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1 逃離-地獄

    北風呼呼刮著, 閆翔與林云云眼中難掩激動。兩人窩在炕上，恨不得時光立即跳到下一個年頭。蘇淼的話成了真，她的確是重生回來的。

    “重生。”閆翔喃喃自語, 整個人興奮地戰栗著。林云云不遑多讓, 她興奮地咬著自己的手背道：“我這就去給我媽寫信。”

    “寫信干嘛？”

    “讓她去哄好林衛君。”

    “沒必要。云云，未來已經在我們手中了, 何必去討好別人？”

    “對對對，沒必要。林衛君就算平反了又怎么樣？咱們有的是掙錢的法子。”

    兩人本只是因為閆鵬飛有了交集, 后來下放到黑省朝夕相處，閆翔又總是幫她, 漸漸地二人之間有了情愫。繁重勞作下的互助，絕望崩潰時的依偎, 而現在擁有了共同秘密的他們越發難分彼此。

    兩人正暢享著未來，林云云突然說道：“蘇淼可靠嗎？你看她把自己日子過得。”一個知道未來的人把自己送到黑省農場, 簡直匪夷所思。

    閆翔也搞不明白，兩人穿上衣裳就去找了蘇淼。

    “我不是不知道黑市違法, 我只是沒想到會抓到我。”

    “我和郭凡很小心的。”

    “做生意是需要啟動資金的。有人拿金條和我們換藥，我，我, 我真忍不住。”那是蘇淼和郭凡做的第一筆黑市生意。

    “藥？”

    “蘇焱定期會給我媽寄些藥，都是好藥, 好多人都買不著。我回去的時候會拿走一點。”

    林云云順嘴道：“你妹寄東西，你拿東西？那你媽挺偏心你的啊。”

    蘇淼當即反駁道：“我媽從小就偏心蘇焱。她怎么會慣我？”林云云懂什么？她媽根本就只偏心妹妹。上輩子是，這輩子也是。

    “那你真是吃多了豬油蒙了心。你來農場才多久，你媽寄了多少回東西了？全國糧票多難兌換，你媽一寄就是幾十斤。還不慣你？怎么著，你們家三個孩子, 其他兩個一口不能吃，全都給你吃，這才叫偏心你？”林云云冷笑道。

    難怪蘇淼重生了也混不好，這人欲望太深，誰也填補不了。

    說到這個話題，閆翔突然想到蘇淼與大哥結婚時候的事情，就當講笑話似的說給了林云云聽，他道：“我媽當時可是夸了我大哥一整夜。講我大哥能干有本事，大姑娘倒貼也要嫁給他。”

    林云云好笑道：“人家說娶了媳婦忘了娘。她是嫁了男人忘了媽啊。你媽得意也正常。”

    蘇淼想要辯解，但實打實的東西擺在那兒，她的確不知如何說。此時又聽閆翔和林云云吃著瓜子奚落她，漸漸竟也聽進去了。

    她摸著身上的厚棉襖，這是她媽將自己棉花被拆了重打的。

    媽真的偏心她么？

    “如果這樣，那我媽為什么不讓蘇焱救我？”

    “因為人家蘇焱腦子清醒唄。”

    兩輩子頭一回，蘇淼有種被人打了一腦門的感覺

    與此同時另一邊

    蘇焱尚不知蘇淼又掀了自己的老底，若是知道了，肯定會無語加倍。從1月份開始，營區氛圍變得十分緊張。如今的軍嫂們都很有素養，耐得住性子，經得起波浪。男人們忙他們的，女人們則關著門過好自家小日子。

    年中，縣委書記雷澤調任市里，他本想臨走時提升蘇焱。但顧慮著時局動蕩，想著一動不如一靜，就暫時擱置了此事。他走后來了位姓王的書記，大會小會常開，但是單子條子難批。這人作風保守，行事小心翼翼，他查了各鎮人事檔案，覺得蘇焱行事太大膽，就壓縮了島上原材料供應及各項補助。

    蘇焱想著今年會發生的事情，也覺得低調點好，索性隨了大流到點上班到點下班。此外絕大數的精力就都給了女兒周依伊。

    周依伊集合了爸媽的優點，皮膚特別白，眼睛大且深邃，看人時總有種含情脈脈的感覺。她個子也高，足有一米七五，南市好些大小伙子都沒她個高。這會兒她正在院子里曬衣裳，因著胳膊高舉，顯得腰肢十分纖細。鄒小晴從周家門前路過，看了一眼，忍不住進來夸道：“依伊，你媽嘞？”

    “我媽還在睡覺。”

    “你媽真享福。”說罷轉身回了家，又忙了一個多小時，她又來找了蘇焱，她道：“你家依伊真不講人家？”

    蘇焱吃著米棗，以眼詢問道：“又有人找到你了？”

    “我大表哥的大兒子，冉躍華，空軍，殲-8飛行員，今年也去讀了軍校。這孩子家庭條件不錯，個人條件也好，你真不考慮考慮？”

    “這事問我不頂用，得看看依伊的意思。”接著蘇焱就將依伊喊來問她意見。這年頭談及相親或者婚姻，男男女女都很靦腆害羞，不過依伊隨了親媽，這方面開竅晚，性子也大咧，她道：“嬸嬸，我還不想離開爸媽。”

    “那你往后一直跟著爸媽？”

    “嗯。”

    鄒小晴理解錯了，她道：“讓躍華上門是不大可能，我大表嫂就這么一個兒子。”

    等人走后，蘇焱也有些好奇閨女的感情問題。周依伊蠻不在乎道：“反正沒碰著讓我覺得很驚艷的。就沒有爸說的那種感覺。”

    “你爸還跟你說過這個？”

    “對啊，爸還給我看過你們以前寫的信嘞。”

    蘇焱老臉一紅，沒好氣道：“你爸是皮癢了。”

    “嘿嘿，媽，爸跟我說了你們的初遇。爸講他當時看到你和三個同事在一起的時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故意攛掇李叔叔上前英雄救美滴，他自己當時都傻愣住了，不敢湊上去。等他平復心情回去找你的時候，你也離開車站了。”

    “媽悄悄跟你講，其實當時我也覺得你爸很特別，回去的時候還夢過他嘞。”

    周依伊雙手托著下巴道：“媽，那你當時跟爸一樣患得患失嗎？”

    “那沒有。”

    周宣進門就見蘇焱母女倆胳膊挽著胳膊說說笑笑。他將包裹放在地上，擰開小院里的水龍頭洗手。蘇焱和周依伊見了她，齊齊笑著跑出門迎接他。周依伊幫拎包裹，蘇焱拿了外套，進了門，一個端了水果一個倒了涼茶。周宣從進門那刻開始，眼里的笑意都沒斷過。

    出差幾個月，回家見了妻女他覺得所有的疲倦就都沒了。打開包裹，里面全是他給妻女帶的禮物，一半吃的，一半用的。

    不過他也只能在家里稍作休息，緊接著又趕去營里開會。開完會天已大黑，蘇焱與周依伊都還未睡覺。周宣洗漱干凈，借著月光在院子里搓洗自己的衣裳，周依伊和蘇焱站他兩邊說著話，笑聲傳到隔壁院里，祁連城忍不住踩著磚頭朝周家這邊看了看。

    見周宣自己在那兒搓洗衣裳，忍不住對著老婆白冰道：“蘇焱同志是十年如一日的不會心疼男人呀。”

    白冰沒好氣道：“你怎么不說周旅長二十年如一日得疼老婆？蘇焱講得對，疼老婆的男人運氣才會好。”

    “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弄？怎么，這個家是我一個人的？”

    祁連城見白冰炸了，連忙縮著脖子去廚房干活。同時心里暗暗后悔，他怎么就這么嘴賤嘞，好端端扯周宣干嘛。這營區里的軍嫂就沒有不夸他的

    深夜

    周宣與蘇焱還未睡覺，兩人正輕聲交談著。

    “焱焱，今年情況不同，都得繃著些，穩著些，低調些。”

    周宣與蘇焱穩中求靜，整個海島仿佛成了世外桃源。南市的閆鵬飛也越發低調，除了與工人兄弟打成一片，很少做冒頭的事情。黑省的蘇淼更加不敢了，吃了兩次虧，如今她再不敢心存僥幸了。

    這輩子她的好運都被蘇焱吸走了，做什么錯什么。不像上輩子，就算她做錯了，結局走向也是好的。

    而7月份的地震再次證實了蘇淼說的都是真的。閆翔與林云云雖然早就信了她，可心口仍舊撲通撲通快速跳著，臉也通紅通紅。

    蘇淼埋頭挖著地，汗水一滴滴潤濕泥土，她兩手心全是繭子。兩輩子在娘家躲懶少干農活，如今一下子全部都補齊了。

    昨天她接到郭凡的信，說要和她離婚。

    在另一個縣城的某處農場里，郭凡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來了這么一封信。

    蘇淼傻愣住了，她遲遲想不明白，為什么郭凡也要和她離婚。他憑什么拋棄她？

    農活太重，心中郁氣難消，蘇淼一下子暈倒在田地里。

    一群人急匆匆將她送到醫院，她躺在板車上暈暈乎乎，感覺靈魂離開了□□，突然，她好像回到了現實世界。

    漂亮國的別墅里，她正在泳池里游泳，閆鵬飛端著酒杯蹲在池邊沖她笑，嘴里好像還在說些什么。一會兒，她又到了英國的城堡里，白人女傭給她送了全球限量的禮服過來，繼女閆嵐親自給她化妝，脖頸的鉆石項鏈比日月星辰還閃亮。

    是的，晚年他們一家移民去了海外，生活十分自在。

    清醒過后，蘇淼只覺無盡的空虛。她閉上眼睛，意圖靈魂再次回到現實世界里去。

    這一世，是噩夢，是地獄。

    她不要重生。

    她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回歸屬于自己的生活。

    她不要在地獄里煎熬。

    從這天起，閆翔和林云云覺得蘇淼瘋了。她沒日沒夜的干農活，好幾次將自己累到進醫院，只要一進醫院，她臉上頓時掛上幸福的笑容。然而身體一恢復，又開始各種折騰。如此來了幾個來回，農場的管理人員都要抓狂了。

    經過幾天幾夜的思考，蘇淼頓悟了。

    她重生到這地獄般的世界，定是妹妹蘇焱詛咒的。這是妹妹創造的世界，所以自己無論做什么都是錯的。

    她就算知曉未來，也沒有用

    蘇焱看著蘇淼寄來的道歉信，只覺得莫名其妙。她沒搭理，隨手扔灶里燒鍋了。然而沒幾日，她又接到了蘇淼的道歉信，誠意滿滿，全是悔意。

    “周宣，你說蘇淼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受不了苦，想你救她吧。”

    “那我可沒有這個本事。”

    此后每隔一段時間蘇焱都能收到蘇淼的信，她懶得看了，直接燒掉。女主是否真心，她早不在乎了。

    倒是柳彩霞接到大女兒的悔過信心就變軟了。她對著蘇成鋼哭訴道：“老大是真后悔了。只是這孩子也是糊涂，非得撞個頭破血流才曉得家里人的好。”

    蘇成鋼嘆氣道：“行了，別哭了，只要腦子轉過彎來，以后日子錯不了。”

    “都下放了，怎么就錯不了了？老頭子，真沒別的辦法了？”

    “辦法？除了找焱焱，你想用別的什么辦法？我還是那句話，你自己怎么折騰都行，但是不準連累焱焱。焱焱走到如今不容易，咱們當爸媽的幫不了忙，但也不該拖她后腿。”

    柳彩霞翻身沒說話，蘇成鋼把她的話都講了，她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至于閆鵬飛，他收到蘇淼的瘋言瘋語，臉色鐵青。難得的，閆鵬飛給親弟弟打了通電話，只見他一臉嚴肅道：“小弟，我知曉你不喜歡蘇淼，但也不能太過欺負人。你若是把人逼瘋了，說出什么事情來，可是大麻煩。”

    閆翔自從知曉大哥如何坑他后，再不把他當回事，接電話時白眼直翻，語氣卻跟以往一樣，還道：“哥，你放心，都有我呢。”

    “嗯，你注意點。對了，我給你寄了點東西，別忘了找老楊拿。”管理農場的老楊曾是閆鵬飛手底下的兵，閆翔和林云云并沒有別人那么吃苦。

    “謝謝哥。對了哥，我什么時候能回家？”

    “再等等。”

    “嗯。”

    第82章 82 巨輪-啟動

    76年上半年轟轟烈烈, 群眾積壓許久的情緒和不滿全部爆發了出來，勢若破竹，各級領導根本阻攔不住。仔細再看, 各級領導干部其實都在消極怠工, 民眾倦了煩了，他們亦是如此。好在10月6日開始, 這場歷時十年，浩浩蕩蕩的大運動總算結束了, 所有人都開始期待新的生活，穩定自由和平的生活。

    鎮政府辦公室的窗戶推至最開, 各領導干部無心工作，全依靠在窗邊往外看。屋外大街上是沸騰歡悅的人群, 群眾自發地在街上慶祝游行，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明媚的笑容。

    時代的巨輪總算出了坑底, 各級干部在反思中尋找著新的方案。整整十年，華國都停滯不前, 經濟上遭受了巨大的損失，工人們的平均工資比57年還要低了49元。而大多數農民辛辛苦苦一天，最后一算竟然還倒欠生產隊的錢。

    掙不到錢, 填不飽肚，生存問題赤裸裸擺在眼前。

    經濟上, 教育上，各行各業都在大倒退。

    蘇焱看著報紙深有所感，計劃經濟體制下，各工廠幾乎沒有活力和創新能力。蘇焱曾經做過這方面的努力，然而除了打谷機外，其他幾乎都推進不下去。這年頭人們的娛樂是看樣板戲, 而其他方面又何嘗不是照著樣板來呢。

    好在上面意識到了問題，也開始了各種努力。蘇焱的清閑日子沒了，每日忙得腳不沾地。她最近時時去縣里開會，討論的全是民生問題，所有干部都厭煩了思想匯報，所有人心照不宣地跳過場面話大空話，簡單直接地深入研究問題點。

    經過大半年深入民間的考察，現代化強國的觀念被反復提起。首當其沖的是工廠改革，國家同意引進新技術和成套設備。

    白龍鎮有一家燈泡廠，發小汪萍的男人在里頭上班。幾乎所有工序都靠人工，燈泡全是用嘴吹出來的。這樣的生產效率自然會造成物資緊缺。

    這年頭通電的地方少之又少，至少蘇家崗除了干部所，其他地方都未通電，日常照明還是老式油燈。有些人家甚至連油燈都沒有，倒點菜油在碗里，隨意搓節棉花當引子，就這，非必要也沒人舍得點。

    供需的嚴重不平衡導致買什么東西都要弄票，排隊去搶，群眾生存可以用艱難二字來形容。

    問題點赤裸裸地擺在那兒，不得不做出改變。

    除了經濟之外，教育也是大問題。作為基層干部的蘇焱最近正做普查，一個村一個村絕大多數的人都是文盲。甚至好些跟周依伊差不多大的小年輕也是文盲。高考的取消讓大眾普遍認為學習無用，讀書無用。

    去縣城開會的時候，蘇焱也看了城里的普查報告。城里比農村數據好看多了，小學文憑的人最多，但也有人上到初高中。

    全國各地的統計資料紛紛涌入北京，距離大運動結束的第二年，全國各大媒體刊登了恢復高考這一重大消息。知青們在田野里奔跑，鞋子掉了，帽子飛了，卻阻攔不住他們奔走相告的步伐。

    周依伊舉著人民日報愉快地轉了個圈，她興奮道：“媽，媽，恢復高考了。我要去考大學。”

    “嗯，媽支持你。”

    當天閆笑笑就打了電話過來，她問道：“依伊，恢復高考了，你知道嗎？”

    “知道，我要參加，你呢？”

    “我也參加。依伊，你一直教高中，可以給我弄份教材嗎？”

    不止閆笑笑，蘇梅的女兒張檬，熊進的兒子熊強等等都找蘇焱和周依伊幫忙。

    與此同時滬市某編輯社正抓緊時間再版《數理化自學叢書》中的《代數》。

    這日鄒小晴跟蘇焱唏噓道：“我聽冉彤彤講，如今滬市代數這本書都搶瘋了。這么冷的天一夜一夜的排長隊。”

    “是啊，畢竟這是知青返城最好的機會。”

    “蘇焱，還是你厲害，竟然搞了一整套《數理化自學叢書》。你家依伊原本就教高中，知識點掌握牢靠。她高考你是不用愁了。”

    “肯定愁呀，畢竟是十年后第一回高考，誰曉得會考什么內容？”

    蘇焱能力有限，眼前能幫的她肯定幫。其實當初她弄了好幾套《數理化自學叢書》。女兒一套，送給雷市長一套，周文平和宋寧各自替領導孩子要了一套，還有兩套則送給了島上的知青干部，由他們輪著看。

    取消高考真的太久太久了，好些人看著書兩眼發愣，而后則是無盡的絕望。田井村一位女知青因為看不到希望投了水庫，好在被曹一豪及時救了下來。

    事情很快傳播開來，希望與絕望兩種氛圍在知青點蔓延。已經與周知群結了婚的文淺墨找蘇焱商量，她想將知青們組織起來一道學習。她文科好，依伊理科好，她想先由自己和依伊輪流講課看看。

    “行，這事既然是你自己提出來的，那就由你組織開展。至于依伊那兒，你自己去跟她談。”

    “小嬸嬸，謝謝你。”

    “但是每天只給你半天時間。另外與各大隊協商時間也靠你自己了。記住了，我理解知青們想要通過高考擺脫命運的想法，但各大隊的生產任務也很重要，關鍵時刻別起任何沖突。”

    文淺墨與周依伊都是行動力特別強的人，兩人騎著車穿梭在各大隊。因為蘇焱早年替知青和村民們打了很好的基礎，故而島上各公社都是持積極主動態度的。田井村的大隊長尤其積極，概因嚴森雖說讀工農兵大學離開大隊，但他后來專門從事農用機這塊，回回新品都會給村里寄上一份。

    說是什么落地實驗，但大隊長心里清楚，這是嚴森有心幫助大隊。不然哪里找不到農田，還需要花錢費心寄到他們這么遠的地方？

    現如今田井村收割，犁地，打谷，脫谷都機械化了。

    這回恢復高考的消息一出來，大隊長就道：“對頭，知青分子就該往大學里頭去。”

    這事雖不是大陳鎮政府牽頭，但所有的知青都清楚，是副鎮長有心幫助他們。他們也格外珍惜這次的機會，那位跳水庫的女知青也在眾人的幫助下重拾信心。

    鄒小晴看著累瘦的周依伊問道：“依伊，你天天這么忙，不耽誤你自己復習嗎？”

    “嬸子，不會的。大家湊一起真的能迸發出好多靈感，我最近解題都多了好幾個思路。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鄒小晴感慨道：“估計整個華國也就你媽了。”外頭是個什么情況，鄒小晴也不是沒聽過。蘇焱這樣的人真的太少了。

    如今她算是明白整個營區的人為什么這么服周宣了，蘇焱這個老婆也是功不可沒。大家都不是瞎子，蘇焱做事敞亮無私心，營區上下沒有不服氣的。

    至少她和老石十分服氣。

    至于蘇焱，她自己倒沒什么特別的感覺，畢竟這些都在她的能力范圍以內。超過能力范圍，她肯定也不會做的。嗨，說到底她只是個普通人。

    第83章 83 考上-大學

    從各大紙媒公布高考的消息到真正開考這天, 滿打滿算才一個半月多點。大陳鎮各生產隊知青點的煤油燈是徹夜亮著的，十來平的土房子里窩滿了人，不管屋外狂風寒月, 大家一門心思都鉆研在一道道題目里。

    營區

    周宣給女兒打了紅糖雞蛋花, 還煎了一盤餃子。他將吃食放在書桌上，轉身輕手輕腳就出了房門。客廳里, 蘇焱正窩著織毛衣，是周宣托他戰友弄的羊毛線。

    周宣自然地坐在蘇焱旁邊, 順手將竹筐里的毛線掛在腿上，慢慢地轉著毛線團。夫妻兩人都不敢大聲交談, 都得嘴貼耳邊說著話。

    隔壁祁連城瞅著周家徹夜亮燈，又對著白冰道：“憑著周家的能耐, 周依伊哪里需要這么累。”他前妻生的孩子由他托關系送到南邊當兵，如今混得不錯。

    白冰不理祁連城, 而是逼著兒子和兒媳婦也通宵讀書，偏祁連城是個扯后腿的, 總在不合適的時候送上多余的關心。

    白冰冷笑道：“所以人家周宣是旅長，而你只是個副團。”

    祁連城將老婆扯到屋外，他輕聲道：“你看看你, 在孩子跟前也不給我點面子。你逼著祁方考大學，我能理解。但是你怎么也逼海燕嘞？萬一夫妻兩個沒考到一處怎么弄？”

    “他倆戶籍在一塊, 以后工作分配回原籍。”

    “嗨，你就不怕孩子們大學分開后感情淡薄了？”

    “祁方考上了，海燕沒考上，不也算分開？”

    “哎呦，你怎么還是不明白？老韋，韋鐵強, 他小兒子跟咱方方一樣大。他就不準他兒媳婦高考。他跟我講了，外頭好些知青為了考大學，男人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

    “祁連城，你就這么看低你兒子？他要是沒本事守住老婆，早晚都得離。把女人捆住不讓她上進，怎么著，這樣就安全了？”

    “夫妻兩人，一個往前走，一個原地踏步，早晚還得出問題。”

    “只要海燕能考上，我供她讀書。”

    “那孩子怎么辦？”

    “什么孩子？”

    “哎呀，他倆都讀大學去了，那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生孩子？”

    聽祁連城這么講，白冰閉嘴了。最近幾年，她常有種無力且懶得交談的感覺。可能因為隔壁住得是周宣夫妻吧，聰明人看多了，她就懶得搭理祁連城

    學校的大門打開，涌入一群一群學子。蘇焱與文淺墨走在一起，她們身邊圍了好些知青，最后的最后，仍有人做著最后的努力。

    黑省

    蘇淼從柳彩霞口中得知，她的三個孩子也都參加了高考。她有些興致缺缺，而是追問道：“媽，焱焱原諒我了沒？”

    柳彩霞沉默著，她不知道怎么講，只要自己一提到蘇淼，蘇焱會立即掛掉電話。幾回下去，她再不敢提蘇淼半句。

    “你們姐妹這輩子是沒有緣分了。下輩子吧。”柳彩霞以為大女兒真心知道錯了，如此安撫著。

    這話卻將蘇淼嚇地尖叫起來，她大聲道：“沒有下輩子，沒有下輩子。”接著啪地也掛了電話。

    因為蘇焱，她這輩子已經徹底毀了，她不想再毀了下輩子。

    而閆翔也得知了自己一雙兒女參加高考的消息，心想著大哥知曉未來，肯定早有安排。

    然而閆翔一雙兒女落榜，而閆鵬飛與蘇淼生的三個孩子全部都考上了，其中閆笑笑還考上了B大。這讓閆翔恨得半死，他呵呵冷笑道：“真是我的好大哥。”

    他的一雙兒女在家種田，閆鵬飛自己5個孩子各個出息，好哇，真是他的好大哥。

    蘇家崗

    自從大女兒被下放到黑省后，柳彩霞的心情是持續低落的。但是今天，她太高興了，樂得她開了瓶酒與蘇成鋼兩個在家慶祝。

    笑笑上了B大，依伊是Q大。閆維，閆萊兩個差些，但也是大學生。

    家里幾個孩子全考上了。

    尤其是笑笑，自從她考上了B大，整個縣都轟動了，如今她走出去，誰不羨慕？

    島上

    蘇焱騎車隨意溜達著，時不時就能看見墻上掛著的喜報。島上的知青出息，幾乎三分之二的人都考走了。當然，依伊考得最好，她幾門理科滿分通過。營區白冰的兒子和兒媳婦也考上了，兒子考到了滬市，兒媳婦則是本省的師范。楊彩花打電話過來，說她兒子沒考上，想借依伊的筆記。

    不過周依伊沒同意，她將自己的筆記給了罐頭廠蘇梅的女兒張檬。張檬和其他幾個同學花了一周多時間抄了一套給蘇焱，讓蘇焱寄了出去。

    “依伊，你又去給人講課啊？不在家休息休息？”鄒小晴見周依伊騎著車子呲溜就走了，沖她身后大聲喊問了一句。

    “不累，找我妹玩去。”

    鄒小晴嘟囔道：“這孩子精力真旺盛。”

    “隨她爸。”蘇焱邊鎖門邊笑道。她是真佩服周宣依伊父女倆，精力簡直旺盛得可怕，不像她，時時刻刻都想打盹。

    “還真是。有這精力，干什么都行。對了，你等我下，我跟你一道下山。”

    兩人上了車，蘇焱好奇道：“你大包小包的去哪兒？”

    “滬市。冉彤彤兒子娶媳婦，非喊我過去。”

    滬市

    冉彤彤嫁了個普通工人，日子過得好比一灘死水，唯一那么點波瀾全靠一雙兒女了。夫家沒一個有本事的，她就想靠娘家人幫幫忙。她孩子今年也參加高考了，只可惜雙雙落榜。

    兒子還好些，畢竟留城了。女兒遠在云省當知青，好些年都沒見著。她想讓鄒小晴跟著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孩子弄回來。

    鄒小晴好奇道：“我姑父怎么講？”

    “姐，我爸媽早不管我了。至于我大哥，呵，他什么都聽我嫂子的。你也曉得我大嫂那個人，只曉得做表面功夫，旁的一概不管。”

    “姐，我都如了你們的意思嫁了人。這個小忙，你不能不幫。”

    鄒小晴一聽大表嫂不管，那她心里就有譜了。只能打哈哈先敷衍回去道：“妹，你也曉得我家里的情況，這樣，等我回去先跟你姐夫商量商量。我家里你也知道，都是你姐夫做主。”說罷也不等冉彤彤回復，她借著迎親說事，忙混到人群里頭去。

    她是真怕冉彤彤單獨和她說話了。

    吃完喜酒，她急急買了夜里的火車就準備回島上。冉彤彤十分客氣，鄒小晴想拒絕都不行，只能被她捆綁著似的去了火車站。

    路上冉彤彤語帶責怪道：“姐，你們害慘了我。你都不知道我如今過得是個什么日子？我好幾次恨不得立即死去。”

    “彤彤，都這樣，我過日子也有不痛快的時候。”

    “姐，你不懂。”

    “閆鵬飛他離婚了，你知道么？”

    鄒小晴見她還拿閆鵬飛說事，頓時頭都大了，忙道：“離婚正常，他之前不也離過么？”這男人是真能折騰。

    “姐，不一樣的。他一直沒再娶的。”

    鄒小晴不說話了，她暗道：“老天，彤彤不會以為閆鵬飛沒再婚是為了她吧？”

    這么一想，她嚇了一大跳，回到島上就跟大表嫂通了電話，生怕冉彤彤后面再弄些什么出格的事情來。

    “不用擔心。如今跟以前不一樣了。她都嫁出去的人了，真丟臉，也是她夫家丟臉。對了，你們旅長的女兒考得怎么樣？”

    “你說依伊么？奧，她考上了Q大。”

    “這孩子真厲害。對了，我明年調任到Q大當書記。你跟你們旅長老婆講，孩子在學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鄒小晴有些詫異，但她有些害怕這個表嫂，就沒追根問底。而是按著她說的話找到了蘇焱。

    她對著蘇焱夸道：“焱焱，我跟你講，我嫂子這個人很厲害的。冉家要不是有她，還不定怎么滴了。”

    “你嫂子怎么曉得我的？”

    “聽嚴森講的。她以前在工農兵大學當書記。”

    “那你嫂子厲害了，一直沒離開過教育系統呀。”

    “是啊，很厲害一個人。反正我怪怕她的。對了，我嫂子之前夸你，說島上有你這樣的干部是福氣。做事有章法有原則，手段強硬但又不缺少溫度。”

    “我嫂子講了，媽好，女兒肯定不會差。她是真心想跟你當親家的。”

    “當不了親家，以后也可以當朋友嘛。至于依伊的幸福，還是得看她自己。我可做不了包辦婚姻這一套。”

    鄒小晴沒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把冉彤彤的事兒說了。

    “那你不用擔心了。我告訴你個好消息，閆鵬飛再婚了。”

    “啊？他三婚啦？娶的誰啊？”

    “嗯，不僅三婚了，孩子都懷上了。女的是我們村上一個寡婦，說了你也不認識。”

    鄒小晴連忙雙手合十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真太好了。哎，你怎么曉得的？你不是不關注這些么？”

    “我大嫂在醫院里頭看見他帶人去照B超。我媽打電話又提了一嘴。”

    南市

    領了結婚證的閆鵬飛和郝美都大松口氣。

    本來閆鵬飛沒有這么急的，誰讓蘇淼好端端突然寄了復婚的信過來。

    第84章 84 回家-惶恐

    郭凡再婚了。

    他在勞動改造的時候認識了老鄉徐秋月。朝夕相處中, 兩人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這樣的結合太尋常太普通了，沒有人去關注這些。然而對蘇淼而言卻是晴天霹靂，徐秋月, 正是郭凡上輩子第一任妻子。

    蘇淼常想, 人是不是改變不了未來。就算她一時改變了，但慢慢的時間也會修正回去。

    這輩子, 她在不對的時間嫁給了閆鵬飛，卻收獲了一地雞毛的婚姻。所以她想回到上輩子的時間地點, 也就是來年二月初八，她與閆鵬飛結婚的日子。

    她滿懷希望地寄了復婚信給閆鵬飛, 嗯，閆鵬飛收到信的次日就與郝美領了證。

    南市

    郝美住進了筒子樓, 六十平的屋子就只住了他們夫妻二人，非常的舒適。她性子溫柔, 幾乎沒有一點主見，閆鵬飛說什么就是什么。閆鵬飛很適應如今的相處模式, 回到家里，偶爾還愿意與郝美說上幾句話。

    郝美吃喝不愁，還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覺得自己掉入了福窩，對閆鵬飛既愛慕又感激。很多東西她都不懂, 所以是真心地崇拜仰慕閆鵬飛。

    男女地位明顯不對等，但外人瞧著竟意外的和諧

    這年蘇焱夫妻回了南市過年，考上了大學的周依伊與文淺墨成了家族里的紅人。周文仙摟著周澤軒不撒手，跟二嫂宋寧說著自己的羨慕與苦憤。這些年人老孤單，她有心跟兒子兒媳婦緩解矛盾，偏兒媳婦蔡虹死活不搭腔。

    另一邊, 王晴跟蘇焱說著感謝的話。兒子兒媳婦小孫子都在島上生活，這些年真受了蘇焱許多照顧。

    “前個你大哥來信了。稀奇，這人還曉得家住哪里嘞。”

    “要我講，他索性別回來了。”

    那邊舅媽楊雁聽著敲門聲，一打開，哎呦，竟然是周興。

    “哎呦，二弟，弟妹，周興回來了。”大伙齊齊歡喜地圍了過去。多年未見，周興人瘦成了根竹竿。王晴本來坐沙發上不動彈的，見他這副模樣，氣道：“你就是這么照顧自己的？”

    周興沖著王晴笑道：“老婆，辛苦你了。”

    周知群見了親爸，那是鼻子紅了眼睛濕了，一手拽著老婆一手抱著孩子，上前道：“爸，你還走不？”

    “不走啦。后面在學校任職。”

    “爸，這是文淺墨，你兒媳婦，也是你學生。”

    “哎，哎，好。”

    周興邊說話邊小心翼翼看著老婆的面色，見她發里有了白絲，心疼愧疚讓他說不出話來。還是王晴自己先想通，嘆道：“明天跟我去找老裴號個脈，瞧你瘦的都快成人干了。還有知群，給你爸將行李送回屋子，我先給你爸弄碗面。”

    說著王晴起身去了廚房，周興連忙快步跟上。蘇焱手快地拉住要跟過去的周文仙，輕聲道：“讓他們夫妻先說說話。”

    不一會兒廚房傳來王晴壓抑的哭聲以及周興斷斷續續的安撫聲。

    此時周宣走到蘇焱身邊，悄悄握住她的手，稍稍用了用力。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愛瞎聯想。明明是大哥大嫂分離多年，他卻感覺自己與焱焱也分離了好久好久。

    這感覺來的莫名其妙，卻讓他心里誠惶誠恐。

    晚上，他摟著蘇焱說著心里的不安。蘇焱掐了他一把道：“真的假的？”

    “真的。”

    蘇焱又親了他被掐的地方，再次問道：“真的假的？”

    “真的。”

    蘇焱笑道：“還好，沒成大傻子。”

    周宣摟著蘇焱，覺得心里被填得滿滿的。他喟嘆般道：“那次一下火車就遇見了你，真好。”

    “我也這么覺得。”

    年初五，周宣一家三口回了蘇家崗。蘇垚和林云深也回來了。他們夫妻多年雖沒孩子，但感情一直很好。也因為孩子，柳彩霞對林云深越來越不滿。

    “這是給林叔的藥。”

    “焱焱，這么多年真的謝謝你了。”

    “一家人不講客套話哈。哎，對了，你們什么時候走？”

    “過了十五吧。一年到頭也沒辦法孝順爸媽，難得回來一趟總得陪一陪。”

    一旁的蘇垚道：“要我講還是早些走，省得媽總是不高興。”這幾年媽連面子情都不做了，蘇垚心疼老婆，也跟著不痛快。

    林云深倒是不在乎這些，說句涼薄的話，她從來不會為了不在乎的人生氣難過。蘇垚和蘇焱對她好，對柳彩霞夫妻孝順，于她而言等同于報恩了。

    正在這時，就見郝靚挽著大姐郝美的胳膊從蘇家門前路過，路過的時候還故意哼了兩聲，大聲道：“姐，你身上這衣服可真好看，我姐夫眼光是真好。”

    柳彩霞提刀出了廚房，朝她們姐妹背影呸了一口。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她脾氣特別差，一點小事都容易爆炸。自從閆鵬飛娶了郝美，郝靚就抖了起來，呵呵，什么玩意，嫁個三婚頭，有什么好得意的？

    然而一想著蘇淼當初種種倒貼，閆鵬飛連件衣裳都沒給她買過后，柳彩霞心里就憋屈憤怒極了。

    她真是越想越替大女兒不值。

    閆笑笑是由柳彩霞帶大的，她十分孝順外婆，就上前勸道：“外婆，別氣了，郝靚沾不著我爸光的。”

    蘇成鋼也道：“別人家的事情有什么好氣的？咱家笑笑和依伊考這么好，一個縣都找不到這么出挑的姐妹來，還不夠你得意的？”

    “一件衣裳而已，像焱焱這樣靠自己掙錢買，那才是本事嘞。”

    “靠個男人，有什么好炫耀的？你說說你，還跟著氣上了，沒意義。”

    蘇成鋼是哄到點子上了，柳彩霞轉怒為喜，立刻樂道：“是這個理。”只是她忍不住朝蘇焱那邊看了看，心里頭又有些黯然。若是以前，小閨女怎么著也會出來哄她兩聲的。

    她心想著，媽不好當，幾個孩子的媽更不好當。

    她從來沒為自己過，到頭來三個孩子全都怪上了她。

    這么一看，還是老頭子聰明。不管不問，只圖自己吃吃喝喝，嗨，兒女還都覺得他好。

    第85章 85 差距-平反

    孩子回來, 柳彩霞張羅了一大桌子飯，只是看著兒子兒媳婦身邊孤零零的沒個孩子，實在忍不住又拿話勸道：“云深, 要我說你倆領個孩子養養？你要是覺得帶孩子麻煩, 行，我跟你爸養。”

    “不然你倆老了, 誰來照顧？”

    蘇垚給林云深夾了筷子菜，又給親媽盛了碗湯, 沖著周依伊道：“依伊，往后抽空看看你舅和舅媽哈。”

    周依伊響亮應道：“哎, 到時候把你們接來和我爸媽住一道養老。”

    蘇成鋼拍了拍柳彩霞的大腿，而后催著孩子們多吃菜。柳彩霞氣罵道：“讓你裝好人。回回說正經事的時候就扯后腿。”說罷筷子一扔, 飯也不吃了，直接躲房里生悶氣。

    蘇焱踹了蘇垚一腳, 朝著房內側了側腦袋，讓他趕快去哄人。蘇成鋼也放下筷子進了屋。

    “媽, 其實這事我之前有想過。最后想來想去覺得不劃算。”

    “不劃算？哪門子不換算？”

    “媽，領養個孩子，也就姓隨咱家, 其實跟家里沒有任何關系。我想著，以后我和云深的東西都給依伊。”

    柳彩霞好笑道：“你二姐和二姐夫還缺你倆一點東西？”

    “那蒼蠅再小也是肉, 是肉就得爛自家鍋里。”

    “依伊再好，可人家姓周。你和云深沒個孩子，你爸這代不就斷了么？你以后有臉見你爺爺奶奶？”

    蘇垚嘟囔道：“那柳家不也沒男娃么？”柳彩霞娘家就姐妹四人了。

    蘇成鋼一腳踹向兒子，見柳彩霞又要炸了，連忙安撫道：“過年呢，可不作興發火生氣。蘇垚, 你先出去，讓我和你媽呆會。”

    蘇垚出了屋，對著蘇焱嘟囔道：“爸這個姓蘇的都不急，媽這個姓柳的倒急得跟什么似的。”

    林云深出言讓蘇垚閉嘴，而后對著蘇焱道：“村里閑話太多，媽壓力大也正常。不過我和蘇垚如今是不好養孩子，那邊條件太差了。”

    蘇焱從不插手別人的家事，親弟弟干姐姐的事更不多嘴，而是漫不經心地將話題轉了過去，她道：“年后我們鎮長要去國外考察，看樣子后面還有大動作。”

    “國外？如今干部都能去國外了嗎？”

    “嗯，研學考察，尋找經驗。”

    “焱焱，你說，既然如今能合法去國外了，那，那我爸。”林云深頗為激動道。

    “我也說不上來，但肯定會往好的發展。”

    “那就好，至少是個盼頭。”

    房內，蘇成鋼也安撫好了柳彩霞，一家人熱熱鬧鬧吃了頓飯。等蘇焱走后，柳彩霞又樂道：“小閨女還是孝順的，你看看買的東西，都是咱倆喜歡的。”

    “何止呢，走的時候還讓我再勸勸你。”

    “生了三個，到頭來最調皮的最不讓我操心。老蘇，你說我是不是瞎操心了？”

    “老話講了，當媽一百常憂九十九，你是個好媽媽。只是彩霞，孩子們大了，你得學會相信他們。咱們老啦，跟不上趟了。我們覺得的好，就真得好么？”

    柳彩霞不說話了，她這輩子去得最遠的地方就是南市，論見識論能力，的確比不得孩子們。

    “行了行了，隨他們拉倒。蘇老頭，咱倆好好過。”

    正如蘇焱所言，如今國家做了大刀闊斧的準備，然而一時找不準方向。然而隨著一批批領導干部從國外回來，外面的世界慢慢朝華國人展開。

    從國外回來的鎮長明顯受了好大的沖擊，他寫了厚厚一大本觀察記錄資料。會議上，他在國外的所見所謂也讓所有人驚嘆羨慕。

    蘇焱的徒弟□□忍不住道：“這么好？所有人家都通電了？”

    “何止是通電，幾乎一家一輛小汽車。”

    “我們去坐了鬼子的東海島新干線，那速度比咱們火車快多了。同志們，你們知道嗎？這樣的高速鐵路人家59年就建好了。咱們比人家何止落后了十年啊？同志們，咱們不能再跟之前那樣摳字眼了。”

    “抓緊時間干實事，大步跑起來，追上他們，再超越他們。”

    鎮長說著說著眼眶紅了，然而眼神卻越發堅定起來。會后，他對蘇焱道：“這回我們還觀察了一批工廠，幾乎都是自動化生產。蘇焱同志，你之前那份資料寫得真有預見性。我在國外看到了你那份資料的所有可能。”

    “你回頭再把那份資料細化細化，下周我去縣里做報告要用。”

    “行。”

    不僅鎮長受了刺激，周宣亦受了很大的刺激。5月份的時候他也隨著去了趟國外，真就漲了見識。

    “焱焱，你知道么？咱們的軍備跟國外的比，感覺不是一個年代的。”

    “好想有一艘航母，舊的也行。”

    還有那些大規模殺傷性裝備，真的饞得他眼睛都紅了。如今回到家里一回味，還是饞。

    “焱焱，你說咱們能趕上么？”

    “你沒信心？”

    “那不可能。百分百能趕上，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巨大的差距如同當頭棒喝，所有人都清醒了過來。和平與發展才是最要緊的任務，與此同時，全國也陸陸續續開始了摘帽子行動。

    林衛君是最先被摘帽子的那批人，回南市之后，他直接升為省政法委書記。蘇焱聽林云深說，花自紅天天上門求情，但連院子的大門都沒進來。

    林衛君上任沒多久，蘇垚和林云深也先后調回南市。

    聽蘇梅講，如今老蘇家的人待蘇垚和林云深可客氣了。對了，小姑還想把親孫子過繼給蘇垚當兒子嘞。然后蘇梅他媽曉得了，也想把親孫子過繼給蘇垚。

    如今張桂花和蘇成美兩個天天上門討好柳彩霞。

    黑省

    閆翔看著一批批黑老九離開農場，他實在有些坐不住了。他電話問了閆鵬飛，央他趕快將他弄回去。

    “小弟，你再等等。”

    這是閆鵬飛慣常說的話，以前能安撫好人，如今卻行不通了。

    “哥，我想家了。你快幫幫我。”

    “小弟，你聽哥的，再等等。之前被你搞的林衛君如今可是省政法委書記，你就算回來了，人家想要捏死你也容易。”

    “還有我們廠的廠長也回來了。哥這個位置還不曉得能不能保得住。這個時候你真不能回來。”

    閆翔悶悶應了聲，而后掛了電話。電話一掛，他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他哥的意思很明顯，自己現在回去怕是會影響他事業。

    呵，果然是親哥哥。

    “閆翔，回嗎？”

    “不回，等哥通知。”

    林云云懂了，附和道：“行，總歸以后都能討回來。”這兩人心有成算，愿意耐著性子忍一忍。

    畢竟閆鵬飛的事業就是他們的事業，必須得好好支持支持。

    第86章 86 風能-安排

    黑省

    蘇淼不是個有耐性的人, 更吃不了苦，若非如此她也不會一錯再錯。知曉林衛君平反后，她立即打電話找上柳彩霞, 哭著鬧著, 逼著親媽去找弟弟和弟妹撈她回家。

    “老大，你再等等。”

    “媽, 我真的等不了，我好害怕, 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生怕有人沖我屋里來。媽, 我一個女人在人生地不熟的農場，實在太難了。”這話還真不作假, 蘇淼生得美，雖有閆翔護著, 但仍有人半夜敲窗砸門。

    天越暖和，這種事情就發生得越頻繁。

    柳彩霞無奈應下, 卻不曉得怎么跟兒媳婦張嘴。前些年她待林云深態度也不好，婆媳兩個處得不尷不尬的。再加上那年蘇焱跟她說了里頭的厲害關系，她哪有臉讓親家頂著風險幫蘇淼。

    她跟林家張不了嘴, 只能先哄蘇淼說已經跟林家講了，讓她再等等。

    等她總算做好心理準備想跟兒子商量商量的時候, 蘇垚與林云深兩個調去滬市寶鋼了。

    夫妻兩個忙得有滋有味，蘇焱那兒也不遑多讓。十一三全會結束，他們需要理解吃透并貫徹落實最新指導方針。

    鎮長外出考察時給島上引進了一批先進技術設備，如今總算到港了。

    今日一早，鎮長帶著蘇焱去廠里考察，想看看設備運行地怎么樣。上回去的時候, 機子還在調試階段，可以說是狀況百出。國家花了大精力大價錢搞了這么些設備回來，可不能成了廢鐵堆那兒。

    等進了廠，聽著機器的轟鳴聲，鎮長眼眶都紅了。

    “蘇焱，外面工廠都是這樣的。如今咱們也這樣了，真好。”

    “你看這速度，多快。”

    “我真喜歡聞這個柴油味。”

    就在這個時候，設備突然緩緩停了下來。金廠長忙道：“鎮長，不是機子的問題，是跳閘了。”

    “我正想跟您反映這個問題。咱們島上這個供電太不足了。這個機子好是好，但是耗電。再這么停停走走，我真怕把機子給搞壞了。”

    現如今島上靠得是火電，即燃煤發電，供電不足問題十分嚴重。尤其十年運動的時候，國家財力不足，電力建設收縮嚴重。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到今日也未能普及。

    回辦公室之后，鎮長找了供電所要求保證工廠電力問題。接著又問蘇焱道：“你那個風電搞得怎么樣了？”

    “哎？鎮長，你曉得？”

    鎮長笑笑沒講話，這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十年運動的時候，光靠蘇焱一個人就能護著那么些人了？只是他膽子小，沒敢太露面，只能私底下做些小事。

    天亮了，風向轉了，也就沒有什么好躲躲藏藏得了。

    “鎮長，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明天去縣里開會的時候要點材料費唄。楊老他們搞出東西來了，想生產樣品出來試試。要是縣里不批資金，那就賒個賬把部件都做出來唄。”

    鎮長也爽快，直接將條子夾在本子上，接著又問道：“那他們之前那個小型風力發機電能家用么?”

    “用肯定可以用，但是發電量低，成本也高，哪家也買不起吧。”

    鎮長做事利索，縣里也干脆，嗯，很干脆地拒絕了。

    “年底了，各項資金早撥出去了，實在沒錢批給你。這樣，年后再說？”

    “縣長，供電是個大問題，要不咱們先賒賬？先把部件做出來啊？”拖拖拉拉都是時間，鎮長實在等不了。

    他恨不得乘風趕超外國嘞。

    在他的據理力爭，軟磨硬泡之下，縣長答應年前去市里尋幫助。再后來通過雷澤的幫助，年前將各部件制作安排了下去。

    這之后蘇焱與鎮長就更忙了。楊老他們設計的電機葉片直徑48米，塔架50M。這弄好了 ，運輸也是老大難呀。

    蘇焱的電話被楊老占用了，若不是為了風力發電機他一平反就回京了。這么些年的成果，他總要看著落地才甘心。再一個蘇焱副鎮長護了他們這么些年，沒給島上留些什么他也沒好意思走

    78年是忙忙碌碌的，從年頭到年尾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因著要協調處理風力發電機各項問題，蘇焱和周宣留在了海島過年，并讓周依伊回了南市。

    年三十這晚，鄒小晴約著幾家人一道吃個團圓飯。祁連城回了老家，兒子隨兒媳婦回了娘家過年，今年島上只有白冰一個人。以前不覺得，如今家里就她一個人，心就空落落的。鄒小晴一提議集體過年，她立即就應了下來。

    此外史薇夫妻，鄒陳星夫妻也都來了。

    一伙人圍坐在一塊兒吃著飯，鄒小晴夸道：“我聽我大嫂說了，依伊在Q大可是教授們搶著要的人才。”

    依伊考上的是Q大自動化系。她之前曾聽蘇焱說過計算機的重要性，讀書時經常去計算機系蹭課，一來二去那邊的教授也認識了依伊，察覺她出眾的學習能力后還刻意開了小灶，提升了難度。

    這回期末老師，周依伊還在辦公室做了計算機系的試卷。結果一出，嗯，周依伊被勸著轉到計算機系了。

    眾人聽鄒小晴這么說，真是遮掩不住的羨慕，尤其是戈陽，他孩子一個賽一個的不成器，愁得他頭發都要掉了。以前他還偷偷嘲笑冉旅長不會教女兒，如今輪著自己，真是一把辛酸淚。

    尤其是女兒戈悅，三天兩頭跟自己男人干架，讓離婚還不肯，他都不曉得怎么弄。

    白冰則好奇道：“焱焱，依伊虛22了吧？等她畢業得虛26了？你們真不急著給她找個對象？”

    “要不大學里面談一個？”跟周依伊同年出生的男娃女娃都已經結婚，有些還有了孩子。

    “我和周宣不急。”

    “也只有你們倆了。換成旁人頭都急掉了。”

    蘇焱聽聽笑笑，仍是女兒最堅強的后盾。

    與此同時柳彩霞也有同樣的煩惱，依伊有她爸媽托底還好些，閆笑笑媽不靠譜爸不管事，她這個外婆不得不上心。偏從小聽話的閆笑笑一談到結婚就不理人，這模樣像極了她媽她姨年輕時候的樣子。

    柳彩霞對著蘇成鋼埋怨道：“淼淼和焱焱結婚晚，如今倆孩子比她們那時候還晚。”

    “我是管不住了。”

    而黑省的蘇淼可沒心情管兒女的事情，她聽閆翔講，閆鵬飛給他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年后他和林云云就能離開農場。

    閆鵬飛找上了閆翔的一雙兒女，通過他們跟閆翔前妻要了證明書。證明那個時候她與閆翔已經離了婚，又說閆翔和林云云辦了酒。

    這是個辦酒比領證還要受重視的年代，閆鵬飛這樣的操作竟然很順利就進行了下去。

    第87章 87 依伊-留學

    這年開始, 知青們陸陸續續返城，隨之而來的就業問題成了重中之重。2月底，□□批轉了第一個關于個體經濟的報告。

    這讓蘇淼看到了曙光。

    她想起來了, 上輩子蘇焱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干的個體戶。她有回坐在小汽車上, 看著蘇焱背著巨大的包裹在躲避街道保衛處的追趕。那一幕對蘇淼的沖擊太大了，縱是重生了也沒法忘掉。蘇焱的長發剪短了, 穿著土黃色的粗布衣服，人黑瘦黑瘦的, 包裹比她人還大，將她的背都壓彎了。

    司機開車跟了蘇焱一路, 她也看了一路，唏噓了一路。

    不過蘇淼此時想到這些倒不是為了唏噓感嘆, 而是想到了，既然國家批準個體戶, 那她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蘇淼再次四處找人，柳彩霞, 閆鵬飛，兒子閆維閆萊女兒笑笑全是她的求助對象。

    “淼淼，媽沒本事, 實在沒法子幫你。”柳彩霞嘆氣道。

    “媽，你不能找蘇垚和林云深嗎？”上輩子為了蘇焱, 媽都愿意求她幫忙。輪著自己了，憑什么袖手旁觀？

    “媽找了。這事不好弄。”過年的時候柳彩霞跟兒子兒媳婦提了一嘴，兩人沒答腔，她心里也就有數了。

    “媽，你不能光找，你得求啊。弟弟要是不答應, 你跪他面前不就行了嗎？你找個人多的地兒跪著，我就不信林云深好意思拒絕。媽，你救救我。”

    柳彩霞徹底得心寒了，她不明白蘇淼怎么會變成這樣。娘跪兒，擱以前是要天打五雷轟的，她怎么能說出這種話。

    她掛了電話，找了個安靜的石頭上坐了好久好久。老蘇講得對，她的確太慣蘇淼了。

    不然，蘇淼怎么會理所當然地說出那些話。

    若是輪著焱焱，只怕打死她她也想不到的。

    人心一寒，理智就回了籠。

    “老蘇，淼淼思想有大問題，她是該好好改造改造。”

    “彩霞，咱們老了。既然托舉不了孩子一輩子，就該讓她早早認清現實。”

    “我真不明白，她哪里來得這么些底氣。”大女兒說話做事總給她一種底氣十足的感覺。

    兩夫妻想了一夜也沒想明白。

    另一邊楊老需要的所有材料經過千辛萬苦總算完好無缺地送到了島上。而在此之前，蘇焱與鎮長也早已協調好了起重機等設備。

    這日風和日麗，縣里領導干部也來島上觀看安裝發電機事宜。

    “楊老，這個弄好了能供多少電？”

    “按照設計來講應該能完整供應醫院的用電需求。”

    “這么好？那多建幾個，那咱們豈不是不需要內陸供電，可以自給自足了？”

    這下子所有人都不覺得之前折騰了。折騰好哇，不折騰，哪里來得進步？

    而海島風力發電一事被省政府知道后，又給與楊老他們極大的支持，決定以海島為試點推行風能。與此同時，縣里又提拔了一批領導，鎮長去了縣里，蘇焱這個副轉成了正。

    周宣與周依伊做了一桌子菜給蘇焱慶祝，尤其是周依伊，她摟著親媽的脖子道：“媽，你知道么？我們學校教授一聽我是您的女兒，對我就可好了。”

    “啊？你媽名聲這么廣了？”蘇焱詫異道。

    “李教授去Q大任職了。還有平瑤姐，她天天夸你，又是寫文章又是寫詩歌。”平瑤是第二屆高考考入Q大的知青，第一回高考因為生病缺考。

    “李老頭想通啦？”李教授當初被學生舉報下放到海島，有心結，一直不肯回到課堂。

    “他說沒想通，邊教書邊想。”

    如李教授這樣的人特別多，工程學院的院長宋教授也是被學生舉報下放，然而他仍是放不下熱愛的講桌，熱愛讀書的孩子。

    “媽，李教授教我德語呢。還給我搞了好些原版自動化書籍過來。媽，外面發展真的太快了。我們舍友她哥是52名公費留學生之一，她哥說外面世界太大了，我們必須走出去才能學有所成。媽，你說對嗎？”周依伊眼里充滿了好奇，目前他們學的知識點都是從國外書本上梳理出來的。

    理論體系實踐經驗，通通如此。

    “依伊，你想出去嗎？”

    “媽，我有點想，但是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我怕給你和爸爸添麻煩。”

    “依伊，如果你是問媽媽政策方面的問題，那媽媽可以很認真地告訴你。我們不會再回到那十年的，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安排自己的未來。”

    “媽，我會好好考慮的。奧，對了媽，計算機系也并入我們自動化系了。現在計算機也是主課了。”

    鄒小晴一進門就見蘇焱母女兩個手挽著手說著親密話，心里羨慕極了。生兒子是夫家高興，生女兒才是自己高興嘞

    在外人看來，周宣與蘇焱兩個并不是多稱職的父母。是的，這是一個結婚生子才能體現女孩子價值的年代，而周依伊這種一門心思讀書的女孩子，讓很多人來說就是讀傻了。

    周文仙就是這種想法，她不止一次對著二哥二嫂道：“你們真不管管依伊？孩子還小不懂什么是好什么是歹，大人哪能也跟著犯糊？二哥，二嫂，不是我說你們，你也太順著你那二兒媳婦了。”

    “我們廠長他孫子，年輕有為，還是N大高材生，哥，你們要不考慮考慮？”

    宋寧納悶道：“你們廠長不是閆鵬飛么？”

    “原來是他。趙廠長平反回來后就不是他了。”

    “閆鵬飛下來了？”

    “也不算下來吧，他被調到二廠去了，雖然還是廠長，但肯定沒我們一廠好。對了，林云云回來了，目前跟我一樣在食堂干活嘞。二嫂，你看這人啊，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呀。林云云她媽要不是瞎胡來，她如今不曉得多體面嘞。”

    見周文仙成功被轉移了話題，周文平只覺耳朵都清凈了

    年底，蘇淼還是回了南市，幫她一把的是閆翔。不過她在紐扣廠的職務沒了，如今知青返城，各個廠子員工都是飽和狀態，蘇淼這種犯了事又沒后臺的，自然沒人肯接納她，好在房子還在，她鬧了一場總算有個地方落腳。

    如今蘇淼愁得是如何掙錢。

    最后她從兒子女兒手里搞了些錢，準備學習上輩子的蘇焱干干個體戶。

    閆鵬飛與郭凡傷透了她的心，蘇淼決心靠靠自己。目前國家已經設立了出口特區，明年成為經濟特區后會建立很多工廠。

    這邊的發展怎么可能敵得過南邊特區。

    所以蘇淼決定再等等，等南邊發展好了，她直接過去。

    與此同時閆翔閆鵬飛林云云也都時時刻刻關注南邊的各種變化，果然現實與蘇淼說得大差不差。

    三人都不同程度地亢奮著，激動著，期待著

    這年新年，蘇淼沒回娘家。柳彩霞沒有幫她脫離農場后，她心里就又恨上了。

    柳彩霞對著蘇成鋼道：“老蘇，權當我只生了一兒一女吧。”去年寒心，今年死心，柳彩霞決定放過自己。

    她這個媽沒了用處，蘇淼連理都沒理，任誰時間久了也心寒。

    閆笑笑是知曉外公外婆傷透了心的，她除了多多干干家務，也不曉得怎么弄。蘇垚和林云深還挺喜歡閆笑笑，當年他們夫妻去了貴省，是笑笑陪著兩老生活。故而他們兩個年年都會給閆笑笑一個大紅包。

    以前笑笑還會推辭，這回她咬了咬牙全部接受了，低著頭對著他們道：“舅舅，舅媽，謝謝你們了。”

    蘇垚與林云深大概知曉閆笑笑面臨的問題，就柔聲安撫了兩句。只能說這孩子攤上蘇淼那樣的媽，實在不容易。

    雖說閆笑笑考上了名牌大學，但她在學校十分低調，概因親媽做的事情對她影響太大了。

    她與周依伊完全是兩種性格，不過表姐妹關系倒還行，都曾去對方校園閑逛過。

    這天兩姐妹沿著水庫梗慢悠悠走著，閆笑笑道：“依伊，你有想過出國么？”

    “姐，你想出去？”

    “嗯，很想很想。”

    閆笑笑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她是知道B大有人公費留學的。只是她不知道學生可不可以？

    她太想出去了，太想自由地喘口氣了。再然后她得知周依伊也有這個想法后，閆笑笑感覺找到了組織，話也變得多了。

    她暢想著，暢想著外面自由的味道。

    同年夏，還在Q大讀書的周依伊被派往漂亮國學習。蘇焱與周宣兩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覺得太快了。

    她還在上大三，怎么就被安排出國了？

    “媽，不是我一個人，我們學校總共去八個人。不過我是唯一的女生。”

    “李教授說了，我不愧是媽的女兒，特別爭氣！”

    周依伊出國留學的消息在整個家族掀起了軒然大波，柳彩霞與蘇成鋼是害怕，害怕依伊一個女孩子在外國被人欺負。

    周文平與宋寧則是高興，孩子出息，哪個長輩能不歡喜？

    蘇淼知道后則是深深地嫉妒了。

    上輩子她的兒女還是靠著閆鵬飛的關系出得國，而且還是自費出國。

    她不明白，蘇焱這么兇的人，怎么日子會過得這般好。

    上輩子蘇焱都那樣了，還有人肯幫她。

    閆鵬飛知道周依伊公費出國后，整個人沉默了許久許久。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他內心里叫囂著這三個字。一切都怪蘇淼，是她毀了自己的人生。

    周宣擁有的一切原本都是屬于他的。

    第88章 88 舉報-爽快

    海島

    一座座風車立在了島上, 周宣與蘇焱剛坐上了回島的輪渡就見著了遠處轉動的巨大葉片。船上的人也討論著風車，都鬧不明白那么個大風扇怎么就能發電了。他們的目光緊緊鎖在白色的葉片上，嘴里嘖嘖稱奇。

    船越來越近, 風車顯得越來越大, 人們的腦袋也越仰越高。蘇焱與周宣坐在角落里翻看依伊寄來的信。除了飲食，依伊很適應漂亮國的生活。但是信的末尾依伊說了：“媽, 上周我與同學去校外圖書館看書，路上差點被人搶了。是一位香江女同志救的我。”

    “媽, 那位女同志跟你是同鄉。她說她叫柴靜，讓我問問你是否還記得她。”

    “柴靜?”周宣沒想到蘇焱還認識香江同胞。

    蘇焱沒有立即解答周宣的疑惑, 而是待他們回到家中，她這才將陳年舊事一一說了清楚。

    “難怪你每次回蘇家崗都會去看看許柔。上回許柔生病, 你還寄了藥給她。”

    “是啊，畢竟拿了人家女兒的金條嘛。不過我真沒想到柴靜竟然去了漂亮國, 依伊講她打扮得摩登時尚，身邊還有好多人跟著, 看來她混得不錯。不過想想也是，沒點膽量和腦子也不敢只身一人闖香江。”柴靜混得好，蘇焱心里還挺開心的。

    柴靜幫了女兒, 且還刻意問了那么一句，蘇焱猜測她大概是掛念蘇家崗的許柔。月底, 蘇焱刻意請假回了趟蘇家崗，又找著機會跟許柔說了兩句。

    許柔十分聰明，當年她很早就洞察了女兒想要離開的心思，刻意早早等在路上送了送她。

    如今蘇焱只是找了個無人的地方和她說話，她立即問道：“蘇焱，你是不是有靜靜的消息了？”

    “嗯, 她和依伊在漂亮國相遇了。依伊說她現在過得特別好。對了嬸子，你待會兒去我家轉轉。我給我爸媽拍照的時候，把你當背景拍進去，到時候寄給依伊也不突兀。”

    “好好好，蘇焱，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

    吃罷中飯，許柔換了一身新衣裳來了蘇家，她還拿了件毛衣給蘇焱道：“蘇焱，若不是你的藥，我怕是都沒命了。我也沒什么好感激你的，這是我織的毛衣，你帶回去穿穿看。”

    柳彩霞與蘇成鋼還在客套中，蘇焱直接將毛衣裝進了背包里，而后又按著之前說的那樣拍了幾張照片。

    漂亮國

    H大門口停了一輛黃色的蘭博基尼Countach，柴靜穿著中式旗袍，松松盤著頭發，抽著煙斜靠在車前等著周依伊。她那天只是隨手發發善心，沒想著竟遇著了蘇焱的女兒。

    不愧是蘇焱的女兒，竟然是H大的公費留學生。

    “姨，你來這么早？對了這是我媽寄給我的信和衣服，衣服不是我的尺碼，我想可能不是給我的。”

    “走，帶你去吃華人料理。”柴靜緊緊握了握方向盤，多年的生存經驗讓她養成了不在外人面前流露情緒的習慣。雖然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打開那封信，然而越是重視則越要淡然。

    她轉而問了周依伊目前國內的政策：“依伊，你說我還有踏足故土的那一天嗎？”當初柴靜在香江站穩腳跟后，曾想將媽媽接出來生活。只是時局變化太快，媽媽出不來她也回不去。

    “姨，我覺得早晚應該可以的。目前已經沒有以前那么嚴了。我小時候連外國書都不能看，如今都能來這邊留學了。”在H大學習的這段時間里，周依伊深深感受到國家要想變強必須放開。

    “是啊，閉門造車終究是不行的。對了，之前和你一起去圖書館的男生是你男朋友？我看他為了護你連命都不要了。”

    “不是，只是同學。不過當年他媽下放到我們鎮上勞改，我媽正好是副鎮長。”

    柴靜瞬間懂了，她感慨道：“你媽真是一點沒變。”離開蘇家崗后，她再沒遇到過蘇焱那樣的人，強勢又柔軟，潑辣又正直。她會那么做，柴靜一點兒不覺得詫異，她只是笑道：“也不怪有人對你媽戀戀不忘了。”

    “啊？”

    “哈哈，不跟你小孩子瞎說。走，姨帶你去吃大餐，然后再去買幾身衣服。對了，這是送你的，會玩吧？”

    “會，我爸帶我打過靶。”

    “那就好，下周姨也帶你去練練手感。”

    這日，蘇焱面色鐵青地回了辦公室。自從解決了島上供電問題后，各廠子運轉越來越順暢。她本以為會越來越好，但是前幾天堂妹蘇梅悄悄告訴她，產能上來了，但是有人開始偷拿廠里東西去倒賣了。而有本事搞這些小動作的，自然不是普通工人。

    蘇焱找人悄悄查探，呵呵，還不是個例。

    他們靠著手里的權利將好好的良品定義成了殘次品不良品，然而報廢給自己的兒女或者親戚。真是瘦了工廠肥了個人。

    “□□，安排老李他們去抓人。”

    “領導，全都抓了嗎？”

    “不然呢？我還留著養肥？我沒那個耐性。”

    蘇焱手段強硬為人不留情面，漸漸也有了許多罵名，都說她家里條件好，眼里看不到普通人的苦難。她家女兒公費留學，又有多少人家的孩子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說什么個體經濟，城里又不是農村，他們能倒賣什么？再說了國家計劃產量也都滿足了，其他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能么？

    嗨，還真不行，蘇焱就做不來睜眼瞎。好在縣里市里領導一邊倒的支持蘇焱，對付那些老鼠倒也容易。

    強勢肅清之后，計劃外的貨品則流入了供銷社。如此一來百姓們也不用排大隊搶東西，生活質量比之前好了許多。

    至于罵蘇焱的那幫人很快就閉了嘴。

    這年4月開始嚴厲打擊經濟犯罪，且都是按著最高標準判刑，甚至還有一幫人被拉去了菜市口吃花生米。

    他們這幫人有小動作沒多久就被蘇焱逮著了，嗨，竟是輕犯嘞。

    與此同時南市

    被壓到菜市口的閆鵬飛傻眼了，他怎么也沒想到蘇淼竟然敢騙他。而自己的親弟弟竟然還成了幫兇。

    是的，蘇淼告訴閆鵬飛說十一三全會結束后就能大干特干，好多公家的工廠都能變成私有的。

    閆鵬飛為此提前許多年謀劃，拉攏技術人員，上下左右打點關系，他甚至還寫了一份又一份計劃方案。

    最近幾年個體戶現象頻繁，他因為虧欠弟弟就開了些單子給弟弟以及忠心的手下。蘇焱當初就曾說過，這些是正常現象，他后來觀察兄弟單位也有這類情況，心也漸漸就大了。

    蘇淼從來都沒有告訴他這中間還會經歷一次嚴打。

    他更沒想到親弟弟會倒打一耙。

    嚴打期間，蘇淼拿了閆翔給的各項證據親自舉報了閆鵬飛。

    一直到最后一刻，閆鵬飛都不明白自己哪里錯了。而蘇淼站在人群中直勾勾地看著閆鵬飛，她左手輕輕撫摸曾挨過打的臉頰，眼淚直直流下。

    “鵬飛，你不該打我的。你把我打清醒了，我清楚的知道你不是我的鵬飛。”她的鵬飛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上，怎么可能舍得打她呢？

    那一巴掌，太疼了，也讓她徹底心寒。

    閆鵬飛閉上了雙眼再不肯看蘇淼半眼。

    這輩子，他認栽

    這日蘇焱突然接到弟弟的電話，他說郭大妞發瘋把柳彩霞腦袋砸破了，好在當時旁邊有外人拉著，不然不僅僅是破個小口子那么簡單了。

    也是這個時候蘇焱才知曉蘇淼干的事情。

    不是，男主這就下線了？而且還是女主弄的？

    一時間，蘇焱只能用牛逼來形容原女主。本該順順利利的戀愛結婚，怎么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這走向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蘇淼好端端得為什么舉報閆鵬飛？”

    “姐，我哪能清楚她怎么想的啊？哎，郭大妞跟半瘋一樣，天天在家咒罵大姐，村里人也講大姐心狠心毒。閆維閆萊更是登報與她斷親，說是再不認親媽了。笑笑倒是沒說什么，但是這孩子哭慘了。”

    說實在話，閆鵬飛這個爸爸比大姐這個親媽稱職多了。家里孩子都是他掏錢養大，并且還壓著他們讀書后來又想法子弄了好的工作。笑笑雖說一直住在蘇家，但是閆鵬飛時不時也會寄些東西過來，后來笑笑考上北大，閆鵬飛還為她辦了桌酒。

    大姐這么一搞，是完全沒考慮過孩子的心情。

    大姐不要男人，連孩子也不要了嘛。

    蘇垚是真的不理解呀。她就算要舉報閆鵬飛，有必要那么高調張揚么？就仿佛在泄憤報復人似的，這對她有什么好處？

    難道就圖個爽快？

    是的，蘇淼就是為了圖個爽快。這些年她活得憋屈死了，被蘇焱襯托得跟個廢物一樣，明明她很努力地活著，可越努力越倒霉。

    她總想著若是閆鵬飛跟上輩子那樣疼她愛她，她哪里會變得這般凄慘？

    閆鵬飛不該打她的。

    既然打了她，就該為此付出代價。

    第89章 89 走線-南下

    重生一回, 蘇淼活得憋屈至極。她按著合法手段舉報閆鵬飛，有什么錯？又不是她讓閆鵬飛倒賣國有資產的？怎么著，如今一個兩個都跑來指責她？既如此, 當初閆鵬飛打她巴掌的時候, 怎么就沒人替她升冤了？

    蘇淼心中不服氣，索性連兒女也都不認了。她窩在小屋子里不出門, 與人隔空賭著氣。她這小屋本是紐扣廠分給員工的福利，如今知青們陸陸續續回城, 住房問題也成了老大難。這不，廠里好些員工都盯著了蘇淼的屋子。

    這天八個工人聯合找到了張書記, 分分要求將蘇淼的房子要回來。

    “書記，她一個外人, 憑什么住咱們紐扣廠的房子？”

    “就是，一天到晚窩在屋子里不出門, 誰曉得私底下又搞什么事情？書記，小心她哪天偷偷舉報廠里, 夠人喝好幾壺的。”

    蘇淼為圖一時痛快舉報了閆鵬飛，她當時是真爽了，但緊隨而來的問題也逐漸暴露了出來。首先就是紐扣廠的房子, 原是閆鵬飛靠著幾層關系給她搞來的。

    閆鵬飛又是因她舉報丟得性命，憑借蘇淼個人力量, 她自然守不住房子這塊大肥肉。

    畢竟閆鵬飛一走，這其中的利益鏈也就斷了。

    再一個，閆鵬飛那么些年拉攏人心也不是白拉得，也甭管他是因何沒了性命，總歸一個利益鏈上的人都可惜他。

    是故，蘇淼無形中得罪了一幫人而她并不可知。

    很快蘇淼就被紐扣廠掃地出門, 緊接著她的戶口也回到了蘇家崗。

    這日，天大晴，陽光甚至還有些晃人眼。

    幾個年老的大媽將蘇淼的衣服隨意收攏收攏，箱子未拉就給她扔出了屋子，而后叉腰罵道：“快走快走，又不是我們廠的，還白占我們廠這么些年好處。”

    如今不是早年，那十年里，你舉報我舉報你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現在可不興舉報之風。閆鵬飛做事隱秘，還真是損在家人手中。再一個各機關也著實怕了舉報，又正好是嚴打期，閆鵬飛被頂格判處，連走關系的余地都沒有。

    那十年的瘡疤太大了，誰也不敢搭上自己的前途去跟愛舉報的人杠上。

    蘇淼能舉報前夫，搞不好也會往上舉報判決不公呢。

    也是到了此時，她方后知后覺起來。不過她仍嘴硬，去巷口打了電話找蘇垚與林云深，寄希望于弟弟過來給她撐場面。

    蘇淼的電話是林云深接的，她直截了當道：“我家沒這個能力。”

    無奈之下，蘇淼只能離開了南市回到村里，柳彩霞也發狠不肯讓她進門。她實在沒能力為了大女兒再跟人對上了。

    郭大妞，閆言，閆昊閆嵐兄妹，葛蓉蓉，郝美郝靚，這些人全都恨上了蘇淼。、

    尤其是郝美，她愛慕崇拜閆鵬飛，夫妻兩個日子過得也和諧，幾乎沒有爭吵。他們兩人的女兒才上幼兒園，在家里天天喊爸爸要爸爸。

    郝美心都碎了。

    直到今日她都沒能緩過神來。

    蘇淼回村后無處可去，只能去知青點窩著。郝美拉著妹妹妹夫天天上門干架，整個村子都亂七八糟的。

    與此同時閆翔跟林云云也嚇著了。當初蘇淼只說拿證據跟閆鵬飛撈好處，哪個曉得她發神經跑去舉報人。

    “閆翔，咱們真跟這樣的人共事？她已經威脅我好幾回了，說咱們再不幫她，她就去舉報我們。”

    “舉報我們什么？”

    “你忘了？當初可是你哥使得手段造的假，咱們才能回來的。不然此刻咱們還在農場勞作呢。哎，你說蘇淼是不是腦子不好？她一下子把你哥搞沒了，咱們還怎么撈資金？”

    閆翔與林云云也恨閆鵬飛，但他倆只是盤算以后將閆鵬飛的廠子搞過來，沒想著搞人性命。

    閆鵬飛一走，閆翔的兄弟情又都回來了。

    “送蘇淼南下。”

    “南下？蘇淼沒個工作，她連邊防證都辦不了，怎么南下？還是你要跟她一道？閆鵬，哥的事情給咱們提了醒，蘇淼說的未來是真的，可咱們不能只看到高光美好的一面就漏了內里暗藏的風險。”

    “我是辦不了邊防證，但造得了。”

    “你別瞎胡來，造假被抓著更是大罪，蘇淼還是個嘴巴漏風的。”

    閆翔一想還真是，不能造假，但也不能讓蘇淼再呆村里了。閆鵬是真不敢面對侄兒侄女媽媽妹妹的指責。

    :“還有，送蘇淼南下，那后面不跟她打聽未來的事情了？”

    “你還想找她打聽？你不怕走我哥的路子？”

    林云云想著最近時常被蘇淼威脅，不免打了幾個冷顫，而后支持道：“快送走吧，破財消災也不是這么個破法，我真是快頂不住了。”

    最后還真讓閆翔找著了路子，不走正規路子，而是“走線”去廣城。這時候廣城東起背仔角直至安樂村設了特區檢查站，后來還拉了高2.8米的鐵絲網。想去廣城必須辦理邊防證，一路上會檢查數次。

    所謂“走線”就是采用不合法手段鉆鐵絲網了。

    畢竟邊防證不是說辦就能辦的。閆翔也不是閆鵬飛，沒能耐搞這些。

    但老話講了，貓有貓道鼠有鼠道，閆翔正經事做得一般，但亂七八糟的人卻認識不少。當年跟他一塊打牌的老板就掙些暗錢。

    通過這層關系，蘇淼開始了南下走線創業之路。

    林云云與閆翔偷偷給了她一沓子錢，并輕聲道：“你放心，我兄弟會一直照顧你的。蘇淼，你去南邊肯定能成大事的，這是咱們三個人的啟動資金，你有經驗，先去那邊租個房子，我們把家里安頓安頓，立即過來找你。”

    “好，到時候咱們三個人一起努力掙大錢。”蘇淼腦海里全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經歷過家人孩子的背叛，她如今最信任的人就是閆翔和林云云。

    她握著拳頭暗暗發誓，蘇焱能做的事業她也能做。她知曉未來，手里有資金，一切都光明坦途

    蘇淼走了，沒給任何人留下只言片語，她就跟憑空消失一樣，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柳彩霞和蘇成鋼找了兩天，最后是柳彩霞放棄了，她苦笑道：“老蘇，兒女都是債，全當沒生了她吧。”

    蘇淼走了，連帶著柳彩霞柜子里的錢，也連帶著父母對她的愛。

    蘇焱是過年回家拜年才從大伯母張桂花口中知道蘇淼的事情。

    “姐，爸媽好像徹底想開了，臉上笑容都多了。”

    這一年，柳彩霞眉宇間再沒了對大女兒的煩憂，而是真得做到了過好自己和老蘇的老年日子。

    “焱焱，依伊怎么也不講回來過年？在國外還習慣的吧？”

    這一年，家里沒了蘇淼，閆笑笑也留在北京沒回來。倒是閆維閆萊兩人帶著老婆孩子上門拜了年。

    柳彩霞心中有數，但也都不在意了。

    “媽，依伊在外都挺好的。對了，她寄了好些東西回來，周宣，你給大伙分分。”

    “哎呦，焱焱，這是什么？這么閃？也太好看了。”

    “媽，這是鉆石耳釘。”碎鉆，不是很值錢，但款式新穎，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柳彩霞一眼就愛上了。

    如今她也舍得對自己好了，當下就戴了耳釘，還沖著蘇成鋼道：“怎么樣？我外孫女眼光好吧？”

    “好好好，特別襯你。”

    “哎，焱焱，這得不少錢吧？依伊哪里來得錢？”

    “媽，你放心，依伊拿了H大的全額獎學金。她還在漂亮國找了份工作，一個月兼職掙得錢抵我和她爸一年工資了。”

    “哎呦乖乖，那么高吶？只是又上班又讀書會不會太累了？”

    “外國條件好工資高。至于累不累，依伊說不累，還講那份工作跟她專業有關，機會難得。”

    其實實驗室的工作還是柴靜幫依伊搞得。

    正巧還是她夫家的企業。

    柴靜的男人是位白人，并且還是位名人，家族產業遍布全球。

    與此同時另一邊

    柴靜再次接到了宋玉廷的電話，她沒好氣道：“你別嚇著孩子。蘇焱在國內特別好，你有什么好擔心的？”

    當年柴靜是拿著宋玉廷買的船票登得船，在香江也多虧他幾次庇護才能扎穩腳跟。若不是他，柴家那幫人差點就要將她捆了賣了。

    老畜生的血脈果然都是畜生。

    包括她自己！

    宋玉廷是個好人，只是對蘇焱有些執拗，幾十年了還惦念著。前些年她去寶島遇到個姓錢的，聽說她來自蘇家崗，也跟她打聽過蘇焱的事情。

    是啊，蘇焱那么好，誰能不惦念她呢？她也想蘇焱。

    “柴靜，你想多了，我就是想約你吃個飯。”

    “老朋友聚一聚而已。”

    “呵，看我信你不呢？行，吃飯可以，別問有的沒的。依伊爸爸人很好。”

    宋玉廷輕聲道：“我知道，蘇焱不會選錯人的。她擁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真好。”當年蘇焱沒跟他們一道去香江是明智的。

    那幾年香江太亂了，紅姐還因此丟了性命。

    雖說宋家如今有了些體面，但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么值得驕傲的。

    許多時候，他想的還是大陸的那輪月亮。

    他想家了。”

    第90章 90 老話-重提

    漂亮國

    H大開學之前, 宋玉廷總算見著了周依伊。大方，自信，熱情, 開朗, 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蘇焱。

    “依伊，這是你宋叔, 算是你媽的舊識。你不是想在國內辦個實驗室么？找你宋叔，他關系廣。”柴靜笑著介紹道。

    宋玉廷樂呵呵順著話茬道：“對對對, 遇著事情了找我和你靜姨。”說著又掏出個黑色皮盒，溫聲道：“長者賜不可辭。”

    周依伊大方接過, 笑道：“謝謝叔。”

    三人邊吃邊聊，宋玉廷知曉周依伊是56年生的, 詫異道：“大陸如今結婚這么晚了么？”

    “沒啊，是我不急著結婚, 我媽也支持我。”

    柴靜聽了笑道：“你媽肯定支持你，當年她也不樂意結婚, 你外婆急得天天找村里的媒婆幫忙。你媽釣的王八還進了媒婆肚子。我記得你媽當年心疼好久。”

    蘇焱愿意嫁給周依伊爸爸，可想而知那個男人是多么的優秀。

    宋玉廷亦是這般想，出于某種隱晦心思, 他真想立即見見那位叫周宣的男人。

    周依伊掃了宋玉廷一眼，笑著說道：“我媽也說了, 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情，千萬不能將就。當年若不是對我爸一見鐘情，她才懶得嫁人勒。”

    “他們倆人結婚都快三十年了，哎呦，還天天膩在一塊。”

    “我媽最愛吃我爸做的菜了。”

    柴靜齜了齜牙沒說話，宋玉廷低頭喝了口水。

    飯畢, 柴靜送周依伊回H大路上道：“看出來了？”

    “嗯，看多啦。”

    “看多？”

    “對呀，愛慕我媽的男人可不少，不過礙于她已婚的身份不敢表露出來。我從小和我爸一道秀存在感，習慣了。”

    柴靜好笑道：“那你爸也挺不容易的。”

    “才不會嘞，我爸干什么我媽都樂意陪著他。我們家族里的人都說我爸慣老婆，其實我媽更慣我爸。我媽從不會讓我爸患得患失，她總和我說，愛人之間就該給足彼此安全感。人長了嘴，就是用來讓愛的人開心得。”

    媽媽真地給了爸爸世上獨一無二的安全感。

    與國人的內斂不同，爸媽他們都愛向對方表達愛意，嗯，依伊感覺他們有些像國外人的相處方式，大方熱烈坦率濃重。

    看慣了爸媽的相處，周依伊覺得自己怕是結不了婚的。因為她生命中還沒有出現如爸媽那般靈魂契合的另一半

    最近蘇焱渾身骨頭架子疼，見著周宣兩腿都有些打顫。

    媽呀，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這人竟然還吃起陳年老醋來了。若不是女兒提到宋玉廷，她都忘記有這么個人了。

    當年日子太苦啦，草根都有人搶著吃。她沒法子只能找上宋老板，用方子換食物。說實在話，她聽到宋玉廷的大名，已經想不起他的模樣了，倒是記得肚子飽飽的感覺，幸福且滿足。

    還別說，宋記點心真的很美味。

    至于周宣，他對宋玉廷在意極了。時隔這么多年，他還對焱焱念念不忘，甚至還刻意去漂亮國關照依伊。

    這人實在是太用心太執著了。

    周宣不敢想象這人若是留在國內得多煩人。

    這日晚上，蘇焱迷迷糊糊去衛生間，進門就撞著周宣的寬背。她揉著鼻子納悶道：“你怎么大半夜的照鏡子？”

    回答她的是周宣的手忙腳亂，只見他急沖沖用水洗了臉，而后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睫毛扎眼睛里去了。”

    “要我呼呼嗎？”

    “要要要。”

    蘇焱湊近一聞，呵，好家伙，她護膚品的味道，想了想也沒拆穿他，而是認真給他吹了吹眼睛，而后輕聲道：“不早了，快睡吧。”

    蘇焱轉身要離開，周宣則一把摟住她道：“老婆，你怎么這么好？”安撫他，縱容他，愛他。

    每一回自己焦慮不安的時候，焱焱總是那么地堅定。

    “老婆，你真的把我慣壞了。”

    蘇焱實在太困，準備快速安撫好人，就輕聲哄道：“因為愛你呀。”

    周宣頓時樂了，他猛地將人抱起來，蘇焱一看勢頭不對，忙道：“你明天還要軍演吶，快睡覺。”

    “還早，時間夠的。”

    次日天蒙蒙亮，蘇焱漸漸轉醒，就發現周宣坐在床邊給她揉腰。

    “你精力是真好。”這人真的是精力充沛，都四十好幾了，作息跟年輕時候一模一樣，熬大夜也不影響次日的工作。

    蘇焱不行，她天生睡眠圣體，最大的愛好就是曬著太陽睡大覺。

    再加上前段時間她被升為J區區委副書記，忙起來真的是昏天地暗。最近Z省響應國家號召，專注與國外商談“以市場換技術”。其中主要就是與國外汽車企業的合作。

    然而計劃經濟體制下限制頗多，雙方談判很難達成統一建議。再加上幾個特區有政策扶持，天然的優勢之下，Z省很難競爭過它們。

    不過Z省領導遠見，她認為中外合資是目前企業升級最好的方式，就算本身優勢條件不足，她仍號召全省干部努力試一試。

    再加上海島的農用車廠在全國排名數一數二，Z省領導希望J區能在這方面下下功夫。為此蘇焱特意找上了嚴森，這人從工農兵大學畢業后又回到了島上，如今已是農用車廠的廠長。

    同時也多虧了依伊在國外的見聞，蘇焱與嚴森目標十分明確，那就是與漂亮國的Deere公司合作。

    這日蘇焱正在上班，秘書過來說市長找她談話。

    雷澤與蘇焱算是老相識了，兩人都是實干派，說話也直接。

    “飯點了，走，到食堂邊吃邊談。”

    兩人尋了個角落的位置邊吃飯邊聊，他道：“你女兒在漂亮國學習得還好么？”

    “還行，最近正忙著博士考試。”

    雷澤羨慕道：“依伊是真優秀，你們家長也開明。聽說她在漂亮國認識幾位同胞？”

    “嗯，我們村走出去的同胞，見了依伊就多多關照了一把。”

    “那整好，我們市商務部即將去漂亮國洽談。依伊既然在漂亮國，有空的話能麻煩她當個翻譯？再由她和同胞們搭個線。”

    說實在話，雷澤是有些遺憾的。他覺得若是蘇焱去漂亮國洽談肯定能很好地完成任務。雖然這種感覺來得莫名其妙，但他一直這么堅信著。

    然而因為她男人的身份，蘇焱是無法出國的。

    “行，那我給她打個跨洋電話？對了，你把幾位領導的飛機航班和姓名告訴我下。我讓依伊去接機。”

    “成，明日送到你辦公室。”

    吃罷飯，事情也就談妥了。蘇焱沒立即回家，而是去友誼商場買了些工藝品。車外，蘇焱能看著好多人挑著貨擔在路上走著，嚴打過后市場反而又松了好多，保衛隊的人也睜只眼閉只眼，只要別囂張地在人眼皮子底下賣貨，他們也懶得多管了。

    蘇焱搖下車窗，感受著清風拂面，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剛到家，她就接到林云深的電話。

    “焱焱，閆笑笑結婚了。”

    “我沒收到請帖呀。”

    “呵，你爸媽也沒收到。若不是我朋友告訴我，咱們家沒人知道這個事情。你說爸媽待她多好？她結婚連聲招呼都不打。呵，真是像足了蘇淼。”

    蘇焱與閆笑笑相處不多，不是很在意道：“隨她吧，相處久了也煩人。”

    “嗨，是這個道理。是你弟心里不痛快，還說要找到她單位去嘞，被我攔住了。”

    因著閆鵬飛與蘇淼的問題，縱然閆笑笑畢業于B大，最后也沒能進入重要的機關單位，而是分配到南市某中專當老師。說實在話，她是郁郁不得志的，再加上親爸親媽的事情，整個人變得陰郁封閉。

    她不是有意不聯系親人，而是太累了，她想擺脫所有。

    她真的太羨慕周依伊了，羨慕到嫉妒。

    自己拼盡力氣所得是對方的毫不費力。

    為了出國她做了好多努力，然而都沒能成功。

    她逃無可逃，最后只能將自己嫁出去。她想著融入到別人的家庭里去，是不是就能有個全新的自我了？

    所以，她結婚了，倉促地，迫不及待地，糊里糊涂地嫁給了認識不到一年的男人。

    她太想有新的生活了。

    而蘇垚正是對她有所期待才會生氣不滿。

    然而閆笑笑結婚這樣的大事連聲招呼都不打，實在說不過去。要知道這年頭還講究娘舅大似天，結婚的時候舅舅可是坐主桌的。

    蘇垚氣得睡不著覺，林云深卻冷靜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尊重就是了。”到底也不是他們的孩子。

    再者，就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樣樣做主的。

    就好比柳彩霞就做不了蘇淼的主。

    “對了，前幾天閆維和閆萊來家里做客，說要把孩子過繼給我們。”說實在話，林云深最近真得有些煩了。林家的親眷，蘇家的親眷都恨不得把孩子塞給他們。

    被人勉強的感覺很不好。

    蘇焱倒是沒想著閆維閆萊兩兄弟也動了心思。

    不過這年頭把孩子送給親眷養的確很普遍，尤其是農村里面過繼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然而林云深煩的不是這點，而是煩惱這幫子親眷聽不懂人話。她和蘇垚很直白地拒絕了，但是過段時間又都會老話重提。

    就好像她與蘇垚有老年癡呆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