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剛甩掉劫財的又碰上劫色的(下)
城門右邊:「男子與狗不得入內」
城門左邊:「玲瓏山莊江昀除外」
還挺對稱。
粉裙女子解釋道:“雖然我們紅袖樓的宗旨是「殺盡天下狗男人」,但是我們也有一條不成文規定,那便是「美男子除外」。”
好吧,江昀已經了解紅袖樓的樓主是只顏狗。
“江莊主做客我們紅袖樓,定會被樓主奉為座上賓,還請江莊主賞臉。”粉裙女子誠懇地邀請道。
沈簫不放心地提醒江昀:“當心有詐。”
“沈大人身為朝廷命官,難道就一點兒也不關心城中男子生死嗎?”粉裙女子激將道,眼眸狡黠地半瞇,“還是沈大人也是貪生怕死之徒?”
沈簫勾唇輕笑:“清玫姑娘,雖然你牙尖嘴利目中無人,但你以為在下會上你的當嗎?”
粉裙女子面露囧色:“”
沈簫堅信,只要他們不答應,紅袖樓這幾個人根本攔不住。
而且,根據正常人的思維,「原路折返」肯定是「不惹禍上身」的最佳選擇。
不料,江昀向來不是尋常人,他欣然頷首答應:“勞煩清玫姑娘帶路。”
沈簫:“”
粉裙女子頓時喜笑顏開,還不忘輕揚笑臉譏諷沈簫:“還是江莊主識大體,有的人自詡大義凜然,實則就是朝廷的走狗,對我們江湖中事一點兒也不關心。”
沈簫:“”
他后悔提出來春心城了。
粉裙女子大喇喇地朝江昀拋了個媚眼,然后輕盈地轉身離開,和她來時一樣踏著雪白綾羅,其余八名女子則不停地拋灑花瓣金粉,為江昀他們引路。
江昀放心地貓腰回到車廂,沈簫也鉆了進去。
“紅袖樓連朝廷都不放在眼里,你卻還要深入虎穴?”沈簫不解質問。
江昀無所謂地輕搖折扇:“城中男子不知去向,在下怎能安心離開呢?”
沈簫木然,這本應該是他的職責,但江昀卻比他還上心,這不是他上輩子熟悉的江昀,或許他上輩子也不怎么了解他?
江昀上一世的做人原則就是「敵不犯我,我不犯人,敵若犯我,剝皮抽筋」,他不愛管閑事,懶得理別人的酸甜苦辣,唯一的例外只有歐陽吟,他為歐陽吟淌過的渾水太多太多了。
“想不到江公子如此關心江湖中事,讓在下肅然起敬。”沈簫不咸不淡地自嘲。
江昀抿了抿唇,緩緩收攏折扇的扇葉,語氣有些深沉:“在下就是不喜歡按照世人「以為」的那樣行事那樣活。”
沈簫:“嗯?”
“世人以為我「獨善其身」「不染塵埃」,我就偏偏要「深入泥沼」「多管閑事」;世人以為我「光風霽月」「正人君子」,我就要走「陰險狡詐」「奸佞賊子」那條道。”江昀半開玩笑地挑眉解釋。
沈簫盯著他有些出神,但并非完全無法理解,江昀的做法其實就是不想被世俗的條框所束縛。
他情不自禁又想到上一世「那晚」,江昀死得很安詳、而且是一劍致命,會不會也是他不滿世俗背道而馳的選擇?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江昀還有什么秘密?
*
紅袖樓位于春心城的北面,占據了城內最好的位置,擁有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
「紅袖樓」雖名為「樓」,實則規模堪比宮殿,幾進城門之后才可進入內部,其間富麗堂皇精致高奢。
紅袖樓樓主沐紫若正在海棠殿正座上撐著太陽穴小憩,清玫一個人慌慌張張跑進來道:“姐姐,我今天給你帶來了你朝思暮想的男子。”
沐紫若驟然驚醒,起身幾乎腳不沾地輕飄飄地落在清玫面前:“你是說江莊主來了?可本座聽聞他在前往名劍閣求親的路上,按理說不會經過春心城啊。”
清玫天真地眨了眨眼:“大概是老天爺憐憫吧,而且”
沐紫若追問:“而且什么?”
清玫的臉頰泛紅,羞澀地咬了下唇瓣:“而且、而且沈簫沈大人也在。”
沐紫若被她逗笑:“沒想到啊,清玫,竟然動凡心了?”
清玫害臊得捂住臉頰,小碎步跺腳道:“我覺得沈大人真好看,不像江莊主,完全一個行走的繡花騷包。”
“誒誒誒,夸你夫君就算了,不許詆毀我夫君。”沐紫若不滿地掐了她的胳膊,“還有,你那么毒舌兇殘,沈大人能看上你嗎?”
清玫放下捂臉的手,思忖道:“或許他會認為我冰雪聰明天真爛漫呢?若我溫柔體貼,不就和世間其他女子一般了,這樣怎么可能讓他記住我呢?”
“對了,”沐紫若又想道,“江莊主準備送去名劍閣的聘禮呢?”
清玫:“哦,統一放在后面的空廂房了。”
“這樣啊,”沐紫若琢磨道,“那找機會一把火燒了吧,就說是「天干物燥,不慎打翻燭火」,對于江莊主的損失,本座將以身相許作為補償,如何?”
清玫面無表情地豎起大拇指:“高。”
*
江昀一行抵達紅袖樓后,直接被清玫安排進客房歇息。
沈簫為他和自己分別倒了兩杯玫瑰花茶,問道:“江公子怎么看?”
江昀邊喝茶邊仔細打量著房間里雍容華貴的家具裝飾,口中蹦出一個字:“俗。”
沈簫深有同感,點點頭落座在圓桌旁。
江昀搖頭嘆息:“紅袖樓一味地追求奢靡高雅,審美卻一塌糊涂,不懂「和諧自然」與「構造配色」,簡直是在暴殄天物。”
說罷他又意有所指地看向沈簫:“沈大人好女色,在此處應該如魚得水吧?”
沈簫閉眸深呼吸一口氣:“紅袖樓確實脂粉味兒很重,在下很喜歡這味道,可惜這里的女子沒有秦樓楚館女子的女人味兒,全是母老虎。”
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沈簫和江昀意會地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在說:瞧,她們還很沒禮貌。
清玫領著倆女子走進,女子手里端著朱漆托盤,其上分別是熏有芙蓉香和蘭香的紅白衣袍。
“我們樓主說了,二位遠道而來風塵仆仆,不如先沐浴更衣,然后小女子再來請二位與樓主共進晚膳。”
清玫語笑嫣然道,眼神落在沈簫臉上一瞬后就定睛在江昀臉上,并露出更加甜美的微笑。
沈簫:“”
世上女子對他不說「趨之若鶩」,至少也是青睞有加,敢把對他的不待見表現得如此淋漓盡致的,清玫絕對是第一人,沈簫驀地有點郁悶。
022 江莊主與沈大人共浴(上)
清玫將他倆引到大浴室,她推開雙側雕花門扉,溫熱水汽撲面而來,地面的圓形浴池里盛滿了清澈溫水,水面上鋪著玫瑰花瓣。
浴池的溫水是從山上的天然溫泉引入,池水旁邊擺放了一座用以隔斷視線的素雅梅花紋飾絲絹屏風,和一座寬大的楠木衣架。
浴室周邊皆是清涼的大理石地磚和實木墻壁,角落的銀質蟠桃壽紋三足鼎里,幽幽檀香扶搖直上。
清玫臉頰微紅,說道:“這些都是我們樓主的精心安排,不知二位是否需要侍候沐浴的下手?不過我們這兒只有女子。”
“不用了,”沈簫冷聲回道,“在下不習慣與人共浴,清玫姑娘可以把我倆分開嗎?”
江昀:“”
清玫怔了怔,但轉念立馬想到江昀對男子感興趣,或許沈簫是怕自個兒吃虧。
“當然可以,”清玫點點頭,她可不想讓沈簫吃虧,“那沈大人隨我去隔壁浴室吧?”
“咳,”沈簫抬手握拳掩口輕咳了一聲,視線有意輕飄飄地掃過江昀,“有勞清玫姑娘。”
江昀:“”
我他媽被嫌棄了!?
*
浴室里霧氣升騰,香氣縈繞。
江昀一個人舒服地泡在偌大的浴池里,手里翻弄著剛買的「撩漢大全」,邊看邊嘖嘖稱奇,蘇貴妃不愧是天下最能撩漢的男子,連眼神都細化得恰到好處,拋媚眼的弧度好像都被精準計算過。
當他在欣賞貴妃大人洋洋灑灑圖文并茂的紙上談兵時,隔壁的神捕大人卻在親身經歷「被撩」。
沈簫沒想到一個看他如此不順眼的姑娘居然毛遂自薦伺候他沐浴,他蹙眉表示非常不理解。
清玫害羞得兩頰升起紅霞,目前浴室里就只有她和沈簫兩人,升騰的熱氣令她愈加沖動,她又靠近沈簫一步,伸手去解他腰間的衣帶:“沈大人,奴家幫你脫衣。”
“不必了。”
沈簫著急后退兩步。
“”清玫不解地委屈問道,“為什么?我只是伺候你沐浴,又不會對你做什么,你干嘛這么緊張?”
調戲他還敢強詞奪理?
“唐突了姑娘還請抱歉,但在下確實不習慣別人在場。”沈簫篤定地看向她,“還請姑娘立刻離開。”
看他態度如此堅定,清玫氣呼呼地嘟著嘴,沖他皺了下鼻子,大聲「哼」了聲后才與他錯身走過。
“沈大人。”
清玫剛路過他就又喚道。
“何事?”
沈簫無奈轉過身。
眼前的小姑娘拿著一枚竹管,飛快地將其中的煙霧噴在了他眼前。
盡管沈簫已經及時屏住呼吸,但他不慎吸入少許煙霧,此刻仍舊無法動彈。
沈簫憤怒地質問:“你居然給我下毒?”
清玫淡定地收起竹管,臉上笑意盈然:“沈大人不早有警覺,知道此行兇多吉少嗎?你本來就不愿意來我們紅袖樓作客,那我干嘛還要對你客氣啊?”
“你想怎么樣?”沈簫漆黑的眼眸周邊漂浮著顯而易見的紅血絲,“如果我現在大叫一聲,你認為江公子會聽不見嗎?”
清玫大方得體地輕笑著:“沈大人,我們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就算你叫破喉嚨,隔壁也聽不見。”
沈簫:“”
他行走江湖這么多年,遇到的勾引他的男男女女皆不少,但還是第一次面臨即將失身的尷尬境地。
“你不是討厭我嗎?”沈簫氣得臉皮抽搐,咬牙問道。
清玫臉頰比剛才更紅了,她朝沈簫邁了一步,彼此鞋尖相抵,踮起腳尖貼近他耳畔輕聲表白:“沈大人,我喜歡你。”
“”
沈簫感到鬢邊熱汗前赴后繼地往下滾落。
清玫雙手握著他的蜂腰,抬頭仰慕道:“沈大人,雖然我很喜歡你,但在你不喜歡我的時候,我是不會亂來的,你大可放心。”
“呵,”沈簫不禁冷笑,“你給我下毒還不算是亂來嗎?”
清玫輕輕笑著:“當然不算,這哪里算是毒啊?又不會讓你死,在我為你寬衣,把你的身體放進浴池后,在溫泉的浸泡下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解毒。”
沈簫:“”
“解毒之后呢?他可能會殺了你吧?”
江昀清潤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正雙臂抱胸悠閑地倚在門框。
沈簫和清玫齊齊看向他。
清玫納悶問道:“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走路沒聲啊?”
“剛來,”江昀勾唇笑道,“你倆濃情蜜意,忽略身邊事物很正常,況且若是連你都能聽見我的腳步聲,那我還怎么在江湖混?”
清玫:“”
沈簫內心無比感激江昀這個時候出現,但看向他的眼神卻故意冷漠。
“好吧,竟然江莊主你來了,他就交給你吧,我走了。”
清玫賭氣地鼓著臉頰離開。
沈簫:“”
交給江昀!?
沈簫心中波濤洶涌,擔心一會兒萬一把持不住但他臉上始終波瀾不驚,就好像江昀的到來其實是壞了他的好事一般。
江昀合上浴室門扉后,細心地橫上插銷再走近沈簫。
沈簫:“”
他感覺臉上身上的熱汗更澎湃了。
這里本來就熱,氤氳的水汽容易使人血脈沸騰。
江昀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看好戲般笑著與他對視:“沈大人需要幫忙嗎?”
沈簫錯開他的眼神,面色嚴謹:“你不是沐浴嗎?怎么過來了?”
江昀當然不能坦白他過來僅僅是為了把在「撩漢大全」上看到的技巧學以致用,便胡編道:“在下掐指一算,感覺到沈大人你有麻煩,立即就穿上衣服跑過來,果然就讓我算中了。”
沈簫冷哼了一聲,仍然沒看他。
江昀無辜囧眉:“沈大人,在下好歹把你從清玫姑娘手里解救出來,你就算不道謝,也不用這種態度吧?”
沈簫幾不可查地深呼吸,鬢邊汗珠連成線往下落:“江公子,你怎么知道在下不愿意讓清玫姑娘待在這里?”
江昀表示更不解,但他立馬想到「撩漢大全」里講過這種方法,恍然道:“原來你對清玫姑娘是「欲擒故縱」?”
“”沈簫愣了愣,索性就坡下驢,“沒錯。”
“這樣啊,”江昀轉身走開,活學活用道,“那我幫你把她叫回來。”
沈簫咬牙:“行。”
操!
江昀郁悶,怎么他的「欲擒故縱」就失敗了呢?
023 江莊主與沈大人共浴(中)
“算了,”江昀走到門口,舔了舔唇瓣又掉頭回來,“姑娘家一般臉皮薄,還是本公子親自幫你吧。”
沈簫憋得五臟六腑極其難受,但他卻只能像個人形木樁般避無可避。
眼看著江昀走近,他的呼吸漸漸粗重,只敢垂眸看向足下一尺見方的地磚,稍微瞥到江昀的一點衣料,他的心臟就跳得更厲害。
“清玫說要泡溫泉才可解毒,那本公子就先為你寬衣解帶吧。”
江昀不過正常說話,但他的聲音飄進沈簫耳朵里卻有種酥麻的感覺,好像在輕輕柔柔地撫弄他的耳廓。
沈簫的耳垂不由地紅了。
他不僅耳朵紅了,而且隨著江昀的靠近,他的身子也開始發燙,這是「想要」的生理反應,腹部滾動的熱流也本能地聚集在下面,小小簫這會兒正傲然挺立一柱擎天。
多虧一身白色衣袍非常寬松,在加上他右手下垂的袍袖堪堪遮住了那尷尬的地方,否則他真不知道應該怎么向江昀解釋。
而且若是江昀再靠近一點,撥開他的衣袖、解開他的衣帶,他昂然翹首的小小簫絕對無所遁形。
沈簫腦門的熱汗如同雨后春筍般往外冒,偏偏真的怕什么來什么,江昀此時距離他僅僅一步之遙。
當江昀正要撥開他的右手,為他解衣帶時,沈簫慌張喊道:“住手。”
江昀的動作立馬頓住,抬眼見沈簫雙眸的紅血絲比之前更盛,不由地撇嘴不爽:“沈大人,在下樂于助人,你居然還生氣?”
真是直男心,海底針。
江昀感到有點苦惱。
“我沒生氣,”沈簫不著痕跡地咽了口唾沫,被江昀誤會讓他心里更難受,他竭力控制住聲線里的顫音解釋道,“在下雖與江公子有過露水情緣,但仍然不習慣被一名男子脫衣。”
“”江昀想起「撩漢大全」里寫到「迎上撩撥對象的目光時須含情脈脈」,便又及時收斂不耐煩的表情,深情地看向沈簫:“沈大人,那晚在下能脫你褲子,而今連脫衣裳都不行了?”
沈簫窘迫地不敢直視他的眸,江昀故作深情的眼神令他心都碎了。
江昀舌尖無語地舔過齒背:“你們直男都這么矯情嗎?那你說怎么辦?把你直接和衣裳踹進浴池?”
沈簫脫口答應:“可以。”
并且他還期盼地看著江昀,似乎等那一腳已經等很久了。
“”
江昀意識到沈簫寧愿被踹也不愿意他幫忙脫衣,可見他對男人的厭惡確實是根深蒂固。
他鞋尖點地活動了一番腳踝:“那沈大人可就別怪在下不客氣了。”
沈簫咬牙閉眼,等待著來自江昀猛烈的一腳,然而江昀趁他不備摟過他的腰,緊接著騰空而起。
江昀的速度很快,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人已經被安穩放進了浴池,江昀則站在池邊,負手言笑晏晏:“沈大人,我們是朋友,在下怎么可能對朋友無禮呢?”
沈簫心中油然升起一縷感動。
其實江昀只是想到「撩漢大全」里寫到「當撩撥對象賭氣時,更要加倍為其著想,切忌不可火上澆油」,他不過依瓢畫葫蘆罷了。
沈簫現在在水里,小小簫的姿態不會那么容易被發現,他才敢真正直視江昀的眸,吐露道:“多謝。”
江昀看到沈簫態度好轉太多,立即又想到「撩漢大全」里寫到「當對方消氣時,便是極盡能事勾引誘惑之時,機不可失」。
“應該的。”
江昀說話間便麻溜地解開了自己的衣帶。
沈簫心里的感激瞬間消失殆盡,被慌張取而代之:“江公子,你這是干什么?”
“廢話,我在隔壁還沒泡夠呢。”
江昀理直氣壯地回答。
沈簫緊張到咋舌:“那、那你回隔壁去。”
“”
然而,江昀不理他,已經脫掉了大紅衣袍和雪白中衣,松垮的褻衣間隱約露出優美精瘦的身材曲線,沈簫垂眸呼出口濁氣,他感到這會兒全身上下比先前還熱更多。
沈簫不敢看他,臉上的汗水如淋浴般,江昀在他的視線范圍外將衣衫除盡,赤身裸體地走下浴池。
沈簫完全浸濕的衣衫緊貼肌膚,只要江昀靠近,就能很容易覺察或者看到他已硬邦邦的小小簫,畢竟他對他這玩意兒的尺寸和形態都非常自信。
浴池熱氣氤氳,水霧朦朧,江昀面帶微笑朝他走來。
在熱氣的作用下,江昀離他還有一段距離時,沈簫鼻翼翕動,先嗅到他身上的幽香。
沈簫明白,那是江昀肌膚自然而然生出的氣息,是他的體香,只有在他褪去衣衫時才格外清晰,再加上溫水的催化,這香氣對于沈簫而言比勞什子催情迷香更管用。
因為他的香氣很容易讓沈簫聯想到那晚的溫柔,腦海里浮現出與他在溫柔鄉中的各種纏綿悱惻。
“清玫姑娘真是缺德,還得讓沈大人你泡一炷香的時間才可解毒。”
江昀站在了他面前,口吻埋怨,目光卻直勾勾地欣賞著沈簫的臉。
他知道沈簫長得很好看,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沈簫現在臉很紅,而且視線一直不肯與他對視。
“沈大人,你的臉色為何這么紅啊?”
江昀有意放緩語速,柔夷輕輕撫上沈簫的臉龐。
沈簫喉嚨發癢,違心答道:“一是因為太熱,二是因為太生氣,在下非常討厭和男子共浴。”
他就差直接說出口讓江昀滾蛋了。
江昀心里非常不爽,但謹記「撩漢大全」的內容,面上笑意如春風,他非但不滾,反而更大膽地靠近沈簫一步,兩人面對面近在咫尺。
沈簫:“”
他完全不能后退躲開,呼吸驟然變得愈加緊促。
江昀「咦」了一聲,眉間蹙了一下后又得意地展開。
因為小小簫剛好頂在了江昀身上,果然
江昀一把握住它,沈簫登時感到那情欲的酥麻瞬間席卷全身。
“原來,沈大人你又在玩「欲擒故縱」啊?口口聲聲說討厭與男子共浴,卻”他煞有介事地停頓,身子朝沈簫傾近,像「撩漢大全」里所描畫那樣,溫潤唇瓣湊近沈簫的耳垂,舌尖微翹,吐氣若蘭道,“卻被身體出賣,你說它是不是對在下有反應?沈簫,你彎了嗎?”
024 江莊主與沈大人共浴(下)
沈簫忍得額角青筋暴突,再加上身體無法動彈,體內燃燒的邪火愈加膨脹難受。
雖然江昀只是單純握住他的小小簫,但他卻在意識中無限放大那處觸感,仿佛能真切感受到江昀指腹指節手心的每一寸細膩。
更別提早就通遍全身的那欲望的顫栗癱軟,小小簫因此更硬了。
“沈簫,喜歡男人有何不好意思?你只要痛快承認,我就放開你的東西”
江昀正自鳴得意,以為「掰彎計劃」即將大功告成,沈簫突然抓緊他握住小小簫的手的手腕并拿開
一炷香的時間到了,沈簫的毒已解。
江昀:“”操。
沈簫面色嚴肅得可怕,他另一只手摟過江昀的腰,將其擁入懷中,底下的小小簫有意堅強地抵在他的身上。
江昀:“”
沈簫聲線低沉,在他耳邊輕聲問:“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江昀無辜輕笑:“你什么意思?”
沈簫松開江昀的手腕,左手掌用力擊在浴池水面,四周登時水花四濺,形成大片大片漂亮的水簾。
江昀愣了愣,發覺此人火氣真大。
沈簫這一掌既是為了泄火,也是為了轉移注意力,但他懷中抱著江昀,又怎能心安理得地就這么輕易放手?
果然,體內的欲望并未被那掌打出去,反而在水簾落幕的剎那,他將江昀快速推在了水池邊沿,猩紅的雙目貪婪地望著他清澈的桃花眸。
“你想干什么?”
江昀挑了挑眉,他內心有點小緊張小沖動,但并不害怕沈簫。
因為他自信沈簫不是他的對手。
然而,下一瞬沈簫卻握住了他的小小昀,這與他握住沈簫那里時的情況有點不同,因為他沒穿褲子所以這觸感更直接更強烈,惹得全身肌膚顫栗不已。
沈簫語氣冷冽:“江公子也對在下有反應,是不是江公子已愛上在下?剛剛你處心積慮勾引在下,是想「要」嗎?我現在心情不錯,可以成全你。”
沈簫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他硬的原因是江昀想「要」,而不是他本人想「給」。
江昀還是頭一次背這么口莫名其妙的鍋,不禁好笑道:“江湖上誰不知道我喜歡歐陽吟?我就是對男人感興趣,美色當前,有反應不很正常嗎?倒是你?不是直男嗎?”
“在下雖然心里喜歡的是女子,”沈簫鳳眸直勾勾地注視著他,眼底的情緒被掩藏了七七八八,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但美色當前,有反應不很正常嗎?”
“”江昀無語:“操,你這是剽竊。”
他話音剛落,沈簫的吻就大力襲來,舌尖兇猛地舔開他的唇縫挺進唇齒,在他嘴里橫掃千軍勢不可擋,江昀完全招架不住這等瘋狂的激吻。
他狠狠掐了一把沈簫的腰,雖然肌肉不怎么掐得動,但沈簫在感受到他的不滿后及時停止親吻。
江昀的唇被吻得殷紅:“你有病啊?”
沈簫反而無畏地笑著:“江公子,明明是你先挑逗我,明明是你想要,怎么能怪我呢?”
江昀不解:“你要是對男人不感興趣,怎么下得去嘴?”
“因為你夠美,”沈簫右手撫著江昀的下頜,語氣輕佻,“在下雖然喜歡的是女子,但不代表我就xxxx,反正我倆早就發生過關系,我不介意再來一次。”
江昀算是明白了,沈簫喜歡女子,卻也不介意和他發生關系,僅僅是因為他長得好看,而且還主動送上門。
若是上輩子身心潔癖的江昀,他肯定無法理解沈簫這種渣男行徑,但這一世嘛「身心潔癖」算個屁,他只想報仇雪恨,況且xxxxxxxxx,干脆破罐破摔好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xxxx明顯告訴他,他想要這刺激,非常想。
沈簫見他面色平靜并無反抗,更是xxxxxxxx修長xx的xx,xxxx著他的輕微xxxxx。
他的xxxx江昀的xxxxx,右手則在他xxxx流連,恰到好處的水溫讓氛圍曖昧得剛剛合適,溫水將xx浸泡得更加xxxx,讓他們xxxxxxxxxxxxxx。
江昀一直處于被動狀態,他的身體雖然不排斥甚至能迎合沈簫,但他的心里卻有些排斥,因為他并不愛沈簫。
在xxxxxxx中,他手忙腳亂地xxx沈簫的xx,xxx他的xx,沈簫磁性的聲音在他耳邊喘了喘氣:“你想xxx?還是xx?”
江昀對xx的反應慢了半拍,于是沈簫不容他回答就直接xxxxxxx
可惜,就在這即將水到渠成之際,響起「篤篤篤」的敲門聲。
沈簫、江昀:“”
清玫夜鶯般的聲音傳來:“沈大人、江莊主,你們沐浴完畢了嗎?樓主讓我來請二位過去用膳。”
兩人如夢初醒,沈簫醒得更決絕,立馬放開江昀的身體跳出了浴池,貼在身體上濕透的衣衫正嗒嗒滴水。
突然抽離開那短暫的纏綿溫存,江昀還有些云里霧里,他慢慢從浴池里爬上來,白皙脖頸和胸口上留有好幾處沈簫的吻痕。
沈簫輕描淡寫地瞄過他在江昀身上用力吻下的印記,若無其事地走到屏風后面,邊脫掉濕噠噠的衣衫擦洗身子,邊對江昀道:“江公子,大家都是成年男子,一時把持不住很正常,你應該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吧?”
「渣男,正宗的!」
江昀不爽地咬了會兒牙,豁然道:“你放心,在下也不希望被天下人知道和你有一腿。”
“也對,”沈簫贊同的聲音從屏風后面傳來,“江公子肯定不會愿意歐陽少俠知道此事,那在下就放心了。”
沒人能看到他雖語氣輕松,但眸里卻難掩失落黯然的情緒。
江昀此時已經穿上外袍,正在系腰帶的手驀地頓了頓,「事后」聽到沈簫提及「歐陽吟」,他心里就好像被刺扎了一下,有點疼。
“江公子,走吧。”沈簫從屏風后面轉出,新換上的雪白緞子袍清新高雅,他眉目俊雅自帶三分風流,看向江昀的眼神彬彬有禮,好像在浴池里如狼似虎饑渴難耐的另有其人。
江昀抿緊唇瓣略感無語:論渣男的覺悟和演技。
025 他們都被女子纏上了
「撩漢大全」里主要講的是撩撥技巧,重點針對身體上的反應,至于心里上的認同歸屬感,江昀還并沒有弄明白。
經過與沈簫在浴池里的浪蕩,江昀深刻認為從生理上撩撥沈簫并不能掰彎他,最后被干的還是他自己。
要想徹底掰彎沈簫一勞永逸,還得從心理入手。
他打算今晚回房把「撩漢大全」再好好琢磨一遍,江昀邊用晚膳用想入非非。
紫檀木黑漆圓桌上擺放的全是他愛吃的菜肴,清蒸排骨、紅燒獅子頭、西湖醋魚等等,看來沐紫若的確事先調查過他,對他的口味了如指掌。
然而江昀從進門那刻到坐下吃飯,幾乎沒有正眼落在沐紫若臉上,盡管沐紫若為了今晚的見面還盛裝打扮了很久。
反觀同桌吃飯的沈簫和清玫,則有問有答有說有笑,沐紫若頓感乏味至極。
清玫自知在浴室的做法過于無禮,主動舉杯向沈簫道歉,俏麗臉頰染上少許紅霞:“沈大人,小女子不懂事,之前對您有所冒犯,還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喝過這杯酒,我們之間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可好?”
沈簫一改先前冷漠的態度,勾唇輕笑地客氣道:“清玫姑娘言重了,之前種種沖突在下并未放在心上,更沒有怪罪姑娘的意思。”
“那真是太好了。”
清玫更是開心得合不攏嘴。
江昀無語地斜睨向身旁的熱鬧,沐紫若則更無語地斜睨向他。
江昀了然:他好像對我的態度和對女人的態度是有些不一樣。
沐紫若蹙眉心煩:江公子不是喜歡歐陽吟嗎?怎么感覺他對沈簫也有點意思?
清玫細致為沈簫剔掉魚肉里的刺,然后才夾到他碗里:“來,沈大人我以后就叫你沈大哥可以嗎?”
“多謝清玫姑娘,”沈簫道謝后又頓了小會兒,唇角仍然噙著清淺笑意,“當然可以。”
清玫:“那你也別叫我「姑娘姑娘」的,怪生分,叫我「清玫」就好。”
沈簫從善如流地改口:“好的,清玫。”
江昀不禁目露兇光:渣男。
之前和他在浴池打得火熱,轉眼就和小姑娘熱烈調情,難道直男都這么渣嗎?
清玫今晚很高興,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又問:“我們紅袖樓很大很漂亮,有空我可以帶你到處逛逛,逛完紅袖樓,我們再在春心城游玩一番,你說好不好啊?”
沈簫太陽穴輕跳,但眉目間始終含笑,聲線溫柔:“好。”
江昀腹誹:惡心。
清玫仿佛忘記了同桌還有倆人,她略微羞澀地咬唇,罕見地顯出一絲女人味兒:“那、沈大哥你準備在我們紅袖樓待多久啊?”
沈簫左手拈著寬大的衣袖,也為她夾了一塊魚肉,禮尚往來將魚刺剔干凈后放進她碗里,反問:“你想讓我待多久?”
清玫被他撩得暈頭轉向,只顧羞澀地笑著。
被視作無物的沐紫若冷著臉:惺惺作態。
江昀悶哼一聲:狗男女。
飯桌上好像自動被劃了一條結界,熱鬧和笑聲都是屬于沈簫和清玫,與江昀和沐紫若無關。
約莫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沐紫若終于開口,語氣輕快中含有不容違抗的命令意味:“清玫,不如你和沈大人出去散步閑聊,本座和江莊主想私下說說話。”
“好呀。”清玫正在興頭上,欣然應允。
她起身后拖拽沈簫的胳膊:“沈大哥,我們走吧。”
沈簫當然不想離開,可眼下他并沒有別的借口,而且江昀此時連眼神都沒分給他半點,想必也不想讓他待在這里。
“嗯,那我們先告辭。”
他鄭重地向沐紫若拱手后,漠然地隨清玫離開。
*
江昀擱下牙筷,雖然滿桌佳肴,但他卻食之無味。
因為他今天遭受了出生以來的巨大打擊,不僅「掰彎」事業差點中道崩殂,而且自個兒還被占了便宜。
沐紫若讓人撤走佳肴,侍女為二人滿上熱氣騰騰的清茶。
如今這熏香四溢,燭火滿堂的屋子里只剩下他們孤男寡女二人。
沐紫若小巧精致的瓜子臉被燭光映襯出幾許柔情,她將鬢邊的碎發捋到耳后,單刀直入地詢問:“江莊主,本座看你用飯時郁郁寡歡,是在吃沈大人的醋嗎?”
“噗,”江昀被嗆得噴出一口茶水,“你有毛病吧?”
*
明月初升,夜涼如水。
清玫將沈簫帶到了梨花苑,滿目梨花似雪,微風撩過、清香浮動。
兩人并肩坐在回廊下的石階,沈簫臉色平靜如水,不想說話,不過他的沉默在清玫眼里則是溫柔的「不打擾」,因為清玫正在用狗尾巴草編指環。
沈簫出神地望向前方濃郁的一樹梨花,腦海里還在回想和江昀在浴池的一幕幕。
上一世,他不敢向江昀表白,因為知道他愛的是歐陽吟;
這一世,他同樣不敢,即便江昀對他的撩撥亂了他的心智,即便在撩撥中他也會懷疑江昀是否對他也有好感但他知道江昀愛的還是歐陽吟,他也害怕江昀對他只是逢場作戲。
沈簫很確定,他這一世重生就為了守護江昀的安全,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若是讓江昀知道了他的心意,他擔心不僅連朋友也沒得做,可能還會被迫離開,這是他寧死也不允許發生的事情。
“做好了。”
清玫甜美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她開心地舉著編好的指環,左手拉過沈簫的手腕,將那枚指環套上了他的無名指,“十指連心,這枚指環以后就在你心上了。”
沈簫:“”
清玫見他仍不出聲,又輕柔地握住他的手,漓水般清亮的眸認真地注視著沈簫低頭垂下眼瞼的安靜面容:“沈大人,你先前不是問我想讓你在紅袖樓待多久嗎?我想讓你待一輩子。”
沈簫手一抖,被她的話嚇得抬眸看向她,眼神仿佛在問:你有病嗎?
*
“江莊主,本座可沒毛病,”沐紫若睫毛翻飛,賭氣似的微微嘟唇,“剛才吃飯的時候,你瞄向沈大人的眼神不大一般。”
「廢話,你看你剛滾過床單的奸夫轉眼和另一個男人打得火熱,你的眼神也不會一般。」
“樓主,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殿外匆忙跑進一名碧衫女子。
026沐樓主「以身相許」計劃泡湯
“發生什么事了?”
沐紫若趕緊問道,可她的嘴角卻抑制不住地上揚。
江昀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反常態度。
碧衫女子緊張稟報道:“后廂房著火了,江莊主的聘禮燒起來了。”
臥槽。
江昀立刻「騰」的一下站起身,難怪沐紫若不動如山暗含笑意,原來回頭看小丑竟是他自己。
沐紫若清了清嗓子,頷首那瞬盡力抹平唇角,再次抬眼看向江昀時竟眼含秋水楚楚動人。
江昀:“”
沐紫若惋惜道:“都怪本座保管不善,有失待客之禮,那聘禮想必非常貴重,紅袖樓吃穿用度捉襟見肘無力賠償,看來只有本座以身相許當牛做馬才能彌補這損失和愧疚。”
江昀腹誹:「病得不輕」。
他頓覺重生一世后遇到的人都有些奇奇怪怪,比如沈簫、比如謝忠、比如眼前這個戲精樓主
他剛要拒絕,一陣「轟」的聲波氣流便侵襲而來,殿內的三人皆感覺房屋家具都在震顫,燈盞燭火更是像被撕裂般亂跳。
侍女摔趴在地上,而沐紫若多虧被江昀及時扶住胳膊才僥幸站穩,她凝重追問:“這又發生了何事?”
侍女從地上爬起來:“不、不知道啊。”
江昀仿佛腳底生根般站姿從容穩定,松開她冷笑一聲后為她們答疑解惑:“樓主,在下可有告訴你,聘禮當中有火藥?”
沐紫若臉色瞬間煞白,忙率先跑出去:“救火、救火、快救火。”
*
看著沈簫晦澀不明的神情,清玫誤會他只是害羞,便又找補道:“沈大哥要離開紅袖樓也行,我跟你一起走。”
完了完了,沈簫正想如何措辭拒絕,突然就聽到一聲巨大的轟隆聲,聲波的強烈氣流將滿院梨花沖擊得紛紛飛揚。
“發生什么事了?”
清玫主動往沈簫懷里鉆。
沈簫立刻推開了她,謹慎握住她被衣袖覆蓋的手腕,旋即騰身飛向火光沖天的地方:“是后廂房。”
*
因為后廂房發生爆炸,熊熊火光將天際染成魚肚白。
大火燒得木頭嗶啵作響,火勢連累了二十余間廂房,整座紅袖樓的人都奔忙在救火中,玲瓏山莊的弟子自然也不能無動于衷,雖然沒有江昀的命令,但他們都主動幫忙挑水潑水。
唯有江昀和沈簫二人最清閑,兩人并排站在著火廂房對面完好無損的屋脊上,冷眼望著底下忙碌的人群。
沈簫不解問道:“送往名劍閣的聘禮中為何會有火藥?”
火光映在江昀靜美的臉上,只見他薄唇輕啟,唇角似乎帶了些譏誚:“名劍閣的布局我不喜歡,所以自備火藥,將一些陳舊破敗的樓房夷為平地再重建。”
沈簫仿似自嘲的輕哼:“你想得還真是周到。”
江昀「火藥」的安排無意中透露出他早就有意愿搬進名劍閣,單純為了歐陽吟。
江昀沒體會到沈簫那句話里的醋味兒,他見火勢已經滅得七七八八,沐紫若閑下來站在一旁用濕手帕擦臉,便沖她喊道:“沐樓主,你不用「以身相許」了,你這二十幾間廂房夠賠償在下的損失了。”
沐紫若氣得咬牙撇嘴,抬頭望向他,白皙臉上沾有不少黑灰,一身華服更是狼狽不堪。
“時候不早了,關于春心城中男子消失一事,在下明早再來向樓主請教,先行告辭。”
江昀欠揍地輕笑道別,隨即轉身運輕功離開。
沈簫即刻跟上,兩人并肩在空中追逐。
“你跟著我干什么?”江昀瞥了他一眼,“不去幫你的清玫姑娘嗎?”
“這就是在下跟著江公子的原因,”沈簫語氣不徐不疾,“清玫姑娘好像誤會了在下的感情,我想請江公子幫我甩掉她。”
呸,渣男!
江昀冷笑:“沈大人難道對清玫姑娘沒意思嗎?你不是鐘情女子嗎?”
沈簫不要臉地解釋:“「鐘情女子」不代表就「鐘情所有女子」,相比江公子你,我對她的好感也就比「上床」多一個層次罷了。”
操。
江昀立刻理解他話中內涵,意思就是他不如清玫,至少沈簫對清玫還有點「憐香惜玉」的意思,而他則只配「床上運動」。
沈簫繼續懇求,雖然語氣不像懇求:“現在清玫想要我留在紅袖樓,或者跟我一起走,我很無奈,朋友一場,江公子你必須得幫我。”
「有事朋友,沒事炮友,呸。」
三言兩語過后,江昀已經落在他的客房門口,沈簫也隨之落在他身旁,伸手擋住他推門而進的動作。
江昀有些不耐煩,眉眼冰冷地刺向他,語氣平靜:“你想讓在下怎么幫你?”
沈簫為難地抿了抿唇:“清玫姑娘是個好姑娘,在下怕說話直接會傷著她,所以想讓江公子你代勞。”
江昀的「嘴毒」天下聞名,他有理由懷疑沈簫說得是反話。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洗洗睡吧。”
江昀撥開他的手臂推門進屋,將他那句“江公子好夢”關在了門外。
洗漱完畢后,江昀脫掉外裳,準備躺床上仔細研讀「撩漢大全」。
屋內燭火通明,透過銅鏡,他撥開衣領能清晰看到鏡中肌膚上的吻痕,尤其是鎖骨和心口,而撩起褻衣后,腰腹位置還殘留著沈簫揉捏的纖長指印。
下午浴池春光的情景即刻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他慌忙甩頭強迫冷靜下來,然后拿著「撩漢大全」一個箭步向前踏上床躺下。
「撩漢大全」里寫道:「若欲使對方死心塌地,則馭心是關鍵,既掏心掏肺噓寒問暖,又欲擒故縱若即若離才是上策,如對方是直男,可馭身和馭心雙管齊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操,廢話。
“辣/雞,騙錢的玩意兒。”
江昀無語地扔掉書,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說得輕松!
端茶遞水捏腰捶腿這種事他十萬個不習慣,哪怕只是裝模作樣眼下他唯一覺得「術業有專攻」,能幫沈簫做的就只有「甩掉清玫」了,畢竟「拒絕」是他的長項。
江昀頹喪地嘆了口氣,眼角不小心瞥到地上的「撩漢大全」,發現書中好像另有乾坤,他慌忙下床蹲在「撩漢大全」旁,素手掀開書頁,原來他剛才不小心摔出了夾在書頁之間的「春宮圖」。
嘖嘖嘖,全是男子、畫技精湛,內容露骨。
江昀盤腿坐在地上,面紅耳赤地小心將其他書頁也拆開,將里面所有圖都完整取出來,然后又將它們單獨成冊粘好,為了掩人耳目,他更是在房間里翻箱倒柜找出一本「道德經」,拆掉人家的書皮封面,以假亂真的縫在他的「春宮圖」上才大功告成。
027 江莊主做春夢了
兢兢業業地看黃圖看到月上中天,熟睡時腦子里充滿了顏色。
于是,毫不例外的,那晚江昀做春夢了,但令他驚訝的是,夢里的人不是他上輩子深愛的歐陽吟,而是沈簫。
大概是因為兩次都是和沈簫干,所以腦海里形成思維定式了吧。
江昀如是安慰自己。
不過,和在現實中的沈簫不大一樣,夢里的沈簫基本不會正視他的眸,而且也不會主動和他說話,反而要他盡情撩撥勾引才能如愿以償。
沈簫在夢里對他百般溫柔,仿佛他就是一件易碎珍貴的瓷器,每一個吻皆克制又隱忍,柔情似水地拂過他的身子,態度膜拜又恭謹。
月光如紗,熾熱的火透著不真實的涼意,沈簫的低喘輕吟似乎帶了些嗚咽,無論他怎么輕呷沈簫的臉頰耳垂,一面愛/撫一面安慰,都無法在沈簫臉上看到一絲欣喜。
太奇怪了。
接近卯時,江昀一個激靈醒過來,滿手的液體,床單和被褥也被浸濕了。
“糟了。”
他趕緊提起褲子爬起來,這要是天亮被收拾屋子的婢女發現太丟人了。
從小到大,加上上輩子,江昀還是頭一次夢見這種羞恥齷齪之事,畢竟他這種高嶺之花很難想象誰配和他上床。
哪怕是上輩子和歐陽吟成親后,他也沒在夢里對歐陽吟怎樣,在印象里他就沒夢見過歐陽吟,這一世,他不僅和奸夫差點「做」了兩次,而且還在夢里和他難解難分「做」了一次。
江昀直覺他這輩子的原則和道德底線崩得有點低,但又讓他覺得非常爽。
他先仔細洗干凈手,然后麻溜地穿好衣裳,站在床邊發了會兒呆,液體的氣息在他鼻翼下流竄,眼看著天光漸亮,江昀干脆將銅盆里的水直接潑灑在床上,試圖掩蓋他做的孽。
空氣中那味道好像是淺了一點。
*
紅袖樓大概沒有接待過像江昀這般事兒精的客人,兩名婢女本來只是端著漂浮花瓣水的銅盆和柳枝牙粉香料等伺候他洗漱,結果還得為他收拾床鋪。
江昀邊洗臉邊偷偷觀察著婢女們的表情,擔心她們會發現見不得人的事兒。
不巧的是,沈簫這會兒走進他房間,看著婢女們正板著臉幫江昀換床單被套,地上則是一堆被換下來的臟東西。
“你昨晚尿床了?”沈簫不解地一鳴驚人。
兩名婢女「噗嗤」一聲被他逗笑。
“”江昀臉頰微微泛紅,幾不可查地咽了口唾沫,將早上對婢女的說辭又重復了一遍,“卯時過后做噩夢醒來,洗了把臉清醒一下,結果還是暈暈乎乎的,本來想把水倒外面,糊里糊涂就倒在床上了。”
“哦?”沈簫抿笑著歪了歪頭,故意翹了下尾音,“是嗎?”
“要、不、然、呢?”
江昀咬緊牙關,一字一頓地強調,凌厲雙眸威逼向他。
沈簫煞有介事地錯開他的眼神,故意抬手用食指在鼻翼下蹭了蹭,勾唇輕笑:“沒什么,在下只是好奇江公子昨晚確定是做的噩夢?”
“你別說了。”
江昀氣得想就地暈死過去,一定是他重生的方式不對,這個沈簫比上輩子還討厭。
他打斷沈簫后疾步走出房間,錯開折扇站在廊下扇風。
當婢女們抱著換洗的床單被褥路過他時,他偷瞄到二人都憋著笑意。
操了,一世英名毀于一夢。
*
用過早膳后,江昀向沐紫若提出昨日就應該提出的問題,那就是——春心城的男子到底在哪兒?真被紅袖樓給宰了嗎?
若是紅袖樓真以「殺盡天下狗男人」為宗旨,那沈簫絕對首當其沖,可惜偏偏她們全是顏狗。
沐紫若今日著一身素雅白袍,其上綴著一縷又一縷的小白花,與江昀的大紅衣袍倒也般配,她故弄玄虛地沒有直接回答江昀的疑問,而是領著江昀與沈簫參觀她的紅袖樓。
清玫在旁作陪,時不時抬眼故意看向沈簫,唇角噙著羞澀的笑意。
沈簫:“”
他盡力不與清玫的視線碰撞,而是故意和江昀貼得很近,甚至不忘細聲在他耳畔提醒:“誒~江公子,你可別忘了昨晚答應在下的事。”
江昀冷眼瞥了他一下,沒回應,只是安靜地跟在沐紫若和清玫身后。
“”
沈簫以為他還在生今早上的氣,便又更放低身段,緊走兩步在他耳邊輕聲道歉:“江公子,今早怪我口無遮攔,不該說你床上的事兒”
“你們在說什么?什么事兒?”
清玫一直尖著耳朵偷聽他們說話,可他們聲音實在太小,她完全聽不清,索性轉頭問他倆。
江昀又被嚇了一跳,因為昨晚的羞恥事兒,他感覺他現在就跟兔子一樣容易受驚嚇。
“閉嘴吧你,”他先偏頭瞪向沈簫,然后又隨口打發清玫,“沒事兒,有事兒也不關你的事兒。”
清玫紅著臉「哼」了聲,轉過頭不理他們。
沐紫若回頭朝江昀友好淺笑,盡量在不懂事的清玫面前凹出溫柔賢惠的風范:“江莊主真是心直口快的性情中人。”
江昀不客氣地應下:“嗯。”
“”沐紫若愣了愣,又好奇地指著他脖子左邊道,“江莊主,你脖子左邊的紅印是怎么回事啊?”
操!
是沈簫昨天下午啃的吻痕。
江昀立即抬手捂住沐紫若說的那個地方,原本和他貼得蠻近的沈簫則為了避嫌刻意與他拉開了距離,而且一點視線都不落在他身上。
「渣男!提起褲子就不認賬的渣男。」
“你們這兒有蚊蟲,”江昀胡謅道,“而且還挺多,昨晚咬得我翻來覆去睡不著,不然也不會迷迷糊糊把一盆水倒床上。”
“是嗎?”沐紫若和清玫驚訝地對視一眼,“那一定是因為江莊主你身上太香了,本座和清玫都還沒發現有蚊蟲出沒,沈大人昨晚可有被蚊蟲叮咬。”
沈簫比江昀更能克制外在表現,江昀此刻臉頰有些泛紅,而他卻還是不動聲色的雪白。
突然被問到后,他抬手咳了兩聲才回道:“有,而且那些蚊蟲太惱人,給在下身上留下了很多紅疙瘩。”
江昀:“”他懷疑被對方內涵了。
清玫趁機獻媚:“那我一會兒拿藥膏送你房里。”
“不用,”沈簫脫口拒絕,語氣稍軟,“不用清玫姑娘費心,今早起床已經看不出了。”
028 沐樓主的后花園
沐紫若將他們帶到懸著「紫薇閣」門匾的閣樓,樓下菱花雙側木門大大敞開,一名著青衫的清秀男子走出向沐紫若作揖:“樓主安好。”
“這位是秦公子,以畫工名動江南的大才子,二位可與本座一同欣賞他的畫作。”沐紫若向他們介紹道,然后領著他倆進門依次觀賞墻上的作品。
江昀不解道:“秦公子為何會在這兒?”
沐紫若只隱晦地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江昀:“”
秦公子舉止談吐風雅,只是身子骨偏弱,走個沒幾步就會咳嗽。
這世上,病美人最讓人心疼了,就連江昀都忍不住憐香惜玉,使喚丫鬟把狐皮斗篷拿來,旋即親自給他披上。
沈簫咬牙看著這幕,握拳的右手大拇指指甲狠狠掐進食指肉里。
“多謝江莊主,”病美人有些驚慌地謝過江昀,又匆忙在他耳邊小聲解釋,“你這樣會讓樓主生我倆的氣。”
江昀:“”
他沒懂病美人的弦外之音,直到他們一行離開紫薇閣時,病美人嬌弱地拉著沐紫若的衣袖祈求:“樓主,今晚來這兒嗎?”!!!
江昀此刻發現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沐紫若慌張撥開他的手:“沒看見有客人在嗎?過兩天再說。”
病美人委屈地松開了手。
“秦公子不是你客人,他是你男人?”江昀吃驚地看向沐紫若。
他們此時走在九曲長廊,廊下粉帳翻飛,陽光明媚、花香怡人。
沐紫若略微害羞地掩嘴:“其實呵呵,他是本座的男人之一。”
原本是個騷/浪賤,卻在他面前裝純情?
江昀恍然,重生一世他懂了好多。
“該不會全春心城的男子都被樓主你承包了吧?”沈簫也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沐紫若輕佻地“哦”了聲,繼續解釋道:“那倒沒有,本座有三大原則,一是不會碰已有妻室的男子,二是不會碰年齡差大于五歲的男子,三是不會碰貌丑的男子。”
江昀總結:“老的小的丑的不要唄。”
沐紫若頷首輕笑不回應。
沈簫則接著問道:“那其他男子呢?陽太守人呢?”
“陽太守去年就瘋了,”清玫積極答道,“皇帝三個月前下派了另外一個太守到我們春心城,可是呢,那是個臭流氓,剛上任就欺男霸女,在一次盛大文會上下/藥,不少才子佳人都沒逃過他的毒手,有的第二天就不堪羞辱跳江自殺,有的則投奔了我們紅袖樓。”
沈簫:“有這等事?然后呢?”
清玫:“然后當然是我們紅袖樓替天行道,殺了那狗官和同伙,把他們的人頭懸在城門口三天三夜。”
沈簫仍然疑惑:“可是這和城中男子消失有何關系?”
“當然有關系,”清玫提高了嗓門,“狗官做得太過分,我們紅袖樓則大得人心,「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于是百姓紛紛讓樓主主持公道,我們樓主是女子,紅袖樓也全是女兒身,除了樓主的夫君們外
樓主當然要多為女子考慮,所以春心城女子地位前所未有地提高,什么「三從四德」「女戒」等全都由男子遵守,男子一般不得拋頭露面影響風氣,萬一被其他女子逮回家欺負了,我們紅袖樓可不管,只會判定男子不守男德,由他家人領回去,或者直接嫁給欺負他的女子,反正他已經不干凈了,給誰都行。”
江昀目瞪口呆:“”
頓時覺得他也不干凈了。
沈簫倒沒他那么想太多,面色沉重地點頭:“難怪在街上一名男子也沒見到,這事應該已經被稟報給朝廷了吧?新太守還沒到嗎?”
他又問道,本來他一個捕頭不該摻和過多這些事,但春心城糾結了朝廷和江湖兩大勢力,他身為朝廷中人不可能坐視不理。
清玫笑道:“不知道,我們紅袖樓沒管,據說是皇帝還沒找著合適的人選我看是狗官們害怕了。”
一曲悠揚琴聲裊裊入耳。
他們沿著長廊走上朱漆扶梯,亭臺中一名頭戴儒巾著月白長衫的男子正在撫琴,一雙美目顧盼生輝,若削蔥根的纖長十指流轉撥弄著琴弦。
眾人站在一旁不忍出聲叫停,江昀的目光更是集中在那雙好看如流云的手上,腦海里情不自禁浮想聯翩,這手要是咳咳得多爽啊。
江昀驀然發覺,上輩子他在歐陽吟一棵樹上吊死真的是大錯特錯,明明世上美男子那么多,除了江湖以外,這些沒有武功卻有才藝傍身的美男子不正好身嬌體軟易推倒嗎?
他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沈簫鼻子重重地哼了出口氣,抬手在他眼前晃悠:“江莊主魔怔了嗎?”
又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擋在他眼前,江昀下意識抓下,小聲嗔怪:“別鬧。”
沈簫:“”
幸好這時琴聲戛然而止,江昀才驟然發覺抓著沈簫的手,他趕緊松開,沈簫則一個勁兒地在衣袍上嫌棄地擦手。
江昀:“”
撫琴男子悠悠轉出琴案,聲色清潤地拱手作揖:“樓主安好。”
沐紫若點了點頭,側身為他倆介紹:“這位是段公子,嵇康再世琴藝高超,來我們紅袖樓剛半月。”
段公子勾唇抿笑,抬眼看向江昀沈簫時眼眸難掩失落,語氣略有不滿:“二位是樓主的新歡?”
“咳,”沐紫若重重咳了一聲挽尊道,“他們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玲瓏山莊江莊主,和有「天下第一神捕」美譽的沈大人。”
“哦,在下失禮了。”段公子輕飄飄地道歉。
江昀皮笑肉不笑:“呵呵,段公子客氣了。”
他對段公子一雙手的好感全失,他不喜歡在他面前既沖又擺臉色的人。
臨走時,恃寵而驕的段公子拉著沐紫若的衣袖依依不舍:“樓主,今晚還來嗎?”
沐紫若登時臉紅,有些害羞地小心拂下他的手:“過兩天再說。”
可段公子還是拽著她的衣袖不放:“聽說其他哥哥最近在勤奮研讀「房中術」,甚至準備了秘密招式獻給樓主其實,在下想說的是,哥哥可以、弟弟也可以。”!!!
江昀、沈簫:“”
029 沐樓主愿為江莊主解散兩百面首
從段公子的仙音亭出來后,江昀不滿地對沐紫若道:“樓主,聽在下一句,今晚別去段公子那兒。”
沐紫若眼眸發亮,以為江昀的后話是欲和她共享魚水之歡,不由地頷首羞怯詢問:“為什么?”
“因為此人太驕縱,得滅一下他的氣勢,這樣后宮才能和諧,”江昀認真胡說八道地分析,“那個秦公子就不錯,今晚你去秦公子那里吧,人家都想你想得生病了。”
他剛說完,清玫就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意有所指道:“江莊主,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秦公子是不錯,可他是個病秧子啊,我們樓主要是過去,他消受得起嗎?說不定明早就歸西了,你這不害他嗎?”
「說來也是。」
江昀意會點頭。
這時,沐紫若重重地「唔」了一聲,眼神如刀刺向清玫,清玫才發覺失言閉了嘴。
剛才她的回答確實過于失禮,也不知道沈簫會不會誤會她不是個正派女子,清玫邊想著邊看向沈簫,但沈簫的心思完全不在她身上,反而唇角勾笑、含情脈脈地看向江昀和沐紫若。
但因為視角原因,她不確定沈簫到底看得是誰,反正沒看她。
“聽段公子的意思,樓主的男人好像也很多,那我們再去看看其他公子吧?”
江昀提議道。
沐紫若有點失落:“行吧。”
“時辰不早了,不先用飯嗎?”
沈簫詢問,其實他就是不想讓江昀見那么多的美男子,他不想看到江昀垂涎其他男人美色的眼神,一點兒都不想。
清玫善解人意地回答:“沈大哥不用擔心,周公子離我們最近,我們可以去周公子那里用飯。”
“嗯,挺好。”江昀點了點頭,偏頭看向沐紫若,“周公子有何絕活嗎?”
沐紫若頓感江昀比她更在意那些男子,醋意濃重道:“周公子寫得一手好書法,而且為人幽默,那方面也很厲害。”
江昀脫口問出:“哪方面?”
沐紫若臉又紅了:“討厭。”
她兀自先走到前面去,清玫撇了下嘴趕緊跟上。
江昀也正要追上去,卻被沈簫拽住了手腕,他轉身掙扎了兩下:“喂,你干什么?”
“江公子,你忘了歐陽少俠了嗎?背著他在這里沉浸美色,你、不于心有愧嗎?”沈簫說這話時舌尖磕絆了一下。
他把江昀都睡過了,他和江昀對歐陽吟皆應該有愧色才對,但他保持著義正言辭的表情看向江昀。
沈簫又提到「歐陽吟」,江昀臉色微變,心臟刺痛了一下。
他咬牙冷笑:“沈大人問這問題不于心有愧嗎?”
沈簫難受得臉頰有些酸,他大力將江昀拽到身前,附耳低聲道:“江公子,你我之間毫無感情,沒有心動,只是寂寞之時聊以藉慰的朋友,但你若對紅袖樓的男子心動,那才是真對不起歐陽少俠。”
“用你說。”
江昀甩開他的手,理了理衣襟繼續跟上沐紫若和清玫。
清玫甜笑問道:“你倆在偷偷摸摸說什么呢?”
江昀臉色難看:“關你屁事。”
沈簫被甩開剎那神色落寞凄楚,但他很快就收斂了情緒,眼角瞥到腳下落了本藍皮書。
“江公子,”他如沐春風地走近,“你的東西掉了。”
操!
江昀腦子里「轟」的一聲炸了,忙拿過書揣進衣袖中。
“「道德經」?江莊主最近在讀這個嗎?”清玫一雙大眼睛里充滿了求知欲。
江昀臉色緋紅地「嗯」了一聲,旋即就不再理她。
清玫:“”
一路上江昀唇瓣緊抿,腦海里持續糾結沈簫到底有沒有翻開他的「道德經」,其實他今天對美色尤其熱衷,也有部分原因是受了春宮圖潛移默化的影響。
他時不時偷偷看向沈簫,但沈簫大部分時候都沒注意他,少數時候和他視線相撞時也臉色平靜并無其他明顯反應。
江昀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問道:“喂,朋友一場,說實話,你剛有翻我的書嗎?”
沈簫吃驚地挑了挑眉:“在下對「道德經」并不感興趣。”
“那就是沒翻過咯?”
江昀緩緩吐出口濁氣。
沈簫沒有回答,漫自錯開他走上前,唇角輕輕上翹。
*
在書法大師且性格幽默的周公子閣樓用過午飯后,他們又依次拜訪了棋技卓越的魏公子、愛好園藝的舒公子、喜歡喂流浪貓的柳公子、女紅高超的馮公子
日落黃昏,江昀已經不想再走了,打算回房歇息。
“你這紅袖樓里到底住了多少男子?”
他和沈簫異口同聲問道。
江昀不想再走是因為看久了審美疲勞索然無味,沈簫不想再走是因為不想讓江昀看太多這些弱不禁風的美男子。
嬌弱感容易令人有保護欲,尤其是像江昀這種強大的男人,更容易對弱小無助可憐的美男子產生憐憫愛護之意。
“加上前日剛到的玉公子,一共兩百整,”沐紫若大方回道。
“這么多?那就不看了,在下還是回去歇息吧。”
江昀瞠目結舌。
一個女子尚且能養這么多男子,而他上輩子一個男子都搞不定,太受打擊了。
夕陽余暉灑在江昀的臉上,蒙上一層別致溫柔的紗,沐紫若不禁心動開口:“江莊主,你想讓那些男子自由嗎?”
江昀吊著高低眉:“你會放他們自由嗎?”
沐紫若鄭重其事地走向他,江昀下意識后退,后背被梁柱抵擋去路,沐紫若的鞋尖觸到他的鞋尖,抬頭認真回道:“若是江莊主你肯留下,本座愿意即刻解散紅袖樓里的兩百面首。”
如果她愿意放那些美男子自由,江昀不介意把他們全帶回玲瓏山莊,但是如果要拿他的自由去換,那就想都別想。
“那你還是留著吧,在下感覺他們在這兒過得挺開心,哥哥弟弟們相處都很融洽,若是解散他們,他們估計還不會習慣。”
江昀笑著拒絕后就不客氣地推開了沐紫若,沐紫若往后退了兩步差點摔倒,多虧被清玫扶住。
“江莊主,你怎么可以對我們樓主無禮?”清玫不舒服地訓斥道。
“是你們樓主先對在下無禮,我們玲瓏山莊可不比你紅袖樓差。”江昀理了理衣襟,不屑錯開銷魂扇輕輕扇著風。
沈簫及時與江昀統一戰線,幫腔道:“沐樓主,你在春心城呼風喚雨久了,又有這么多面首伺候,不會真把自己當女皇了吧?”
030 江莊主的情感小課堂(上)
沐紫若臉色微囧:“沈大人言重了,本座不過是給那些男子提供庇佑之所罷了,想給每位郎君一個家有什么錯?何必給本座扣這么大頂帽子?”
沈簫嚴絲合縫地接上:“只是你的庇護要用他們的身體來換罷了。”
沐紫若臉色更紅:“紅袖樓開銷巨大,他們付出點東西不正常嗎?”
沈簫笑笑不說話。
江昀的眼神一一瞟過他們:“多謝沐樓主這兩日的款待,我們打算明早就啟程離開紅袖樓。”
沐紫若驚怔了一瞬,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眼神里含有一絲祈求,但江昀視而不見地背過身去,一丁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
沐紫若:“”
沈簫的氣場太強勢,他剛才那番話與其說是「嘲諷」不如說是「威脅」,朝廷里高手如云,他沈簫就算是其中之一。
紅袖樓短時間能在春心城作威作福,是因為朝廷無暇顧及或者不屑花精力管這里的破事兒,但倘若紅袖樓不知好歹,其勢力膨脹威脅到朝廷政權,那將會是紅袖樓大禍臨頭之時。
紅袖樓以女眷為主,又豢養了上百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不管是和玲瓏山莊還是朝廷對抗,她們都是以卵擊石。
“江莊主,”沐紫若快步走至他面前,楚楚可憐地望著他,“你真的不可能喜歡女子嗎?”
江昀壓低了雙眉:“難道在下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沐紫若神色失落地低頭,這時巧舌如簧的清玫迅速走向沈簫,并挽住了他的胳膊,沖沐紫若道:“樓主,既然沈大哥明早就要離開了,那我明早也一起走。”
“”沈簫臉皮抽搐了兩下,大力撥開清玫的手,“清玫姑娘,樓主對你有恩,你怎么可以棄她不顧呢?”
“我知道你也喜歡我,放心吧,天涯海角陰曹地府我都跟著你去。”
清玫甜美自信地笑著,再次挽上他的胳膊,還將側臉靠在上面:“沈大哥,你身上的香氣真好聞。”
沈簫:“”
江昀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倆你儂我儂,負在身后的左手捏了又捏:狗男女。
“沐樓主,清玫姑娘明早想與在下一同離開,你真的舍得嗎?”沈簫舔了舔唇瓣,慌忙求助沐紫若。
沐紫若因為被江昀拒絕,現在整個人的狀態都很放空,她木然地抬眸看向沈簫,有氣無力道:“哦,這樣啊,本座和清玫姐妹一場,既然本座已經無法得到幸福,就更應該成全妹妹的幸福,以積福報,爭取下輩子可以做江莊主的妻子”
江昀無語回懟:“在下下輩子、下下輩子也只對男子感興趣。”
“那本座就爭取下輩子投胎為男子,做江莊主的夫君,”沐紫若心如止水地接著道,“沈大人,本座現在就把清玫賜給你了,她從此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和本座再無關系,請你好好待她。”
操。
沈簫表情尤其難堪,而清玫則一直像小貓一樣開心地用臉蹭他的胳膊。
“沐樓主還請收回決定,在下并沒有娶妻的打算,”沈簫拱手決絕,咬牙道,“行走江湖不需要女子紅袖添香。”
沐紫若盯著他,然后目光轉向清玫。
清玫的臉離開了沈簫的胳膊,抬頭癡癡地望著他的側顏,想了想抿唇道:“沈大哥,你可以不用娶我,讓我陪在你身邊就好。”
然而,沈簫并沒有回答她,鳳眸堅定地看向沐紫若,嚴肅的眼神似乎在催促她快把清玫帶走。
沐紫若明白了,清玫的幸福也只是一廂情愿。
清玫發覺沈簫的態度并沒有如她想象中那般驚喜,甚至是她意料之外的冷淡疏離,她登時恍然大悟,沈簫并不喜歡她,沈簫從頭到尾也沒說過「喜歡」二字。
她把人家的「逢場作戲」當了真,入戲的只有她一人,幡然醒悟的當然也只有她。
清玫眼睛逐漸濕潤,鼻尖酸澀泛紅,輕顫的唇瓣欲言又止,因為淚水蒙住了眼睛,沈簫的形象在她眼中變得模糊,模糊中也更決絕。
清玫抽泣了兩聲,大力甩開沈簫的胳膊,轉身邊抹眼淚邊跑掉。
沈簫:“”
*
夜幕降臨,一彎清月險伶伶地串在枝丫。
江昀和沈簫與紅袖樓的姑娘們相處得并不愉快,沈簫站在江昀的房門口,雙眸眷念、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望著緊閉的門扉,內里燭光滿堂。
突然,房間里的蠟燭被熄滅。
沈簫條件反射地往前一步,剛好撞上江昀開門走出。
江昀還沒跨過門檻,就先被他嚇了一跳:“你怎么神出鬼沒?不會是在偷窺在下吧?”
沈簫垂眸掩飾掉緊張,抬眼輕佻笑道:“在下今日傷了清玫姑娘的心,想找江莊主幫我勸勸她,別忘了,你昨晚可是答應了幫我的。”
江昀跨過門檻錯開折扇悠悠扇著:“你不是已經甩掉她了嗎?”
沈簫嘆氣道:“但看她如此傷心,在下心有不安。”
江昀語氣冰冷:“你倒是憐香惜玉溫柔體貼,撩完人家還要我幫你善后,真不愧是你。”
沈簫頷首輕笑:“過獎。”
“”江昀被他噎了一下,輕蔑地「哼」了聲才道,“幸好在下菩薩心腸善解人意,明早就離開紅袖樓了,我今晚就幫你好好安慰安慰清玫姑娘。”
沈簫拱手:“多謝江公子,日后有何幫忙,盡管提,只要在下能辦到的,必會竭盡全力。”
江昀斜睨著他腹誹:我想讓你和歐陽吟相親相愛后再自相殘殺。
他沒再和沈簫過多廢話,快步離開。
*
江昀事先就已經打聽到清玫的住所,輕車熟路地落在她的小院中央。
清玫坐在房間門廊下的石階,身旁還剩兩壺酒,腳邊則滾了三只空酒壺。
她滿臉通紅、眼神迷離,對江昀的到來無動于衷,仍然自顧自地朝嘴里灌酒,江昀踩著細碎的月光走近,不容分說就坐在了她身旁,而且還拿過她嶄新的那壺酒,解開封蓋嘗了一口。
清玫不爽地欲奪過他手中的酒壺:“你干嘛喝我的酒?”
但江昀早有防備,她沒搶到酒壺,身子卻撲進了江昀懷里。
031 江莊主的情感小課堂(下)
江昀冷眼垂眸:“清玫姑娘,你醉了。”
“我沒醉,”清玫手肘撐著他的大腿重新爬起來,坐在他身邊,“你來干嘛?安慰我嗎?你應該安慰樓主才對,她可比我傷心多了。”
江昀冷不丁地回道:“她有面首兩百,你沒有啊。”
清玫登時如受重創,本就悲痛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她仰頭往嘴里狠狠灌了大口酒:“所以,江莊主你是來笑話我、可憐我的咯?”
江昀又飲了口酒:“在下只是覺得姑娘一個人喝酒太悶,所以來陪你罷了。”
“我是為情所困,你又不能感同身受,干嘛還要陪我喝酒?”
清玫望著凄涼的月色落淚道。
江昀略有動容,自嘲地輕笑道:“你怎么就知道在下不能感同身受?”
清玫冷笑:“難道你也為情所困嗎?”
“呵,”江昀細勻的指尖輕輕撫過酒壺冰涼的壺口,眼神晦澀不明,“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喜歡歐陽吟,但歐陽吟卻不喜歡我,你說我的境況和你是不是差不多?”
“歐陽吟不喜歡你?”清玫訝異得張嘴,“那你干嘛還要去名劍閣提親?”
江昀又拿起酒壺含了口酒,語氣無所謂:“因為我喜歡他啊。”
躲在門廊轉角的沈簫聽到此話心如刀絞,他本想安安靜靜地注視江昀的背影,不料卻聽到了這個。
他害怕心頭突然翻涌的悲傷會讓他控制不住呼吸,以致于被江昀發現,只好強忍痛苦退后兩步再閃身離開。
江昀果然感到有些不對勁,回頭卻什么也沒發現,他輕輕蹙眉,懷疑可能是錯覺,僅僅一縷風罷了。
“江莊主,你的意思是讓我也向你學習,死纏難打一意孤行嗎?”清玫抬起手背擦眼睛,心情比一個人喝酒時好多了。
“錯,”江昀拿酒壺碰了下她的酒壺,“我的意思是讓你「學會放下」,強扭的瓜不甜。”
清玫懵了懵:“可你不也沒放下嗎?不然為何還會去名劍閣提親?”
江昀目光變得深遠,邊喝酒邊道:“「放不下」的后果會很慘烈,你看我的聘禮,不就被炸得稀巴爛了嗎?”
清玫不好意思地撇嘴,坦承道:“其實、其實那場火災不是意外,是我們樓主想讓你留下使的法子。”
江昀面色依舊平靜:“本來,我也以為我放不下,但聘禮被一把火燒光后,我也就放下了”
清玫不服:“就因為強扭的瓜不甜?所以你就不扭了嗎?萬一渴死呢?”
江昀臉皮輕顫:“世間有樂趣的事情那么多,你為何非要糾結「情愛」呢?兩情相悅不好嗎?為何非要喜歡一個不愛你的人呢?你在執著什么呢?”
他雖然是在問清玫,但其實也在問自己,他上輩子到底在執著什么?難道就為了歐陽吟能多看他一眼嗎?
清玫臉上掛著淚痕,呆愣了小會兒答道:“我執著的是他也能愛我,這樣我們就兩情相悅了呀,世上那么多美好的愛情有多少是雙向的一見鐘情?不都是「我先愛你,追求你,你再愛我」,不努力怎么就能輕言放棄呢?”
江昀點點頭,清玫的執著也曾是他的執著,他一直在等歐陽吟愛上他,卻至死也沒等到。
他突然感到內心一陣悲愴,很想知道上輩子他死后,歐陽吟是什么反應,是「重獲自由身」的狂喜?還是「不動聲色」的淡定?或是「裝模作樣」的悲傷?還是有那么一丁點真切的傷心?
心痛的感覺更加強烈,江昀不得不按住心口,呼吸急促不安。
“江莊主,你怎么了?你醉了嗎?”
清玫見他臉色突然慘白,豆大的汗粒從鬢邊滑下,遂關心道。
江昀迅速調節胸腔中紊亂的氣流,咬牙問她:“如果你愛的人心中另有所愛,如果你愛的人想殺你呢?你還會義無反顧嗎?”
清玫不解地攢眉:“你是說沈大哥另有所愛?還是他想殺我?”
江昀心痛的感覺漸緩,他舒了口氣似笑非笑道:“他心中另有所愛。”
清玫瞬間感到五雷轟頂,剛才好不容易被江昀建立起來的自信徹底崩塌,她喃喃問道:“那他們是兩情相悅嗎?”
“當然。”
江昀違心吐露道。
反正就算沈簫和歐陽吟不是兩情相悅,他也會想辦法讓他倆兩情相悅。
清玫又對著酒壺口咕嚕嚕灌下大口酒水,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比之前哭得更絕望。
江昀此刻的心情也一塌糊涂,默默陪著清玫借酒消愁。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他邊嘆息邊將手中酒壺拋出,酒壺在空中劃出絕美的拋物線,又被江昀的內力震破,「砰」的一聲,剩下的半壺酒隨四分五裂的酒壺迸濺后摔灑在地上。
江昀抬袖擦了擦嘴:“清玫姑娘,離開紅袖樓對你而言,也并非壞事,天下之大,或許你能找到真愛也說不定。”
清玫偏頭:“江莊主,你真的認為我能找到一個兩情相悅的人嗎?”
江昀:“如果你相信,那你就能找到。”
清玫追問:“那你呢?你也能找到嗎?”
江昀沉默了一息,眸色陰冷:“我現在對情情愛愛不感興趣,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做?”
“雖然不懂你們男子心里到底什么最重要,但我借你吉言吧。”
清玫強顏歡笑道。
江昀想了想,從衣袖中拿出之前在春心城里買的鴛鴦戲水香囊遞給她:“這個香囊我不喜歡,送你吧,就當是我祝你好運。”
“鴛鴦戲水?這不太好吧。”清玫為難地接過香囊。
江昀則不耐煩地催促:“這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你沒興趣,難道你會誤會「我喜歡你」嗎?”
清玫乖巧搖頭:“不會。”
“那不就得了,香囊只是我給你的美好祝福罷了,別胡思亂想了,收下吧。”江昀起身拍了拍尊臀上的灰。
清玫終于收下香囊:“謝謝江莊主。”
江昀吁出口長長的濁氣,大功告成,回房睡覺。
032 沈大人的姑娘們都比江莊主干得好
翌日清晨,江昀和沈簫便帶著玲瓏山莊的弟子告辭離開紅袖樓。
前來送行的只有昨晚與江昀醉酒的清玫及她的下屬們,據她說,沐紫若昨晚醉得特別厲害,今早根本叫不醒,也可能是假寐不堪忍受離別場景。
十三師兄于澤不禁嘆息:“又是一個被我們莊主的美貌狠狠傷害的女子,真慘。”
江昀咬牙:“閉嘴。”
春心城不愧是女子當家做主,當他們這行男子在街上招搖過市時,江昀見到樓上有良家男子站在窗口羨慕地望著他們。
江昀友好地沖他笑了笑,不料那名站在窗口的男子立馬就被母老虎娘子狂甩了三個大嘴巴,然后被推進了里屋,連窗戶也被合上了。
江昀:“”
他心酸地搖了搖頭,都怪他的美色男女皆宜,害人不淺啊。
清玫只敢用余光偷看沈簫,哭腫通紅的眼睛則望向江昀,依依不舍地將他們送到了春心城外。
待紅袖樓的人撤走后,江昀等人也犯了難。
他們現在應該去哪兒呢?回玲瓏山莊?可天底下誰不知道他們要去名劍閣下聘啊,灰溜溜地回去算什么?
繼續去名劍閣?可聘禮都被燒得一干二凈了啊,于澤在救火后進去只撿到了一根金條,一根金條提親也太寒酸了吧。
還是大師兄江末有主意,他向江昀提議道:“不如我們繼續前往名劍閣,在沿途的冰人館購置提親聘禮,如何?”
江昀卻一心二用地觀賞城門的兩塊木牌,「男子與狗不得入內」和「玲瓏山莊江昀除外」。
“她們這是把我也當狗吧?”
江昀正自言自語,身旁的沈簫就長袖一揮,兩塊木牌剎那間就被擊得粉碎,化作齏粉飛揚。
江昀:“”
沈簫:“晦氣。”
江昀轉身面向江末,安排道:“大師兄,你帶著師兄弟們回玲瓏山莊吧,馬車也給你們,本莊主和沈大人繼續前往名劍閣。”
沈簫:“”怎么還把他給安排了?
他面露驚訝,內心卻驚喜。
江末不解:“莊主,你只身前往名劍閣有何用?”
“大師兄,”于澤從身后摟住了他的肩膀,調笑道,“你這還看不出來嗎?我們莊主是要把自個兒當聘禮送給歐陽吟了,對吧?”
江末臉紅得緊抿唇。
江昀則捋著一縷鬢發,不懷好意的笑容算是默認。
沈簫嘴快質問:“那為何還要在下陪同?”
剛問完他就后悔了,他是因為醋意上頭才一時嘴瓢,這會兒心跳加速,生怕江昀就此讓他滾蛋、不用陪同。
江昀輕笑一聲,用收攏的折扇戳了下他的肩胛骨:“沈大人忘了?分明是你自個兒說的陪同在下去名劍閣,一路上保護在下。”
沈簫及玲瓏山莊弟子們:“”
他的確說過,可這話一聽就很假啊,他沒想到江昀竟用這理由搪塞他。
江昀不安地保持微笑,他何嘗不覺得這理由假,害怕沈簫不相信,沈簫要是不相信,不和他一起上路,那不就前功盡棄了嗎?他可是連身子都奉獻了啊。
“也對,在下就陪江公子走一程吧,反正與歐陽少俠有些舊交情,當是拜訪老朋友。”沈簫順著江昀遞來的臺階一步踏下。
江昀悶哼:舊交情?我看是舊情吧?早晚把你掰彎送上歐陽吟的床,讓你倆舊情復燃。
他暫時放松后,抬眼卻見玲瓏山莊的弟子們全無言以對地望著他,顯然稍微不傻的人都不會相信他們倆的一唱一和。
“行了,各位師兄們,我們就在這里分道揚鑣吧。”
江昀拱手打發走他們。
江末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勾肩搭背的于澤強行帶走,并在他耳畔輕聲道:“以后再說,現在不是時候。”
眼看師兄們漸行漸遠,江昀內心登時百感交集,上一世他嫁到名劍閣后幾乎沒有再回過玲瓏山莊,和師兄們再見面也是在第二次討伐圣蓮教的時候。
雖然討伐圣蓮教距離他成親的時日也沒有太久
這一世的變數多到他現在都快把握不準未來走向,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見到歐陽吟再說。
江昀和沈簫走走停停地欣賞沿途美景,以他們這慢騰騰的速度估計到達名劍閣的時日會超過原先計劃的一個月。
尤其是沈簫,老說自己吃壞了肚子,走得比烏龜還慢,就差讓江昀背他了,但江昀并不想背他,只得陪著他龜速前進,果不其然一次又一次沒能及時趕到驛站,不得不被迫露宿荒郊野外。
席天慕地、繁星似錦,望著眼前攢動的火苗,沈簫覺得很浪漫,江昀覺得很想殺人,但是他不能。
他不僅不能,他還得對沈簫好,好到讓其無路可退,明白男子有多好,到時候他就可以把沈簫一腳踹給歐陽吟。
“來,給你。”
江昀把剛烤好的魚遞給沈簫,他的眼眸比星河還璀璨動人。
“多謝。”
沈簫禮貌地接過烤魚,只敢匆匆瞥過江昀的眼睛。
多虧夜色朦朧、光線晦暗,江昀看不清他的臉色,他不用刻意壓制兩頰的緋云。
“好吃嗎?”
江昀咬下一塊外焦里嫩的魚肉,邊津津有味地咀嚼邊問。
沈簫點點頭:“不錯”
江昀暗喜,滿意地勾唇。
然而,沈簫又接著道:“就是趕翠紅樓的小翠還差點,小翠姑娘的烤魚味道一絕。”
江昀氣得手抖,幾不可查地做了一組深呼吸,才將差點燒上眉毛的火氣壓下去,微笑答道:“有機會在下一定向沈大人的小翠姑娘請教請教。”
沈簫開心頷首:“嗯。”
江昀這幾日備受打擊,無論他做什么,烤魚、烤兔、捉魚、打鳥等,沈簫總能列舉出比他干得好的姑娘,什么百花樓的牡丹姑娘、怡紅院的海棠姑娘、萬香閣的胭脂姑娘等等,就差讓他和姑娘們比武一決高下了。
在沈簫的口吻中,好像全天下的姑娘都和他有一腿,江昀深感掰彎沈簫這渣男勢在必行,而且這是在為全天下的好姑娘謀福利,以后沈簫就只用禍害歐陽吟了,完美。
*
就在江昀等人離開春心城的兩日后,清玫被紅袖樓的弟子發現曝尸郊外,死因是中毒而亡,兇器則是江昀送給她的那枚鴛鴦戲水的香囊。
033 小倌館調情(上)
熄滅的火堆冒著縷縷青煙,漸漸褪色的夜幕變成淺淺的寶石藍,天光從厚重的云層里慢慢滲透,泛著清新的魚肚白。
清晨的空氣里含著草木的芬芳,江昀背靠樹干睡得很熟,柔和的天光灑在他臉上,羽睫輕顫,面容安靜,宛若帶露海棠般楚楚動人。
沈簫早就醒來,出神地觀摩著江昀的臉,他已經看了快半個時辰了,卻連呼吸都不敢叨擾。
然后,他慢慢湊近,想要吻江昀卻又極力克制,擱在小腹前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不巧,江昀睜開眼恰好看到他湊近的花容月貌,本能地嫌棄蹙眉:“你想干嘛?”
沈簫驚慌了那么一瞬便鎮定道:“江公子,你最近變丑了,黑眼圈好重,我在數你有幾顆眼屎。”
臥槽!
尼瑪!
江昀立即抬腳踹在他的腰上,憤怒道:“我丑?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呢?你的黑眼圈比我的還重。”
沈簫輕笑:“我沒有眼屎。”
江昀:“”
他想當場掀桌,無奈沒桌可掀。
江昀站起身,從袖中摸出絹帕和手柄鏡,邊擦眼角的穢物邊道:“我不管,今晚再也不能睡外面了,本公子已經連續很久沒睡好覺了,今晚必須睡床。”
“行,你說了算。”
沈簫坐在地上望著他,笑容清淺。
他以腹痛為由在路上耽擱了好些日子,次次害得江昀陪他露宿荒郊野外也著實令他于心不忍。
“那你還坐著干嘛,快起來走啊。”
江昀無奈嘆氣,過去拉著他的胳膊把他拽起來。
沈簫心安理得地享受和江昀相處的每個時刻,尤其是江昀碰他的時刻,他會不著痕跡地勾唇偷笑。
中午在驛站吃了點熱飯菜墊肚子,又在路上的茶寮歇了歇腳,他們終于在黃昏時分入了城。
街道兩旁的攤販陸續收攤回家,青石板路上行人漸少,而秦樓楚館則愈來愈熱鬧,門口和闌干的姑娘們笑語嫣然、紛紛拋著長長的手絹攬客,濃重的風塵氣息似乎把空氣都黏住了。
“我們已經路過了此處最好的客棧,江公子不會想眠花宿柳吧?”沈簫的眼角跳了跳,“你不是對女子不感興趣嗎?”
“不感興趣就不能睡了嗎?”江昀有理有據地反駁,“你對我不感興趣不還是睡了我嗎?”
沈簫囧得無語:“嗯,也對。”
他臉頰緊繃,擔心江昀真進青樓,畢竟他現在對女子完全沒有興趣,而且也不愿意和女子上床,哪怕只是逢場作戲。
他的身心皆只想和江昀上床。
如果進青樓,那他被戳穿偽裝的概率太大了。
其實沈簫完全想太多,江昀立誓掰彎他,怎么可能蠢到把一個直男扔進萬花叢中,這不就遂了直男的愿,讓其如魚得水、暢游無阻嗎?
江昀這些日子偶爾會背著沈簫,偷偷拿「春宮圖」出來溫習,并且在看的時候也會想著找個人切磋切磋。
雖然他腦補的對象是沈簫,但是沈簫作為他的仇人,只能排在最后。
上輩子他潔身自好死得凄涼,這輩子在報仇之余,他只想放浪形骸游戲人間。
“沈大人,今晚咱們就睡這兒吧?”
江昀得意地指著「袖桃園」的牌匾,名字取自「斷袖分桃」,寓意淺顯,就是一家小倌館,而且這家小倌館還和城中最大的青樓相對而立,但生意卻一點兒都不輸那些姑娘。
可見,本朝達達官貴人豢養伶人男寵已蔚然成風。
沈簫蹙眉:“江公子,你知道在下對男子不感興趣,為何還要在這里落腳?”
“你不感興趣我感興趣啊。”江昀反駁,邊扇風邊意氣風發地走進,“你必須和我一起,不然怎么保護我?”
沈簫當然會跟著他進去,雖然他佯裝不情不愿地「嗯」了聲。
“沈大人,男子才最了解男子,他們在某些方面比姑娘能干多了,或許你試試就知道了呢,說不定就愛上了。”
江昀意味不明地笑道。
但沈簫卻嘲諷:“江公子在那方面尤其笨拙,讓在下對男子更是喪失興趣。”
“”江昀走在他前面,不爽地冷哼,“所以沈大人你裹足不前不去嘗試的話又怎能發現新樂趣呢?”
小倌館的郎君們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貌美的公子,他們眼睛發亮,趕緊蜂擁而上,七嘴八舌地嘰嘰喳喳地吵得江昀頭暈。
沈簫一聲不吭緊繃面頰,如同唐僧進入盤絲洞般矜持。
“說歸說,先別亂摸。”
江昀嫌惡地抓住一名小倌不安分的手,將其推到一邊。
小倌館的老媽子花枝亂顫地上前支開了那些迫不及待的貌美郎君,熱情歡迎道:“二位公子是生面孔啊,喜歡何種美人啊?二位初來乍到,奴家這兒的美人們定能讓二位流連忘返樂不思蜀。”
“是嗎?”江昀更期待了,他收攏折扇從袖中摸出一疊銀票放到老媽子手上,“本公子要漂亮且活兒好的郎君,先來四個。”
老媽子媚眼如絲地瞄了眼江昀身旁的沈簫,意會笑道:“放心,奴家明白。”
緊接著,兩人便被侍女引進了名叫「合歡」的雅間。
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老媽子笑意盈盈地領著四位嬌俏郎君來到他們跟前:“二位公子,他們四位分別是梅蘭竹菊,阿梅、阿蘭、阿竹和阿菊,長得好看活兒更好,如果沒其他吩咐,奴家這張老臉就不往二位面前湊了,免得臟了二位的眼,奴家先行告退。”
老媽子退下后貼心地合上門扉,梅蘭竹菊即刻兩兩一組分別奔向江昀和沈簫。
阿梅和阿蘭屬于柔美清純范兒,他倆伺候江昀;阿竹和阿菊則屬于風情嫵媚范兒,他倆伺候沈簫。
沈簫握住茶杯的手青筋明顯,想不通這四名下賤的小倌竟然也配用「梅蘭竹菊」四君子作名。
阿梅為江昀斟滿酒,左手輕柔地摸著他的大腿,右手端著酒杯送到他的唇邊:“江公子,別看我們兩兄弟外表清純,其實我倆什么都懂,什么姿勢都可,客人也最喜歡我們。”
江昀滿意地喝下阿梅送到唇邊的酒。
阿蘭用牙筷夾了一片涼拌牛肉遞到江昀唇邊:“江公子,嘗嘗這個,喝酒不吃菜容易醉。”
江昀略感不適地含下那片牛肉,同時右手抓住了阿梅即將碰到他褲襠的左手:“阿梅,本公子不習慣太快,你倆還是循循善誘比較好。”
沈簫氣場過于凜冽,眼神也非常冰冷,江昀和小倌們的互動越多,他就越冷,導致阿竹和阿菊一時竟不知如何下手伺候。
034 小倌館調情(下)
“沈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阿竹抿了抿唇,微笑試探地舉起酒杯遞到沈簫面前。
沈簫一記冷眼飄過去,他仿佛當場石化,笑容都凝固了,過了小會兒才抽了抽唇角,笑容尷尬地兀自飲下杯中酒。
阿竹的碰壁讓阿蘭更不敢開口,兩位風情萬種的美人被沈簫嚇得花容失色,只敢安靜地坐在身旁。
阿蘭謹遵江昀「循循善誘」的規矩,他又夾起一片薄薄的牛肉,這次卻沒有先送到江昀唇邊,而是自己稍稍含住,然后湊到江昀跟前,欲用嘴巴喂他。
江昀:“”
他突然不太喜歡這里,身子沒來由地拘謹,不確定是不是因為初次光臨所以不習慣。
江昀想盡力融入氛圍,強顏歡笑地用嘴輕輕銜住那片肉,然后迅速咀嚼吞下。
目睹這一幕的沈簫則刻意垂眸酸澀地咽下苦水,不斷地用酒麻痹自己,他不可能阻止江昀尋歡作樂,他沒這個資格。
江昀注意到沈簫宛若木頭人,不滿地微微斂眸,好歹他花了錢的,沈簫怎么能糟蹋他的錢呢?
“沈大人,來都來了,試試又何妨,你又不是沒試過男人。”江昀揚了揚下頜催促道。
沈簫冷笑,自斟自飲道:“在下試的男人是大名鼎鼎的美人兒,怎么能和他倆相提并論?”
阿竹、阿菊相視一眼:操,被內涵了。
江昀愣了愣,咂摸到沈簫應該是在夸他,可他一丁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
這時,阿梅也倒了一杯酒,含進口中未吞,然后櫻桃小嘴往江昀唇上湊,江昀了然他的意圖,慌忙用右手輕輕掐住他的脖子,抬高他的下頜:“別,唾沫太多,你還是自己喝吧。”
在他的手勢用力下,阿梅口中的酒被迫咽進喉嚨。
江昀這才松了手,阿梅趕緊撫著脖頸咳嗽,他差點被嗆死。
*
約莫戌時,沈簫還在不斷飲酒,肚子里的菜很少,胃里都快被酒水塞滿了,可他始終沒醉,好像他越想醉就越是醉不了。
阿竹阿菊則在旁冷眼看著,緊抿唇瓣雙眸無神。
同桌的江昀則熱情太多,此時正和阿梅阿蘭猜拳賭酒,他不習慣阿梅阿蘭過于殷勤的伺候,尤其是不習慣他倆對他動手動腳,便以這更容易接受的方式與他倆調情。
至少他覺得這也算是調情。
輸得最多的阿蘭喝得有些頭暈了,他扶著額頭沖江昀笑道:“江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現在夜已深,不如我們玩點刺激的?”
江昀和沈簫同時神經一跳,沈簫雙眸充/血,端起酒杯的手頓住,酒杯在他的用力下應聲而裂,碎片將他的虎口處劃傷了一道口子,鮮血立即溢了出來。
阿竹和阿菊心驚了一下,紛紛拿出手絹欲給他包扎傷口,卻發現沈簫好像并無感覺,繼續換了只酒杯自斟自飲。
“”
阿竹和阿菊索性收起手帕,接著冷眼旁觀。
江昀并未注意沈簫那邊的動靜,他聽懂了阿蘭的話,這會兒滿腦子已經是春色旖旎。
“什么刺激的?”
他緊張得嗓音干澀。
阿蘭從懷中拿出一小瓷瓶藥:“此物是能讓人欲仙欲死快活賽神仙的「神仙水」,只用一滴就有奇效,江公子可否愿意嘗試?”
江昀腦海里又浮現出了「春宮圖」里的銷魂場景,舔了舔唇瓣輕笑:“當然。”
當阿蘭解開瓶塞,欲往他的酒杯懷中倒上一滴時,沈簫卻出手制止:“不可。”
他此時臉頰白里透紅,迷離的眼神正凝視著江昀:“你可要想好了,這種東西喝下去,我我怕你會受不了。”
自從梅蘭竹菊進屋后,江昀就極少正眼看沈簫,這會兒他見著沈簫將醉未醉的模樣,竟比在紅袖樓的浴室還動人三分。
江昀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狠狠撞向胸腔,他承認沈簫這狀態確實有些迷惑他。
或許是為了故意和沈簫對著干,江昀眼神示意阿蘭繼續倒「神仙水」,在撥開沈簫擋住酒杯的手時又順便往他手里塞了條他的私人手絹:“別把你的血滴進我的酒里了。”
沈簫恍然,才發現他的手不知什么時候受傷了。
既然江昀態度堅決,他自然沒法再阻止,唯有強忍心痛收手,頷首用江昀的手絹簡單包扎虎口處的傷口。
江昀端起內含「神仙水」的酒杯先仔細嗅了嗅,酒水中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腥氣。
他沒想太多,直接舉杯喝下。
阿梅阿蘭齊聲拍手夸贊:“江公子好樣的。”
唯獨沈簫的心「咚」的一聲沉了下去。
不到一刻鐘,江昀便覺得身上火熱難受,阿梅阿蘭見時機成熟,便上手溫柔地扯開他的腰帶,這時阿竹阿菊也干脆轉移目標簇擁在江昀身邊。
阿竹溫聲道:“江公子,我們兄弟也來幫你。”
阿蘭的手輕輕地欲從他衣襟探入
江昀卻左手拿下他的手,右手狠狠拽緊阿梅的手腕,他雖然很想很想要,可腦海里好像總有一個聲音在干擾他,他聽不清是什么內容,反正就是不讓他狎妓。
而且,既然是要欲仙欲死,肯定得選個最好看的,四個一塊兒上他可吃不消,萬一大仇未報明早就猝死床上豈不是更凄慘?
他那一雙溫柔盈水的桃花眸審視地掃過梅蘭竹菊的臉,總覺得他們雖然美,但僅僅是差強人意的級別。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沈簫臉上,相較之下,沈簫確實是個大美人,比梅蘭竹菊好看太多了,而且也比他們更有男人味兒,就那煩人又可口的氣質更不是一般人能學得了的。
除了他江昀,他就不是一般人。
江昀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大力推走梅蘭竹菊:“出去出去,本公子不要你們了。”
梅蘭竹菊面面相覷,沒想到江昀一滴「神仙水」下肚后竟能變得如此絕情,他們四人全被他哄了出去。
江昀合上門扉插上插銷,晃頭擠了擠眼睛,神智稍稍清醒了一些,他還是很想很想要,于是轉身看向沈簫,并朝他走了過去。
035 卷上珠簾總不如
沈簫這會兒頭很沉很沉,仿佛有千斤重,他灌了那么多酒,總算有了點效果。
周圍的聲音已經被他屏蔽,他垂著頭,手肘撐在桌上,眼睛也有些花,他不敢去在意江昀和其他男子翻云覆雨的聲音,只想趁著頭暈趕緊睡過去,明日一早醒來就什么都好了。
“什么都好了。”
他細聲喃喃自語。
突然,他的身子被人用力拎起來,下一瞬就被抵在了褐漆梁柱上,后背被撞得有點疼。
江昀一手握住他的肩膀,一手拽著他的腰帶,正面頰通紅地看著他,那是不正常的紅,沈簫明白是藥物作用。
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呼吸不由地急促,可眼前不是江昀又是誰呢?
江昀相貌的分毫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兩人呼吸交融,熾烈而魅惑,他的心臟也情不自禁地狂跳。
“江公子,你這是干嘛?”
沈簫幾乎快聽不出他自己的聲音,他此時太吃驚了。
“你說呢?”
江昀勾了下唇,這一絲輕佻的笑令沈簫的心更醉了,但他的神經卻不再麻木,「占有江昀」的沖動非常強烈。
江昀一把扯開了他的腰帶,沈簫的衣袍即刻散開。
沈簫感到有點喘:“”
江昀接著壓低嗓音道:“沈簫,反正咱倆已經干過了,今晚那藥太上頭了,你敢嗎?”
此話正中沈簫下懷,他全身的火都被江昀瞬間點燃,酒后的「迷糊不清醒」也立馬煙消云散。
“有何不敢?”
沈簫壞笑一聲,順手握住他的腰帶將他扛在了肩上。
江昀:“”
兩人雙目對視,江昀伸手按下他的后脖頸,他們鼻尖相觸,江昀不禁自嘲:“沈簫,不碰男人的你怎么偏偏就要碰我呢?”
“一回生二回熟,今晚你想要,朋友一場,在下自然得成全。”沈簫理直氣壯道。
江昀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很不高興沈簫的回答。
但不高興也晚了,沈簫的唇瓣已在頃刻間覆了上來。
江昀緊緊握住他的腰,身體在他的親吻盤弄中顛沛沉淪。
*
此時,一名戴白紗斗笠身著荼白色勁裝的男子帶著他的隨從走進「袖桃園」,男子身上殺伐果斷氣質明顯,老媽子趕緊過去招呼,并讓失落的阿梅阿蘭伺候他們二人。
*
月上中天,床板還在激烈顫動,堪堪維持著床架應有的樣子,珠簾帷帳波紋陣陣。
江昀面色潮紅、全身大汗淋漓,雙手抓緊了床單,鬢邊發絲已被汗水浸濕。
“還來嗎?”他輕聲問。
江昀盯著他看不清情緒的漆黑眼眸,想了想道:“你還會其他招式嗎?”
沈簫抿唇淺笑:“你是想問我會你那本「道德經」里面的招式嗎?”
江昀愣怔了,操,沈簫翻過他的「道德經」。
“那你會嗎?”
江昀咬牙,順勢踹了一下他的鎖骨。
沈簫唇角不經意勾出寵溺的笑意,但他及時頷首隱去,轉而問道:“江公子,你知道在下行走江湖最擅長什么嗎?”
江昀此刻的腦子全被「情事」糊住,他喉結輕滾,幾不可查地咽了咽唾沫,合理猜測:
“騎?”
“”
沈簫本就潮紅的臉被他的話挑逗得更紅了,他邊喘邊道:“錯了,重新猜。”
“呃——你、你提示一下。”
江昀香汗岑岑地問。
沈簫呼吸更重:“我的名字。”
江昀靈機一動勾唇回答:“吹簫?”
“沒錯,”沈簫點頭,江昀勾唇時無意的嫵媚令他心亂如麻。
他收回動作,趴上去覆在他身上,含混地問道:“想讓我給你「吹簫」嗎?像你「道德經」里畫的那樣。”
江昀「嗯」了一聲,沈簫的吻便從他的唇上移開,一路向下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騷動:“死人啦!死人啦!不得了啦!死人啦。”
沈簫、江昀:“”
在燭光的掩映下,外面人影匆匆,吵吵嚷嚷好不混亂。
江昀蹙眉:“要不,我們先去看看?”
“嗯。”
沈簫點了點頭。
作為神捕,他本來的第一反擊就應該是趕緊過去看看,結果卻因為深陷溫柔鄉而遲疑,還得讓江昀先提出,他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他的身子,起身穿衣褲。
*
兩人快步趕到出事的那間雅間,門口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人群中紛紛交頭接耳,不斷指指點點。
沈簫上前撥開人群,拿出皇帝御賜的貔貅腰牌:“在下是朝廷捕頭,煩請各位讓讓,不要打擾本官斷案。”
江昀緊隨其后,人群立刻為他倆分出一條道。
沈簫剛進門,就被撲上來的老媽子抱住了腿:“大人,你一定要為我家郎君做主啊,他死得太慘了啊。”
036 又是她?(上)
沈簫鋒利的眼神刺向哭嚎的老媽子,老媽子才閉嘴松手抹眼淚。
房間里充滿了情/欲的氣味兒,黏膩而渾濁,沈簫和江昀走近床榻,沈簫拉開床幃,江昀登時就嫌惡扭頭差點吐出來。
床單被褥滿是暗紅血跡,還有一股子腥臭味兒,赤裸裸的尸體早就僵硬,尸體呈趴下的姿勢,臉朝下,慘白的肌膚已經出現累累尸斑,死亡有些時辰了。
沈簫見慣了這些場面,鎮定自若地上前撥開他的臉,是他!
他眉心一蹙,小小震驚了一下。
死者就是先前伺候江昀的阿梅。
江昀輕輕掩鼻走近,看到是阿梅后不禁略感傷心,好歹他們晚上還一起玩過,那時的阿梅還好好的。
“尸體是誰先發現的?”
沈簫例行詢問。
老媽子趕緊帶著一名藍衣小廝上前跪下,哭道:“大人,是他先發現的,我苦命的阿梅啊,他可是我們袖桃園最受喜愛的郎君啊他死得這么慘,奴家可怎么活啊?大人你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啊,嗚嗚嗚。”
藍衣小廝低頭戰戰兢兢道:“回大人,是小的最先發現尸體,小人干活的時候路過時,發現其他房間皆門扉緊閉,而這間房卻敞開了半扇門,里面燭火還亮著,卻一丁點動靜都沒有,小的覺得奇怪,害怕出事,就先敲了敲門,依舊沒人應,這才鼓起勇氣走進,然后撩開床幃就就發現、發現死人了,小的當時嚇得屁股尿流,腿軟了好一會兒才跑去通知老板。”
阿梅顯然是被「操」死的,江昀不忍再多看一眼,錯開折扇擋在臉側,表情非常凝重。
沈簫走到案桌旁,其上擱置有四只空酒杯,他逐一端起輕嗅,并問道:“這間房的客人呢?你們有誰見過嗎?”
沈簫眉間輕皺,其中兩只酒杯里有明顯殘留的腥氣,他知道這是所謂「神仙水」的味道。
老媽子又走近,撿起地上的小瓷瓶道:“真是造孽呀,此藥一滴便可讓人龍精虎猛醉生夢死,他們竟然用了整整一瓶,這不找死嗎?”
沈簫放下酒杯,再次厲聲質問:“本官問你,這房間的其他人呢?沒人知道嗎?一共四個人,四只酒杯里兩只有下/藥,分量幾乎平均,死者只有一個。”
“對對對對對,”老媽子連連點頭,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還、還有我的阿蘭,當時陪客的就是阿梅和阿蘭兩人,現、現在阿蘭卻下落不明,嗚嗚嗚。”
“那兩個客人是誰?有何特征?”
沈簫轉身來到床榻正對的小小書案旁,他其實走進來第一眼就注意到這突兀的書案,現在正坐在書案后面,確定此處確實是觀賞床幃春光的絕佳席位。
而且書案上規矩擺有筆墨紙硯,紙張是澄心堂的熟宣紙,毛筆是亳州的純狼毫,硯臺是端石貓蝶硯,墨汁則是大名鼎鼎的李墨文房四寶考究且隨身攜帶,由此可推斷書案后的人極有可能是書生或畫師。
老媽子站在他身旁答道:“回大人,那兩位客官很邪門,一個頭戴斗篷面紗渾身殺氣 ,看不清面容,另一個唯唯諾諾像隨從,長得白白凈凈,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
書案上的東西擺放得規規矩矩,說明此人很鎮定,沈簫隨手翻開上面幾頁紙,底下便赫然現出下流露骨的畫作。
畫筆流暢活靈活現,作畫之人即便面對如此不堪之事創作也非常從容認真,筆鋒未有一絲走神磕絆,絕對非常人。
臥槽。
江昀走近也看到了那些畫作,內心不禁驚嘆,這畫工比他的「道德經」還栩栩如生。
他不由自主地拿起那疊畫,快速翻弄,畫中的小人便真的動起來,他趕緊摸出手絹仰頭,害怕鼻血飆出來。
“沈大人,這作畫的人就是兇手嗎?”老媽子追問。
沈簫慢悠悠地站起身:“這人只管畫畫,并非兇手,真正的兇手是逼迫阿梅阿蘭平分「神仙水」的人。”
老媽子恍然,滿臉白粉卡在皺紋里:“你的意思是阿梅是被阿蘭操/死的?那那人圖什么?花錢就為了看?”
沈簫沉重點頭,雙手負在身后:“如果我沒猜錯,阿蘭此刻應該也在這間房里。”
老媽子驚恐得半晌合不攏嘴,咽了咽唾沫才慌張吩咐小廝們立即在房間展開搜尋。
這時,衣柜里傳出「篤篤篤」的聲音,江昀先沈簫一步上前打開衣柜,一名鵝黃布衣男子被五花大綁坐在里面,嘴里塞滿布團。
他看到開門的江昀后立即瞪大了眼,眼神中難掩欣喜之意。
江昀:“”
他彎腰取下男子的布團,男子先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嘴巴,緊接著忙道:“你就是玲瓏山莊江公子吧?小生終于見著真人了。”
江昀:“”
老媽子更惶恐:“你們、你們認識?”
江昀立即矢口否認:“不認識。”
沈簫看他的穿著打扮和他身邊的竹書箱,再聯系畫作質量,基本將他的身份猜得七七八八,但他還未說出口,小廝們便顫抖著嗓子嚷道:“大人,發、發現阿蘭了。”
阿蘭被小廝們從床底下搬了出來,也是被五花大綁,但身上未著一寸布料,他面色慘白,下身全是血,麻繩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跡。
沈簫趕緊過去蹲下身,食中并指輕觸在他頸動脈處,緊急喊道:“還活著,快叫大夫。”
說話間,他又起身脫下外袍覆在阿蘭身上,并讓小廝把他抱回房間。
江昀這會兒已經讓老媽子給男子松了綁,男子正了正頭上的黃色結式幞(fu,2聲)頭,滿眼全是江昀,拱手禮貌道:“小生呂淼之,久聞公子大名,沒想到今日真能見面,不知公子可否讓小生為你作畫?”
「我還為你寫詩呢?」
江昀有點無語,但轉念又覺得不對勁,咂摸道:“你今晚是在等我?”
老媽子的臉霎時更白了,突然不知這些人到底誰好誰壞。
“你怎么知道今晚我會出現在此?”江昀逼近呂淼之,眼神狠厲,收攏的銷魂扇抵著他的肩胛骨。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公子,我給你準備的見面禮還不錯吧?”
房頂上突然傳來一陣大笑,嗓音低沉雌雄不辨。
江昀和沈簫同時眉尖一挑:這聲音很熟悉。
037 又是她?(下)
“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害他們?”
沈簫抬頭質問。
那人冷哼一聲,不屑回答:“因為我想,所以我就要。”
沈簫咬牙怒斥:“你還真是無法無天。”
江昀則不解,勾唇道:“我又不認識你,你和我有什么關系,干嘛送我這等見面禮?”
那人輕笑一聲,繼續道:“江公子,你隨我來不就知道了?我此時就在袖桃園門口。”
話音剛落,江昀即刻就閃身奔出去,身形迅疾如風,沈簫的動作幾乎與他同時。
房間里的老媽子和呂淼之等人后知后覺地甩火腿追上去,呂淼之跑在最前面。
在門口攬客的袖桃園郎君們已經紛紛躲在屋里不敢出門,而那位荼白色男子正站在對面青瓦之上,他頭戴白紗斗笠,目下無塵地看向江昀和沈簫。
旋即,他一句話不吭,轉身先跑。
“”
江昀和沈簫對視一眼,立馬跟上。
那人輕功不錯,但比他倆還是差點,他把二人領進了城外幽靜的樹林,在江昀快要追上他時,他轉身便朝他撒了一把類似金粉的東西。
江昀神色一凝,瞬息判斷出這東西沒毒,但沈簫關心則亂,慌忙拉開他并屏息擋在他面前,大部分「金粉」散進他的肌膚里。
沈簫:“”
他保持抓住江昀胳膊的姿勢,兩人一同落在地上站穩,調息中發現體內氣流已紊亂。
那人落在距離他們三丈遠的位置,負手面向他們道:“二位,將你們引到此處,只是想和你們說說悄悄話,害怕隔墻有耳,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沈簫故意扔開江昀的胳膊,恨恨道:“別忘了,你殺了人。”
莫名被嫌棄的江昀立即就飛了他一記眼刀,但沈簫沒看見。
江昀:“”
那人語氣輕蔑:“我喜歡殺人,我殺的人很多,沈大人如果有聽說我的話。”
沈簫臉皮抽了抽,他當然知道此人,上一世他隨江昀歐陽吟夫夫討伐圣蓮教,主要目的就是除去眼前這名女子——圣蓮教護法蔣心月。
蔣心月習慣女扮男裝,性格病嬌變態,因為是煙嗓,所以即便開口說話也不會有人能輕易看出她的女子真身。
不過,上一世他與蔣心月并不熟,而且最后也沒能殺了她。
至少這個時候,他不應該認識蔣心月,沈簫咬緊牙關,鳳眸怒視著她,墨玉簫從袍袖落入他的右手。
江昀挑了挑眉,輕松問道:“你的主要目標是我,說吧,你想怎樣?”
他在追趕蔣心月的時候就識破了她的身份,不過,和沈簫一樣,他這個時候也不應該認識她,兩人之前應該從未見面。
這一世又多個變數——他提前認識了蔣心月。
頭疼,江昀幾不可查地嘆氣。
蔣心月并沒有暴露身份的意圖,平靜答道:“你們身上所中的藥并無毒性,只是會讓內息紊亂一炷香而已,足夠讓我三言兩語說清楚。”
江昀換了個雙臂枕胸的姿勢,傲嬌地揚了揚下巴:“快說。”
“二位輕功了得,我相信后面肯定沒有尾巴,”蔣心月在面紗下滿意地笑道,“今晚袖桃園的局就是我煞費苦心送給江公子的見面禮,目的是為了提醒江公子,除了阿梅小郎君以外,還有兩人已經為你而死。”
江昀緩慢調順內息,嗤笑道:“你這見面禮真是重,可我并不喜歡。”
“不好意思,江公子,我這人吧,才不管別人喜不喜歡,只要我喜歡就好。”蔣心月站姿筆直,雙腿稍稍分開,非常英姿颯爽,但話中內容卻極度令人不適,“我很喜歡這份見面禮,也很享受實現它的過程,那種感覺比有的男人只敢偷看「春宮圖」爽多了”
江昀臉色驀地難堪,感到有被內涵到。
但他敢保證蔣心月絕對不可能知道他與「春宮圖」的二三事,否則蔣心月肯定早死在他的銷魂扇下了。
蔣心月語氣始終波瀾不驚:“另外兩個因你而死的倒霉鬼,江公子難道不想知道是誰嗎?”
“少說廢話。”
沈簫不滿地用墨玉簫擊出一波內力沖向蔣心月,蔣心月游刃有余地側身躲開,雙腿未離開原地一步。
蔣心月「哼」了聲:“沈大人脾氣真不好,我這不馬上就說了嗎?那兩位或許也算得上是二位的朋友,他們分別是清風寨的當家謝忠和紅袖樓的清玫姑娘。”
沈簫的太陽穴跳得更厲害,玉簫直指蔣心月:“你殺了清玫?”
他傷害過清玫的感情,對她有些愧疚,而今得知清玫已死,不可能情緒毫無波動。
「哼,渣男。」
江昀先斜睨他的反應,隨即才感到傷心:“你為何要殺他們?就因為你喜歡殺人?他們算是我的朋友,今晚你恐怕不能活著離開了。”
他赤裸裸地威脅道。
蔣心月的武功在他之下,即便他和沈簫一時半會兒無法將內息調整到最完美的狀態,他倆聯手也肯定能拿下蔣心月。
“二位,若是我殺死他們,又何必今晚自投羅網,向你們說起此事?這不自找麻煩嗎?”蔣心月冷靜道,“我是好心提醒江公子,清風寨的兄弟懷疑謝忠中毒而亡,而令他中毒身亡的物件就是你的那封手信”
江昀登時眼皮猛跳。
蔣心月:“巧的是,紅袖樓也判定清玫是中毒,物件就是你送的那枚香囊,現在兩方人馬都在星月兼程趕往名劍閣,勢必向你討個說法,我算了算日子,以他們馬不停蹄的腳程,估計會比二位先抵達李花鎮。”
江昀咬牙:“兇手不是我,而你又知道得這么清楚,到底什么目的?”
蔣心月:“我的目的你不用了解,這份「好心」就當是我的附贈禮物,顯然有人故意陷害你,提前告知只希望江公子及時找到應對手段,好自為之。”
一個妖女會有好心?
江昀和沈簫對她警惕心很強。
沈簫:“陷害江公子的人到底是誰?我不信你一點兒都不清楚。”
回想到前面幾世江昀的死亡,他懷疑如今陷害江昀的人很可能就是上輩子害死江昀的真兇。
038 江莊主和妙書生的交易
一想到那個讓他執著了四世巴不得將其扒皮抽筋的真兇,沈簫就氣得渾身抽搐,五臟六腑在體內翻騰涌動,本來此刻就不順暢的內息變得更亂更急,好像奮不顧身地趕著投胎。
夜風拂過樹林,發出「嗚咽」的凄冷的動靜。
他手握玉簫的力氣逐漸增大,受傷虎口的血液再次將包扎的手絹浸濕,一雙鳳眸布滿了紅血絲,眼神凌厲得似要把蔣心月給撕開。
蔣心月冷笑:“二位可以認為我是道聽途說,但我說的是真話,也只能說到這兒了,告辭。”
她說罷轉身離開,雙腳還未離地,沈簫就飛速沖過去按住了她的肩膀,兩人在電光火石間過了十余招。
沈簫威脅道:“只要你告訴我那人是誰,我就放過你。”
“沈大人,逞強沒好處,你今晚留不住我,更殺不了我。”
蔣心月說話間掌心翻轉打向沈簫左肩,沈簫敏捷后退躲開,蔣心月面紗下薄唇輕勾,又從腰間夾出一粒煙霧彈扔下,四周登時升起一片白茫茫,她旋即隱沒其中迅速消失。
沈簫不得已駐足,待煙霧消散,已經完全看不見蔣心月的影子,他氣血上涌到喉嚨,即刻吐出一口鮮血。
江昀這才慢條斯理地走近,無語道:“你吐血會上癮嗎?”
“你剛為什么不幫忙?”沈簫故作不滿地剜了他一眼。
江昀無所謂道:“人家也是好心,又沒對我倆下毒手,沒必要置她于死地,而且以她的狡詐程度,今晚若不能全身而退,她根本不會出現。”
“你認識她?”沈簫敏銳地看向他。
江昀眼神躲閃,磕絆了一下:“不認識,但她不是個好人,殺的人多仇家就多,詭計也多,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被你抓住。”
“”沈簫淡淡地掃過他,“既然你知道她不是個好人還相信她的好心?”
“哼,”江昀轉身往回走,邊扇風邊嘲諷道,“好人有時候也有壞心思,壞人怎么就不能偶爾好心呢?人性很復雜,沈大人典獄刑事經歷得多,難道還看不清嗎?”
沈簫抬起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液,快步追上江昀:“你難道不想知道陷害你的人是誰?”
“我當然想知道。”江昀白了他一眼,“關鍵我想知道,她能告訴嗎?”
的確,蔣心月才不會那么老實。
江昀語氣自信:“無論那人是誰,他也只敢在背后玩陰招而已,本公子武功高強又聰明過人,早晚會把他揪出來。”
沈簫垂眸輕笑不說話,他對江昀的自信感到很寬慰,但同時也更擔心江昀的安危,這一世很多事情都在提前發生,他害怕「那晚」也會提前。
或許,他前幾世調查的方向真的錯了,殺害江昀的真兇與圣蓮教可能有點瓜葛。
*
夜色如墨、更深霧重,他們披星戴月回到袖桃園時已經過了寅時。
前腳剛跨進大門,老媽子就趕緊迎上來詢問情況,沈簫失落地搖頭:“真兇跑了。”
老媽子撫著心肝,重重地一連三嘆,坐在桌邊的賬房也痛心疾首地撥弄算珠,唉聲嘆氣地多算入一筆損失。
“江公子,你總算回來了,小生一直在等你。”
呂淼之直接忽略了沈簫,他眼睛里只有江昀,忙上前欲抱他的胳膊,可惜被江昀嫌煩避開,他抱了個寂寞。
但呂淼之一點兒也不生氣,繼續笑盈盈地作揖道:“小生只想為公子作一幅畫,僅此而已,希望公子成全。”
“你不是已經畫過了嗎?”沈簫冷冷道,“妙書生呂淼之,之前吳一刀不就請你畫的江公子畫像嗎?”
原來,呂淼之就是妙書生?
江昀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眼神對他的畫工流露出幾分贊許。
“慚愧慚愧,”呂淼之貌似這會兒才注意到沈簫的存在,忙道,“吳堡主只是口述,小生畫得不好,所以一直耿耿于懷想重畫。”
“你先回答在下,今晚為何會出現在此處?你又如何知道江公子也在這里?”沈簫走至他面前,率直擋住他看向江昀的視線。
“”呂淼之無力解釋道,“之前我已經向老板說明,我是被那個斗篷男子帶來的,他問我平生是不是最不滿意為江公子作的那副畫,我回答「是」,然后他就讓我聽他的,承諾今晚就能讓我見到江公子。”
“你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你還這么相信他?”
沈簫一雙如墨玉般的鳳眸中似乎藏有一爪鷹勾,想從呂淼之身上勾出些秘密。
“我一個只會畫畫、武功稀松的江湖螻蟻,他騙我又能從我身上得到什么呢?大不了就是讓我坐在房間里畫「春宮圖」罷了。”呂淼之模樣委屈。
沈簫早前就聽聞「妙書生」嗜畫成癡,只要是為了畫心中想畫的人景物,他什么都愿意干,甚至愿意去死。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是個畫癡,沈簫略顯鄙夷地撇了撇嘴。
聽到呂淼之提到「春宮圖」,江昀這才有了點興趣,便輕咳兩聲答應道:“這樣吧,我們做個交易,你把你今晚畫的那些圖送我,我就讓你為我作畫,如何?”
沈簫:“”
呂淼之差點喜極而泣,趕緊獻寶般將收在懷里的那些圖送到江昀手上,并承諾道:“江公子若是喜歡這類,下次你與男子歡愛時,小生也可在旁觀摩作畫,絕對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江昀氣得臉紅:“”「你怎么不是啞巴呢?」
沈簫則故意東張西望,視線亂瞄,耳垂紅得如櫻桃。
經過一晚上的床上「折騰」和其他「折騰」,江昀實在不愿立馬舟車勞頓,可想到清風寨和紅袖樓的人馬就快抵達李花鎮,他也不便耽擱,得把身上這口鍋盡快甩掉。
呂淼之聽話地找來一輛舒服華貴的馬車,車廂里面穩定性很好,既可以讓江昀休息,也能讓他安心作畫。
江昀舒服地躺在厚厚的軟墊上,睡顏俊美寧靜,呂淼之屏息斂聲,恭敬地在四方案上鋪紙作畫。
仿若局外人的沈簫坐在呂淼之身后,左長腿伸直,右手肘肆意擱在弓著的右腿膝蓋上,看向江昀的眼神比呂淼之作畫時還專注認真。
或許是因為離名劍閣越來越近,江昀居然夢見歐陽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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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續還是主要圍繞二人的感情糾葛,殺死江昀的兇手很快就能落網,本文還會講述沈簫前四世的結局和二人前世的一些細節等等等等(如果沒講,那肯定因為是撲得太慘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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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他為他、他為他走神了
名劍閣祠堂。
歐陽吟一襲黑衣跪在祖宗排位面前的蒲團上,他腰背挺直,咬緊牙關、薄唇緊抿成一線,雙目的紅血絲分外鮮明。
他知道歐陽慕楓的秘密,在歐陽慕楓出發征討圣蓮教的時候就知道了,他雖身在名劍閣,但心卻一直牽掛著「除魔行動」中的正道人士。
果然,名門正派慘敗,而歐陽慕楓也死在了那場行動中,這讓歐陽吟焦灼愧疚的心蒙上了一層悲傷以及復雜的矛盾情緒。
歐陽慕楓的秘密和他的死成為插進歐陽吟心里的兩把利劍,一把叫「名譽」,一把叫「仇恨」。
從得知歐陽慕楓身死起,他就把自己關在祠堂里,已經快三個月了,就這么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跪著,精雕細琢眉目清朗的臉上堅毅決絕。
一名小丫鬟正扒在祠堂門上,從窗欞的雕花格中偷偷觀察他。
“靈兒姐姐,你回來啦。”
小丫鬟余光瞥見靈兒后,開心地喊道。
靈兒是歐陽吟的貼身侍女,身著一襲紫羅蘭色斜襟窄袖衣裙,衣裙最外層縫制著同色輕紗,她杏眸溜圓地轉了轉,揚了揚下頜問道:“公子還在里面?”
“嗯。”
小丫鬟皺鼻點頭,擔心地蹙緊雙眉。
“你下去吧,交給我。”
靈兒輕輕揮了揮手打發走小丫鬟。
她負手上前站在祠堂門外,抬手輕輕叩門道:“公子,今日/你是不出關也不行了。”
歐陽吟沒理她。
靈兒蹙了蹙眉,鼓了會兒臉頰接著道:“公子,之前那撥清風寨的土匪,你不見我就把他們打發去了山下的李花鎮,現在他們還賴著不走呢,說是坐等玲瓏山莊的江昀,如今紅袖樓的樓主沐紫若也帶著一群姑娘找上我們名劍閣了,你確定也不見嗎?”
歐陽吟還是沒理她。
靈兒頓了頓,繼續勸道:“清風寨原先是吳家堡的弟子,雖然現在已經落草為寇,但畢竟曾與我們名劍閣并肩作戰,如此怠慢本就有失風度而紅袖樓在江湖上也有頭有臉,公子真的能拒之門外嗎?
還有全江湖都知道玲瓏山莊的江昀鐘情公子,并且已經在求親的路上,奴婢估計這兩天江莊主應該也快到了另外,李花鎮鎮長鐘伯送來一封信,這個月已經發生第五起采花大盜案了,加上之前已經二十起他希望你能幫忙緝兇。”
「嘎吱」一聲,門扉從里側打開。
歐陽吟平靜地看向靈兒:“清風寨和紅袖樓本就不是沖著我來,我不過是被江莊主連累罷了,鎮長的信呢?”
靈兒笑意盈盈地從袖中取出信,恭敬地雙手遞給他。
*
晴空萬里,燥熱的風拂過官道兩旁郁郁蔥蔥的綠樹,泛起微微細浪,泥土和樹葉的芬芳愈加濃烈。
一輛馬車正在官道上疾馳。
江昀坐在接近馬車門口的地方,無聊地靠著車壁,最近他老是夢見歐陽吟,夢里歐陽吟對他的態度還是和上輩子一樣,敬重、冷淡、疏遠他很想沖上去質問他有沒有為他的死流過一滴眼淚,但他卻永遠無法靠近。
沈簫則坐在他對面,雙手面色凝重地拿著一頁紙。
江昀輕輕搖了搖折扇:“信上寫什么?”
沈簫將信紙折好放進衣袖:“朝廷讓我盡快破獲李花鎮「采花大盜」的案子。”
一般地方上出事,只要不是江湖恩怨,地方官僚便不會讓江湖中人插手,而是自行解決并逐級上報,實在無法解決,朝廷就會派人前往,而此時地方官僚才可求助江湖中人幫忙。
沈簫也是剛剛收到朝廷的飛鴿傳書,算算時間竟然和前幾世契合了
江昀登時也吃了一驚,重生之后的變數太多,就連「除魔行動」這樣的大事也轟轟烈烈地提前了半年,但偏偏參與破獲「采花大盜」一案卻和上一世的時間相同。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江昀已經在名劍閣做客近一月,因為歐陽吟收到鎮長的信,他也才陪同下山幫忙破案。
這一世他在路上耽擱了這么長時間竟然也趕上了。
奇怪了。
江昀心煩地揉著太陽穴。
突然,馬車停下,外面寂靜無聲,連風都感覺停滯了那么幾息。
“我們到李花鎮了嗎?”
甩不掉的呂淼之揉著眼睛醒過來,懵懂問道。
他一路上畫了不少江昀的畫像,江昀早想把他踹下車了,結果他累得睡著了。
“仇家在外面擋著,能不能進李花鎮還不一定呢。”
沈簫輕笑,他相信江昀應該和他一樣感受到了外面逼人的內力。
江昀繼續揉著太陽穴,心更煩了。
呂淼之不大明白沈簫的意思,近到門口撩開車簾才發現車夫早跑了,李花鎮城門距離他們不過三丈遠,可兩撥人馬來者不善地擋在了城門口。
“”呂淼之趕緊放下車簾,偏頭問江昀,“江莊主,我們怎么辦?”
“你走吧,不關你的事,他們不會找你麻煩,就跟那個車夫一樣。”沈簫回答道。
呂淼之黏著他們不放,他早就看不慣了。
江昀附和點頭:“嗯。”
他也想借此機會拋棄呂淼之,除非呂淼之當場又畫幾幅春宮圖收買他。
呂淼之卻眼眸亮道:“江莊主,不如讓小生畫下你與仇家廝殺時的美貌?無論誰生誰死,那畫都可以留作紀念。”
紀念你個頭。
江昀心口不一地夸道:“好主意,不如你先下去擺好畫案和文房四寶?選好絕佳觀賞視角?”
“江莊主言之有理。”
呂淼之興奮地背起他的書箱,手臂撈起畫案匆忙跳下馬車。
清風寨的二十多名土匪和紅袖樓二十多名女弟子都默默地看著他在路旁擺好案幾、鋪紙提筆,端出隨時可開始作畫的架勢。
眾人:“”
這時,江昀撩開車簾,輕笑道:“各位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清風寨吳乙大喊道:“江昀,你明知故問,還我們老大命來!”
紅袖樓的沐紫若則比較客氣:“江莊主,若清玫是被你所殺,那你確實應該給本座一個交代。”
江昀懶理吳乙,漫不經心地對沐紫若道:“只要不是以身相許,在下什么交代都可以給你”
沐紫若臉紅:“”
江昀接著保證道:“謝忠和清玫的死與在下無關,甭管你們信不信,這里也不是聊天的地方,諸位可以隨我進城,我們找家酒樓坐著慢慢談。”
他說罷便用收攏的銷魂扇鞭打了一下馬屁股,隨即放下車簾,馬兒立刻尥蹶子撒歡奔向城門。
兩撥人馬被迫紛紛讓開,彼此對視一眼后拔腿跟上。
“誒~江莊主,你們怎么沒打起來呢?”
呂淼之又慌里慌張地收拾書箱,忙不迭地去追他們。
*
李花鎮最貴的酒樓即是——煙雨酒肆。
江昀和沈簫剛下馬車,兩撥人馬也就隨之趕到,但江昀的注意力已完全被酒肆門口的黑衣男子吸引。
歐陽吟還是和他印象中沒差。
一身黑衣勁裝利落筆直地站在門前,右手握著一柄通體黝黑的君子劍,身旁的侍女靈兒正笑靨如花地看向他們一行。
“江莊主。”
歐陽吟先上前客氣地沖江昀拱手。
江昀晃了會兒神也匆匆抬手回敬,隔世相見令他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沒想到沈兄也在此,看來采花大盜的案子總算可以盡快了結了。”歐陽吟又對沈簫道,笑容比對江昀時多了三分真切與親和。
江昀:哼,果然有奸情。
“江莊主和你的仇家們都見過面了呀,”靈兒的目光掃過紅袖樓和清風寨的人,開玩笑道,“你的聘禮呢?不是來向我們公子提親嗎?聘禮路上被劫了嗎?”
“靈兒,不得無禮。”歐陽吟偏頭輕聲叱道。
靈兒閉嘴吐了吐舌頭。
江昀則大度擺手:“靈兒姑娘猜對了一半,在下的聘禮不僅被劫走,而且還被燒得渣也不剩,否則還能送給姑娘幾件飾品當作禮物。”
靈兒不滿地皺了皺鼻子,她知道江昀是故意揶揄她,聘禮就算在,那也是送給她家公子的,哪里有她的份兒。
歐陽吟抬手請他們一行進入煙雨酒肆,落座后江昀就先滔滔不絕地為自個兒洗脫殺人嫌疑:“清風寨的兄弟們,你們說是印泥有毒,我的私章隨身攜帶,不怕毒著我自己嗎?而且手信的紙張和印泥都是你們清風寨所有,所以真不能怪在我頭上。”
“難道我們還能毒殺我們老大嗎?”吳乙氣得「騰」的一下站起身。
“誰知道呢?”江昀挑眉,抿唇輕笑,“而且我干嘛殺他?我是真心實意請他去玲瓏山莊幫廚,我也沒理由殺他啊。”
吳乙咋舌:“”
“那清玫的死呢?”沐紫若看了一眼吳乙,對江昀道,“印泥不是你的,香囊總是你的吧?”
江昀嘗了口上好的竹葉青搖頭:“不算是,香囊是我在你們春心城里買的,賣香囊的姑娘可以作證,沈大人也可以作證。”
他邊說邊用手肘推了推沈簫。
沈簫面色冷若冰霜,不在狀態地抬頭:“做什么證?我又不是你們的媒人。”
040 為別人的愛情操碎了心
媒人你個頭!
江昀登時額角青筋亂跳,好想一腳踹翻他。
歐陽吟和其他人也全都目瞪口呆地看向沈簫,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沈簫這才發覺牛頭不對馬嘴,答錯話了。
距離名劍閣越近,他的心就時不時慌亂,當再次見到歐陽吟時,他注意到江昀走神了,本就慌亂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你剛問我什么?”
沈簫抬手掩飾性地輕咳了兩聲。
江昀一字一頓地咬牙道:“我說你可以作證我在春心城買了一枚香囊。”
“呃,對。”沈簫的回答仍有些心不在焉。
沐紫若手臂搭在桌上,側身面向江昀:“但清玫確實是因為香囊中毒而死,香囊就算是你買的,那也是你的。”
“就算是我的又怎樣?”江昀輕笑著聳肩,“我從來沒有打開香囊,至少我將香囊送給清玫姑娘時,香囊并沒有毒,之后顯然是有人故意下毒,但那會兒我已經離開春心城。
還有,我江昀雖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還不屑于用毒殺人,因為那不是我所長,既然我非要用毒,肯定是不愿意暴露身份,又怎么欲蓋彌彰地在手信和香囊上下毒?是你們蠢?還是我蠢?”
沐紫若:“”
她本來就覺得此事頗為蹊蹺,如今從江昀處得到的說法也算證實了她的猜測。
吳乙卻重重地捶向桌面,霍然起身:“一派胡言,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除了你,還有誰可能會殺死我們老大?”
江昀脫口而出:“你們老二。”
吳乙更是氣得臉紅脖子粗:“你污蔑我!?”
“在下也覺得江公子說得有理,”歐陽吟擲地有聲地開口,“這栽贓嫁禍的手法太拙劣,在下相信江莊主。”
“本座也相信江莊主。”
沐紫若瞬間又變回了迷妹臉,眼睛一閃一閃地望著江昀。
江昀卻只感動地看向歐陽吟,嚶嚶嚶,上輩子歐陽吟都沒對他這么好過,雖然現在也只是為他說句話而已。
沈簫淡淡地瞥了眼他的反應,兀自煩悶地端杯飲盡酒,這是他喝掉的不知道第幾杯。
江昀倏地垂眸,不敢再看向歐陽吟,他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唇瓣,轉移視線又用手肘碰了碰沈簫:“沈大人不是擅長破案嗎?你給他們分析分析唄。”
他看向沈簫時故意睜大眼睛,眼神非常專注,因為不想再被歐陽吟分去丁點注意力。
同時也想讓沈簫多刷刷存在感,用他神捕的嗅覺和冷靜分析讓歐陽吟對他的愛意更加鞏固。
沈簫已微醺,江昀專注澄澈的眼神令他的心不自覺地又活泛起來,他短暫安寧了心神,沉聲道:“謝堂主和清玫姑娘的死雖然不是江公子所為,但兇手定與江公子有些恩怨,才會如此栽贓嫁禍而我們在前來名劍閣的途中遇到一位蒙面男子”
因為蔣心月并未暴露身份,所以沈簫此時不便點明,只能先含糊其辭道:“蒙面男子特地提醒江公子有人栽贓嫁禍殺死了謝忠與清玫,所以我們才馬不停蹄地趕往名劍閣。”
吳乙不禁諷刺:“哼,我們清風寨可在這李花鎮等候一個月了,江莊主可真是夠快啊。”
江昀錯開折扇回懟:“沿途風景好,多耽擱些時日罷了,又沒犯罪。”
“”吳乙仍然不服,“沈大人和你本就是一伙的,我們憑什么相信有他說的蒙面男子?”
“確實有,我作證。”剛上二樓的呂淼之舉手,抱著書箱氣喘吁吁地跑上前坐在江昀身旁,“江莊主,你們真是讓我好找啊,累死我了。”
他端起江昀喝過的茶杯咕嚕嚕倒進喉嚨。
吳乙氣得雙眉倒豎:“你也是和他們一伙的。”
江昀悠哉喝茶:“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吳乙:“”
沐紫若起身道:“本座相信江公子,而且本座還相信那個人肯定還會出現,只要本座跟在江公子身邊,就不愁抓不到兇手。”
她說罷便將一雙媚眼精準地拋向江昀。
江昀:“”尼瑪。
“哼,沐樓主倒是很自覺地送上門,人家江莊主心里怕是只有歐陽閣主吧。”吳乙斜睨向沐紫若,冷嘲熱諷道。
江昀、歐陽吟:“”尷尬。
沐紫若捏緊粉拳,正欲出招時,只聽歐陽吟不爽地清了清嗓子出聲道:“吳義士,無端造謠、毀人聲譽,就是你緝兇的本事嗎?”
歐陽吟眼神太犀利,吳乙不太敢再造次,只得夾尾巴道:“那我也留在江莊主身邊,說不定真能逮到兇手。”
江昀:“”草泥馬。
沈簫及時解圍道:“你們這么多人守著江公子,兇手又不傻,怎么可能會出現?”
歐陽吟與他對視一眼,附和道:“沈大人說得沒錯。”
江昀滿意輕笑:他倆有戲。
*
最后,紅袖樓只留下沐紫若,清風寨也只留下了吳乙。
因為采花大盜案子的關系,他們所有人都入住了李花鎮的風月客棧,包括歐陽吟和靈兒。
午休過后,歐陽吟就敲響了沈簫的房門,想請他一同前去受害女子家中詢問線索,沈簫想了小會兒,不放心地敲響了隔壁江昀的房門。
沈簫故作冷漠地邀請道:“在下與歐陽兄將去拜訪受害女子,江公子要一起嗎?”
江昀把著門思索了小會兒,按理說他不應該去,因為這是歐陽吟和沈簫單獨相處的好機會,可沈簫現在還沒彎,他怕沈簫不解風情會誤了他的大事,便點頭答應:“好啊。”
沈簫幾不可查地松了口氣。
雖然他知道只要歐陽吟在場,江昀就永遠不可能注意到他,但能陪在江昀身邊就很好了,像前幾世一樣,看見江昀就覺得幸福。
三人走在大街上時,沈簫沒想到他會被夾在了中間,左邊歐陽吟,右邊江昀。
轉念他又想,大概是江昀害羞了吧,畢竟他那么喜歡歐陽吟。
歐陽吟一直在向沈簫講述采花大盜犯案的時間、地點、挑選的受害者、留下的信物以及受害女子對案發的回憶等等。
但沈簫和江昀皆心不在焉,這個案子他們上輩子辦過,心下早就知道兇手是誰,目前就只是循著上輩子的足跡收集線索,然后再設套即可。
他們只希望這一世的兇手不要再出幺蛾子。
從探訪受害女子到返回風月客棧,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受害女子的敘述等等,都和上一世完全契合。
所以沈簫和江昀就更是情不自禁地消極怠工了,就歐陽吟的積極性最高,哪怕回到客棧,也要進沈簫房間繼續討論案件。
江昀一路上都在有意觀察沈簫,他發現沈簫果然直男,敷衍歐陽吟的態度太明顯了,就算是神捕也不能這么倨傲啊,他真是為「沈簫能否愛上歐陽吟」操碎了心。
沈簫一路上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江昀,他發現江昀的視線總是往他臉上偏,江昀以前怎么就沒這么注意他?偏偏到了李花鎮、偏偏歐陽吟出現就如此這般,肯定是在借瞄他的視線用余光偷看歐陽吟。
輸了輸了他徹底輸了,沈簫因此更加頹喪。
*
明月初升,三人托腮圍坐在沈簫房間的圓桌旁,桌上除了各自的茶水以外,中間擺著一張大紅色的方手帕,手帕上繡著一朵粉嫩的牡丹花。
“鎮長之前查過手帕的質地和繡制牡丹花的絲線,這些都是特別常用普通的東西,并不能縮小嫌疑人范圍。”歐陽吟嘆息道,“沈兄,你怎么看?”
沈簫抿了口茶,雙目無神地盯著手帕:“這牡丹繡得非常細致,繡工很不錯,說明那是個精致男子。”
歐陽吟點頭:“沈兄說得有理,不過也可能是出自嫌犯家女眷之手。”
江昀情不自禁回答:“根據受害女子的描述,那個男子非常愛干凈,完事之后幫她si處也擦凈,替她穿好褲子,折疊好錦被所以我更傾向牡丹花也是男子所繡。”
歐陽吟自嘲地笑了下:“是在下粗心大意了,江莊主說得沒錯。”
沈簫被他倆的問答刺激得提起三分精神,一股腦兒道:“受害女子被侮辱時皆被牡丹手絹蒙面,而且她們身高胖瘦也幾乎一致,說明采花大盜把她們當作了她心中某個女子的替身,所以才會在行事時蓋住他們的臉,手帕上繡著牡丹,與他相好的女子想必叫「牡丹」”
“這也能猜到?”歐陽吟看向沈簫的眼神欣賞道。
沈簫沒注意他的眼神,自顧自道:“案子是三個月前才開始發生,并且發生頻率較高,極有可能是遷來李花鎮不久的居民,我們可以讓衙門查查近三個月的李花鎮的租戶情況、客棧住客情況以及房屋買賣情況等等”
“等等等等,”江昀趕緊打住他的話,“沈大人,你能出去一下嗎?在下想和歐陽閣主聊些私事。”!!!
“”沈簫眼眸閃過失落,立即閉嘴咽下苦水,偽裝出「成全」的坦然,微笑面對,“那行,在下先出去,二位慢聊。”
當房間門合上的剎那,沈簫憑欄看向客棧底下的熱鬧,喉嚨有一絲哽咽。
明明是他的房間,結果被擋在門外的也是他。
*
房間內。
歐陽吟不明白江昀將要和他說什么,但江昀喜歡他人盡皆知,他有些緊張地垂眸喝茶。
江昀舔了舔唇瓣神秘道:“歐陽兄喜歡沈大人對吧?”
他故意換了個親切一點的稱呼。
“呃”歐陽吟承認,“有好感。”
江昀眼神堅定:“放心,在下會幫你。”
歐陽吟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