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化身
害怕嗎, 并沒有。
雖然創世神的吃相可謂十分兇殘,但姑且還在寧芙的意料之?中。
這新鮮食材到底是為?禍一方,害死了無數人的東西。總不?會?老老實實的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做成四菜一湯。
直接吞掉祂并不?難, 還想要維持餐桌禮儀, 就有些為?難神了。
寧芙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地上那些逐漸風化消失的殘渣, 問道:“所以方才的, 是哪一位神明的化身嗎?”
那東西雖然沒法脫離項鏈,但毋庸置疑,是存在意識的,并非只是權柄的碎片。
只聽創世神道:“是某個墮落邪神本身。”
寧芙十分震驚。
還有這么菜的神呢!被她用鉛盒子一摟就帶走了, 都不?掙扎一下的。
創世神失笑, 似乎是感覺這種?枯燥的東西, 解釋起來實在太過冗長,索性走近寧芙, 又觸碰了一下她的額頭。
跟先前那次一樣, 寧芙的腦海中又多了些神祗相關的知識。
神在即將隕落前, 倘若有幸沒被其他神接手權柄鯨吞蠶食, 其實可以維持相當?久的彌留狀態。
這期間?,就算脆弱無力, 甚至連本體都失去, 仍舊可以附著在容器之?中使力量不?至于?過快流失, 同時?尋找復活的契機。
雖說數個紀元下來,真正?復活的神明寥寥無幾, 大多數都掙扎不?出?什么結果就是了。
項鏈里這一位, 就是個雖然誕生的晚,但死的特別?早的短命神。
祂從生到死都是在創世神沉睡的那段時?間?度過的, 創世神也懶得探究祂的經歷和名字。
祂雖然掌握著部分原始湯的權柄,但不?完全,算是劣化版。
甚至到死都沒能消化掉殘存于?權柄中屬于?原始湯的意識。
原始湯能制造數不?盡的新物種?,在初代紀元帶來了大地的繁茂,并還可以隨心所欲的將生物的形狀拆分合并,比起制造古怪的雜交體,當?年祂給予信徒最大的恩賜,是拆除病變和劣質基因。
這個劣化版就只能拼不?能拆,而且拼湊結果也是不?確定?的。
在祂彌留之?際,掌控力變弱,偶爾原始湯的意識會?偶爾蘇醒片刻。
先前試圖蠱惑寧芙,將她拉入懷中,試圖讓她重新再生成自己的孩子的,就是原始湯的殘存意識。
寧芙想起那個豐腴女人的笑容,又問了一次:“原始湯在最后,是想要對我說什么?”
創世神回憶片刻,笑道:“祂很?感謝你。”
相比于?繼續跟混亂又瘋狂的邪神擠在一起,被利用不?得自由?,不?斷以犧牲生靈為?代價,制造出?沒有絲毫自然之?美,天然帶著污染性的物種?,祂寧可徹底消散,獲得永恒的沉眠。
原來剛才并沒有聽錯。
寧芙釋然了,或許先前在圣百合學會?對她的“誘拐”,也是變相的在求助也說不?定?。
搞清楚這些之?后,寧芙便打算回到現世去了。
她抱著這么強的污染源沖進艙室,之?后就沒了音信,船上的人恐怕都要急瘋了。
但是她沒能立刻走成。
一根柔軟的東西牽住了她的腳腕。
這質感像極了先前有意無意觸碰過的,創世神本體上靈活猶如觸手般的光暈。
寧芙一低頭,就看到了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很?粗壯,遍布黑色的細膩長毛,只在尾巴尖上帶著一點潔白。
像是某種?大體型森林貓的尾巴。
而這根尾巴,竟然是從創世神的衣擺下探出?來的。
對上寧芙疑問的眼神,祂很?平靜的解釋:“這種?糅雜的力量,確實不?是那么好消化的。”
至于?說尾巴這種?多余的器官,總愛暴露一些本該掩藏起來的心情,倒是不?必刻意強調。
祂伸手將自己的尾巴扯了回去。
溫熱的皮毛戀戀不?舍的蹭過皮膚,寧芙不?失擔心的問:“您不?是能將它們碾碎,回復成純然的原始力量嗎?”
畢竟這個世界上的力量本源都是祂,雖然隨著時?間?流逝,已經成長到從前的千萬倍,但也就是小土豆長成了大土豆,可能吃得慢,要分成好幾頓。
但絕不?會?出?現諸如死神那種?,相性不?合而無法消化,只能看不?能吃的情況。
卻見創世神勾起唇角:“這權柄雖然有些麻煩,但我決定?保留下來,因為?它有個很?有趣的用途。”
幾分鐘后,寧芙終于?從圣所回到現世,她肩上多了一只小黑貓,通體漆黑,只有尾巴尖上帶一點白。
一般人如果看到它,只會?認為?這是寧芙從墳地里撿回來的另類嵌合體,卻不?忍心殺死它,就撿了回來。
實在是太小了,只有巴掌大。分明是剛出生幼貓的體型,卻完全是成年貓的形態,若是坐在那里不?動,更像一尊精巧的雕像。
寧芙也不?太適應。
這只小貓在僅僅30s之?前,還是那條看似不?怎么聽話的尾巴。
在創世神說祂想實驗一下的同時?,就將那截尾巴掰斷了。
當?然,沒有鮮血淋漓的傷口,斷尾直接變作了一只小貓。
它靈活的跳上了寧芙的肩膀。
原本,圣所中神力的造物是無法帶到現世的。
但創世神保留了一部分原始湯的創生能力,捏造出?的這只生物,仍舊是祂肢體的延伸。
哪怕帶到現世,也可以完美的作為?神降的容器,只要將意識投過來便可,沒有任何損耗,比活木神像好用的多。
甚至還還可以跟普通的貓一樣,通過正?常的飲食來攝入能量維持活性。
只有一個缺點,所能承載的力量不?高。
但這也不?算什么大問題,真到了十萬火急的時?候,再啟用活木神像也來得及。
若創世神的意識并不?在身上,就是只普通的小貓。
這算雙重人格……不?對,貓格……也不?對,神格?
總之?,寧芙感覺還好,并沒有工作時?間?延長,或者下班了還莫名跟上司住同一間?宿舍的壓力。
就比如現在,小貓已經弓起身子,準備對仍舊隨著波浪而輕輕擺動的窗簾繩動手了。
海神結束了祂的無能狂怒,暴風雨已然停歇,只是淋過雨的窗臺又濕又滑,寧芙怕它掉下去,急忙去將小貓一手摟了起來。
小貓不?太情愿的用后腳蹬她的手臂。
沒有伸出?尖爪,并不?疼,反倒讓人很?想捏一捏它巧克力豆一樣的爪墊……
下一刻,敲門聲響起。
是路普利的聲音:“你還好嗎,我們要炸門了!”
寧芙立刻回應道:“沒事?——稍等——”
隨后急忙將貓塞進床上。
對于?巴掌大的貓而言,雖然只是船艙里的單人床,也算很?大的空間?了。將被子一蒙,它能在里頭玩上半天。
緊接著,寧芙又抓了件衣服蓋在神像上,這才去開門。
畢竟這是她早期的守拙之?作,改是改不?了,但也不?想讓別?人,特別?是別?神的祭司也來品鑒她的手藝。
更何況,神像在輔助吞噬掉那根寄宿了瀕死神明的項鏈之?后,根系多的都要炸成菊花了。
開門之?后,她道:“沒事?,那件邪物我已經處理掉了。”
具體是怎么處理的,就沒必要多說。
她露出?一個敷衍的笑:“既然風雨已經停了,咱們就啟程回去?”
畢竟船上還有帶回來的失蹤者需要救治。
路普利點頭,卻在轉身之?前,突然停住了腳步,目光落在寧芙身后,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是……”
寧芙還以為?他注意到了神像亂動的根須,頭也不?回,只道:“不?用在意,沒危險的。”
路普利卻不?肯走,眼神越發懷疑:“真的嗎?”
寧芙有些不?爽。
她還能騙人不?成?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是你的朋友嗎?”
寧芙不?可置信的回頭。
創世神……
準確來說,是祂的化身正?坐在床上。
祂的容貌和在圣所里時?沒有太大變化,或許是以黑貓為?容器的緣故,銀色長絲變為?了黑色中短發,散落在肩上,雙眸也是富有攻擊性的暗金色。
體型倒是沒受影響,船艙里為?了節省空間?的小床因此而顯得越發局促。
憑空多出?來個人,可難怪路普利懷疑了。
寧芙飛快的將門摔上,隔絕了路普利探究的視線。
“你……您您您怎么突然就來了!”
本來以為?會?跟先前一樣,是她遇到搞不?定?的狀況,祈求神明的援手時?,祂才會?出?現。
結果一點征兆都沒有,說來就來也就算了,還因為?用著黑貓作為?依憑,根本沒穿衣服。
得虧剛才為?了不?跟人解釋小黑貓的來歷,而將其蒙在了被子里,如今才不?至于?一覽無余。
寧芙試圖從自己的箱子里翻衣服給祂。
她此刻的大腦已經過熱了,根本沒意識到,她的隨身行李里,根本不?可能有尺碼合適的衣服。
創世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的到來,讓你很?困擾嗎?”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但是你也不?能這么赤身裸體的出?場呀!”
急的連敬語都忘了。
她生怕創世神領會?不?了她的意思。
哪怕是這個相對保守時?代,也有許多神明都是以赤裸的姿態被描繪和篆刻,尤其是一些非人形態的化身。
寧芙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貓的形態就沒事?,而人不?行。
埋頭找衣服找了好一會?兒,她終于?找出?來一個理由?:“您也不?想被人知道您是創世神吧?”
見創世神似乎不?太理解她的意思,她急忙解釋:“您看,回收那些邪物的權柄,不?管是為?了您本身,還是為?了這個世界的安寧,都很?有必要。”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而我,是絕佳的誘餌!可是隨著我跟您的聯系越來越……緊密,會?來覬覦我的邪物都變少了,如果您再亮明身份與我同行,那哪還有邪物敢靠近?怕是追都追不?到了!所以,我們應該低調一些,不?暴露您的身份。”
對著空氣一番慷慨陳詞之?后,寧芙偷瞄了一眼創世神,繼續道:“而您也可以借此享受微服出?行的樂趣,對嗎?”
聽了寧芙的話,創世神莞爾:“你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
說罷,祂起身。
寧芙倒吸一口涼氣,卻見床單并沒有直接掉落,反而懸空改變了形狀,在祂身上圍成了一件款式古樸的長袍。
她這才反應過來。
對哦,創世神想要什么還不?是信手拈來,哪用得著她去急忙忙找衣服……
第32章 日記
這畢竟是一艘戰船, 而非給人享受的豪華渡船,哪怕已經是船上最好?的房間,仍舊非常窄小。
一個人的時候不覺的,可若是再多一個, 就會擁擠的仿佛舉手投足見就要互相觸碰。
寧芙能感受到祂的溫度。
是比人類的體溫更高的動?物透過皮毛傳遞出?來的柔軟氣?息。
很讓人安心, 存在感也更強烈。
海邊的夜是微涼的, 隨著船只輕輕搖晃, 掛在窗棱上的雨滴也滑落進房間里。
可寧芙還是覺著有些悶熱。
剛好?,兩度被關在門外的路普利又在敲門了。
這次他確認了寧芙還活著,便沒那么焦急,也沒再威脅說要炸門了, 只是一邊敲, 一邊在低聲?和別人交談著。
大概是剛才的騷亂又引來了別人。
寧芙怔忪片刻, 立刻轉頭拉開門,露出?一個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的笑容:“我沒事, 也不需要幫忙, 只是一個朋友突然過來找我, 嗯……他藏到我房間里準備給我一個驚喜來著。”
朋友, 是一個包羅萬象的詞。
任何不知該如何形容的關系,都可以暫且安置在里邊。
路普利臉上的笑容比寧芙的回答更敷衍。
他心內的疑惑非常多。
寧芙抱著個邪物進了屋子, 一陣子仿佛憑空消失的寂靜之后, 房間里又多了個大活人……
但最終他仍舊保持住了最基本的禮貌, 沒深究到底是哪種?朋友,又是什么類型的驚喜, 需要脫光衣服鉆到床上。
就算他深究了, 寧芙大概也不會回答。
他們之間可沒熟絡到能暢聊隱私的程度。
再者說,他不該關心這個的。
之所以執著的追過來, 是因為在風雨中,察覺到寧芙帶了很不妙的東西回來的同時,突然聽到了海神的指示——
“將它拋入海中,交給你的神來凈化。”
而如今這房間里,已經完全不存先前感受到的,污濁甜膩的氣?息。
也并沒有下一條神諭。
于是路普利恢復了往常的笑容,提議道:“那咱們去開個會吧,如今風浪停歇,那位公爵已經要開始處理?后續工作了。”
寧芙心內輕嗤,路普利明?顯是信不過她,找借口要再觀察一陣。
畢竟出?發前的會議他可沒來。
但善后工作確實多到爆炸,有人愿意當免費勞動?力?,不要白不要。
于是她點?頭,轉身將門虛掩住,便要往船長?室走。
走出?去兩步卻沒察覺到腳步聲?。
路普利沒跟上來?
她一回頭,就見創世神的化身悄無?聲?息的跟在她身后,正隔在了她與路普利之間。
走廊本來是足夠二人并行的,可因為祂走在正中間,路普利就只能無?奈的跟在更后邊。
寧芙有些吃驚:“你……要一起去嗎?”
創世神只道:“只是要去甲板上走走,剛好?和你一路。”
和在圣所里那種?充滿了圣潔慈愛的態度,有微妙的區別,語氣?中帶了些慵懶和隨性。
這種?區別,肯定是因為依憑了貓……
“或者,你想讓我一起去嗎?”
寧芙搖頭。
工作和開會就和生病時需要吃藥一般,都是雖然難以下咽,卻不可不品的重要人生環節。
但創世神又不是人類,在現世停留可不是為了體驗生活苦澀的,沒有這種?必要。
在甲板另一側的船長?室里,眼見著米拉公爵給寧芙留了最靠近自己?的位置,而路普利則去和他的牧師們坐在另一側,吸引了諸多探究目光的神明?化身便停住了腳步,轉頭倚在了圍欄上。
下一刻,那些原本懷著好?奇心,想要同祂搭話的人,都莫名?的對甲板邊緣產生了畏懼。
沒人深究原因,只當是海神的余威未歇,便都心照不宣的遠離。
米拉公爵確實是要開會。
這次救人和追捕二合一的計劃,完成的異常順遂,只是后續收尾工作多的令人頭疼。
逝者已經安葬在海底,接下來要去尋找家眷給予補償。
幸存者們也是一樣,飽受摧殘之后很多人神志不清,只能盡量抹平傷害。
最難辦的是外國的富商和貴族,尤其是那對年紀尚幼就飽受摧殘,如今還在用安神藥劑來維持昏睡的斯賓諾瓦兄妹。
人是在安格維斯境內出?的事,罪魁禍首葉維娜最初就是在這座港口跟上了他們,犯罪者則是安格維斯前任親王現任在逃犯。
實在是難辭其咎。
解決不好?的話,恐怕會引發嚴重的外交問題,甚至影響安格維斯和大陸諸國的貿易往來。
這對于邊陲島國來說,幾乎是致命的。
現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將兩兄妹平安送回家。
米拉公爵原本是打算派鬣狗搭檔去完成護送任務。
就聽寧芙突然開口:“要不然我去吧!”
她本來也是要去北境,摘那個天山雪蓮……咳,雪山大海葵給創世神進補的,不如順手將人送過去。
這樣不僅有現成的車隊和向導,還能一路蹭吃蹭喝蹭驛站。
米拉公爵沒有意見,把?人交給寧芙她大可以放心,只是調侃道:“那慶功宴就只能一推再推了。”
寧芙這次很干脆的道:“要不直接取消算了。”
引的米拉公爵哈哈大笑。
另外,寧芙還記得,之前有雪花一樣送到神廟的信,都是各地打算重修神廟舊址的人寫來的。
于是等到會議開完,她并沒急著走,而是直接給麗翠絲列寫了封信,讓她將那些神廟舊址整理?個清單送過來,若有順路的,她就直接考察。
將信交給騎士幫忙送去傳送陣后,寧芙才走出?船長?室。
就見月光像是碎銀灑滿了海面,高大的神明?化身雙臂撐著欄桿,衣擺和發尾都在風中擺動?著。
這時,莉奇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擠在寧芙身邊,一臉興奮的問:“這位又是誰?”
寧芙還是想把?萬金油的“朋友”一詞推出?來搪塞,可創世神卻在這時轉過身來,目光在莉奇身上掃過。
隨后,祂笑了笑,回答了莉奇的話:“你可以叫我洛爾。”
洛爾在通用語里,是洛爾坎的簡稱,詞源是……
小野貓。
就地取材,十分隨性,一點?兒神明?的架子都沒擺。
莉奇倒是不意外,這年頭很多人的名?字都是隨口亂取的,真拿腔作調蘊含典故的,那一準是老派貴族。
“我叫莉奇,是寧芙的好?朋友。”
創世神笑著點?頭:“我知道,寧芙跟我提起過你。”
寧芙十分詫異的看著這一幕。
原來祂對于其他人,也是可以表現出?平易近人的模樣。
所以先前徹底無?視路普利,果然是因為討厭那種?不分是非的極端狂信徒。
直到莉奇又被文森叫走,寧芙才牽著創世神的袖子,將祂帶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將自己?接下來的安排簡單說了,又問道:“所以……你有什么打算,要以洛爾的身份跟我一路同行嗎?”
船上本不是個太?寬敞的地方,除非關上房門,否則寧芙是不可能再用敬語了,不然先前那個本就搖搖欲墜的朋友的說辭,就顯得十分可疑。
創世神都為了配合她“微服出?巡”的計劃表現的如此平易近人了,她可不希望在自己?這兒露餡。
“平時當然還是用貓的形態,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別的打算。”
寧芙以為,創世神這樣說,多半是在這座城鎮里找到了其他想吃的東西。
結果是她猜對了一半。
創世神口中的別的打算確實是吃飯。
只不過,并非是哪個潛藏的邪神遭了殃,祂只是選了一間餐館。
港口才出?了大亂子,禁止食用深海魚的命令也還沒有撤銷,所以沒多少人敢外食,往日熱鬧的餐廳門可羅雀。
寧芙在下過這趟海之后,覺著自己?至少得有一個月都不想碰任何水產了,她只點?了一份腌海鳥肉和煎面包片。
在她吃完自己?這份單人餐的同時,對面的洛爾已經吃下十幾盤各種?魚類料理?,并且還沒有停下的打算。
心知祂為了可以更長?久的使用這個形態,需要積蓄一些力?量,但寧芙還是有些意外。
但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她先前希望創世神能沒有負擔的來到現世,并不光是想要借用神明?的力?量,更是希望祂能開心些。
畢竟圣所里真的很寂寞。
哪怕她大概一生都不可能從?神明?的視角去感受這個世界,但她的感知很準,她就是知道,神明?也是需要娛樂和陪伴的。
于是寧芙又開開心心的續了一杯椰子汁,嘴里叼著麥秸吸管,目光漫無?目的的掃過窗外的街景。
街上閑逛的旅客也少了,但是清凈下來之后,別有一番閑散舒適。
這對于寧芙而言,也是久未有過的輕松。
正這樣想著,寧芙的目光落在了虛空之中的某個方向。
那里能感受到一些……微弱的神力?波動?。
是海神廟的所在。
塵埃落定之后,神官們感念海神的恩澤,肯定會進行祭祀。
寧芙并不覺著,海神在這一趟里有過施以援手的打算。但若不是祂氣?急敗壞降下風暴,導致船在撈尸人的港口停靠,她也不會這么快就尋到那條項鏈。
雖然是陰差陽錯,但也算是有點?正面作用。
相比于自己?這邊是貨真價實的喂飽主神,海神的神官們因為主神消極怠工,獻上的 也不過尋常祭品,倒也挺合適。
回到官邸之后,仍舊很閑的寧芙進入圣所,翻閱起先前跟項鏈一起撿回來的筆記。
早期的葉維娜,顯然還沒加班加到失去活人氣?息,日記也是正常在寫,記錄了很多日常瑣事。
直到某一頁,讓寧芙陡然意識到,這次的事件,追本溯源竟然跟隕落的時空之主有關。
準確來說,是祂的神選,一位占卜師促成的。
葉維娜確實出?身北境,雖然已經淪落出?貴族階層,但也有中上的家境。
二十歲以前,她在北境一所著名?研修院內學習符文,研究方向是減少光照符文的耗損率,以此來改善當地過于寒冷,缺少光照從?而造成的各種?健康問題。
直到她撿回了一位占卜師。
最初,那個小姑娘的身份是流浪詩人。
在北方的冬季,無?家可歸的流浪等于被判了不定期執行的死刑。
葉維娜在從?研修院放假回家的路上,見小姑娘蜷縮著半埋在雪中,已經瀕死,便將她帶回了家。
在她自己?的記述中,并不認為這算善良。
她的經濟不怎么寬裕,很難負擔一位住家女仆的開銷,而收留一個無?家可歸的女孩,只需要負擔她的吃穿就能得到回報,還算劃算。
二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直到第二年春天,小姑娘辭別葉維娜,說要搬去附近的山上居住。
而這也正是她一路跋涉到北境的目的。
葉維娜十分不解。
哪怕春天溫度已經不至于凍死人,但一個瘦弱的姑娘,去那種?環境險峻的無?人深山,仍舊十分危險。
小姑娘卻只是道,那是她早就預見的宿命,倘若她不去,只會落入更加險惡的境地,甚至會死。
葉維娜這才意識到,和自己?共同生活了半年的,竟是位傳說中會給人帶來災禍的占卜師。
搞科研的人,對于傳說迷信向來是持懷疑態度來看的。
大約是不知該如何阻攔她去冒險,亦或對玄之又玄的命運產生了好?奇,葉維娜說,希望小姑娘能幫她占卜她的未來。
占卜師答應了,卻在幾日后,再度不告而別。
卻被葉維娜堵個正著。
她一字不肯透露預言的內容,只說那是一條充滿坎坷注定不得善終的路。
而這條路的起點?,正是這則預言本身。
“只要你不問,不聽,不知道,你就可以平安活到老,過著幸福的日子,但若是你聽了這則預言,就回不了頭了。”占卜師這樣警告。
葉維娜本來就是個刨根問底的較真性子,聽她這樣說,更是不肯善罷甘休。
她要求占卜師必須將預言說清楚,否則絕不會放她離開,甚至用曝光她身份的話來威脅她。
最終,占卜師只得說出?了預言。
其中涉及了隕落神祗的詛咒,必將到來的災難和末日,葉維娜在未來的所作所為,以及她必將被人誅殺,不得善終的結局。
第33章 中邪
正如占卜師所?預料的那樣, 葉維娜并不認為這是一條歧路,反而十分欣喜。
她認為,倘若她當真?有機會打開那扇禁忌之門,讓世間生物匯入坩堝又重新成型, 重啟一輪適者生存的進化, 就算搭上她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會死又如何?人都會死, 北境的街頭?每年有無數人喝醉了酒在街頭?凍成冰雕, 研修院里?的碌碌無為之人也未必不會在青年橫死。
更何況,預言里?可沒有說她的研究成果不會留下。
于?是葉維娜從研修院退學,開始周游大陸,尋找她注定?會為其奉獻一生之物。
旅途中的記載變得斷斷續續起來, 也越來越乏味, 偏執, 刻板。
寧芙先是一目十行?的翻閱,隨后直接合上, 放棄了后半本。
所?以葉維娜, 還?真?是個社畜啊……
只不過, 她沒有老板, 而是為了所?謂的理想。
可那真?的是她的理想嗎?
這個出發點看似沒錯。
文明承受了時空之主的詛咒而覆滅,在新紀元上重新建立秩序, 此為這個世界的運轉規律。
陰差陽錯, 上個時代的文明并未徹底風化碎裂, 毫無痕跡。隨著文明碎片的茍延殘喘,詛咒也延續到了如今, 圍繞著遺跡而生的霧林, 幾乎占據了整個大□□分之一的土地。
霧林或許會擴大,人類的生存空間也會隨之越來越狹窄。
讓生物進行?融合, 補足短板,優勝劣汰,或許總有那么一些嵌合體,能適應環境存活下去。
問題是,那些嵌合體,自己就是污染源啊!
這么一意孤行?的結果,只能是將?本來就不怎么樣的環境搞得更惡劣,從而加速這世界的潰爛。
而一個紀元短則幾千年,大可以慢慢去想更溫和,副作用也更小的對策。
真?想不出來,也可以相信后人的智慧。
一個研修院的優秀學者,竟然這么鉆牛角尖?
寧芙猜測,或許葉維娜的精神,其實早在請求占卜師為她占卜的時候,就被時空之主的詛咒侵染了。
只可惜她的尸體已經隨著死不瞑目的實驗體一把火燒了,再也無從考證。
讀完日記之后,寧芙原本還?有些唏噓,可一轉頭?,就被洛爾吸引走了注意力。
眾所?周知,貓是一種很?能自得其樂的生物。
并非自然生物,而是神力所?捏造的洛爾,也不能免俗。
祂先前盯了寧芙一陣子,試圖按住翻動的書頁。
后來寧芙挪到了祂夠不到的位置,祂盯了寧芙一陣子,沒能得到關注,便將?目光挪到了杯中人魚身上。
祂伸出爪子,隔著玻璃要去抓人魚華麗麗的尾巴。
這人魚是個傻的,都不知道在掩體后邊躲起來,每次經過,都會被突然拍到玻璃上的貓爪嚇一大跳,撲棱起好多水花。
讓貓跟魚長期共處一室,對于?兩者都很?殘忍。
一邊飽受驚嚇,另一邊看得見吃不著。
寧芙便抱著洛爾又回?到了現世。
剛一回?來,就聽到有人敲門。
是侍者來轉交來自弗倫的回?信和包裹。
這么快?
寧芙大感意外。
拆開信件才?知道,麗翠絲其實早就將?那些神廟遺跡都分門別類,并規劃了好幾條線路,所?以根本不需要臨時整理,接到她的信之后,就去冒險者公會投遞過來了。
而除了必須的資料之外,麗翠絲還?寫了一封信。
信上說,等寧芙到了北境之后,倘若有深入雪山的打算,可以找她的姐姐艾爾希當向導。
麗翠絲偶爾提起她那些沒有血緣關系的家人,都是滿滿的懷念。
艾爾希也在其中。
至此,除了等待出發之外,寧芙再沒了別的事可做。
她伸了個懶腰,在余光掃到帶著一抹白色的尾巴尖時,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一件事——
洛爾還?沒有房間住。
畢竟別人看來,突然來找寧芙的那位神秘朋友,在今日跟她約會一天后,已經告辭離開了。如今跟在她身邊的就是只貓,不可能主動給祂安排房間。
“洛爾?”她輕聲喊。
用爪子洗臉的黑貓似乎聽到了,耳朵動了動,但?是沒理她。
創世神的意識既然不在這里?,好像也沒必要再去麻煩侍者單獨準備房間。
寧芙這樣想著,沒再打擾誰,自顧自的去泡澡了。
從浴室出來時,卻見洛爾就蹲在門口,眼神很?專注。
看到她出來,才?又伸了個懶腰,小跑著去了一旁。
貓確實有盯人洗澡的習慣……
對,是貓,所?以合理。
而就在這時,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來人是先前碼頭?上遇見過的年輕牧師。
他沒經通傳就闖進來,官邸的侍者倒是有試圖阻攔。但?普通人也不太敢真?的對牧師動粗,這阻攔就很?克制,只是跟在他旁邊勸說:“你這樣很?不禮貌,神眷者大人會生氣的!”
年輕牧師充耳未聞,只在見到寧芙時眼神亮了起來:“很?抱歉深夜打擾!但?是只有您了……能來救救路普利祭司嗎?”
寧芙:……什么顛三倒四的。
她本以為這件事已經告一段落,怎么才?過了一天,路普利又出事了?
雖說這完全是別家的事,但?好歹還?有兩日臨時同事的交情,寧芙又擔心是在海底中招了延后發作,也沒有推諉,抓起一件外套就要跟著去。
原本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洛爾,卻在她關門之前竄了出來,勾著外套就爬上了她的肩膀。
寧芙腳步一頓。
帶著創世神的容器過去,這不就跟拜訪別人時,還?在跟他鬧掰了分家了的爹全程打視頻通話一樣嗎?
不能說是沒禮貌,只能說是挑釁。
再看年輕牧師已經急的跳腳,寧芙想了想,算了,還?是帶著。
挑釁就挑釁吧,反正關系也修復不了。
再者說,她的稱號二階段技能又處在冷卻期。
萬一遇到什么搞不定?的,還?得要創世神救場。
馬車上,年輕牧師匆匆講述了今晚的異變。
原來在今日,神廟中舉行?了盛大的祭祀。
這不光是為了感念海神讓他們平安歸來,同樣還?要祈求更多恩惠。
他們懇請海神能動用祂在海洋中無可撼動的權威,殺滅那些怪魚,或者至少?驅逐它們遠離新吉威港。
這兒除了作為港口之外,最?大的生意就是捕魚業。
雖說只要做熟了吃掉并沒有太大影響,可光是那些嵌合體魚類可怖的模樣和刺鼻的腥腐氣息,都足夠讓人望而生畏。
被葉維娜放歸海中的,可是非常難殺,繁殖能力又很?強大的嵌合體。
哪怕只是偶爾出現在漁網中,長此以往,終究會毀掉這里?的富饒。
在神明降下的啟示中,祂應允了信徒們的請求,只是要求他們獻上更多的燔祭。
而這場祭祀一直持續到了深夜都沒有停止。
年輕牧師這樣道:“這很?反常。您也知道的,善神們并不貪婪,只要收到了足夠的祭品,祭臺上的靈火就會熄滅了。”
寧芙跟著點頭?,但?她一點兒都不知道。
別看她是祭司,可是一次都沒獻祭過呢!
至于?海神到底善不善,當然也存疑……
不過此刻還?不能斷定?海神又搞了什么幺蛾子,也就沒必要當著牧師罵人家主神,所?以寧芙只是沉默著聽牧師繼續講述。
靈火不停,路普利便指揮著讓人投放更多的祭品,神廟內儲備的不夠,就去附近的信徒家中征討,甚至如果超出了常規額度,那就出錢購買。
可靈火始終沒有熄滅,反倒是路普利,前一秒還?在跟身旁之人商討該怎么辦,后一秒卻突然變得呆滯,整個人好像中邪一樣,兩眼失焦,踉蹌著就要走進祭臺,步入火中。
得虧身邊的人眼疾手快攔住了他,他才?沒將?自己當做祭品獻上。
還?好,他至少?沒有出手攻擊阻攔他的人,否則怕是誰都攔不住。
中邪了,肯定?就要找人驅邪。
問題是找誰。
神廟里?牧師很?多,可凈化術丟上去完全不起效。
且路普利本身就是年輕有為的祭司,他都中招了,恐怕只能找水平比他高,至少?也得是差不多的人來嘗試。
于?是年輕牧師就想到了寧芙。
她雖然是別神的祭司,但?畢竟是一位神眷者,如果說這座城市里?還?有誰能施以援手,就只有她了。
這話讓寧芙很?是受用。
算這小子慧眼識珠,畢竟神降的容器現在就在她肩膀趴著。
又一次來到海神神廟,氣味仍舊讓人難以忍受。
這次倒不是被臭氣熏的,而是祭臺上融化流淌的脂膏氣味讓人發暈。
香氣太濃,竟也是如此的折磨人。
親眼看過才?知道,原來祭臺上靈火其實并非是真?正的火焰,而是冰冷卻沸騰的海水,投進去的祭品,也不是被燒掉了,而是被攪碎后,提取出其中的精華,送到了不知何方。
起到的是類似于?活木神像的效果,只是效果差了太多,屬于?是拼夕夕版平替。
路普利如今被綁在距離祭臺頗遠的一個房間里?,寧芙留神提防著暗中可能存在的敵人。
只是這一路過去,甚至已經來到他房間門前,都沒能察覺到不屬于?海神的氣息。
推門進去,就見路普利被綁在床柱上,沒了往日一貫的從容,眼神迷離,像是高燒不退,往日不帶一絲褶皺的衣服被汗水浸濕,又被繩子捆的皺皺巴巴。
沒了平日一貫掛在臉上的假笑?,現在得路普利看起來順眼的多了。
畢竟顏值擺在那,被蹂躪過之后就顯得很?可憐。
先前見過的胖牧師,正給路普利擦汗降溫,并試圖跟他搭話,喚回?他的神智。
寧芙心內已經隱隱有了猜測,對他道:“這樣做沒用,你們先出去吧,交給我?來。”
年輕牧師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在旁圍觀,但?還?不等開口,就被中年牧師拖走了。
唉,年輕人就是不懂事。
偷看其他教會的大人物做事,會被誤會成想偷師的!
門一關上,不等寧芙拜托,黑貓就從她的肩膀跳下來,抬起頭?嗅了嗅,便往路普利的方向踱步過去。
路普利呆滯無神的雙眼中倒映出嬌小優雅的身影,劇烈的抽搐起來,力量之強,幾乎都要掙脫捆縛住他的附魔繩索,以至于?磨破了皮膚,滲出的鮮血將?袍子染的猩紅點點。
直折騰了幾十秒,他才?似乎恢復了神智,只是一開口,卻是與平日完全不同的,如同海浪涌動一般的含混嗓音。
“哈,創造萬事萬物的父神,怎么以這番姿態來到了現世?”
黑貓逐漸變化為人形。
寧芙下意識就移開目光,余光卻瞥見,這一回?創世神直接自帶了衣服。
咳,看來在見其他神祗的時候,就還?是會比較禮貌,并不會放任這具身體原本的習性。
但?洛爾的禮貌顯然只體現在了衣著上。
祂語氣比海神還?嘲諷:“你都淪落到要吞吃信徒了,還?來關心我?,可真?是……”
祂思考了一秒,用了某個過去紀元里?的形容:“是個大孝子。”
路普利的神情越發猙獰起來。
這句話也證實了寧芙的猜想。
還?真?是不可置信。
哪怕是邪神,為了收攏更多的信仰,一般也都是指示信徒去殺別人獻祭,而不會對自己的信徒開刀啊!
就聽海神借著路普利的身體反問:“哼,別說的像我?虛弱到一定?要吃人一樣。這只是一個教訓,他非但?沒能將?我?悉心培養的果實摘回?來,反而被別人搶走。事后又厚顏無恥的求我?動用力量善后,不該付出代價么?”
培養的果實?
這就全都說得通了!
先前寧芙就很?納悶,葉維娜分明早就因?為安德烈的肆無忌憚,猜到自己會被王室追查,卻不逃走,就在海底的實驗室中等死……
看過幾日后,寧芙猜測,或許是葉維娜潛意識里?的自毀傾向在作祟。
畢竟早在年輕時,她就知曉了自己的末路。
可如果說,葉維娜并非不想走,而是根本走不了呢?
海神能隨時掀起風浪,也同樣可以在表面平靜的海面下,制造洶涌暗流。
祂想要困住葉維娜,這很?容易。
所?以說,海神并非一時失察,而是早在葉維娜入海之時,就覬覦上了那條寄存著神明權柄的項鏈。
只是葉維娜足夠謹慎,從來沒直接帶著項鏈下海,否則早就被海神掠奪吞噬了。
海神選擇了等待。
等這件事發酵起來,信徒們逼不得已向祂求助時,祂便可以假做慈悲解決掉罪魁禍首,并指派祭司們尋找下落不明的權柄,以凈化的名義將?其吞噬,再以此索要更多燔祭。
祂并不著急,在這座城鎮里?,除了祂,就只有死神的神廟。
而死神與創生的力量并不相容,并不會跟祂搶,祂可以慢慢等……
直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卻背負了神眷的女人突然出現,打亂了祂的計劃。
寧芙感受到海神帶著殺意的憤怒眼神,下意識往洛爾身后躲了躲。
畢竟好好一張臉,突然就猙獰到五官都錯位的模樣,真?的怪嚇人的。
第34章 果實
海神當然沒?有?神降, 祂不可能做這種沒?有?好處,只有?壞處的事。
路普利作為年輕有?為的祭司,感知不低,海神只是將的一縷微弱的力量依憑在這里, 就足以?操控他?以?身為祭。
所?以?哪怕祂怒火中燒, 卻也釋放不出讓人畏懼的力量和威壓。
寧芙之所?以?會躲開, 只是她對于丑陋或猙獰的東西, 向來有?著生理性的恐懼和厭惡。
這種恐懼,跟對于強大?敵人的畏懼區別非常大?。
于是,哪怕是躲在洛爾身后,她仍舊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那也不能吃人啊……”
自己看不住魚塘被?截胡, 不該反思自己嗎, 跟信徒撒氣算什么!
寧芙雖然不大?喜歡路普利這個人, 可他?的專業素質無可挑剔,信仰之虔誠也是毋庸置疑的, 海神是真的沒?人性。
雖然祂本來也不是人……
“而且, 這不就違背七分之約了嗎?”
雖說當年立約的只是六大?主神, 可后來各路神明的信仰復蘇, 保障信徒的立足之地,信徒則獻上七分之一收成, 已經算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了。
海神笑起來, 似乎在嘲笑她的無知:“信徒之中的七分之一, 可不算違背約定。”
祂的眼球緩緩轉動,掃過她一眼, 又看向洛爾。
“真想?不到, 父神的品味原來是這樣。”
過分天真,近乎到愚蠢的程度。
寧芙:……
這話說的好怪。
她怎么了, 她這個天賦,可是完美適配祭司這個職業的好嗎!
而寧芙只是心內略微不愉快,洛爾卻是肉眼可見的不悅。
祂當然知道?海神的未盡之語想?說什么。
“你快要承受不住詛咒的侵蝕,就是因為話太?多,”洛爾的尾巴尖不再搖動,“不如我來給你個痛快好了。”
海神被?氣的頭頂都要冒煙了。
淪落到這種境地,可不是因為祂殘暴,更?不是因為祂話多。
只是祂實在太?倒霉了。
過去的幾個紀元,被?詛咒侵染而腐壞的文明多數都是沉沒?入海的結局,海神再小心謹慎也沒?有?用,祂的居所?就在海中,根本無處可逃,不得不承受。
所?以?祂才淪落到這般地步,必須不斷地吞吃權柄和力量,稀釋背負的詛咒,才能緩解痛苦。
創世?神當然知道?這一點?,祂只是故意往海神傷口上撒鹽。
當然,祂其實也并不在乎其他?神明會如何對待祂們?的信徒。
善惡本就是人類擅自劃定的,會隨著時間變遷而改變衡量標準。
但海神這樣子實在太?難看,都不如坦坦蕩蕩的去掠奪。
而且也確實太?多話。
祂選擇的妻子,誰都無權評頭論足。
哪怕身體還被?捆綁著,海神的肩膀仍舊抖動起來,分辨不出究竟是在哭還是笑:“那你也要找得到我的本體才行啊……”
海洋寬廣而幽深,哪怕是創世?神,想?要在其中找到祂的居所?,也不知道?要耗費多久。
但這種低級的挑釁,創世?神根本懶得理睬,洛爾只是伸手?,從路普利身上撕扯了一層水霧似的東西下來。
一聲滿是怒氣的嘯叫后,路普利原本猙獰著的面目變得呆滯,隨即便暈了過去。
就見洛爾的手?心,凝結了一顆珍珠大?小的海水,顏色污濁不堪。
祂倒也沒?嫌棄,直接將其丟進口中吞了。
原本屬于海神的氣息蕩然無存,寧芙瞥了人事不知的路普利一眼:“他?這樣,就沒?關系了嗎?”
洛爾看也不看他?一眼:“負擔很?大?,但不至于死。”
寧芙兀自不太?放心:“如果說……今后海神再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到時候他?還能全身而退嗎?”
洛爾輕笑一聲。
“如果他?不愿意,隨時可以?改信。”
寧芙一想?,也對哦,能年紀輕輕就成為祭司,可見資質很?不錯,肯定有?別的神明樂意接收,他?只要別自己想?不開非要一條道?走到黑就好。
但愿路普利的狂熱程度,在經過這件事之后能降一降溫,工作而已,沒?必要把命搭上。
如果他?自己非要作死,那她也沒?理由非要攔著人家?去當殉道?者,純純雙向奔赴。
至于說要不要勸路普利干脆改信創世?神……這個念頭才劃過腦海,寧芙就覺著一陣惡寒,自己就先否定了。
一是她的私心,雖然是來救人了,但她其實并不喜歡路普利的為人——臉是很?不錯,但共事不能光看臉。
創世?神也說過的,她永遠都是地位最高的眷屬。
讓那個卷王永遠只能屈居于人下,絕無再進一步的空間,他?肯定受不了,到時候心理扭曲天天跟她陰陽怪氣,就更?煩了。
二是寧芙能察覺到,創世?神其實也挺煩他?的。
雖然原因不明,但表現出的就是這樣。
畢竟創世?神依憑在貓身上之后,情緒要比圣所中的本體更好懂一些。
所?以?,還是不問了,就讓他自謀生路去吧。
于是寧芙不再糾結,只寫了一張紙條塞在了路普利的口袋里,以?防止他?醒來之后其實根本不記得這碼事,便功成身退。
經過這么一遭,困勁兒早就過去,又被脂膏香料熏的頭疼,寧芙便只接受了謝禮,但拒絕了神廟的馬車,聽著海風,一路步行回去。
洛爾在離開路普利的房間時,又變回了黑貓的形態。
只是這一次,祂沒?再勾著寧芙的肩膀,而是踩在更?近海的沙灘上,留下一串微濕的腳印。
寧芙十分懷疑,這是因為祂這具小小的化身,沒?那么快凈化掉海神那塊兒權柄中裹挾的詛咒,不想?沾染到她身上。
當然,還有?另一個可能,祂的消耗太?大?,又餓了,想?撈點?兒魚吃一吃。
畢竟之前從路普利身上刮下來的那一點?兒,可不夠彌補一次神降的消耗。
哪怕是用貓的身體,進行了一次超輕量版神降,也仍舊不太?夠。
她想?到一個主意,便解開披風,悄悄走近兩步,隨后一把將洛爾兜了起來。
“我們?去吃宵夜吧!我看旁邊的夜市還有?店開著!”
披風中的洛爾掙扎幅度似乎隨著這句話變小了些。
等走過一個街口,洛爾才終于艱難的從披風中探出頭來。
夜色中,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中倒映出寧芙的側臉,尾巴不受控制的微微擺動起來。
這年頭,海船的速度要比馬車快上許多。
先前斯賓諾瓦兄妹所?搭乘的客船,會一路往北航行兩日,在北邊的港口下船,再轉乘馬車。
但二人如今都有?著不小的心理創傷,長?久在海上飄著,精神根本承受不住。
所?以?這一次,專門為他?們?擬定了最短的航線。
渡船幾乎是和海岸線垂直著駛出港口,很?快便消失不見。
第二天一早,專門安排的船只便準備妥當。
剛剛好和寧芙最初計劃著自己能攢夠路費,前往大?陸的日子相吻合。
而此時此刻的世?界頻道?,也正如同剛開服那時候,熱鬧的讓寧芙應接不暇。
時隔多日,《遺失大?陸》終于再度開服,1.2版本正式上線,新發放了3w個賬號,同時新開辟了第二塊內測區域,正是她此行的目的地:北部聯邦。
新玩家?在創建角色時,可以?選擇出生在南大?陸或者北境,老?玩家?的第一次登錄也有?一次選擇機會。
似乎是為了鼓勵玩家?們?探索新區域,據說北境內還設置了許多新玩法和隱藏劇情,等待冒險者們?積極探索。
與此同時,系統還發布了版本任務,鼓勵玩家?對霧林進行探索,若能發現并摧毀古代軍事基地,將獎勵大?量的經驗值和隨機強力符文卷軸。
要說先前寧芙還不太?能確定系統的目的,到了如今也能明了,這分明就是把玩家?當做探路石和消耗品,不怕死的廉價工具人。
雖然破壞古代基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在維護這個世?界的正常運轉,但經歷過幾次事件,寧芙對“救世?”這個詞都快ptsd了。
救不了一點?,不拖后腿就好不錯了。
而且,這個獎勵,雖然從玩家?角度來看十分豐富,可對系統而言,其實是非常一本萬利的買賣。
經驗值?數字而已,給是給了,卻也提供了更?多消耗經驗值的方式,并不僅限于升級。
剛大?方的給了玩家?,又用五花八門的方式賺回去,就是左手?倒右手?的無本買賣。
至于符文卷軸,也不會比玩家?每次登入/登出時都會激活的符文更?珍貴。
總而言之,雞賊得很?。
而且,先前的bug那是一點?都沒?改,寧芙掃了一眼自己的個人面板,稱號下方的亂碼仍舊是亂碼……
但也有?好消息。
在系統停服維護的這段時間,經驗值統統延后結算。
當時的霧林之中,其他?玩家?都在危急中下線脫離退伍,所?以?摧毀了一整個基地的經驗,按現在的額外倍率,一次性發放給了寧芙。
分明知道?其實這都是系統強加給玩家?的限制。
而她一個肉身穿越的人,又沒?使用系統制造的魔偶來當做意識的容器,本來就不該被?束縛。
可看到經驗條上負號后的數字飛速減小,直到負號消失不見,一直背著的經驗債變成了盈余出來的數字,寧芙還是有?點?被?爽到。
努力的成果能被?量化,一眼就能看得到反饋,就是會感到愉悅。
快樂可以?來的如此簡單,也難怪游戲會讓人上癮,廢寢忘食。
與此同時,新吉威港郊外的矮丘上,兩個跋涉的身影緩緩停了下來。
為首的是個黑發黑瞳的女人,在她身后半步,是個用斗篷將自己遮的嚴實的少年。
他?的白化病嚴重到好似全身的顏色都被?粗暴洗去,像極了四周那些被?陽光曬的發白的,布滿鹽花的巖石。
少年努力的試圖順著黑發女人的目光看過去,只是粉色的眼睛不耐光,瞬間落下淚來。
他?吸著鼻子:“不在了……我們?是來晚了一步嗎?都怪我,如果我沒?有?生病就好了……”
聲音里滿是沮喪。
女人則冷靜許多,她搖頭:“不,甚至可以?說剛剛好,雖然沒?能取到可以?獻給母神的果實,但至少我們?還活著不是嗎?”
若是再早幾日,說不定就要暴露在數位神明的視線之中。
那他?們?大?概就沒?有?命再站在這里了。
雖然早就知道?,信奉那位已經隕落許久的神祗,是一條艱難曲折,布滿荊棘的道?路。
但至少總要保住性命,才能創造更?多的價值不是嗎?
“走吧……”她調轉方向,“又不只有?這一顆等待采擷的果實,還多得很?呢。”
尤其是那顆被?敵人悉心培育著的,最甘美,也至關重要的一顆。
第35章 遺書(結尾有小修)
寧芙所乘坐的船, 是這?個年代?極少見的雙動力?系統,有風帆的同時,還配備了極為珍貴的古代?發動機——
也真虧著這?玩意兒是太陽能蓄電的,真要是用?其?他燃料, 以如今的開采和提煉技術, 就只是廢鐵一塊。
只是海神?似乎是急于將這?兩位惹不起只能躲的惡霸送走, 這?一日晴空萬里, 風向就沒變過,狠狠地往大陸方向吹,恨不得把整艘船揚到大陸中央。
寧芙在?甲板上刷世界頻道的時候,洛爾就趴在?她身旁欄桿上曬太陽。
這?么小的一只貓, 蹲坐在?風馳電掣的船邊欄桿上, 看著就讓人膽戰心驚。
只是才將祂抓下來, 只要一眼看不住,祂就又會跳上去。
最終寧芙無?奈, 只能將它按在?腿上。
洛爾這?才安穩下來, 呼嚕著睡起覺。
黑色的皮毛被陽光曬的發燙。
大約黃昏時分, 東海岸上的巖壁出現?在?視線中。
比起安國沿海平緩的淺灘, 大陸東海岸幾乎都是陡峭的黑色山崖,偶爾會在?高聳處建立燈塔, 指引著船只去往港口停靠。
往北境去的陸路有相當長?的一段都是沿著峭壁而?行?, 不可能在?天黑時趕路, 這?太過危險。
晚間,寧芙進入了圣所。
先前讓麗翠絲給?她送路線圖時, 她也順便提了秘密書房的事。
如今麗翠絲也算是經過官方認證的牧師, 也可以開啟那扇門。
圣所里有帶語言模塊的AI什么都能翻譯,寧芙原本打算在?處理完失蹤案后?自己回去慢慢搬運。只是計劃不如變化快, 她直接啟程去北境,來不及自己往返,便拜托麗翠絲去給?她打包一起通過傳送陣郵過來。
靠馬車橫跨半個大陸是相當漫長?的路程,風景看多了也乏味。白日在?馬車里補覺,晚上在?圣所中當個打游戲追劇的快樂死宅之余,也可以偶爾進行?一些學習深造項目。
一天24個小時全在?享樂,容易懷疑自己虛度光陰。
但只要抽出半小時來隨便學點什么,就會讓人在?玩的時候完全沒有心理負擔,開心加倍。
麗翠絲知道養父滿身都是秘密,被告知秘密書房的存在?,并不覺著奇怪,反而?有種“理應如此”的釋然。
一試之下,果然進得去,便將其?中古代?語的書籍筆記一股腦兒都跟著回信給?寧芙送了過去,還囑咐寧芙,如果里頭真有老頭子的日記之類,可要第一時間跟她分享。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怪老頭的腦子里都裝著什么!
學習的愿望當然比不過看八卦的熱情?,于是寧芙放著一眾看樣子就頗為高大上的古舊卷軸沒去翻譯,而?是挑了紙張尚且沒開始泛 黃的一本筆跡。
要說哪本可能是麗翠絲養父自己寫的,那準保是它。
等?翻譯完了一看,這?雖然確實是那位老人所寫,卻并非日記,而?是一本秘密賬本。
也對,正經人哪有幾個寫日記,就比如她,每天東奔西跑兼吃喝玩樂,就根本沒那個心情?和時間去寫。
賬本里最初的幾頁,ai也沒翻譯出來,都是亂碼,顯然是老人自創的一套密碼。
直到某一頁上,他出售了一批古代?兵器。
從這?開始,記錄變成了真正的古代?語。
寧芙猜測,大約是他機緣巧合落入了古代?遺跡,之后?不僅大難不死,還學會了古代?語,反手還倒賣了一撥。
想起先前在?古代?基地的狼狽遭遇,她心內默默給?出評價:是個狠人。
再往后?翻,寧芙才意識到,比起他常做的生?意,販賣古代?兵器都算不得什么。
他真正的身份,竟然也是一位占卜師,表面上是于各地行?商,實際上真正賺錢的買賣,是私底下給?權貴占卜。
事情?有意思起來了。
時空之主的神?選,耗費半生?來重建了創世神?的神?廟?
她迅速往后?翻,就見賬本里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句:“我又一次預見了未來,十分無?趣,卻又讓人很心動。”
然后?,冒險和攬財的記錄統統不見了,取而?代?之都是疏通關節,購買建材和雇傭工人的花銷。
之后?還偶爾在?空白處,寫著一兩句抱怨孩子難帶的話。
再然后?便是柴米油鹽。
直到最后?,似乎是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大段的,不知該稱之為信件還是遺囑的文字映入眼簾——
如果有人正在閱讀這本無聊的記述,那就證明?我所做的一切并沒有白費。
您應當已經知曉,我可以預見一些未來。
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給?我帶來過困擾,也帶來過財富;讓我時刻處在?危險之中,又幫助我走得更遠,有幸窺見了許多過去遺留的辛密;最終,在?我人生?虛度大半之時,給?我帶來了安身之所。
這?一生?之豐富,讓我沒法去憎恨賜予我這一能力的神明?。
這?個世界注定走向終結,不論是哪一位大神?取得勝利,都將憑自己的心意創建全新的世界。
詛咒彌深,不破不立,這?個道理我們不得不接受。
新的世界或許真的很美好,新生?的陣痛似乎也并非不可承受的代價。
只是如今我時日無?多,便總愛回憶過去,變得多愁善感?。
一想起我所養育的幾個孩子,便總會陷入整日的憂慮之中。
讓無?知無?覺,努力?活著的人,隨著破敗的世界,被碾碎為無?人記得的塵埃,化為新世界的磚瓦,實在?太過殘酷了。
在?這?里,我斗膽請您,讓這?一天晚些到來。
不用?很久,幾十年便可以了。
畢竟一個人的壽數也就只有這?么多,我并沒有博愛到去擔憂從未謀面之人。
或許您對于某一位大神?無?比虔誠,也得到了祂的垂憐,那么您自然可以在?新世界中有一席之地。
與您所擁有的崇高地位相比,我能提供的一切報酬都渺小的可笑。
我只能祈禱您也和我一樣,珍惜著您的親人,朋友,愛人。
而?他們,恐怕沒有您這?樣的殊榮。
讓他們活過應有的壽數,作為凡人人死去,便是您能提供給?他們的最大的幸福。
很抱歉,作為才疏學淺,又垂垂老矣的人,我也只能用?這?樣的話來試圖打動您。
但您既然還有心情?來看我的牢騷話,那么就當是打發閑暇時光,去看一看我搜集來的,關于神?明?的記述吧。
這?些上個紀元的語言所書寫的,都是當時為了求得神?明?垂憐,最頂尖的學者們搜羅并整理的,比起如今市面上流傳的,要古老并真實許多。
您可以看過它們,更加了解您所敬愛的神?明?,以及與祂敵對的另一位大神?,再做決定。
不論如何?,祝愿您能夠得償所愿,擁有輝煌的未來。
——遺憾于無?法與您當面交談的卑微老者,勞倫斯
寧芙看完之后?,沉默良久。
作為占卜師,經歷了比大部分人驚心動魄的冒險,不僅獨自活了下來,甚至還活的很逍遙,這?就夠不可思議了。
看看米拉公爵養著的那位,對比實在?是慘烈。
而?勞倫斯竟然還預言到了自己的出現?。
不,這?措辭并不像是通過預言得出的。
她想起秘密書房門上的嚴格限制,只有信奉時空之主,或者創世神?的神?官,才能通過。
這?比起天賦,更像是一種層層謀劃之后?,篩選出的必然結果。
他所說的那兩位大神?定然是創世神?和時空之主。
創世神?自不必說,祂只要將分散在?其?他神?明?那兒的力?量收回一部分,自然能再造世界。
而?時空之主,則是祂親口承認,唯一可以與祂匹敵的對手。
關于是否要重啟世界,重啟時當時的生?靈是否全都會在?瞬間湮滅,創世神?從沒和她提過。
寧芙下意識就想要去問個清楚。
剛起身,又強迫自己坐下。
創世神?對她十分慈愛,可這?樣的決定,會因為她的愿望更改嗎?
就算真的會……
她也根本沒資格去提這?種要求啊!
兩位神?明?間的對抗此消彼長?。
時空之主的詛咒就一直存在?于世,流毒無?窮,哪怕創世神?再強大,都可能被拖到死……
哪有一頂仁慈的大帽子扣過去,就要求祂將自身至于毀滅的危險當中的?
寧芙枯坐良久。
直到人魚游過岸邊,掀起幾滴海水,打濕了她的腳趾,寧芙這?才回過神?來,她突然覺著,自己方才的焦慮,簡直是杞人憂天。
如今她的窗邊是一片池塘——
嚴格來說,是一片很小的海洋,是在?創世神?回收了海神?的權柄后?造出來的。
小人魚就被養在?里邊。
因為風景很好,寧芙便給?自己的小屋子加裝了個露臺。
她正是坐在?露臺上看完了這?封跨越幾十年寄給?她的信。
她決定,暫時不考慮這?個問題了。
時空之主的神?選們,所看到的未來都是斷章,哪怕勞倫斯先生?真的沒有惡意,可誰又能保證,這?不是那位時空之主的刻意誤導?
而?創世神?回收權柄的旅程才開了個頭,速度又不快。
就算加班加點日夜兼程,說不定也要用?百年。
到時候不管是她,還是她的熟人朋友,都你一堆我一堆的埋在?土里了,根本不會見證世界重啟的壯觀景象。
那她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神?明?也不過就是更高等?的生?物,在?死去的那一刻,一切都被錨定。
而?只要活著,本來就會自然而?然的緩慢改變。
一開始寧芙見到的圣所,只有斷壁殘垣,逐漸也變得有模有樣起來。最初全然靜止,如今也有了晝夜循環,可以容納活物。
從昨日開始,又有了大海。
自然界絕對無?法生?存下去的嵌合體小人魚,如今暢享一片水域,不用?再因為貓而?擔驚受怕,快樂的像條翻車魚。
而?洛爾呢,祂就蹲坐在?水邊,正凝神?看著微波蕩漾的水面。
或許等?到創世神?真回收了足夠的權柄,祂自己就會改主意了。
而?且她本來也不用?立刻做決定,她還得先把那一架子書讀完呢!
寧芙伸了個懶腰,決定回去睡覺。
她渾然不知,洛爾在?水面上看著的,并非祂自己,而?是她的倒影。
寧芙先前搬進來的讀物,出自何?人之手,創世神?當然有所察覺。
那些記載上已經沒有殘留實質的詛咒,最多只有些時空之主特別擅長?制造的,似是而?非的文字陷阱罷了。
跟填字游戲一樣,沒必要粗暴的阻止她去閱讀。
她長?期奔走于現?世,本就不可避免的會接觸這?些。
倘若連這?都要干涉,都不如將她徹底留在?圣所。
第36章 無人小鎮
第二天一早, 就有車隊等在旅店門?前。
斯賓諾瓦家族也不可能放心將剛被救回來的少爺小姐交給別人,先前等在北方港口的車隊日夜兼程的趕了過?來。
騎士長很年輕,態度雖不算十?分?倨傲,卻是肉眼可見的冷淡, 只跟寧芙打了一聲招呼, 就將斯賓諾瓦兄妹接上了他們自己?的馬車, 仿佛挨著安國的東西?會加重病情一樣。
寧芙一看這情況就樂了。
不用照看心靈受創, 隨時可能哭起來的兩兄妹,接下來的旅途可太爽了!
大陸的東海岸峭壁嶙峋,浪急水深,偶爾有信天翁劃過?蔚藍無垠, 與?海相接的天際。
寧芙倚在窗邊看了好久海岸線沿途的壯闊風景, 轉過?頭來就看到?, 獨自占了半邊馬車的洛爾,已經將真皮坐墊勾出了無數個小洞, 并對于這副抽象作品十?分?滿意。
看著這一幕, 她就覺著, 果?然沒必要去問關于滅世重啟那檔子?事。
創世神這也太悠閑了, 若不是被她的祈禱喚醒,怕不是還要再睡上幾百年。
等到?了晚上, 才剛在驛站住下, 寧芙就聽到?隔壁傳來一陣騷亂。
原來是斯賓諾瓦兄妹的狀況看似好轉, 可一入夜就恢復原樣,騎士們一個沒看住, 瓦季姆就從?窗戶跳了出去, 拼命往附近的山林深處跑去。
好不容易將人找回來,騎士長面?色不善的來敲寧芙的門?。
“您作為神職人員, 安撫情緒應該很有一套吧,麻煩您去照顧一下少爺和小姐,讓他們舒服一點。”
寧芙想了想,站起身來。
騎士長正要給她帶路,就見寧芙絲毫沒有要跟他過?去的意思,只是丟了一瓶安神的魔藥,以及一本神話故事過?去。
“我能提供的就只有這些。”
那兩個都是懂得自救的堅強孩子?,他們只是需要時間來治愈傷痛。
騎士長卻很不滿意:“但他們在安格維斯的土地上遭難,你?們本就……”
話沒說完,就被寧芙的冷笑打斷了。
她不在乎一定程度的冷暴力,畢竟她就不是個多合群的人。
可如果?要道德綁架,要霸凌她,那她絕不會接受。
“將安德烈親王改造成怪物,驅使其擄走了許多旅人的葉維娜,留著斯賓諾瓦家族的血,這一點證據確鑿。而我之?所以會一同前往北境,正為了掃清她所留下的隱患。現在,我請問你?,斯賓諾瓦家族想好該為了一位親王和眾多平民的死,以及許多國家被殘害的貴族,承擔怎樣的責任了嗎?”
騎士長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他自始至終得到?的消息里,都沒提到?過?那個罪魁禍首的真正身份。
原來她當真是北境出身,斯賓諾瓦家族遠親的身份也不是編造出來的!
他當然不可能聽過?,畢竟這是寧芙前日剛從?葉維娜的日記里看來的。
寧芙微微歪頭,笑道:“如果?你?想不出答案,我也可以讓別人幫忙想,不出三?日,我就可以讓整個大陸的人都來評判。”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
畢竟,寧芙可以往世界頻道發消息。
五萬哪有熱鬧就往哪湊的冒險者知道,那很快全世界都會知道。
到?時候斯賓諾瓦家族若想要再大事化小,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騎士長冷汗都要下來了。
白日見她很好說話,本以為這個神眷者的地位,多是安格維斯那種偏僻小國沒見識,吹捧出來的。
哪能想到?她這么狠!
他連連道歉,生怕因為自己?的無禮,給所效忠的領主帶來麻煩。
寧芙也沒說是否原諒了他,冷著臉將門?關上。
之?后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讓他抓心撓肝的失眠去吧!
等車隊終于轉頭不再沿著海岸形式,轉而投身進入濃密的林間,兩兄妹的精神狀態果?然一日比一日好起來。
每日可以行進的時間,也比先前要長了兩小時。
這段日子?,也不知道是手氣不好,還是那位勞倫斯老先生因為自身的特質,本就收集了更?多關于時空之?主的記載,寧芙翻看到?的幾本,都是關于那位隕落之?神的。
而其中大部分?的內容,她早都知道了。
沒意思。
而就算有意思,她也并沒有時間多看,因為接下來,她馬上要出去巡邏。
是的,寧芙怎么也沒想到?,她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祭司,竟然要干這種活。
但這次不是因為被霸凌,細究起來,完全是她的責任。
原因還要從中午說起。
夏末秋初,從?海上凝結起來的風暴也會影響到內陸地區,小規模的山洪阻斷了前路,必須繞路前進。
而在兩條看似差不多的路線中,寧芙建議選左手邊那一條。
這條路的中途有一座鎮子?,剛好是她需要去考察的神廟舊址。
寧芙原本是打算等一切事情辦完了,等回程時再慢慢考察的,但既然本來就要繞路了,那就提前去一下,也不耽誤誰的事。
本該是這樣的。
可在這條路上越是前進,環境越是詭異。
黑壓壓的云幕之?下,樹林濃密的如同黑綠色的海,偏偏路上一個行人都看不見,甚至這條路本身,都像是數日不曾有車馬經過?,滿是從?山坡滑落下來的石塊和斷枝,不得不經常停車去清理才能通過?。
不光是寧芙,騎士們也察覺到?不對勁了,只是既然并無危險,也跟地圖符合,那如今掉頭回去反而更?耽誤時間,不如就咬咬牙挺過?這一段艱難的路段……
入夜后又下起雨來,星月無光,油燈在狂風里左搖右擺,根本沒法穩定照明,直等到?深夜,終于到?了地圖上小鎮所在的位置。
鎮子?空無一人。
房屋都很完好,沒有被掩埋或火燒痕跡,更?沒有尸骸和遍地的血跡,顯然不是匪幫或魔物肆虐的結果?。
而寧芙也并未感受到?任何力量的殘留。
面?對這種無法理解的情況,稍微有些理智都不該在此停留。
可因為先前的路太過?難走,如今不管是人還是馬匹,都已經累到?極限,亟需休息。
與?此同時,黑壓壓的烏云幾乎要貼到?屋頂上,隨時可能再下大雨。
種種原因加起來,實在是不適合繼續趕路,只能在鎮子?里找個民居,借爐子?生火,休息一陣子?再說。
騎士長其實心內暗自揣測著,搞不好這都是寧芙設計的陰謀,就是要讓他們都交代在這里,卻是不敢說破,只著手安排眾人輪班去休息,看守和巡邏。
別人不來抱怨,寧芙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讓我先去巡邏吧……”她這樣說著,給自己?攬了個活。
她也知道自己?有愛腦補的毛病,別人去巡邏,而不是她自己?把?窩周圍踩明白了,肯定睡不踏實。
騎士長安排去巡邏的,還有另外三?位騎士,其中年紀最?大的已經是個名叫喬爾納的中年人,他提議道:“獨自探索太過?危險了,不如兩兩組隊,我跟寧芙女士一道去東邊,你?們兩個去西?邊。”
他跟那些剛剛開始為領主效力的年輕人不一樣,上過?戰場,算是這隊人里的武力擔當。
雖然沒少聽騎士長抱怨她看著柔弱,其實心思惡毒的很……
可喬爾納橫看豎看,都覺著這分?明是個和他女兒差不多年紀,尚且天真爛漫的少女。
自告奮勇出來巡邏,也沒見她帶武器,反而揣了只小貓,還跟小貓嘀嘀咕咕的說話,一整個不知外界險惡的模樣,這讓喬爾納實在放不下心。
寧芙本來是在好說好商量的,想讓洛爾移駕到?她兜帽里去,突然聽到?這樣的安排,連忙出聲拒絕:“不用的,我自己?負責一個方向就行。”
她這頭有一位小小的神明容器在身邊,有什么可怕的?
喬爾納卻已經將兩個小年輕打發走了,任寧芙叫也叫不回來。
寧芙擔憂的看了他們一眼。
算了,反正來的這一路上,也未察覺到?污穢危險的氣息,大概率是沒事的。
于是兩人便一同往鎮子?東邊走。
星月無光的朦朧雨夜,哪怕點了加量版微光術,能見度仍舊不理想。
于是寧芙摸出了夢魘戒指。
這家伙不受任何物理限制的束縛,對活人的氣息也算敏感,正可以放出去找線索。
而剛將戒指上的屏蔽解除,還沒給它下命令,就聽它驚喜道:“咦,這里好香呀!”
寧芙瞬間覺著整個人都不好了。
已知,夢魘是以精神力為食的。
而且是通過?哄騙,跟人在夢里這樣那樣,以需要打馬賽克才能播放的深入交流方式來吃。
它覺著香的話,附近得糟糕成什么樣子?啊!
第37章 奉納情欲
淫雨霏霏, 不見一盞燈火的鎮子里滿溢著昏暗陰冷。
喬爾納見寧芙正突然?停下腳步,并不知她正在意識中與夢魘交談,喚了她一聲沒反應,還當她突然?被魘住, 伸手就要拍她肩膀。
結果還沒碰到寧芙, 就見她袖子里伸出一只貓爪。
這簡直堪稱嬌小, 可不知為什么, 他心間生出一股天然?的畏懼,抬起的手落不下去,甚至本能的后退一步。
等反應過來?,寧芙已然?恢復常態, 她轉頭?道:“我可能發現這個?鎮子潛藏的危機了。”
眼見著中年騎士露出十分不解的神色, 她補充道:“我去探一探, 但你不用隨我一起去,那應該不是刀劍能應對的敵人, 去通知大家加強戒備, 都警惕起來?, 互相照看。”
畢竟整個?鎮子里也沒有廝打?過的痕跡, 顯然?更偏向于精神控制。
這之后,她也不再管喬爾納能否領會, 轉頭?往夢魘所指示的小路沖過去。
這或許又?是個?給創世?神加餐的好機會。
不久前才看過勞倫斯老先生的臨終囑托, 但寧芙還是沒有絲毫猶豫。
她不可能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瞻前顧后,對眼前可能陷入危險的人視若無睹。
該給創世?神找的小零食也還是要找的。
退一萬步來?說, 就算真要搞平衡, 那也得是在100%確定創世?神占優勢之后才會開始考慮的事。
夢魘就像是訓練有素的獵犬,很?賣力的帶路, 同時也不忘提條件:“我也不指望你這個?奴隸主肯放了我,但總不能只讓干活不給吃飯吧?這次如果讓你滿意了,給我吃頓飽飯行不行?”
寧芙:“所以你都死了,還真需要吃飯啊……反正我又?不會放走你,你吃飽了又?有什么用?”
夢魘:“……當然?是為了意識不消散啊!你不會連怎么養器靈都不知道吧?”
如果不給吃,它該帶路也是要帶的,但肯定會消極怠工,原本十分鐘就能到,它絕對會兜著圈子,在各個?路口?耽誤,拖上?一個?小時,讓她淋雨,感冒發燒,然?后趁著她高熱犯糊涂的時候,趁虛而入……
當然?,以上?都是夢魘的想入非非,實?際上?它根本不敢。
每一次戰局它都沒能參與全場,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寧芙究竟是如何解決那些危機的……
但寧芙身邊,不可侵犯的神圣氣息始終濃郁。
它甚至有種感覺,就算哪一日寧芙真的任由它侵入夢境,它也會被這強橫的力量溶解,死的悄無聲息,化作一場戛然?而止的春夢。
它只能好聲好氣的解釋說,它察覺到的并非活人氣息,而是殘存的情欲。
嚴格來?說是剩飯,說不定是某些寄存了它這一族特定食物的器物被打?翻了,而在那附近,也許還有別的寶藏存在,到時候就各取所需。
寧芙并不認同這一說法。
先前暫住的民居里,食材尚沒全部腐爛,可見鎮民們?頂多失蹤了三四日。
總不能是挖完寶藏之后內斗同歸于盡了……
這么大一座鎮子,就算是土匪從良,住了這么多年,總也得有老人孩子,根本說不通。
寧芙懶得戳破夢魘的小心思,態度也算寬容:“好吧好吧,等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你隨便吃。”
這段時間,夢魘沒功勞也有苦勞,總不能讓它真的再被餓死一次。
這次確實?是喂飽它的好時機,畢竟它都嗅到情欲的氣息了,怕不是鎮民們?被哪位邪神蠱惑著在開銀趴,那它去撿點剩飯也無傷大雅。
夢魘一聽這話更來?了精神,猶如開了掛的高德地圖,帶著寧芙從看似根本沒法通過的地方快速穿行。
最終,在夢魘的帶領下,寧芙找到了一口?井。
將上?邊不算厚重的蓋子推到一旁,隨著雨水澆落,攪動了空氣,寧芙甚至感覺到了一股陳舊而腥甜的氣息,像是交際花房間的老舊柜子角落,不知被遺忘了多少年的香料,讓人不舒服,卻又?很?容易一個?不小心就沉迷其中。
只是仍舊沒有污穢的氣息。
這口?枯井并不算深,點亮微光術之后,可以一眼看到滿是腳印的枯井底。
寧芙下意識捏了捏袖子里洛爾的爪墊。
而洛爾立刻就將爪子抽了出來?,搭在寧芙的手背上?。
貓爪在上?,讓人安心。
做過手工業的從業者?,寧芙最不缺的就是結實?繩子,她從儲物袋中翻出一根繩子栓好,便從井口?順了下去。
井底要略微開闊些,乍一看沒有路,但所有腳印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寧芙過去挨個塊磚按過去,很?快就找到一扇暗門。
這門并無任何機關?,誰都可以出入,躬身鉆進去后,面前是一條寬廣的長廊,兩側的墻縫中,還貼心的種植了會在暗處散發熒光的植物。
“去,看看前邊有什么。”她吩咐夢魘。
只是這一回?獵犬不肯再去探路:“去不了,前邊有魔法屏障,我看不是能輕易突破的樣子,不然?你還是別去了,本來?咱們?也就是路過嘛,何必自找麻煩……”
連到嘴的飯都不吃了?
寧芙心內詫異,將夢魘戒指又?塞回?到儲物袋里,徑自前行。
轉過一個?彎又?上?臺階,寧芙估摸著,自己已經走在附近的山體之中了。
接下來?,是很?短的一段開鑿痕跡,這之后就變為了更加寬闊的走廊,胡亂種植的夜幽草也被鑲嵌在墻壁上?的夜光寶石所替換。
這可不是尋常小鎮能修出來?的。
想起這兒可能有著神廟舊址的事,寧芙不禁猜測,該不會鎮民們?在開鑿古跡的過程中,誤打?誤撞挖出了一尊沉睡的邪神,這才全體失蹤的吧?
畢竟這里絕不是創世?神的風格。
兩側的雕塑和壁畫浮夸華麗,內容卻像是□□的配圖,并不算露骨,卻足夠讓人浮想聯翩。
裝飾在雕塑和壁畫周圍的邊框紋路十分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見過,可仔細回?想,卻跟哪個?都對不上?號。
這畢竟不是考試,寧芙也不是非要自己把答案憋出來?能過關?,她將洛爾從袖子里捧出來?,試著問?道:“這是哪位神的象征?”
洛爾原本還在伸爪子撈她袖口?搖晃的系繩,聽到這句話之后,耳朵抖了抖,端坐起來?口?吐人言:“這些都是愛神的癖好。”
愛神?
那就可以理?解了。
寧芙從創世?神給過她的知識中,知曉了很?多關?于神明的知識,包括神位自古以來?的更迭。
哪怕是還沒有浸染詛咒的年代,神位也是會更替,甚至被篡奪的。
而愛神從遠古誕生之后,就沒有更替過,始終都是最初那一位。
神明的愛好也不會一成不變,這座古老的建筑,大約便是過去的某個?紀元修建的,所以跟初始紀元,以及現如今的神廟,都有不小的差別。
愛神的風評其實?還算可以……
但最近實?在看多了神明的癲狂行徑,對寧芙來?說,哪怕是所謂的善神正神,也不敢放松警惕。
海神平日也人模狗樣吧,結果都成什么樣子了?
公正之神暗地里也不見絲毫公正。
萬一愛神也突然?發癲要吃人呢?
她看了一眼洛爾。
嗯,既然?創世?神并未阻止她,那這一趟應該沒來?錯。
再往前走,寧芙就看到了夢魘口?中的魔法屏障。
準確來?說,這是由龐大魔力所構造的,類似自助售票窗口?的裝置,進入者?必須奉納一定的祭品,否則不予通過。
自動運轉的瑰麗魔法,傳達出了神廟所需之物。
要么是信仰——
這個?肯定不行了。
要么就是情欲。
仍舊很?難為人。
寧芙正糾結著,要不然?還是回?去找幾個?騎士來?幫忙。
一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看著兩側的壁畫,腦內潤色一下,說不定就能湊夠了。
但不等她轉身,掌心的黑貓便跳了下來?,落地的瞬間化作人形。
不知是否因?為在別神的主場,為了低調而越發收斂神力的緣故,這次祂的幻化并不算十分完全。
黑色的立耳仍舊在,眼眸也是暗金色的豎瞳,尖銳的獠牙在薄唇上?印出兩個?淺淺的凹陷,尾巴自白袍底部勾起,露出勁瘦的腳腕,上?頭?各掛著一圈細細的金環。
祂微微側目,看向寧芙。
愛神什么樣寧芙沒見過,可對于她來?說,眼前這一幕就等同于是美神降臨,而且還是量身打?造的那一款。
驟然?變快的心跳根本不是她能主觀控制的,等反應過來?,身側的魔法屏障已經放行了。
寧芙:……完了,大不敬了啊!
而且還是被抓了現行,一點狡辯余地都沒有!
她恨不得原地去世?,卻見洛爾已經非常自然?的一腳踏過了屏障。
“走,我們?去看看,艾絲麗這些年到底長了什么本事,連我的過路稅也要收。”
啊?
所以其實?是洛爾付出了一些什么?而不是她想入非非的間接奉納了情欲的緣故嗎?
寧芙一頭?霧水,但腳比腦子的速度更快,已經跟了上?去。
先前的屏障隔絕了所有的氣息,所以寧芙一直都沒有感受到神力的存在。
在踏過屏障的一瞬間,卻差點窒息。
這濃厚的神力并不排斥外來?者?,反而仿佛翹首期盼的情人,勾人繼續深入。
但對于寧芙這么高的感知,再溫和的力量也仍舊是負擔。
恍然?間,她感覺自己仿佛是踏入了其他神明的圣所,舉步維艱。
直到洛爾回?身拉住了她的手腕。
屬于創世?神所特有的,神圣無垢的力量隨著溫度傳來?,隔絕了那令她不快的壓迫感。
她的目光落在那只有著尖長勾爪,卻并未劃破她皮膚的手上?。
原來?祂在這個?形態下,也和貓一樣,體溫比人要高啊……
第38章 敲詐
這座被埋葬在山中的古老?建筑, 越向內走去,溫度便越高,蒸的人皮膚發癢。
自遠古起?,愛與欲的權柄就是一體, 從沒拆分過。
在神話中, 愛神時男時女, 甚至經?常用非人型的化身。
若說有什么共性, 那就是全都非常漂亮迷人。
其中,有個出現頻率最高的化身名?為艾絲麗提亞,是個浮浪又艷麗,雌雄莫辨的舞者?, 不論男女老?幼, 只要與其對視就會深深沉迷。
這些壁畫中, 蒙著被眾人迷戀追捧的女子形象,大概就是在描繪這一化身。
兩側的壁畫和?浮雕和?磚石上的彩釉, 都記述著艾絲麗提亞名?動四方, 被無數人愛慕追逐, 縱情狂歡的場景。
再往前走, 長廊中便垂下了層層疊疊的幔帳,兩側如煙般重疊的幔帳后?邊, 傳出了歌舞歡笑, 以及一些……夢魘聽了肯定要饞蟲大動的聲音。
寧芙哪里敢往兩邊看, 只能低頭盯著洛爾隨著步伐來回晃動的尾巴尖。
活像個走錯了地方的小?學生?。
還好接下來的路并不長,原本仿佛處于視線盡頭, 不論多久都走不到盡頭的大門, 在掀開一道幕簾之后?,便近在眼前, 緩緩洞開。
這扇大門之后?,倒是頗為空曠,只有十二根雕刻精美的石柱,附近花團錦簇。
除此之外,便只在高臺御座之上,斜倚著一個穿著紫色舞衣,肌膚蜜色的高挑身影。
祂的臉上有著六只眼睛,此刻只睜著和?人類位置相同的一對,另外兩對都閉著,只留兩條細細的紅色眼線,只像是精心繪制的油彩,并不駭人,反倒增添了難以形容的魅惑。
祂施施然起?身,目光掃過寧芙時,臉上帶了些玩味的笑意,隨后?又看向洛爾:“不知父神駕臨,有失遠迎。”
洛爾點了點頭,目光環視四周:“你的地上神國,建的不錯。”
愛神輕嘆一聲:“幸運沒隨著歲月變遷被毀掉的遺留物罷了。”
語氣中帶了一絲悵然。
寧芙原本還納悶,怎么還有別神的化身敢直接出現在現世?。
如今才明白?過來,這座山內宏大的建筑,竟然是愛神的地上神國。
先前創世?神給她灌輸了許多已?經?斷代失傳的,與神明相關的知識,就包括這一項。
只是她從沒想過,竟然會親眼得見。
大部分神明為了不被詛咒沾染,寧可遠離世?間,只在自己?的居所?中沉睡。
但也不是所?有神明都可以徹底閉門不出。
尤其是一些權柄并非天?然存在,而是與智慧生?物相互依托的神。
比如戰爭,財富,愛欲。
如果這世?上的智慧生?物徹底擺脫了祂們的權柄,那祂們就會自然而然失去全部力量,哪怕沒沾染詛咒,也會悄無聲息的逝去。
假設這世?上所?有的人,都和?做過完整的額葉切除手術后?的人那樣,失去了絕大部分情緒和?情感,愛神便會隨之迅速的衰弱下去。
說起?來,六大主神里,似乎也就只有豐饒之神 是特例。
其他的五位,權柄中的絕大部分都跟智慧生?物息息相關。
大概祂們正是因此,才會在聽到世?間眾民的祈禱后?,就先行?出手了。
畢竟,若是詛咒蔓延,民生?凋敝,人口不豐,祂們便支撐不了多久,會落得比如今那些瘋癲的邪神還不如的境地。
又要和?信徒有更深層次的聯系,又要不暴露在充斥著詛咒毒汁的現世?,那么建立地上神國,就是一個好主意。
劃下一塊領土,將神力充斥其中。
這就相當?于一個充滿了氣的氣球,只要不破掉,外界詛咒便無法進入。化身便可在這里短暫的出現,接見并培養信徒。
早在兩個紀元之前,這樣做的神明還挺多。
只是隨著詛咒彌深,建立地上神國要耗費的力量也越來越大,收入支出不成正比,便沒有誰愿意這樣做了。
依愛神所?言,這兒是遠古時修建的,被掩埋不見天?日,但也因此僥幸保留至今,這才重新啟用。
祂正是為了慶祝撿回來這顆遺落在滄海的明珠,這才舉辦了長達七日的宴饗,邀請附近的信徒來此狂歡。
聽了這話,寧芙咬著嘴唇,心內生?出疑惑。
若說這整個鎮子的人都是愛神信徒,突然失蹤也是因為被神明選召,進到地上神國里開銀趴的話……
雖然有傷風化,但旁人也沒有插手的立場。
人家高興著呢。
可寧芙在鎮子里巡邏的時候,分明看到過別神的神廟,里頭尚且放著準備奉納的祭品,可見愛神的邀請函,似乎是發的不分對象了。
再者?說,她之所以會繞到這條路上來,本身就是因為這的鎮長,說要重修創世?神的神廟呀!
那總不能也是愛神的信徒,或者?一聽說有銀趴可以參加,就全都樂呵呵的改信,轉投愛神懷抱了……
她尚且沒想好這話當?不當?講,就聽身邊的洛爾輕哼了一聲,打斷了愛神仿佛老朋友敘舊般的講述:“所?以你從前遺留的神國,便會專門劫掠其他神的信徒嗎?”
愛神旋即笑起?來:“這還真是稀奇……”
創世?神什么時候這么在乎信徒了,這真是那位冷淡的眾神之父么?
從前的創世?神,可是不會在信徒身上花一點心思的,畢竟祂手握最初也最根源的天?然權柄,又不靠信仰活著。
對祂而言,信仰也不過是和?現世?產生?聯系的一道橋梁。
偏偏祂還是位很自閉的神,這橋梁對祂而言,并不重要。
詫異之余,愛神的目光又落在寧芙身上。
如今情況確實不一樣,有在新婚妻子面前維持慈愛溫柔形象的需求。
情愛上頭是什么樣子,愛神可比誰都要清楚。
跟情場高手處處留有余地不同,老?房子著火十分可怕,不給面子的話,惱羞成怒就很難辦了。
于是愛神解釋道:“那可真是抱歉了,我本來是只對信徒敞開神國大門的,只不過,他們懇求我也給予他們的愛人同等賜福,我便答應了。”
祂低垂了眉眼,瞬間變得楚楚可憐起?來:“請您不要見怪,我會將其中屬于您的信徒還給您的。”
寧芙都覺著自己?被打動了,心臟不受控制的砰砰跳動,恨不得給祂求情。
咳,畢竟,也不是故意的對吧……
但洛爾不為所?動。
貓科動物的瞳孔在這不算明亮的光線下放大,像帶了超大號美瞳,漂亮,但不笑的時候,就帶著天?然的殺意。
“看來你認為,小?偷盜竊之后?,只要愿意將褻玩過的贓物歸還,便是無罪的。”
愛神抿了下唇。
這問祂干嘛,去問公正之神啊!
而且神明還講法律?沒聽說過!
祂反問道:“那您想怎樣?”
就聽洛爾輕哼一聲,似有些不耐煩:“我都說了,你的地上神國建的不錯。”
愛神唇角仍然帶著笑,那雙嫵媚的眸中卻又殺意一閃而過。
祂是聽說過創世?神不是好相處的存在,但這也太過分了!
祂的信仰可是剛剛復興,哪來幾個信徒?就是放進來零星一兩個資質平平的墻頭草,就想要換一座上古時期遺留的地上神國,這分明就是敲詐!
愛神是迄今為止,最古老?的神祗之一。
但祂幾乎不會去染指別神的權柄,也從不與別神起?沖突。
倒不是祂不想……
很多分明實力不如祂的神祗,都會突然發難,劫掠后?找地方躲起?來,等對方無處發泄的怒氣慢慢消散或者?死去,藏個千百年問題也不大。
而祂不行?,祂注定不可能跟世?上諸民斷開聯系,就算找不到祂本尊,光是損毀祂的神廟,減弱祂與世?間萬民的聯系,就會給祂帶來不小?的傷害。
所?以祂向來不與其他神明起?明面上的沖突,哪怕被煽動,也從未挑戰過創世?神,更不曾參加過那場試圖瓜分時空之主權柄的神戰。
從前瞧不上祂性子和?軟,忍氣吞聲的神,換了一茬又一茬,早就被世?間遺忘。
而祂不僅平安活到如今,仍舊力量豐厚,也并未沾染詛咒。
而這份謹慎,已?經?刻進了骨子里。
祂分明知道,眼前這位父神的化身弱小?極了,甚至比不上大多數在世?間游蕩的邪神。可祂就是不敢得罪,生?怕被記恨上。
于是,祂忍了又忍,作出了最后?的讓步:“那至少,再交換幾個好看的信徒給我吧?”
寧芙雖然被愛神的笑容迷的一愣一愣的,但此刻還是往洛爾身后?縮了縮。
她倒是不覺著創世?神真會將她交出去,只是覺著,如果愛神當?真要勾引她,或許她自己?都會著了迷,主動就跟著走了。
祂的力量,可是很難防范的。
愛神察覺到寧芙的小?動作,笑的花枝招展:“你可千萬別誤會,我說的不是你,我很惜命的,父神看中的人我怎么敢搶?”
祂一手托胸,撐著手肘輕點自己?的太陽穴。
“對了,是有個先前來過我的神廟接觸過的流浪者?,雖然傻里傻氣,但那張臉是真的不錯。只是我的感召,他并未察覺,似乎身上背負著和?你一樣的禁制……”
和?她一樣的禁制?
連神明都說不明白?具體情況的禁制,那除了系統的屏蔽措施,她就想不到第?二個。
那范圍就很小?了。
曾經?流浪,到處蹭住,臉很不錯……
這不就是火烈雞!
當?初被鬣狗們圍捕的危機解除之后?,火烈雞最后?信了哪位神,寧芙其實沒明確問過。
不過,見識過神跡之后?,那家伙確實偶爾會念叨兩句創世?神保佑,要說他算是創世?神的信徒也沒問題。
可信徒還帶轉讓的?
人類選擇信仰哪位神明,不是自己?的自由嗎……
不對不對,她差點兒忘了,這個世?界里,信教就像投簡歷,你愛給哪個公司投都行?,但人家未必收你。
倘若別神都將火烈雞掃地出門,那他好像確實就得投入愛神懷抱了。
只是,圖什么呀?
火烈雞的個人面板里,唯一突出的屬性是幸運,這跟愛神的權柄并不怎么相干。
寧芙疑惑的看向洛爾。
洛爾也正轉過頭來,與她視線相交之后?,似乎是誤解了她的意思,安撫道:“別擔心,我不會將你的朋友送給艾絲麗當?禁臠的。”
所?以愛神是想要這種信徒啊……那火烈雞確實合格!
愛神不覺著這是被揭了老?底。
什么禁臠,分明便是祂愿意疼愛那些可愛的孩子,那些信徒也都以此為榮。
祂慵懶的后?退了一步,抱著手臂靠在垂掛了幔帳的柱子上。
“什么都不肯給,就憑白?要我的地上神國,哪怕您是萬物原初的父神,也不行?呀。”
祂的目光再次落在寧芙身上,話卻還是對創世?神說的:“或者?,父神愿意帶著您的祭司在我這兒客居幾日,我可以……”
然而話還沒說完,洛爾便釋放出了磅礴的神力。
愛神化身不得不迎戰,便不再多言。
無形的力量宛如無法相容的颶風,仿佛連空間都要撕裂。
愛神始終閉合的另外四只眼睛于此刻同時睜開,寧芙只是余光掃到,便覺一陣目眩神迷。
她心底知道不該看的,一旦看了,就會被徹底迷住。
可是,愛神的舞姿那么美,眼光又如同深邃而溫柔的海,叫人根本就舍不得移開目光。
她甚至不由自主的往前挪了一步,想要更加靠近,好看的更清楚些。
而下一秒,寧芙的目光就被一具光輝燦爛的身軀擋住了。
洛爾的身形再度改變,成為由光暈纏繞而成的巨大虛影。
寧芙整個人被祂護在背后?,立刻從迷醉狀態清醒過來。
隨即便有一條光暈纏住她,將她卷出大殿門外。
寧芙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飛速合攏,不泄露一絲神力的大門。仍舊沒想明白?,是她漏掉了什么重要細節嗎?
愛神那句話都沒說完,怎么就突然打起?來了!
第39章 沖動
寧芙被攔在門外, 對里頭的戰況一無?所知。
她心里著急,但并未試圖再?進去。
別說這門她根本沒打開的手段,就算有,她也不能去。
身負高得離譜的感知, 可太容易被愛神蠱惑了, 看一眼就白給, 進去也只能添亂。
更何況, 她雖然?是被丟到了安全的地方,但也只是相對直面神明化?身而言,實際上,仍舊危機四伏。
身后狹長走廊兩?側, 被如煙幔帳遮擋著的房間內, 原本的歡笑聲?音停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雖然?他們?并不是想要傷害寧芙,而是被愛神洶涌的力量所影響, 發現了她的存在, 想要“愛”她, 想讓這唯一一個還清醒的人也沉淪進快樂之中。
但這樣?白花花的愛, 寧芙自認無?福消受。
別管鎮民?們?戰斗力如何,帶來的精神沖擊就不小。
寧芙本來是想試著進入圣所的, 可在充斥著其他神力的地上神國之內, 這好像行不通, 只能先沖出去。
多虧了鎮民?們?本來也不過是些?普通人,全員一起上也沒法把她怎么樣?。
寧芙連躲帶閃, 又見縫插針的甩出幾個技能防止這些?男女老少近身, 同時試著跑過幽長的回廊。
初時還好,可隨著她的精神力消耗, 愛神的力量便?會逐漸隨著呼吸沁入,讓她心內躁動不安。
看來消耗戰并非長久之計。
但這些?鎮民?也是被控制的,總不能不顧他們?死活,動用那?些?極富殺傷力的武器。
她那?些?卷軸和符文箭,打在皮糙肉厚的魔物上或許只能打掉半管血,可普通人怕是一箭一個透心涼……
左支右絀了一會兒,寧芙靈機一動,將夢魘戒指再?度掏出來,直接拋進了人群。
“吃飯去!讓我見識一下你的食量!”
夢魘:……我能不吃嗎!
寧芙是什么招都剛用,大?不了就跑路,還能讓她的主神護著她。
可它不過是個夢魘,在愛神地上神國偷精神力吃?
它活著的時候都不敢,死了更不敢了!
它真的很后悔,當初只嗅到了美?味的淫【】糜氣息,就昏了頭,想要過來分一杯羹,全沒考慮到這氣息竟然?會是信徒們?在進入神國前所遺留的。
等把寧芙這么個膽大?包天的真引過來,再?想勸她打道回府也晚了……
雖然?生態位近似,可魅魔是愛神是不介意其存在,甚至還頗為喜愛的魔物。
與之相反,夢魘對于愛神而言,卻相當于是蟑螂。
沉浸在夢中的虛幻愛欲,在被吞吃殆盡之后,受害者?什么都不會記得,還會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情緒低落,欲望也低迷。
它哪怕從?現在開始齋戒也沒用,不會有人聽蟑螂的辯解,說它只是路過,沒來得及干任何壞事。
同樣?,愛神也絕無?放它一條生路的可能。
夢魘想,它大?概是自己的族群里,過的最跌宕起伏驚險刺激的。
只可惜夢魘都沒有讀書的愛好,否則它寫自傳一定能大?賣。
而這一切跌宕起伏,都源于它落在了寧芙手里。
這女人,好狠的心!
可如今,它也只能指望著寧芙能全身而退,再?想辦法將它也帶出去,它才可能茍住性命,于是也只能帶著哭腔喊道:你可千萬別忘了我!!!
隨后便?用盡力量,給寧芙制造逃脫的機會。
有了夢魘制造幻覺吸引火力,寧芙不至于被圍得水泄不通,給自己上了加速buff之后,便?穿過喪尸一般的人群,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
整個被埋在山中的地上神國,整體是回型結構,內外兩?層壁壘都能起到隔絕一切力量。
這也就說明,只要她出得去,哪怕身后的鎮民?沒被甩掉,他們?也多半不會再?被控制……
至少不會被控制太久。
一路狂奔,終于到了先前需要奉納過路費才能經過的“閘門”處,離著老遠,就看到了三人組。
騎士大?叔喬爾納根本沒聽她的話,回去老實的守著車隊,反而帶了負責巡視另一方向的騎士們?,追著她的蹤跡一路找了過來。
領會要繳納何種奉納才能通過后,兩?個年輕騎士已經紅著臉,不大?好意思的去觀摩壁畫了。
寧芙尖叫:“可別進來啊!!!”
不然?再?多三個騎士包抄她,她可遭不住!
好在愛神大約是沒有精力管外頭的事,故而并未增加只許進不許出的禁制,寧芙得以順利逃出去。
在離開神國的瞬間,就連地下長廊中滿是泥土和灰塵的陳腐氣味,都讓她覺著無?比清新。
她來不及解釋前因后果,只能提醒騎士們:“跑!”
三個騎士一臉茫然?,本來還沒反應過來,可一看到寧芙身后追著的一長串,都被震驚的說不出話。
太嚇人了,上過戰場的都沒見過這陣仗,他們?齊刷刷的拔腿就跑。
等到了井口邊,寧芙直接竄了上去。
三騎士緊跟其后——
固然?是都跑不過掛著加速buff的寧芙,但好歹都訓練有素。
斷后的年輕人飛快的割斷了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太嚇人了!”
很難說這兩?個年輕人,不是抱著想要英雄救美?的心思過來的。
結果沒起到作用,還損失了共計半條褲子和兩?只鞋。
四只眼睛齊齊看向寧芙。
寧芙擺了擺手:“回營地再?說……”
一路回去并未再?遭遇危險,鎮子里和來時一樣?寂靜冷清。
愛神無?暇來偷襲她,但寧芙心內還是七上八下。
洛爾畢竟是為了可以長期活動特制的輕量版容器,平常就巴掌大?,跟愛神這具遠古時期就存在的化?身正?面對上,怎么想都不可能占優勢。
寧芙很舍不得洛爾。
哪有人會不愛雖然?搗蛋但并不會當真惹麻煩的貓貓呢?
而且創世神在以這個姿態降臨時,會更加隨性些?,相處起來也就更輕松。
就算之后可以再?捏造新的化?身,終究不是現在這個了。
正?這么想著,就聽本來已經睡著的馬匹突然?驚醒,不安的打著響鼻。
隨即,大?地震動起來。
營地的騎士們?先是如臨大?敵,隨后意識到,這震動很快停歇,也就相當于大?雨將山丘上的泥土樹木沖下來,產生了個微小滑坡的程度,便?再?度放松下來。
畢竟這里具體山坡不近,不會受影響。
可寧芙卻是抱著活木神像慌忙起身。
她能感受到屬于愛神的力量席卷而來,宛若爆炸過后的灼熱煙氣。
就在這時,她剛好瞧見,一團敏捷的光暈從?連綿群山的方向歸來,跳躍幾次,隨后落在了旁邊一棟二層房屋的露臺之中。
這光暈比先前釋放極限力量的洛爾體型小許多,且十分暗淡,速度又快,除了寧芙,再?沒人注意到。
雖然?肉眼可見狀態不好,但并不像是徹底落敗,被一路追趕過來的。
寧芙心底一松,立刻抱著活木神像溜了過去。
直覺告訴她,帶著神像過去會有用。
洛爾傷的不輕。
祂少了半邊耳朵,汩汩涌出的鮮血將濃密的黑發浸透,又順著臉頰流下來,肩膀和腹部都帶著血肉模糊的猙獰傷口。
這些?傷口處都附著了十分濃郁的,屬于愛神的力量,雖然?散發著甜美?的香氣,卻在無?情的阻礙傷口愈合。
眼見寧芙面露擔憂,洛爾卻只是漫不經心瞥了一眼寧芙懷中的活木神像:“沒事,很快就會好。”
根須們?早在感受到愛神之力的同時,就躍躍欲試的涌動個不停,如今迫不及待的伸長,往洛爾的傷口里探進去,在血肉中翻滾。
理智上,寧芙知道這是在將屬于愛神的力量吸收掉,這不管對創世神本尊,還是洛爾這個化?身都是好事。
可這畢竟是真實的血肉,仍舊會痛。
洛爾面上是滿不在乎的神情,但尖長的指甲扣進了自己的血肉中,皮膚下的血管也突突跳著。
寧芙看的心焦,從?儲物袋中翻出能止痛的魔藥遞過去。
“這個……會有效嗎?”
洛爾似乎不大?自在,低聲?說了句:“都說過沒事了……”
但還是將魔藥接過去,用尖牙咬出塞子,仰頭灌了下去。
先前一直魂不守舍,寧芙渾然?沒察覺到,連綿的雨是什么時候停的。
此刻烏云散去,月亮悄然?灑下一片銀白。
寧芙原本正?自看向遠山地上神國的方向,先是被猝不及防被晃了眼,低頭便?看到一顆汗珠順著洛爾上下滾動的喉結蜿蜒滑下,在衣領上浸潤成一小片暗色。
說起來,這件衣服好像還是她的床單來著。
寧芙怔怔的看了片刻,隨后艱難的移開目光。
她非常不合時宜的產生了一些?……沖動。
就很想去擦拭祂發絲里的血和汗水,清理耳朵上的傷口,將因為疼痛而敲打著地板的尾巴抱在懷里安撫,握著祂骨節分明的手,轉移祂的注意力,讓祂好受一點……
寧芙深呼吸。
不行!住腦!
肯定是在愛與欲望之神的地盤待久了,沾染了祂的力量影響,才會產生這種大?不敬的想法。
不能中了愛神的圈套!
雖然?她根本也想不出,愛神設下這種圈套到底有什么用就是了……
狠狠的批判了一番自己躁動的內心之后,寧芙深呼吸,打破了只有她一人覺著尷尬的寂靜,輕聲?問?道:“所以愛神那?邊怎么樣?了?”
洛爾擺弄著已經空了的魔藥瓶,回答說:“在祂的屏障上撕了道口子,祂會逃掉的。”
地上神國能抵御詛咒,靠的是填充與隔絕,就算如此,最中心之處,也不會輕易允許普通人類進入。
寧芙跟洛爾可以去,是因為創世神本就能凈化?詛咒,所以他們?倆是“干凈”的。
可一旦屏障被撕破,隔離區就沒有用了。
愛神若是不趕緊逃回圣所,就不只是損失一座地上神國,而是連這個化?身都要沾染詛咒,折在這里。
倘若是沖動易怒的神,或許已經勃然?大?怒,不管不顧的沖過來跟創世神的化?身同歸于盡了。
反正?注定要損失,雙輸好過單贏。
但愛神大?約不會這么做。
祂若是沖動易怒,可沒法活到現在。
話題結束。
不過這會兒,寧芙總算能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了。
活木神像的根須終于從?傷口中撤出來,因為侵染過愛神的力量變成了晶瑩剔透的深玫瑰色。
寧芙立刻試著往傷口上施展治愈技能。
肉眼可見的,不再?有血涌出來。
只是被根須攪動過的傷口如同糜爛的肉醬,愈合非常緩慢,只放一次技能是治不好的。
寧芙正?打算再?來一次,就見原本平靠在墻邊的洛爾突然?側過身來。
她慌忙想要將手拿開,洛爾卻好似不知道疼一般,攥住她的手腕,牽引著她的掌心覆蓋在尚且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近一些?效果會更好。”
第40章 完蛋了
寧芙向來對距離感把握的相當到位, 哪怕是洛爾轉過身來,本來也該保持一段距離。
可偏偏尚且完好的那只黑色立耳,不客氣的撞進了她垂落的發絲。
大約是因?為癢,便抖個不停, 耳尖的長毛便劃過她的臉頰。
寧芙呼吸一滯, 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都集中在掌下的傷口處, 重復用?出增幅到最大等級的治愈術。
原本幾乎已經是肉糜一般的猙獰傷口, 在她掌心快速愈合,十指觸碰到的新生?皮膚下,是勁瘦有力的肌肉線條。
洛爾的尾巴被壓在身下,只探出半截, 貼著地板掃來掃去, 不斷撞在寧芙懷里的活木神像上, 似乎并不大愉快。
寧芙以為還是嫌她的技能等級太低。
她就只有pvp專用?的控制技能,熟練度一騎絕塵, 療愈類技能則跟沒練過一樣。
“抱歉, 我……”
卻聽洛爾道:“不怪你, 你如今用?的觸媒太差勁, 把它削一半當權杖用?如何??”
不如何?。
好歹也是你的另一個依憑容器,干嘛看?它不順眼啊……
寧芙也摸不準洛爾為何?有這?種想法, 低頭?繼續進行治療。
畢竟是貓, 雖然情?緒很容易看?透, 但卻猜不到來由?。
腰側的傷口治愈后,寧芙抬手, 將斷掉半截的耳朵虛扣在雙掌之間。
貓的耳朵是很敏感的, 哪怕寧芙不覺著自己?碰到了,但它似乎還是因?為癢而抖動起?來, 被血浸透的,濕漉漉的溫柔絨毛就撞在了她的掌心。
寧芙心內其實有些犯嘀咕——
治愈術能促進愈合,可并不能再造肢體?,她這?一個技能下去,就算傷好了,那洛爾不就成了一只耳?
或者應該只是清理傷口之后,讓創世神用?一些神力復原才比較好吧……
而就在這?時,她的余光里,瞥見一團粉色的霧氣自露臺下方緩緩飄了上來,陰暗鬼魂一般。
仔細看?去,這?玫粉色的虛影,是由?這?個季節剛破蛹揮動翅膀,朝生?暮死的細小蛾子構成的。
哪怕是這?樣模糊的輪廓,身形和面目都看?不清,仍舊讓人覺著性感又魅惑。
愛神的另一個化身?
這?種程度的神力,還不至于到讓人不受控制的程度,但寧芙還是下意識縮到了洛爾身后。
洛爾不悅的瞥了這?團粉色的霧氣一眼。
仿佛在祂眼里,這?就是一團分?外礙眼,該被拍死的蟲子。
愛神本來也不想來。
祂覺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時隔數個紀元,心血來潮宴請信徒享樂狂歡,便被創世神殺上門來找麻煩。
而且創世神的戰術還非常無恥。
明明有實力,就是不用?,非要玩臟的。
回想起?來,祂從一開始就沒想著硬碰硬,正面搶占地上神國,就是撕扯開阻止詛咒侵入的屏障!
在神力外流階段,詛咒的侵蝕倒也不會立刻就擴散到中心區域。
愛神大可以拋下地上神國,在被侵染之前逃掉,好歹還能保住這?個好用?又有名望的化身。
這?個神國,就像在大掃除時突然找到的,揣在舊衣服口袋里的錢,雖然是意外之喜,但本就在計劃之外,丟了也沒那么可惜。
但愛神思來想去,到底沒舍得。
遠在當年,蒙召參加愛神宴饗的信徒,若得了神明青眼成為眷者,將會獲得致死不出神國的殊榮。
人類,甚至精靈的生?命,對于神明而言都太短暫了。往往是祂都沒有寵愛夠,他們的生?命就到了盡頭?。
愛神不會將他們的尸骨和亡靈留給死神,所以這?座神國地下,還深埋著許多祂曾經寵愛過的眷者。
快樂的日子一去不復返,思來想去,愛神還是想要試著拯救一下舊日的殘影。
祂打定了主意要忍氣吞聲的來求和,結果一過來就看?到這?一幕。
愛神氣的牙都要咬碎了。
瞧瞧祂古板又保守的父神,連聽到別人談論祂的情?事都要怒火中燒,卻在私底下玩些什么?
醫患角色扮演嗎?
只是面對創世神的冷眼,祂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瞬間就調整好了心態,語氣卑微的懇求:“父神,請原諒我先前的口不擇言,幫我掃清神國之中的詛咒吧,我會歸還屬于您的信徒,從今以后也絕不會再度冒犯您。”
既然父神想要在祂的祭司面前粉飾自己?的形象,那祂肯定要主動配合。
同時她還咬牙擺出了另外的籌碼。
“我在更北邊還有一處神國,我將那里獻給您,這?樣可以平復您的怒氣了嗎?”
洛爾終于肯施舍給祂一個眼神,問?道:“那真的是你的神國嗎?”
愛神腹誹著,明明睡了那么多年不問世事,怎么還什么都知道……
對,更北邊確實沒有她的神國,畢竟自古以來,人類都是先求生?再享樂,越是貧瘠之處,祂的信徒便越稀少。
但也沒必要直接拆穿吧,神明的言語自有分?量,還怕祂賴賬不成?
但如今有求于創世神,祂也只好解釋道:“那是原本屬于豐饒的,廢棄之后被我偶然間尋到,尚且沒有想到用?處……但這?沒什么關系吧?對您而言,不是都一樣么?”
祂認為,創世神想要收攏的權柄,最終都是要洗去屬性,變為純粹而原始的力量。
既然如此?,先前歸屬于誰就不重要了。
完整的地上神國內充斥著神力,又很難自外部察覺,別管是誰建的,都是好東西。
這?一回,洛爾“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隨后一揮手,打散了這?團粉紅色的煙霧。
蛾子們不過是承載了一抹神力的傳聲筒,本就堅持不了多久,隨著力量的散逸,便四?散飛去,繼續完成它們延續生?命的大和諧。
這?一回,寧芙沒打算跟著去。
修補地上神國什么的,她完全幫不上忙,又會因?為愛神的濃郁力量而不愉快,還不如回去休息。
在分?別之后,寧芙并未回營地,而是直接進入了圣所。
她總覺著自己?被愛神的力量所影響,整個人都不太正常,亟需凈化。
高感知的容器體?質就是這?么脆弱,一不留神就會中招。
圣所內的夜色依舊怡人。
寧芙沒心思欣賞,徑直跑去創世神的寢殿。
創世神的意識在現世驅使著化身時,本體?會以原始形態陷入淺眠。
寧芙小心翼翼的湊到一條光暈旁蹭了蹭。
沒變化。
等了一陣子,她不可置信的又蹭了蹭。
仍舊沒變化。
寧芙有點?慌了,她躲開察覺到活物的氣息,紛紛湊過來的光暈,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抱著雙腿在地毯上縮成一團。
如今任何?借口都宣告破產,她沒法繼續自我欺騙了。
她意識到,自己?就是對創世神,產生?了不太健康的心思。
當年她看?別人上著早6晚9的學?不夠,還要飽受暗戀的折磨,無比慶幸于自己?情?感淡薄,心如鐵石。
甚至在看?到網友調侃戀愛腦“上學?喜歡老師,軍訓喜歡教官,看?病喜歡醫生?,上班喜歡上司”的時候還點?贊傻樂。
現世報這?不就來了?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喜歡頂頭?上司啊!
年齡差還很巨大,甚至連物種都不同。
寧芙當然也知道,這?個世界中的神明不乏情?感充沛者,會跟人類甚至魔物發生?浪漫關系,留下諸如希臘神話?一般錯綜復雜又狗血的事跡,被吟游詩人們傳唱。
比如剛見過的愛神,就是個好例子。
可創世神不一樣。
祂是那么純潔無垢,眼里不容沙子的神明,在提到愛神喜歡睡信徒時,語氣中帶著濃濃的鄙夷。
一想到創世神也可能用?那樣冷淡而嫌棄的目光看?著她,如同看?一塊該被清洗的污跡,她的心臟就好像變成了一顆檸檬,隨時可能攥出滿腔的酸意。
絕對不可以暴露。
不然,初戀不成,反丟工作,那真是完蛋了……
寧芙恨不得就地扭曲爬行,過了好一陣子,才強行振作起?來,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來轉移注意力。
她幾乎是機械性的打開電腦。
打開往日看?的津津有味的科幻狗血愛情?大片,可沒看?幾分?鐘,她就會下意識將這?些上個紀元末,整容+完美精修之后呈現出的鏡頭?,跟洛爾做比較。
而比較的結果就是,要么太虛假,要么太油膩,完全沉浸不了。
劇看?不進去,游戲也玩的心不在焉。
最終,寧芙打開了剛翻譯好的上古傳說。
她不抱希望的想,或許這?里頭?有關于創世神情?感經歷的內容,看?的多了,她就會幻想破滅,重新回歸純粹的上下級關系。
很快,寧芙頭?暈腦脹的回憶起?已故的勞倫斯老先生?說,這?些書籍可以在閑暇時打發時光。
這?真是太高看?她的學?術素養了。
本來就是上個紀元的學?者們,從殘破不全的壁畫雕像中總結出來的內容,再經過一次AI的翻譯,帶了翻譯腔,十分?晦澀難懂,更像是催眠讀物。
再是心事重重,可過去的一天中,體?力和精神力都過量消耗。
寧芙試圖勉強自己?去讀,但沒幾分?鐘,眼睛便睜不開了。
再醒過來時,就見天光大亮。
屏幕上的文?本一共只看?了一頁,而且這?一頁的內容也不太重要。
因?為那都是關于時空之主的……
寧芙從電競椅里爬起?來伸懶腰,卻在余光里,看?到窗外不遠處,創世神的背影。
在圣所里,祂仍舊保持著圣潔淡然的模樣,正自從花園中緩步走過。
寧芙的目光不受控制的下移,想知道那如云柔軟的袍子下,是不是跟洛爾一樣……
下一秒,她就逃命似的火速回到現實。
如今已是正午,露臺上陽光刺眼。
原本鬼城一般的鎮子,竟然已經恢復了熱鬧的模 樣。
還好這?棟二層小樓的屋主不在家,才省去了解釋的麻煩,寧芙便悄無聲息的摸回了車隊。
洛爾身上的傷已經徹底痊愈,此?刻恢復成黑貓的形態,正躺在馬車棚頂曬著太陽。
寧芙原本不想吵醒祂,想轉身去別處。
可洛爾還是醒了,從車頂一躍而下,落在她肩上。
“你也生?病了嗎?”祂關切的問?。
一定是昨夜淋了雨,身體?不適。不然,為什么好端端的,只是剛從睡夢中醒來,臉頰就這?么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