時，鐵拳瑪爾斯的首領阿瑪迪斯提著刀闖了進來。
“我迷茫的同胞們！”身穿古老全身盔甲的阿瑪迪斯大喊，“你們已經沒有時間彷徨！”
失落一族們安靜了下來，轉頭看向這個不請自來的激進者。
“嘿……嘿！”失落一族的Leo從門外跟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這里，這里是我的博物館，你們不能這么糟蹋這些珍貴的標本——”
“我聽說過你，Leo Castellos，你喜歡收集實體標本。”阿瑪迪斯瞥了他一眼，隨即露出一個狂熱的笑容，“不過別擔心，我的同胞，你很快就能得到一具神的軀體來制作標本了。”
“什——什么？！”Leo愕然。
信仰派的首領當即拍案而起，“你怎敢褻瀆神明！你這個背叛者！你有罪！”
阿瑪迪斯的目光瞥了過去，他帶著狂熱的笑容，一步步走向信仰派的首領。
“我有罪？”阿瑪迪斯一刀劈下，“是祂們有罪！”
信仰派首領及時側身閃過，差點被削去一條手臂。
“昔日你們的背叛招致了神明的怨恨！”信仰派首領抽出了自己腰間的劍，“你們仍不知悔改，屢犯重罪，你們是墮落者！”
“我們背叛？”阿瑪迪斯表情狂熱地說，“是諸神背叛了我們！祂們將我們視作棋子螻蟻，肆意把玩在掌中！祂們不值得信任，更不值得信仰！”
鐺！
阿瑪迪斯及時調轉刀身，避免了被爆頭的命運。
他堅若磐石，子彈的沖擊力甚至沒有讓他的手產生一絲顫抖。
“你們是誰？”阿瑪迪斯瞇起眼睛。
“呃，前廳來的義警？”杰森一腳踩在椅子上，吹了聲口哨，“你管我是誰，你們可以認為我代表一位叫布蘭奇的女士。”
“散播惡毒謊言的圖書管理員的走狗！”阿瑪迪斯恨聲說，“我要斬下你的頭顱！”
“我記得你們鐵拳的口號是殺死諸神，目的是為了人類對吧？”杰森平靜地說，“我也是人類，你剛剛想殺的也是人類，你分明在殺害同胞，怎么好意思自稱是為了他們？難道你們所謂的人類同胞的范疇只有你們鐵拳的人？”
“油嘴滑舌！”阿瑪迪斯一躍上桌，朝他沖來。
杰森翻滾躲過一擊，接著毫不猶豫地開槍。
卡珊德拉飛身而至，她手中的雙節棍猛地朝阿瑪迪斯頭顱擊去，卻被橫來的一刀擋住。
阿瑪迪斯的力氣大得驚人，縱使卡珊德拉的體質已經被加強過，也抵擋得十分吃力。
“你們在等什么？”杰森朝著周圍喊，“等著這家伙把你們全部干掉嗎？你覺得他會放過信仰全視者的人？”
信仰派紛紛醒悟，紛紛掏出武器加入戰局，瀆神派也一樣，只有逃離派紛紛遠離了戰場。
場面頓時變得十分混亂。
失落一族掌握話語權的人物都還眷戀著冷兵器的時代，使用熱武器的少之又少，包括鐵拳的成員也是一樣，這間龐大古老的會議室頓時變成了古代戰場，刀光劍影鏗鏘作響。
杰森在空中一個側空翻避過阿瑪迪斯橫掃的利刃，手持槍械傾瀉著子彈。
卡珊德拉的雙節棍打中了阿瑪迪斯的身軀。
荷魯斯之眼的黑色符號在她眼下浮現。
“停滯！”她說。
阿瑪迪斯的動作頓時變得僵硬，就像缺乏潤滑的生銹玩偶。
趁此機會，杰森將槍管抵在阿瑪迪斯的腦袋上，連開五槍。
砰砰砰砰砰！
阿瑪迪斯的頭顱頓時爆開，紅色的鮮血和白色的腦漿散落一地。
杰森收起槍。
“他們有那該死的不殺原則，我可沒有。”他不屑地說。
伴隨著阿瑪迪斯的死亡，鐵拳士氣大跌，很快就被信仰派牢牢壓制。
不到十分鐘，戰斗就結束了。
“死亡女士給你的荷魯斯之眼還真好用，是吧？”
“可惜回去之后就會被收回了。”卡珊德拉摸了摸自己眼下，那里的荷魯斯之眼符號正在逐漸淡去。
信仰派控制住局面后，內部開始了新的會議，他們決定不再勸說瀆神派和逃離派，既然瀆神派現對他們動了手，那么再退縮就是懦弱的體現了。
“布蘭奇女士會幫忙調和的，你們不用擔心。”杰森毫無負擔地替人承諾，“如果你們打退了鐵拳，那么全視者肯定會感謝你們的。”
“我等明白了。”信仰派的首領們嚴肅地說，“我們決定信任圖書管理員。”
這個時候，杰森和卡珊德拉才注意到他們有未讀的訊息。
“創世工廠被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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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怎么黑漆漆的？”迪克環顧一圈，“嘿，布魯斯！羅德！你們在哪？”
菲利亞身上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四周，她身上的衣裙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古羅馬式的，點綴著鮮花。
她合掌，而后向兩旁推開，星星點點的光芒頓時浮現在了空中，照亮了昏暗的創世工廠，讓這里仿佛沉浮在繁星的海洋當中。
“哇哦！”史蒂芬妮興奮地說，“這真酷！”
他們越過地上堆放的雜物，朝著創世工廠的深處走去。
“傳送帶？真的是工廠啊？”史蒂芬妮嘟噥著，“聽說這里是后室造物主的居所，我還以為這里會像伊甸園什么的那樣呢。”
“這里……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菲利亞沉聲說，“你們跟緊我。”
走過工作坊，他們看見了懸掛在天花板上的發光球體，他們看見里面似乎是一座城市，一棟建筑，乃至一群獵犬的胚胎——
“看起來真……真獵奇，那些城市和建筑是真的嗎？”迪克問。
菲利亞輕輕點頭，“是真的。”
推開銅門，他們進入了研究所，在這里，他們看見了向上無盡延伸的書墻，攤開在桌上的筆記昭示著不久前有人來過這里。
那些筆記無微不至地記錄了種種事物的構造，建筑，器械，通風管道，上面的文字除了菲利亞以外沒人能讀懂。
“這不是……不是奧古斯都的筆跡……”菲利亞擰著眉說。
再推開一扇門，他們看見了——
那顆蔚藍色的星球。
第140章 操作臺
“我已覺察。”鐵拳的首領納撒尼爾·古拿對著身邊的商業之神說, “奧古斯都的圣所已經開放。”
“接下來要做的很簡單，不是嗎？”卡烏匹婭斯笑著說，“那個滑稽的家伙是不是已經準備好了呢？”
“游戲大師已將派對客全部召回她的領地。”納撒尼爾說, “我們對創世工廠發起進攻后, 必須抓緊時機搶占‘控制中樞’。”
“當然, 當然,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奇拉伊。”卡烏匹婭斯把玩著自己的頭發, “但你又要怎么對那些瀆神的人類交代？告訴他們其實這一切從一開始就在你的掌控之中？而他們全都被欺騙了？”
“他們不需要交代, 也不需要知道。”納撒尼爾·古拿輕輕勾起唇角，“螻蟻的意義只在于庸碌地建造大廈，以及, 幫我摧毀它。”
“你那沉寂已久的身軀也該行動起來了吧？”卡烏匹婭斯笑著說，“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愿求，我想做的僅是讓所有人都能夠抵達那造物主的完美藍圖而已, 而你, 你只是想吞噬奧古斯都和布蘭奇的權柄和力量, 我們的目標并不沖突，這是我們合作的前提。”
“是的。”納撒尼爾說，“有什么問題嗎？”
“如果，我是說如果。”卡烏匹婭斯說，“呵呵，你如此狡詐，我又要怎么確認你不會食言？如果局勢發生了改變, 我會根據我的利益調整我的行動。”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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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這里！”史蒂芬妮大叫，“布魯斯！羅德！”
站在操作臺前的布魯斯和羅德回過身, 看見了隨著菲利亞蔓延而來的點點星海與跑在最前面揮舞著手臂的史蒂芬妮。
“嘿，你們還好嗎？”菲利亞來到近前，“這段時間沒遇上奇拉伊吧？”
“遇上了。”羅德說。
“啊？遇上了？那你們還好嗎？沒有被控制吧？”迪克急忙問。
“奧古斯都出現后，奇拉伊就退卻了。”羅德說，因為布魯斯沒有禁止他說這些，所以他對自己信任的同伴們講述了自己的遭遇，“……然后，奧古斯都帶我們找到了這里。”
跟在最后的密鑰師默不作聲地停在一旁。
“太、太驚險了……”菲利亞喃喃，“奧古斯都已經把祂的權柄全部送給希弗瑞亞了，祂自己現在弱的要死……還好奇拉伊被嚇走了，不然你們恐怕……”
“奧古斯都已經把創造權柄全部送給希弗瑞亞了？”布魯斯確認般問道。
“是啊。”菲利亞點點頭，然后一巴掌拍到布魯斯頭上，“你這家伙！亂跑什么啊！你知不知道奇拉伊那家伙有多狡詐？要不是希弗瑞亞說不用找你……唉，算了，你也被搞亂了腦子，你倆都是，沒辦法的事。”
布魯斯頓了一下，他感到一股輕微的不適，感覺像是……愧疚？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不想我們去前廳。”菲利亞說，“不過沒關系，等你恢復正常就好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在這里待著，以防其他人過來搶控制權，你知道，很多神都想把后室撞到前廳上去……話說你知道這玩意兒該怎么操縱嗎？”
菲利亞看向那個巨大的操作臺，上面布滿了沒有標識的按鈕和拉桿。
布魯斯搖了搖頭。
奧古斯都告訴他們這是“控制中樞”之后就離開了，完全沒告訴過他們要怎么用。
那些喊著“幾乎是！幾乎是！”的小精靈或許知道該怎么用，但他們之間完全沒法溝通。
“要不我們……試試？”提姆提議，“總得搞懂怎么操縱吧？”
他們面面相覷，誰都不敢率先上前。
最終，布魯斯說：“我來嘗試。”
他表情嚴肅地尋找著操作臺的總開關，這東西看似是機械，但其實完全沒有電路結構，也拆不開，上面沒有指示燈，沒有標識，沒有顏色，沒有電路的痕跡，連拼接痕跡都沒有，就像一整塊大理石雕成的。
于是，布魯斯只好按下了最大的那個圓形按鈕。
操作臺前猛地一陣閃爍。
接著浮現的是整個后室結構的五維圖像。
只有在五維空間上，后室的空間結構才是可以被理解的，問題在于，人類理解不了五維的空間結構。
就算是布魯斯，也只能勉強認為空間嵌套空間的操作是合理的，一座城市的空間呈流體狀般布滿層級之間的罅隙是正常的，他第一次接觸這種維度的東西，能接受它們而不是認為這一切都匪夷所思已經很好了。
“你們看不懂，對吧？”菲利亞說。
布魯斯看向她。
“你看得懂？”
“我當然看得懂。”菲利亞悠然說，“你別忘了，我在這里活動的只不過是個叫做菲利亞的化身，我真正的本體，作為璦珈福的我可不是三維的，我和密鑰師應該都能看懂，不過這里應該有三維化的調整裝置，你找找看？”
布魯斯感到棘手。
他一方面不愿意讓菲利亞來操作，一方面又不知道要怎么操作。
他試著扭動大按鈕下面的旋鈕，但很快，他就發現，這個旋鈕正是可視空間降維呈現的調整系統。
一個與掃興客們的研究極其相似的空間模型呈現在了他們眼前。
在三維層面上，后室的空間極其錯亂和扭曲。
“接下來要怎么操作？”提姆問。
布魯斯的手在開闊的平面上劃了一下，發現他能選中不同的層級。
他費了很大勁才找到了創世工廠在哪里，決定先拿這里試試手。
布魯斯試著扭了一個旋鈕。
頓時，他們飄了起來。
“那是調整重力的！”提姆大叫。
布魯斯抓住操作臺邊緣，把它調回了原來的位置。
除了密鑰師和菲利亞以外，他們每個人都啪嘰摔了下來。
布魯斯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一個滑塊，頓時，空曠的創世工廠四周空間向中間開始擠壓。
布魯斯趕緊把滑塊撥回了原來的位置。
創世工廠的空間又恢復了空曠。
“看來這一排滑塊是調整空間內容積的……”提姆從地上爬了起來，“我們還是別亂碰，找到調整層級位置的就行了！”
布魯斯點點頭，贊同了這個觀點。
要是不小心碰到調整時空曲率之類的按鈕，那真是不知道怎么死。
“要是你信得過我，讓我來試試。”菲利亞聳聳肩，“至少我知道奧古斯都習慣怎么分類，不過我猜你信不過我，因為你現在是個大腦被搞亂了的白癡。”
密鑰師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贊同菲利亞的觀點。
這話很刻薄，但布魯斯沒有說話，也沒有讓菲利亞上前。
他思考片刻，按了一個位于角落的按鈕。
沒有任何變化。
但他們身側突然出現了一瓶杏仁水。
“那是是否允許刷新物資的按鈕。”菲利亞經驗豐富地說，“旁邊的旋鈕大概是調整刷新頻率，然后你可以指定刷新物資什么的。”
布魯斯再按了一下那個按鈕，把刷新功能取消了。
“要怎么指定刷新物資？”布魯斯看向菲利亞，“難道所有刷新物資都有對應的按鈕？”
“這倒不是……”菲利亞搖搖頭，“如果我沒猜錯，你拉一下操作臺下面。”
布魯斯從操作臺下拉出了一個碩大的……鍵盤？
上面都是他不認識的符號。
“那應該是奧古斯都創造的第一門語言。”菲利亞說，“用那個可以簡單描述刷新對應物資需求，應該是這樣。”
“你知道？”布魯斯看向菲利亞。
“我猜的。”菲利亞無奈地說，“我畢竟也是見證過奧古斯都創造世界的好嗎？祂的一些套路習慣我還是知道的。”
布魯斯微微點頭，問：“那么，調整層級位置，切斷空間聯系的操作系統是哪些？”
“我怎么知道？”菲利亞嘆了口氣，“我只是知道祂創造時調整參數的一些小習慣，所以能知道哪些會在哪些附近分布，具體是哪些，我怎么知道？”
布魯斯點點頭，謹慎地繼續試不同的按鈕、旋鈕和滑塊。
試了許多次后，他們終于搞清楚怎么接駁和斷聯空間節點了。
就在布魯斯找到應許之地，小心翼翼地將應許之地連接后室的部分全部分離的時候，他注意到有一個云朵般的層級也連在應許之地上。
他選中那個層級，發現屏幕上顯示，那是level404。
“你要是動level404，Nostalgi Gaius肯定會發覺的。”菲利亞說，“不過管他呢，你最好快點，然后把天鵝座檔案館接到前廳去，不過接過去之前我們得在天鵝座檔案館里，不然我們也出不去……我跟你說這個干嘛？反正你現在又不會幫我們……”
布魯斯不再遲疑，果斷地把level404從應許之地上分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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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掛絲綢的女性大理石雕塑靜靜佇立在水面上。
祂的腳下是一片海，無數沉浮的人類軀體和面孔堆積如山，呈現出陶醉和懷念的神情，他們看上去是如此幸福，仿若置身天國。
穿粉色毛衣的女孩Isle站在一塊幾何體的平面上，她的面容已經有半數變成了斑駁的大理石斑塊，脖頸上的藍寶石吊墜正在不斷地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她身旁的粉色短發女孩Eden·G則睜開了眼，雪花般的噪點覆蓋了她的全部。
“來了，伊，你感覺到了吧？”
Isle緩緩睜開眼。
她的一只眼球已經變成了石雕的，她緩緩點了點頭。
“我需要……進入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