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凝滯的時間里,有股濃厚的尷尬感彌漫在兩人之間。喻京奈皮膚之下的血液跳動到好想要刺破皮膚,呼吸幾次收緊,才讓自己姑且維持鎮定。
她抬眼盯著梁硯商,嘴唇緊抿,忽而猛地伸出手把東西從梁硯商那兒抽出來,又在頃刻間重新關上門,速度快到讓人反應不及。
梁硯商在原地怔了片刻,半晌,低頭攤開手掌,突然就覺得掌心有些燙手。
一門之隔,喻京奈把剛拿到手的蕾絲內褲放到置物架上,而后快步走到淋浴間直接開了花灑。如雨般的流水傾瀉而下,嘩啦作響。
水珠濺落,熱騰騰的白霧覆蓋在磨砂玻璃上,也模糊了淋浴間內喻京奈泛紅的臉。
流水聲將喻京奈整個人包裹其中,讓她才有了安全感。
可喻京奈還是想尖叫,甚至想對著墻亂鑿。
怎么就掉了內褲?!怎么就被梁硯商撿到了?!怎么就以為他是要和自己一起洗澡?!
喻京奈抓狂,方才剛進門時的困倦被一掃而空,只剩下嗓眼里憋著發不出來的尖叫聲,血液直往臉上沖,尷尬的后勁兒擾得她腦袋疼。
這個澡洗的時間有點長,喻京奈出來的時候,臥房的主燈已經關閉,只剩一盞床頭燈開著,光線橘色調,空氣里有淡淡的沐浴露清香,莫名趁得此時此景有幾分曖昧。
梁硯商靠坐在床頭,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手指在觸摸板上熟練操作著,像是還在沉浸于工作。
剛剛看見梁硯商時,他還穿著襯衫和西褲,想來也是回家不久。洗個澡的功夫,他已經換上了套黑色睡衣。五官依舊英俊,利落的臉部線條會讓人覺得頗有距離感。
這還是喻京奈第一次見到梁硯商穿著睡衣的時候,竟有種別樣的斯文和沉靜。
聽見動靜,梁硯商抬起頭,與喻京奈目光相撞。
“洗完了?”梁硯商的手掌擱在鍵盤上,手指若竹節,根骨分明,“我看時間比較晚了,我就先去隔壁浴室洗了澡!
梁硯商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你平常也會洗這么久嗎?”
“......”
“兩個小時了。”
“......”
怎么會這么久!喻京奈抓狂,震驚于時間的流逝,甚至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老實說,喻京奈是有點臉皮薄。有了方才那一出,喻京奈更是尷尬。就這樣磨磨蹭蹭洗頭,磨磨蹭蹭吹頭發和護膚,居然耽擱到了這個時候。
“今天淋了雨...就多洗了一會兒!庇骶┠伍_始瞎掰,也沒管梁硯商相信沒有,繞過床尾凳坐到床的另一邊,三兩下給手機充好電就往被子里窩,全程背對著梁硯商,和他隔著一條銀河。
這還是喻京奈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同床共枕,感覺有點怪怪的。
腦子里有點天馬行空,光怪陸離的畫面撞來撞去,最后緩緩降落到那晚梁硯商抱她的結實臂彎,還有無意中擦過她臀下的手掌。
喻京奈拽緊被子,狠狠閉上眼睛驅散想法。
她今天好辛苦地工作了,才不要。
雖然佯裝躺著的模樣,不過喻京奈依然警覺,她聽到筆記本電腦被緩緩扣上的聲音。緊接著,男人下床,走出房間。
床上的喻京奈被問號環繞,這個點兒他要上哪兒去?
喻京奈沒什么經驗,不過依舊有了些不好的猜想。
沒一會兒,梁硯商折返回來。下一刻,喻京奈感受到身后床墊的重量。
“你——”
男人的剛一開口,喻京奈便咬牙轉回身,直接打斷他,“梁硯商,我累了,我不想——”
話聲在目光觸及梁硯商手中冒煙的姜湯時戛然而止。
梁硯商面色沉靜,淡淡詢問她:“你不想什么?”
“......”
梅開二度。
喻京奈想錘墻。
“我...”喻京奈胸口悶得慌,被自己氣的,整個人越發像蔫兒了的小白菜,“不想動...”
“你晚上淋了雨,喝點姜湯不容易感冒。”梁硯商解釋道:“煮出來時間有點久了,剛才給你熱了一下!
男人一本正經,喻京奈啞口無言。
所以梁硯商一直等著她洗澡出來,是為了讓她喝姜湯?
旁邊專注于喻京奈會不會感冒問題的梁硯商自然不知道喻京奈在想什么,他想了想,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下,似乎是在糾結。
半晌,他終于有所動作,身子朝喻京奈徹底轉過去。
“挪過來點,靠在這里!绷撼幧逃檬直撑牧伺拇差^,“我喂你!
“......”
喻京奈嘆氣,不嘆自己,嘆梁硯商感天動地的愛心。
而后,她抓著被子一點點挪動過去,手肘撐著床面往上,然后安詳地靠在床頭,像一條待宰的咸魚。
下一秒,魚吐泡了,“啊——”
梁硯商很耐心地喂完了一整碗姜湯,一番折騰,總算關燈躺平。
房間里黑漆漆的,喻京奈和天花板的燈泡大眼瞪小眼了五分鐘。
耳側傳來男人的呼吸聲,喻京奈突然覺得有點沒勁,哪那么多彎彎繞繞的,直接說不就成了。
于是她面對天花板,問旁邊的人:“梁硯商?”
“嗯!蹦腥藨煤芸,“怎么了!
喻京奈沒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你睡不著嗎?”
“嗯!绷撼幧陶f:“不太習慣旁邊有人!
喻京奈抿唇,“我也是。”
空氣又沉默了幾秒。
“梁硯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嗎?”
“現在嗎?”
“嗯!
這次沉默的時間多了幾秒。
“取決于你!
半晌,喻京奈打了個哈欠,“今天累了!
“好!
就在梁硯商以為這個睡前對話結束了時,喻京奈的聲音再次響起,說的卻似乎是與剛才無關的話題。
“梁硯商,聽說男人年紀大了會發面,你要注意保養和鍛煉哦!
“?”
喻京奈聲音含含糊糊,似乎是快要睡過去了。
“我喜歡帥并且身材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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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這些天的降雨,把京市的高溫都驅散了些,雖仍是燥熱,卻不像前些日子那么難捱。
喻京奈大多數時間都泡在工作室,和釉料泥巴待在一起。
婚后生活稍有改善,體現在喻京奈會和梁硯商吃幾頓默不作聲的飯。
梁硯商惜字如金,飯桌上大多數時候鴉雀無聲。
傲慢和冷淡是喻京奈對梁硯商初始認知。
不過他的細心和耐心,姑且能給他加分。
這段日子,工作室陸陸續續招了些人,喻京奈還在各個平臺開通了官方賬號,也算是正式步入了正軌。
忙碌讓喻京奈忘記還有號要給她添堵的丑信男,這件事在她收到一捧玫瑰花時想了起來。
玫瑰花就放在四合院內的石桌上,包裝用力過猛,顯得有些俗氣。
喻京奈路過的時候看了眼,眼中的嫌棄藏不住。
“大清早就翻個大白眼,誰惹著你了。”姜愿笑著走出來,調侃道:“這可是給你的!
“給你你要嗎?”喻京奈面無表情,喜獲姜愿一個比叉的手勢。
而后,喻京奈拎起那捧花,毫不猶豫地扔進了垃圾桶,邊往里走邊問:“你跟他聊得怎么樣了?”
“按照你說的,隨便敷衍了兩句,果然和你想的一樣。”姜愿把圍裙遞給喻京奈一個,“對方是個什么都不懂的麻瓜,聊兩句就偏到私人問題上去了,心不在此!
姜愿表情復雜,“你是沒見他給咱們工作微信發的那些東西,估計以為是你,惡心的我隔夜飯都吐出來了,我基本沒搭理,有次給他回了個句號都能發春!
“你這得算工傷吧,我得給你加錢!
“像你這么良心的老板不多了。”姜愿的手拍在喻京奈肩膀,義正詞嚴,“我還真是跟對人了!
“不過奈奈,你到底準備怎么做?”
“這種一而再再而三,一封郵件不回就甩十幾封過來,估計自我感覺極其良好而且非常難纏,如果我一直當作沒看見,估計對方會覺得我害怕認慫,反而變本加厲做得更過分。一定要讓他吃到教訓,讓他知道亂招人沒好結果!
姜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接下來要怎么做啊?”
喻京奈笑,“差不多了,咱后面為了年底的展還有的忙呢,不陪他玩兒了。”
說完,喻京奈轉身去了辦公間,打開電腦登陸工作微信,找到那個令人厭煩的頭像敲了行字發過去。而后,她抬眼朝姜愿養了下眉毛。
“挖什么坑呢?”姜愿疑惑地走過去看了眼。
[茶具好了,明天我正好去瑞庭,能來拿嗎?]
姜愿剛想說讓客戶自己來拿是不是太夸張,結果話還沒問出口,消息提示音響起。
[對方回復:好呢(呲牙emoji)]
姜愿:“……”
喻京奈攤手:“邀請你來看好戲,來嗎?”
姜愿:“那必須來!
-
萬融集團頂層,梁硯商合上文件,低頭捏了捏眉心。他眉眼間有些倦態,眼眶發酸。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來,梁硯商剛關閉了電腦,電話緊隨其后。
“接電話接這么快?”宴逐青聲音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還在公司?”
“有事快說!
宴逐青笑,“不是我說你,生活也忒枯燥了,一天天家里公司兩頭跑,夜生活還比不上放學回家玩兒蕩秋千的小學生。”
“你打電話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梁硯商聲音古井無波,“沒什么事掛了。”
“誒誒誒——”宴逐青攔住他,“正事兒正事兒,明兒晚上瑞庭有個局,來唄!
除了應酬,梁硯商參與純娛樂性質的活動很少,條件反射就要拒絕。
宴逐青像是提前預判了他的回答,忙道:“都結了婚的人了,你這么古板能讓您家那位開心嗎,瑞庭這邊新來了個甜品師,聽說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挖過來的,你不來試試,也不帶給那喻京奈試試?”
這話一出,梁硯商果然沒反駁。
不過真正打動他的不是甜品,而是他突然想起了那晚喻京奈迷迷糊糊的那句話。
這么些天,他時不時會回憶起來,卻仍是想不明白。
“逐青!
“怎么樣,心動了?我就說,你——”
話聲被梁硯商打斷。
“有人說你發面,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