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個浪蕩的人,”方初笠有點激動,“還不擇手段,為了……因為以前的過節(jié),都能對我做出這種事,你還要幫他說話!”
溫嶺徹底懵了,腦子都是亂的。
“你什么意思啊……”
方初笠眼里的血絲密密麻麻,幾乎是咬牙切齒:“溫嶺,你眼睛是瞎了嗎!”
“這些年來,池嵐在國外過著什么樣的生活你能不清楚?”方初笠抹掉眼角的眼淚,點了一下檀木辦公桌,“你,一百個你溫嶺都不夠他玩的!”
說完理了理衣服,直接離開了公司。這頓禮節(jié)性的飯局也沒法吃了,溫嶺還被這少爺?shù)脑捙媚涿睢?br />
方初笠那些話是什么意思?自己什么時候喜歡池嵐了?
不是,自己哪方面表現(xiàn)出喜歡池嵐了?
他要是喜歡池嵐,還能給方初笠這樣的監(jiān)控視頻?
他要給方初笠打電話,這種事他還是要理論理論的,卻看見屏幕上有池嵐的短信:
-溫助理,方初笠是個暴力狂吧?
-你看!
溫嶺看著池嵐發(fā)來的圖片,是嘴角、脖子和胸口的淤青,看樣子方初笠真的下了狠手。
池嵐也是故意的,照傷就照傷,非得讓一大片腹肌入鏡。
溫嶺:“......”
池嵐繼續(xù)發(fā)消息:
-他招呼都不打一聲,拽著我就往辦公室去,這幾天我沒法出門了嗚嗚嗚。
溫嶺在腦子里想象了一下,池嵐嗚嗚嗚的樣子,就像是肌肉健美男委屈流淚……
他有點惡寒。
擰著眉,心下了然,這池嵐葫蘆里在賣藥啊。
不管這人和方初笠以前有什么過節(jié),要怎么報復(fù),反正肯定是打算順著少爺?shù)穆纷痈懔耍瑥纳磉呌H近的人下手,弄離心計,這么一攪和啊,溫嶺和方初笠的關(guān)系真就是越來越亂了。
強打著精神,溫嶺打字:
-池總,今天的事實在抱歉。
-改天我親自上門道歉。
池嵐:
-那也得方初笠親自來向我道歉。
-放心吧,我們的合作還是不會斷的,你不用幫那位擦屁股。
溫嶺:“……”
-池總,最近方總是有點情緒不好,真的希望你不要怪他,合同上的那個分成收益比例,咱們還能再談。
池嵐:
-不用了。
-我一想到接下來的日子都能和你共同商議就開心!那點分成怎么可能像方初笠那樣扣扣搜搜的?
-你怎么受得了那少爺啊,哎,還是你人太好了!
這過度褒獎的話更讓溫嶺覺得不祥,他看著池嵐刷起來的表情包,十分官方客套地又說了幾句,就徹底不回消息了。
輕呼了口氣,給方初笠打電話,那少爺一個也不接,最后無奈,溫嶺只能發(fā)信息,連解釋帶哄的。
俱石沉大海。
到了飯點也不見人回來,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直接發(fā)了一句:
-方總,這件事您想怎么樣你直說吧。
-接下來您想要我命也好,要我這個人也可以,都成。
-你實在不愿意見我,今下午我就寫辭職報告,這些事一定會爛在我肚子里的,無人可知。
對話框上顯示了幾秒鐘的“對方正在輸入……”,溫嶺等著卻還是沒等到一條回復(fù)的消息。
扔了手機,他抹臉暗罵:“操!”
*
方初笠是午休時間回的公司,讓溫嶺去辦公室。
他已經(jīng)換了一套衣服,西裝改成了慵懶休閑式;也洗過了澡,帶著一身薄荷香,溫嶺還在懊惱,電腦桌面上放著辭職報告。
“你一直想辭職,”方初笠看著自己的電腦,額角也貼了一塊新的白創(chuàng)可貼,語氣幽幽的,“我一直都知道。”
溫嶺呼吸一緊。
“當(dāng)初是我爸媽讓你來這里的我也知道,”方初笠吸了吸鼻子,“現(xiàn)在池嵐回國了,你為了他那樣的垃圾能這樣,我留不住你。”
方初笠點了兩下鼠標:“你把辭職報告發(fā)我郵箱吧,回去告訴池嵐,這件事沒完。”
整個辦公室都寂靜下來,方初笠至始至終都沒看溫嶺一眼。
“快去啊,你不是迫不及待了嗎?”
“我們認識多久了?”溫嶺沒走,而是鎖了門走到方初笠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雙手交疊著按壓骨節(jié),“我有騙過你的時候嗎?”
方初笠聞言頓住手,側(cè)著臉抬頭:“你指現(xiàn)在嗎?”
他眼神里有游疑,但從小到大,溫嶺的確沒有騙過他,連句虛假的玩笑話都沒說過,所以出了這事,方初笠都沒往溫嶺身上想過,更不會懷疑溫嶺給他的監(jiān)控有問題。
“這件事真的和池嵐沒有一點關(guān)系,”溫嶺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劇烈震動的聲音,“那晚上的年會,我倆都喝了不少,送你去酒店的房間,我也沒出得來。”
“我沒控制住自己。”
方初笠的呼吸一點一點變沉,耳廓像是要滴血,溫嶺自己的臉頰也發(fā)了燙。
“醒來的時候,你還沒醒,我下意識先走了,后來,沒想到你反應(yīng)那么大,又是要找人又是要殺人的……”
“池嵐是個意外,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剪視頻的時候我沒認出那個人是池嵐,我都記不得他長啥樣了。”
溫嶺的眼神認真,方初笠的眼眸一點一點顫動起來。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男人,”快要說不下去了,溫嶺看他沒反應(yīng),再巧的舌頭也生了銹,說著說著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只覺得方初笠的眼神越來越難以形容,心里也越來越?jīng)]底,“我……這件事我有很大的責(zé)任。”
方初笠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辦公椅上站起來,整個人的臉色也是蒼白的。
他移步的方向是門口。
“你要是覺得不能接受,想要我做什么,你說,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他是真怕方初笠又離開公司走了。
“就是別傷到自己,也別胡思亂想地折騰自己。”
方初笠躲開溫嶺伸過來的手,有點恍惚:“你別過來。”
“好。”溫嶺點頭。
方初笠嗓子都啞了:“后面有什么安排嗎……會議那些。”
“近期都是和翼嵐的,其他的合同簽訂可以往后推一推,十五之后才會慢慢約時間。”
方初笠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找不到視線該落的地方,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的樣子,溫嶺也不勉強他,柔聲:“時間我都幫你安排好,你大概需要冷靜多久。”
這么問好像也不對,像是逼著人一樣,溫嶺捏了捏拳,扯嘴角努力笑:“我不是催你的意思,我是……”
“你是什么?你覺得該怎么辦?”方初笠沉重地吸了口氣,像是氣迷糊了反倒笑起來,“你覺得你要怎么才能負這個責(zé)任?”
溫嶺十分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你要是喜歡男的,也覺得我可以……咱們就,從竹馬變成情侶吧?”
*
方初笠徹底跑了,第二天就沒來上班,后面的日子也都是病假。
公司的氣氛很輕松悠閑,畢竟老總不在,每個人的心都十分放松。
溫嶺卻滿心忐忑,雖然在工位上處理工作,但無時無刻都分出一點注意力到手機上,看方初笠會不會給他發(fā)消息。
早上起來第一件事,溫嶺除了跑跑步,就是給方初笠發(fā)消息。
按魏兮兮的說法,盡管打娘胎里認識,但這頓操作也實在是太突兀了,少爺心情大起大落的逃避一下很正常。
舒望瞪著大眼睛:“沒打你吧?”
“沒,”溫嶺裹了裹身上的羽絨服,抱著咖啡窩在魏兮兮的小沙發(fā)里搖頭,“像是不相信,一頭大汗,也不讓我靠近,關(guān)辦公室里一下午,沒到下班的點就跑了。”
魏兮兮和舒望:“……”
舒望“嘖”了一聲:“那他這是嚇的啊,還是羞的?”
魏兮兮拿著蛋糕,翹著涂著艷紅色指甲油的手:“別管是嚇的還是羞的,你想想池嵐。”
“你是不一樣的。”
我是不一樣的……溫嶺在心里念叨這句話,心底的情緒忽而扎根忽而抽芽,晚上盛湯都覺得是要灌溉一下怯懦的嫩芽,使其茁壯一點,再大膽一點。
“今年這小笠啊也是怪,”溫媽媽給溫嶺夾了一筷子牛肉,嘆氣,“大年三十就發(fā)高燒,現(xiàn)在又發(fā)燒了。”
溫嶺一愣:“真發(fā)燒了?”
“這事能開玩笑?”溫媽媽瞥了他一眼,“你是他助理,你不知道?”
他還真的不知道,以為方少爺在“逃避”呢。
外婆在一邊吁了一口氣:“這兆頭可不太好啊,去年小嶺你不是本命年,也不戴紅,開年就崴了腳,昨年一年都不爽利,小笠今年是本命年了吧?”
“本命年是要戴紅色啊,小笠這……連紅褲衩都不穿嗎?”
三個人在飯桌上沉默,好像也難以想象方初笠穿紅褲衩的樣子。
溫嶺也才恍然大悟,去年可不是嗎?臨到頭還出事。
他急了急:“誒,如果現(xiàn)在找個紅繩什么的,還作用嗎?”
外婆眼睛一亮,起身:“我有紅繩!初一去廟里,我想著給你娘倆求平安福,找大師開了幾個符的光,拿紅繩系著的。你舅舅不信這些,不要,還剩一個。”
溫嶺平時也不信這些,但去年今年的確流年不利的,又攤在方初笠身上,他開始相信了。
“我明天去看看他吧。”溫嶺把平安福握在手里。
晚上洗碗,溫嶺幫著,溫媽媽在邊上感嘆:“小嶺,你和小笠,你倆小時候比現(xiàn)在好啊,做啥都要一道,但上學(xué)了就沒那么要好了,漸漸地不一起回家,一起做作業(yè)也不怎么說話。”
“開始還以為你倆有了矛盾,結(jié)果也沒有啊。”
溫嶺拿著碗的手顫抖了一下:“有嗎?”
他是真不知道,在大人眼里,原來他和方初笠不太親近。
“素婉找我說過,”溫媽媽撐著大理石臺,她叫方初笠的媽媽素婉,“當(dāng)時覺得你倆長大了,青春期話少,男孩子嘛,在家都不怎么說話的,結(jié)果小笠這一出國再回來,你更是不怎么和他說話了,叫你去歇一晚都不樂意。”
“我……”溫嶺動了動嘴唇,也沒“我”出個什么。
原來在自己不經(jīng)意的時間里,有這些變化。
他不是不樂意去放假住一晚什么的,只是覺得自己年紀不小了,沒什么理由像小時候那樣在方家待著了。
“今年素婉高興的,”溫媽媽把擦干水漬的碗摞好,“以前年夜飯小笠也不樂意吃,對誰都虎著臉,還到了晚上就出去喝酒,今年就沒有。”
“也有可能是病了吧。”
一直以來,溫嶺知道,自己媽媽也把方初笠當(dāng)半個兒子,而且素婉阿姨見他們孤兒寡母的,方少爺有的,他也沒少得。
“我們啊,就看著你倆從這么大,”溫媽媽做了個懷抱嬰兒的姿勢,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長成這么高的男子漢,有時候想起來,挺幸福的。”
溫嶺心底一暖,但又想起方初笠面色蒼白的模樣,他倆這關(guān)系還能不能好了,好起來還能不能是原先的“幸福”了,都是未知數(shù)。
但今夜溫媽媽的回憶像是開了閘,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時候還在回憶。
溫嶺給她披了條毯子。
“我記得有次午休吧,挺熱的,我和素婉懶得跑,把你倆放一個嬰兒床里,你倆剛開始還背對背地睡,最后面對面貼一起。”
溫媽媽扭了一下頭,看著自己兒子的目光軟得如黑藍的夜空,亮閃閃的是星辰。
“不知道你是不是夢見喝奶了,啜著小笠的臉不放,那一星期,人家的臉都是紅的,還不太對稱。”
說著溫媽媽笑了起來,溫嶺也笑,手心里的平安福一直沒松開,他越來越覺得它紅得發(fā)燙。
進了房間,完全睡不著,他點開方初笠的對話框又退出來,還是把消息發(fā)了出去:
-睡了嗎?
現(xiàn)在快晚上十點,按方初笠的習(xí)慣應(yīng)該沒睡,睡了就是發(fā)高燒了。
“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蹦了好幾下,溫嶺以為這少爺又要輸入半天而不發(fā),或者來個長篇大罵,但僅僅只有一個字。
-沒。
溫嶺笑了一下,看來方初笠還是要理人了,他不想等到明天給平安符,問:
-我現(xiàn)在去找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