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嗓音比平日里還要低沉,帶著氤氳酒意。
顧景明驟然呼吸一滯。
他已經(jīng)有些醉了，腦子里昏昏沉沉的,一會是段嵊的名字,一會是眼前這人的面容。
比其他輕易紅上臉的體質(zhì)，alpha天生就不容易有這些“弱勢”的特征，段嵊即便是醉著,也看不出什么表面上的異常來。
唯有目光,灼灼逼人。
可這樣的姿態(tài)，顧景明也瞧不見段嵊的眼神。
他只能感受到段嵊唇邊的溫度。
他渾身都僵在了那里，屏息卻無法凝神。
而罪魁禍首居然絲毫沒有膽怯,竟然就這樣握著他的肩,雙唇一點一點地在他的嘴角上蹭過。他下意識動了動唇,瞬間深呼吸了幾下。
……他們這是在干什么呢？
段嵊又是在干什么？
他……為什么什么都想不出來了？
“段嵊……”
“可以嗎？”男人又問他。
這一回，或許是為了看清他的表情，段嵊總算后退了些許。
顧景明也看到了對方此刻的眼神。
眼底倒映著他的身影,目光款款，明明不是咄咄逼人地看著他，他卻感覺這人的雙眸里藏著勢在必行。
“我……”
“可以嗎？”段嵊似乎并不打算放棄。
顧景明低下頭,清醒而又昏沉,膽怯而又冒進。
思考太累了。
算了。
他咽了咽口水，喉結(jié)輕輕滾動，仰頭靠在沙發(fā)上，指尖嵌著掌心。
段嵊直勾勾地看著他，就這樣將他圈在這方寸之地,狹小卻又……莫名其妙地充滿了安全感。
鬼使神差地，他用著微不可查的聲音說：“可以……吧�！�
窗外似乎有車開過，引擎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蓋過了鳥鳴，蓋過了風嘯。
正巧和顧景明說話的聲音覆蓋在一起。
待到引擎聲漸行漸遠，他看著段嵊呆呆愣愣看著他的樣子，趕忙低聲道：“當我沒回答——”
“我聽到了�！�
段嵊緩緩地說。
這人喝醉了便有些呆，以前他總喜歡在段嵊喝醉的時候戳段嵊的額頭，這人半晌也不會有什么反應(yīng)。
可這一回，段嵊卻又好似清醒，好似迷糊地又強調(diào)了一遍：“你說可以，我可以追求你，我聽見了�！�
像是茫茫遠山落下甘霖，緲緲云端散出明光。
顧景明眨了眨眼，只覺得似乎有人在他的心口上輕輕地戳了一下。
不痛，卻還有些癢。
甚至讓他覺得，可以戳的更用力一些。
“……我答應(yīng)了什么啊�！彼哉Z道。
他連自己到底對段嵊是什么想法都還不甚清楚。
算了，不過就是……答應(yīng)追求而已。
顧景明驟然有一瞬間的走神——這樣表面寡淡而無畏的段嵊追求起人來，會是什么模樣？
他還未曾在渾渾噩噩中抽出什么難得的思緒，一大片陰影再次覆蓋而下，男人驟然上前，雙手環(huán)著他的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得像是要把他摁進心里。
他聽見段嵊說：“你回來了，真好�！�
……
段嵊標記了誰這個話題愈演愈烈。
《大導(dǎo)師》自從開播以來，段嵊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或者說，段嵊展現(xiàn)在公眾面前的樣子，居然在朝著這位娛樂圈巔峰剛剛出道的時候青澀的樣子靠攏。
剛出道時的段嵊耀眼奪目，帶著年輕的朝氣，甚至?xí)枚吾庸ぷ魇业奈⒉┖涂滤惯�有尚是好友的秦宣互動，偶爾還會回復(fù)粉絲的評論。
也從不在鏡頭下吝嗇笑容。
可隨著段嵊拿的獎項越來越多，他雖然仍然對粉絲客氣有加，會在鏡頭下禮貌地微笑，卻從沒有情不自禁地流露過真正的情緒。
但自從《大導(dǎo)師》開播以來，段嵊的變化甚至可以在花絮中短短的一些鏡頭里看出來。
最夸張的一次，便是這位大魔王居然在下工的時候當著鏡頭的面，毫不避諱地詢問和老婆吵架的工作人員打算怎么哄人。
這回明晃晃的標記記錄流傳了出來，本來就已經(jīng)積蓄了許久好奇心的粉絲們徹底嗨了。
微博話題熱度甚至于《大導(dǎo)師》即將公布排名的話題熱度不相上下，各大論壇也充滿了八卦的帖子。
【標記的是誰��！到底是誰！！哥哥是不是真的談戀愛了我流淚我哭泣我哇哇大哭�。。ǘ吾雍诜壅`入）】
1l：我我我我語無倫次了！哥哥這么多年禁欲人設(shè)倒了！倒了！《大導(dǎo)師》這個節(jié)目組是牽紅線的吧，前兩天才爆出來狗仔拍到荀安余節(jié)oa師生戀，還聽說柯斯探班的時候給一個制作組不愿透露姓名的藝人唱了一晚上的歌，現(xiàn)在段嵊臨時標記實錘了�。�！我又激動有心酸！！但我更想知道是誰�。�！
2l：樓主收一收你的感嘆號，我要被滿屏的驚訝包圍了，一進論壇滿眼段嵊，刷屏了請自制一點。最后，扒出來是誰了請通知我。
3l：為什么要標黑粉誤入？段嵊有黑粉？然后，最后！絕對不是倪笑霜那個心機beta，盲猜顧景明，我要入勝景坑了，都別拉我。
4l：會不會是荀安？荀安之前不是還在劇組發(fā)生了信息素紊亂的意外？一線流量和超級大咖，門當戶對。
5l：樓上吃瓜信息不全，荀安昨天被拍到和余節(jié)一起買冰棍，牽著手呢。和段嵊稍微有過還不錯關(guān)系的o藝人這段時間的檔期都不對啊，會不會是圈外人？
6l：勝景cp粉要流淚了！我不管，我就要盲猜顧景明�。≈熬鸵恢庇忻珙^，現(xiàn)在又有標記記錄，還能有誰！還能有誰！
7l：你們也太慢了，我搬來了時間線整理：
《大導(dǎo)師》全網(wǎng)直播選學(xué)員第一天，顧景明在鏡頭前直接拋棄0粉絲導(dǎo)師的可能，段嵊卻在顧景明還沒開口的時候就按下了選擇按鈕；
四月十日第一期公演接觸，播出的花絮里段嵊為了顧景明直接更改排練好的舞蹈動作，將最后的c位留給顧景明，勝景cp也出現(xiàn)了；
第一期公演臺上真心話，段嵊親口對顧景明說喜歡過一個人后又看著顧景明改口為兩個人；
直到最后一期播出，期間甚至流出很多花絮和探班照，還有校服演奏《桀驁》等梗；顧景明一直住在段嵊家里，兩人有別人不具備的獨處時間；
小道消息稱最后兩期顧景明在段嵊家的日常是很早就拍好剪輯的，最后一段時間根本沒有任何攝像頭放在段嵊家里；
最后一期拍攝劇本片段結(jié)束后，段嵊直接回頭抓住顧景明的手，還幫忙擦眼淚。
我是顧景明粉絲，一直都不混粉圈，因為看了小哥哥踹alpha的直播視頻粉上了他，一頭扎進粉圈里，這段時間為他拼命拉票、打投，如果段嵊臨時標記的人真的是顧景明的話，我希望段嵊不要辜負他，畢竟我崽崽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
8l：什么都不說了，劇組除了荀安是o，還有哪個？別和我說是劇組外的人，如果是劇組外的人，那為什么偏偏是在拍攝《大導(dǎo)師》的時候段嵊發(fā)生了這些變化？抵制勝景cp的唯粉也歇一歇吧，引起兩家爭端的發(fā)言每次看了都讓人窒息，對我說的就是顧盼笙簫，仗著自己是多年老粉一直帶節(jié)奏。
9l：啊啊啊啊啊看了7l的總結(jié)我覺得我看到了真愛！！新笙簫，剛粉上段嵊沒幾個月大家都一直在說哥哥會不會孤獨終老結(jié)果天將cp！！我現(xiàn)在是新的勝景cp粉了！
10l：什么分析的都不重要，早在段嵊工作室為了顧景明一改以前的風格出手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成了定局了，有的人還活在過去看不清楚形勢。8l說的對，那個顧盼笙簫真的一直在針對cp粉，還天天帶節(jié)奏黑顧景明。
11l：講道理，我現(xiàn)在也看顧盼笙簫不爽。我也是老笙簫，以前她安靜不管事，還經(jīng)常給大家發(fā)一線物料，甚至每次出現(xiàn)緋聞的時候都帶著笙簫們不要走偏、不要針對別的藝人專注自家，我還很佩服她，沒想到她這段時間一直在黑顧景明，我們笙簫好不容易盼到一個嫂子能不能不要攪渾水啊？
12l：樓上說的對。還有很多笙簫被她帶著跑，我是顧景明新粉絲，看到她說小哥哥吸血段嵊我就想撕逼。
13l：顧盼笙簫也沒錯吧？現(xiàn)在哪里有實錘說勝景是真的？不都是你們的腦補嗎？官方?jīng)]說之前難道不就是應(yīng)該打死一切吸血捆綁營銷咖嗎？顧景明的粉絲也就算了，我沒看錯吧這個顧景明有多好能讓你們這些老笙簫內(nèi)涵自己人？？
14l：顧景明粉絲真的看不下去，最開始態(tài)度模棱兩可導(dǎo)致cp大熱的難道不就是段嵊工作室官方嗎？和顧景明有什么關(guān)系？你們嫌我崽崽剛出道，我還嫌你們哥哥豬拱了白菜呢！
15l：有什么好吵的？說到底不就是那個顧盼笙簫天天誤導(dǎo)人？她可以當段嵊唯粉，但她有什么資格說顧景明不好？
16l：樓上說的都對，這世界上除了我崽崽他自己，沒人能罵他！媽媽不允許！
17l：顧盼笙簫出來道歉。
18l：……
無數(shù)由小道消息組合拼湊起來的各種猜測洶涌而至，可好多猜測段嵊標記對象的帖子或多或少都會提到這位大粉，最終居然就這樣吵了起來。
一群人跑到了顧盼笙簫的微博底下，聲勢浩大地復(fù)制了樓里的那一句“這世界上除了我崽崽他自己，沒人能罵他！媽媽不允許！顧盼笙簫出來道歉！”整齊地評論在了顧盼笙簫最新的抵制勝景cp的微博下面。
有人取消關(guān)注、有人二話不說直接舉報，想要讓這位引導(dǎo)顧景明吸血論的大粉閉嘴。
在這樣群情激憤的情況下，晚九點，《大導(dǎo)師》最后一次的投票通道關(guān)閉了。
這一次邀請了各大領(lǐng)域知名藝人、銀河娛樂主導(dǎo)、幾大娛樂公司聯(lián)合參與、各大贊助商投資拍攝的選秀綜藝終于畫上了句號。
熱度迭起，流量爆炸。
新的話題迅速被送上了熱搜最高位。
顧景明卻是在迷迷糊糊間，被連續(xù)不斷的電話吵醒的。
他頭還有些暈暈的，身旁亮著柔和不刺眼的小夜燈，散發(fā)著暖黃色的柔光。他一雙眼睛半閉半睜間，終于在電話第四次響起的時候徹底清醒了過來。
四周昏暗無光，毫無人影，唯有他眼前亮著這盞小夜燈，像是特意留下的細心。
他緩緩坐起，自熟悉的被子往周圍環(huán)視了一圈。
……這是他的房間。
他揉了揉額頭，瞇了瞇眼，腦海中閃過最后的畫面。
他和段嵊邊喝酒邊提問，一來一回說明白了很多事情。到了后面，他們直接一同靠著沙發(fā)，也不問問題，只是單純喝著酒，喝到后來，他是真的醉了，也不知是什么時候倒頭就睡了。
當時問的最后一個問題是……
顧景明：“！”
“！”
“��！”
“……”
他抬手，在一旁震耳欲聾的手機鈴聲中，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頭。
“真是……”顧景明咬了咬下唇，神思紛雜，“我為什么會和段嵊說追求這種事情？？”
他自己都還什么都沒想清楚。
好在，段嵊也只是提了追求，而不是別的什么……
耳旁，手機鈴聲再次停了。
周遭一瞬間靜謐到鴉雀無聲，四方微塵在光影與黑暗中來回飄動。
顧景明心中驟然一空，想起了段嵊喝醉了的模樣。
白日里喝成這樣，是段嵊將他送回臥室的嗎？
段嵊呢？
回去了嗎？
他心中思緒萬千，還未來得及理清，手機驟然又響了起來。
顧景明總算能分出些心神給別的東西。
他拿起手機，直接滑動了接聽鍵：“吳序？”
“你終于接我電話了��！九點了�。�！”
“嗯？”
“投票結(jié)果出來了！”
顧景明一愣。
記憶緩緩涌來，他在和段嵊那些千絲萬縷中馬上想起了自己此刻的處境。
方才還茫然的青年眨了眨眼，握著手機的手愈發(fā)用力。
緊張的情緒緩緩蔓延而來。
他咽了咽口水，喉結(jié)輕動，繃著語氣問道：“投票結(jié)果怎么樣？”
這一期的票數(shù)他不怕。
演技是他最擅長的領(lǐng)域，是這么多年扮演秦宣獲得的最好的經(jīng)驗。
但他想要的是……總票數(shù)的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