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寶貝兒，我愛你。”

    江聿過參加行業(yè)峰會論壇回來后發(fā)現(xiàn)祝敏的情緒很不對, 就連吃飯的時候都沒什么胃口。

    江聿過試探著說：“論文又出問題了？”

    “當(dāng)然沒有。”祝敏面無表情的吃了一小口米飯，“好不容易通過審核了。”

    江聿過低聲道：“最近怎么了？和我出差前判若兩人，你是誰, 快從我寶貝的身上下去。”

    祝敏猶豫了一下, 開口問, “你最近公司是不是遇到了難題？你前段時間去紐約, 問題是不是還沒解決？”

    江聿過給祝敏夾了一塊牛腩, “別亂想。”

    祝敏更加堅定了心中所想。

    正如那日她接到電話后見的那人所說，江聿過的公司, 遇到了棘手的問題。

    吃過飯后, 兩人坐在沙發(fā)上，江聿過剛回江塢就來到祝敏這里，他慵懶的坐在沙發(fā)上, 看著電視里播放的愛情電影。

    電影的取景地在巴黎，江聿過忽然問祝敏，“你的畢業(yè)旅行想好去哪了嗎？我們?nèi)グ屠璋伞！?br />
    祝敏有心事, 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江聿過見狀，不知怎的, 忽然想到了高三那年。

    臨近高考的那段時間，江聿過規(guī)劃者著大學(xué)報哪里, 是北京還是上海, 同時又計劃著畢業(yè)去哪玩, 是去大阪環(huán)球影城還是去奧蘭多迪士尼樂園。

    可祝敏卻毫無預(yù)兆的同他提了分手。

    江聿過心一沉，捏了捏眉心，暗想他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才會將高三那年和現(xiàn)在聯(lián)系在一起。

    現(xiàn)在他們倆的感情正濃，怎么可能重演當(dāng)初的情況？

    祝敏倏然起身, 去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眸微微泛紅，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對江聿過說，“你不是問我最近怎么了嗎？”

    “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還是更習(xí)慣一個人。”

    “我們……”

    “分手吧”這是三個字祝敏在喉嚨中醞釀了很久，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你什么意思？”

    江聿過眉心微蹙，旋即自嘲的笑了笑，他笑自己的直覺怎么這么準確。

    才想到高三那段日子，祝敏就像是拍戲NG般的又一次將當(dāng)初重現(xiàn)。

    祝敏眼眶泛紅，嘴唇翕動，可是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江聿過聲音沙啞，“你不會又要說，你和我重新在一起就是你一時興起吧？”

    那一年祝敏提分開時說過，和他在一起本來就是她的一時興起。

    祝敏眼眶都紅了，心痛的像被刀片慢吞吞的劃過，一刀又一刀，滲出滴滴血滴。

    江聿過怎么能這么說呢？

    祝敏張著嘴，因為哭意讓嗓子瞬間無比沙啞，她咽了下口水，艱難開口：“是我發(fā)現(xiàn)不夠喜歡，你覺得這個理由夠了嗎？”

    “不喜歡？”江聿過聽到后眼眶也微微泛紅，這三個字就如同一把尖銳的利刃，狠狠的插在他最脆弱的心臟之上。

    “對。”祝敏想要說的聲音大一點，讓自己看起來有氣勢一些，然而開口時的聲音顫抖的她自己都覺得明顯無比，“就是不喜歡，你滿意了嗎？”

    江聿過拽著祝敏，走到那扇她緊緊關(guān)閉的房間門口，“你說這話，真心嗎？”

    祝敏心臟一顫，可還是硬著頭皮說，“當(dāng)然。”

    說完她立刻說，“你不能進這里……”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聿過攥著手腕，拉進了這間她時時緊閉的房間。

    房間的裝潢簡單，沒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除了墻壁上有一張白布，不仔細看的話，這張白布和墻壁幾近融為一體。

    江聿過一把將這張白布扯下，白布之下、掛在墻壁上的是什么此時此刻，在他們兩人面前，一覽無余。

    江聿過扣著祝敏的下巴，讓她的視線只能落在這面墻上，“真的不喜歡嗎？不喜歡還一直留著？”

    祝敏咬著唇，看著墻壁上懸掛的那一排排顏色有序的彩色鉛筆。

    高中的時候祝敏喜歡通過畫畫來解壓，她畫細胞上癮的那一陣，普通的鉛筆和碳素筆畫出來的效果一般，江聿過看到后，神神秘秘的告訴她，他給她準備了一份禮物。

    什么禮物呢？

    是一套芬理希夢??Felissimo的彩色鉛筆，號稱“世界上顏色最多的鉛筆”，整整有五百種顏色。

    那時候的祝敏并不知道彩色鉛筆有這么多顏色，她第一個周在收快遞的時候只收到了一盒，二十五支。

    她去江聿過家里上自習(xí)的時候順手將那一盒彩色鉛筆給他看了，“怎么都是同一個色系？不過顏色還挺好看的。”

    江聿過笑了笑，“還有驚喜。”

    祝敏那時候不知道還有什么驚喜，難道還有其他的禮物？

    直到第二個月，她又收到了一盒芬理希夢的鉛筆，仍然是一盒二十五支。

    祝敏沒想到時隔一個月還會收到鉛筆，她好奇的問江聿過：“你買了多少呀？怎么這個月還有？”

    江聿過告訴她，這是一套，一共有五百支，下單時就是要買一套，不單賣，一個月由品牌方按時寄給她一盒，直到全部寄完。

    “那豈不是要二十個月才能全部收到！”祝敏算了算日期，驚呼，“那時候都上大二了吧！感覺好遙遠呀。”

    二十個月的確遙遠，遙遠到祝敏沒有收到幾盒鉛筆他們就各奔東西。

    可是她仍然會按時收到那一套芬理希夢的彩色鉛筆，大學(xué)后的每個月，她都會有一個固定的快遞——

    來自芬理希夢的彩色鉛筆，不多不少，二十五支。

    每收到一盒彩色鉛筆她的心就會鈍痛一次，仿佛那些尖銳的鉛筆尖都刺向了她。

    可是她仍然自虐式的按時簽收每一次快遞，直到二十個月結(jié)束。

    五百支彩色鉛筆放在一起看是很壯觀的，所有的鉛筆按照紅橙黃綠青藍紫棕灰的色系排列好，由淺及深。

    大學(xué)的祝敏學(xué)業(yè)忙到很少有時間如此有閑情雅致的用這么多彩色鉛筆作畫，這些彩色鉛筆她用到的次數(shù)極少，而且五百支，也不是每一支都用過。

    她買來了很多亞克力裝飾盒，把彩鉛按照色系規(guī)律依次裝好，色彩逐漸漸變，像一道道彩虹。

    五百支彩鉛一支支裝好也是大工程，完成的那一刻，她不知為何，眼睛有些脹痛，她想，這也許是她和江聿過最后有關(guān)的東西。

    這些彩色鉛筆被祝敏保存的極好，回南天的天氣潮濕多雨，稍有不慎就會發(fā)霉，可這些鉛筆仍然色彩熠熠的掛在墻上。

    祝敏租的房子搬過家，搬家時，這些彩色鉛筆也沒有受到磨損。

    她掛在了這間幾乎用不到的房間里，她整整齊齊、極為小心的將這些鉛筆掛在墻上，然后她又自欺欺人的找來一塊白布，將墻上的彩色鉛筆遮了個嚴嚴實實，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并且她還把這扇門緊緊的關(guān)閉，似乎要將這間屋子墻壁上的那一排排彩色鉛筆從她的腦海中剔除。

    可即便如此，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扔掉它們，一次也沒有。

    祝敏沒想好該如何告訴江聿過，那些彩色鉛筆的存在。

    祝敏覺得江聿過應(yīng)該早就忘記了他還送給過她這份禮物，畢竟每個月收到鉛筆的人是祝敏，不是江聿過，而且是一次付清的，不是按月付款，祝敏認為他更不會記得。

    只是沒想到，他記得，并且記得清清楚楚。

    祝敏被江聿過摟在胸前，下巴被他扣住，視線只能落在這一排排的彩色鉛筆上。

    他的聲音沙啞冷峻——

    “真的不喜歡嗎？不喜歡還一直留著？”

    大學(xué)時一次又一次收到鉛筆快遞時的酸澀此刻又以無數(shù)倍放大的感受向她洶涌襲來，在江聿過出差那段時間祝敏接到的那通電話給她帶來的痛苦也向她席卷而來。

    祝敏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掙脫開江聿過的桎梏，面對面的沖他大聲道：“你都給我了我為什么不能留著？”

    聲音里的哭腔愈發(fā)明顯，“你管我要不要留著，你管那么多，我要和你分！手！”

    醞釀許久的“分手”兩字，終于說出口。

    這兩個字就像導(dǎo)火索似的，江聿過眼眸深深，聽到后瞬間把祝敏摟在懷里，用力的咬住她的唇。

    一個不能稱之為吻的吻落在她的唇畔。

    江聿過極為用力，仿佛要把祝敏揉進骨子里。

    祝敏不斷的拍打著他的胸口，那纖細的兩只手腕被江聿過一把反剪在她的腰后。

    明明還在吵架的兩個人現(xiàn)在親密的快要融為一體。

    祝敏被按倒在那張沙發(fā)上，沙發(fā)的背后就是掛滿了彩色鉛筆的白墻。

    衣服凌亂，發(fā)絲遮擋住她的臉頰，眼睛里漾著淚珠，似落非落，江聿過伸出手將她的發(fā)絲勾在耳后，“還說分手嗎？”

    祝敏紅著眼睛看他，理智告訴她，她應(yīng)該肯定的、脫口而出的告訴他。

    祝敏在接到那通電話后得知，江聿過的公司狀況近來很不好，遭遇了很嚴重的危機，而那人可以挽救，要求就是，她要離開。

    可是她一想到這些，心臟就如同被凌遲般，一刀又一刀，她唇瓣微張，隨后又咬了咬下唇。

    她猶豫了。

    “你猶豫了。”江聿過蠱惑似的語氣落在她的耳畔。

    江聿過是什么時候意識到，其實祝敏的愛并不多呢？

    他記不清楚了。

    祝敏的愛稀少而艱難，但是他不懼怕，他只要祝敏在他身邊時，會有那一剎那的絲絲搖擺和猶豫。

    就如同現(xiàn)在。

    就如同此刻。

    默契的不需要言語的確認，心中無數(shù)濃郁的情感在此刻化作一個又一個的吻。

    江聿過的眼眸幽深，將祝敏騰空抱起，祝敏軟綿綿的靠在他的身上。

    走到祝敏熟悉的臥室，江聿過忽然在她耳邊戲謔道：“沒換位置吧？”

    祝敏紅著臉，看著江聿過拉開床頭柜的抽屜。

    他說的是什么沒換位置，自然不言而喻。

    祝敏恍惚間想到了大學(xué)的某個暑假，她突發(fā)奇想的為了鍛煉身體要去登山徒步，刺眼的光線落在她的身上，沒多久就泛起汗珠，她記得山崖與山崖之間的路特別的窄小，她花費了很久的力氣才通過大山裂縫。

    恍惚間想到了她乘船出海游，平靜無瀾的海面忽然掀起驚風(fēng)巨浪，海浪起起伏伏，她站在船上，搖搖晃晃。

    江聿過的指腹微微摩挲著祝敏的下頜。

    他們已經(jīng)相識多年，可是卻從來沒有哪一刻如同此時此刻親密無間。

    汗水打濕了額角的發(fā)絲，緊緊的貼在額頭，濕熱的呼吸落在彼此周身，他的手臂愈發(fā)用力，仿佛只要一松手，祝敏就會從他身邊消失。

    靈魂在燃燒著，所有的一切都被拋之腦后。

    毫無秩序的、凌亂的、不甘示弱的。

    他們彼此相擁，兩人不甘示弱，互相和對方用自己方式較著勁，誰也不肯先說認輸。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那一盒里的，套，用了一個又一個，祝敏被江聿過攬在懷中，江聿過的下巴抵著祝敏的頭頂，他的聲音仿佛差點失去什么，又擁有了什么，喑啞堅定卻又充滿顆粒感的嗓音落在祝敏耳畔，“寶貝兒，我愛你。”

    不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還愛你，而是從始至終，我只有你，我只愛你。

    不論昨天如何，明天如何，不論過去如何，未來如何；

    至少他們此刻，親密纏繞，緊緊相擁。

    荒蕪宇宙，浩渺星闕，沒有誰比他們更加親密。

    祝敏眼里的淚水忍不住落下，濕漉漉的淚水落在江聿過的胸口，她埋在他的肩窩，小聲的啜泣。

    曾經(jīng)的自己、曾經(jīng)的選擇無法被推翻，只會構(gòu)建重生，破碎后掙扎著長出新的血肉，祝敏一次又一次的審視自己，或許過去的她不夠勇敢，但此刻的她是勇敢的。

    愛是一條曲折蜿蜒但是終點只有你的路。

    她勇敢的走向他。

    是江聿過構(gòu)筑了嶄新的她。

    她構(gòu)筑了嶄新的江聿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