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8 結局

    南市省人醫

    所有人或蹲或站守在急救室門前。才過了幾個小時, 劉洋就跟經歷了幾年的摧殘似的，胡渣深深淺淺扎滿了下巴，眼神忽而絕望忽而又浮現出幾分希冀, 就跟電燈老化之前那般忽暗忽明, 就怕什么時候滋啦一聲徹底陷入黑暗。

    柳彩霞掛著吊水站在急救室門口，她依靠在蘇成鋼身上哭道：“好好的, 怎么就這樣了？”

    “蘇淼都改了，也肯安安生生過日子了, 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也許過個幾年, 三個孩子也就愿意認她了。”

    “眼看著她的未來一片大好，怎么就遭了這樁禍事啊。”

    捅人的郝美早已被公安關在了派出所, 閆家由閆翔夫妻出面探探情況，嗯, 也是他倆積極主動跟著一道來的醫院。

    此時閆翔正蹲在樓道口抽煙，林云云側身站他旁邊, 時不時伸頭瞅瞅急救室門口的情況。細觀他們夫妻面上的苦悶之色竟然比蘇家人還要勝幾分。

    閆翔氣了個半死，他對著林云云道：“我哥這都是什么眼光？娶的老婆一個比一個狠。”

    林云云也恨恨道：“這人發瘋怎么也不挑個時間？咱們還沒跟蘇淼搭上話，人就被捅進急救室了。你說捅那么多刀, 能不能救活？”

    閆翔將煙蒂隨手扔在地上，又泄憤般用腳狠狠踩了踩, 語帶不耐煩道：“老子哪里曉得？”

    這幾年兩人一門心思發家致富，偏偏做一次虧一次，幾年下來早就消磨了彼此的感情。嗯，他倆也沒什么感情，以利集合，又因擁有未來的秘密而無法分開, 只能互相糾纏著，厭棄著。

    也是最近想從蘇淼那兒撈好處，他們才又友好合作。如今蘇淼受傷搶救，閆翔就又控制不住脾氣了。

    倒是林云云比年輕時候能忍，她根本不管閆翔的冷臉和不耐煩，而是發愁道：“萬一蘇淼真有個好歹？那咱們怎么辦？就這么放棄了？”

    “怎么可能？就算她沒了，公司還在錢還在。大不了到時候耍耍無賴，撈不到大錢，搞些小錢作本也是好的。我看蘇淼這個男人怪上心，肯定愿意花錢買太平。”說著，閆翔滾動了把嗓子，啊呸一口老痰吐在地上，又用鞋底擦了擦。

    林云云嫌棄地挪開眼，心想著到時候就讓閆翔跑前面打頭陣。

    這般想后，兩人就不著急蘇淼好不好了。臉上的愁容一去，人精神頭立即就出來了。有護士出來交代事情，閆翔跑得比蘇家人還快。

    柳彩霞見王晴出了急診室大門，立即慌步追了上去，眼里的希冀燙地王晴不敢直視，這種被人當做救命稻草的感覺實在壓力不小。

    柳彩霞張了張嘴，因為情緒太過緊張，愣是發不出一點聲音。王晴看多了這樣的面孔，只是如今對著弟妹的親媽，心里仍舊不是滋味。

    王晴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嬸子，傷得太重了。”有一刀直接將脾臟戳破了，她真的無能為力。

    柳彩霞見此情形，臉色霎時雪白，人也直挺挺往后倒。蘇成鋼連忙將她托住，王晴一邊給了點力，一邊招手讓護士推個病床過來。

    與此同時另一邊，劉洋已經沖到了蘇淼跟前。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的蘇淼只是回老家探個親，怎么就變這樣了？他緊緊摟著無聲無息的蘇淼，壓抑的哭聲在走廊上一陣陣回蕩。

    他后悔了，他真的好后悔。他就應該自私些，讓蘇淼的人生里面只有他，不就夠了么？回來有什么好的？

    他不該讓淼淼回來的。

    蘇垚和林云深也依偎著哭，一時間都沒有辦法接受。

    蘇焱以最快的速度趕來，可終究還是遲了。

    劉洋見了蘇焱，他擦了擦眼淚，走上前道：“在救護車上，蘇淼要我跟你帶句話，說以前，是她對不起你。”

    “她說，如果還能重生，她會當個好姐姐的。”

    蘇焱聽了一怔，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作“百感交集”。

    也明白了什么叫作命運捉弄。

    與此同時另一邊，派出所里的郝美也知道了蘇淼搶救無效的消息。一直面無表情的她總算笑了，笑得暢快解脫，她道：“我給鵬飛報仇了。我給鵬飛報仇了。”

    郝美笑著哭著，整個人如瘋如魔。

    她這一輩子苦極了，小的時候沒了爸爸，災年沒了媽媽。跟妹妹一路討飯討到了蘇家崗，嫁了個男人又是個短命鬼。她本以為這一輩子就這么苦下去，沒想到鵬飛愿意娶她。鵬飛是個有本事的男人，他雖然在家里話不多，但對她很好。

    跟了鵬飛，她才真正過上吃飽穿暖的日子，才曉得什么是活著。

    他們夫妻明明那么幸福，蘇淼為什么非要來破壞？

    而蘇淼這樣的惡人，在害死鵬飛后竟然一下子成為什么女企業家？還衣錦還鄉？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如今這樣多好。

    任你再幸福，再怎么有本事，也都沒有以后了。

    “我這條爛命，值了，哈哈。”

    蘇淼的離開給了好多人沉痛一擊，就是蘇焱也有些不適應。她可是女主啊，怎么會真沒了呢？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的確太殘酷了。

    次日，周宣也趕到了蘇家崗，跟劉洋一起料理后面的事情。

    劉洋道：“淼淼喜歡深城，我要帶她回家的。”

    “周旅長，怕是要麻煩你了。”

    劉洋不知道在氣什么，他不喊柳彩霞媽，也不喊蘇成鋼爸，他一副要與蘇家親戚絕了關系的樣子。

    蘇淼的雙胞胎兒子來了，他冷冷地將人攆走，不準他們靠近。

    那么溫和的人，一下子變得渾身都是刺。他在怪，怪自己，怪所有人。

    周宣理解他的沉痛，無聲的幫著他。

    而閆翔知曉劉洋要離開后，立即拉著林云云上門，說蘇淼去深城之前跟他借了錢當原始股本，此時要劉洋兌帳。

    劉洋麻木地看著閆翔，冷聲道：“我手里沒錢，得你們和我去深城拿。”

    閆翔沒想到事情這么容易就談妥當了，他再次確認道：“去了深城，你真會給？”

    “嗯，這么點錢，沒必要騙人。”

    閆翔被這句話給刺激到了，次日不顧親媽的阻攔就要跟著閆翔一起去深城。而滿頭白發的郭大妞見自己勸不動小兒子，最后只能一棒子將他敲暈綁了起來。

    她遠遠瞅著了，蘇淼后嫁的這個男人不是好相與的。

    深城那么遠的地方，被人賣了都不知曉。

    她看了一輩子算是看出來了 ，人啊，要學會知足本分。長了雙腳就得扎扎實實地踩在泥土地里，非得揮舞著胳膊當翅膀，只能撞得頭破血流，最后還是跌到泥巴地里。

    人生啊，該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怎么弄都弄不來。

    她的兩個兒子就是欲望太強，要的太多。

    綁好兒子，郭大妞轉身見著林云云，她道：“你要去深城，我不攔你。你想走就走吧。”她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今日還要去將郝美領回來。

    就葬在鵬飛旁邊吧

    劉洋帶著蘇淼走了，他等了會，見閆翔跟林云云都沒來，冷笑著就離開了。

    而前后不過幾日功夫，蘇家就遭遇這種大變，柳彩霞與蘇成鋼都扛不住病倒了。柳彩霞的口瘡潰瘍有好些年沒犯了，這回又破了一嘴，扯得她半邊腦子疼。她在家里坐臥不住，哀嚎不止，蘇焱跟林云深見她總是這樣也不是辦法，就找車將他們老夫妻帶到了南市，暫時跟蘇垚夫妻生活。

    沒幾日功夫，就有深城那邊的律師找到了蘇家。

    原來按著蘇淼的遺囑，她的工廠由雙胞胎兒子和女兒分，女兒占4成，兒子各占三成。至于積蓄，給爸媽十萬養老錢，給外孫女孫子孫女各十萬教育基金，而房產及廠房土地則歸劉洋，而劉洋只要了他與蘇淼住的那套屋子和她的貼身用品，其他的也由蘇淼的兒女分了。

    “同志，我那女婿還好吧？”柳彩霞又哽咽問道。

    “劉先生已經辭退了公司一切職務。”

    眾人明白，這就是不是很好的意思。

    只盼著時間能改變一切，治愈一切。

    而雙胞胎兄弟突然得了親媽這么些遺產，整個人都懵了，悶頭將自己關在書房不出來。倒是他們的老婆心里高興，只是強忍著心里的笑意，跟在大家后面裝難受罷了。

    其實她們恨不得立即去商場買買買，回頭定要將大嫂子給比下去

    蘇淼的遭遇給許多人以警醒，至少賺了些錢的葛蓉蓉原本還有些傲氣的，如今變得特別低調好脾氣。

    她前婆婆郭大妞被小兒子推倒癱在床上，她還花錢請人日日照顧她。并且還讓兒子女兒時不時關心關心郝美的女兒，生怕這孩子心里也憋了恨。

    而看著劉洋那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周宣也有些被嚇著了。

    回島之后，蘇焱明顯感覺周宣得了焦慮癥。自己不過喝水嗆了一口，他臉竟然嚇白了。而且家中不準出現任何不吉利的用詞，否則他會強制人呸呸呸好久。

    可饒是如此，周宣還曾夜里驚醒過兩回，一身大汗，滿臉淚痕，而后緊緊將蘇焱摟住，劫后余生般道：“焱焱，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們都會好好的。別怕，夢都是反的。”

    “是啊，夢是反的。”說著周宣彎下頭要聽蘇焱的心跳聲，不然他的一顆心無法平靜下來。

    平復許久后，周宣突然輕聲道：“我真是想太多了。我竟然夢見閆鵬飛害你，你說好不好笑？”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夢。

    閆鵬飛跟焱焱不搭噶的關系，他害焱焱干嘛？他真的是想太多了。

    而周宣這個焦慮癥一直到年底才好些，但仍舊改不了他過度緊張蘇焱的習慣。女兒周依伊這次回家見著后道：“媽，我爸還沒好透？”

    “好什么好？你看咱家里的萬年歷沒？如今你媽得嚴格遵守萬年歷上的禁忌做事。不然你爸夜里睡覺睡不安穩。”

    “爸也是被嚇著了。聽說大姨父到現在都沒走出來。好在他肯讓表弟們上門了。對了，媽，我聽說笑笑姐托律師回來了？”

    “嗯，她把股份賣給你兩個表哥了。又以她閨女的名字存在了漂亮國的保險公司。不過我跟那位律師打聽了，你笑笑姐如今過得還成。她拿到綠卡后就跟那個老男人離婚了，雖說如今自己單過，但開了家店，養活自己不是問題。”

    周依伊聽了嘆了口氣，心想著下次跟柴靜姨說一聲，托她照看照看表姐。

    一家人正說著話嘞，周依伊抬頭就見祁方摟著他媽白冰笑瞇瞇地走進家門。

    “哎哎哎 ，媽，祁方什么時候和我冰姨關系這么好了？他還挽著冰姨胳膊嘞。我記得他以前還說這樣做肉麻煩人哩。”

    蘇焱墊腳看了一眼，正好瞧見祁方老婆穿著圍裙笑瞇瞇地出門迎接白冰。

    “你冰姨能耐，一天掙的錢抵得上老祁家父子大半年，你說家里關系能不好么？”

    老話說得好，貧賤夫妻百事哀。但家里富裕了，自然話語權就會轉移，于白冰而言，日子肯定好過多了。

    倒是祁連城有些酸溜溜的，總覺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不保。對此周宣完全搞不明白，他問道：“當一家之主比自家老婆開心幸福還重要？”

    祁連城不說話了，沉默了好半天道：“不跟你討論這個，你根本就不懂。”

    大男人，在家里說不上話，那還算什么男人？

    周宣十分嫌棄祁連城，沒好氣道：“你知足吧。你要曉得，天底下男人，但凡發達了，十個中有九個就想換了糟糠妻。”

    “你家白冰也就多了點話語權，可算不了什么。她要是哪天覺醒了，學了男人，把你給換了，我看你找誰哭去。”

    “還我不懂？我看你就是太懂了，眼里心里全只顧自己。”

    “咱們多年的兄弟我提醒你一句，夫妻過日子要惜福。”

    “還大男人？大男人是對外，對內，你就是你老婆的貼心軍大襖，不然，你老婆有的是錢買羽絨服。”

    周宣噼里啪啦猛說一通，直接將祁連城給干沉默了。他抬眸瞅了瞅周宣，小心翼翼問道：“你大姨姐那事，還在影響你？”

    “不是，我就是見不得你不惜福。”

    “老祁，好好過日子。白冰是個好的，別為了面子寒了人心。”說著周宣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走了。

    周宣回屋一看寶貝閨女回來了，立即脫下外套就要整治一桌好飯，又問道：“躍華今年又沒空？”

    “爸媽，我將雷達搞出來了。躍華正帶著人幫我測試的，今年就暫時不回來了。”

    “真搞出來啦？”

    “嗯。”

    “那好那好，你讓躍華好好干，回頭爸爸鹵點菜給你帶回去。”

    “躍華是真有福氣。人家是女婿做飯給老丈人吃，咱家顛倒個了。”

    “那當然了，誰讓躍華是干大事的人。你跟他說，回頭有空來家里，爸還下廚。我就樂意做飯給你們吃。”

    周依伊聽了笑瞇瞇，摟著親媽的胳膊道：“還是我媽眼光好，不僅閨女幸福，女婿外孫女都幸福。”

    “你這孩子，自己當老板后，嘴皮子倒是練出來了。星辰呢？她怎么樣？怎么沒帶回來？”

    “媽，我是去南市出差，拐道看看你和爸。等過年一定把星辰帶過來住兩天。她也天天念叨阿公阿婆，可想你們了。”

    “行，你回南市也去看看外公外婆。如今他們都住你小舅家，見面也方便。若是遇著難事了，找你小舅媽。”

    “嗯嗯。我這次是去找大伯的，我有個項目需要向他請教。”

    聽周依伊說到周興，蘇焱立即明白了是研究上面的事情。她閉嘴不再給建議，而是將之前為女兒做的衣裳拿給她試試，又拿出一包道：“這是給星辰做的公主裙，本來想寄給你們的。既然你來了，待會兒你自己去郵政局寄。”

    “對了，給你舅媽和你外公外婆做的衣服，你幫著帶給他們。”

    正說著話，周宣端了份黃金雞翅過來道：“飯還沒煮熟，你們先啃點雞翅墊墊肚子。”

    周依伊是真餓了，她為了早點回來連飯都沒顧得上吃。再加上嘴饞親爸的手藝，一盆子翅膀吃了大半，而后舒舒服服道：“媽，跟我爸過日子真舒服。他太會照顧人了。”

    他爸做事從來沒有那么多規矩，想吃就吃，想玩就玩。

    冉躍華挺好的，但他們冉家規矩大，要求多，這讓自由慣了的周依伊不是很適應。只是之前麻煩家里人照顧孩子，她也沒辦法搬出去住。如今孩子大了，她就在離冉躍華不遠的地方辦了實驗室，如此一家三口也能自由地生活在一起。

    “在自己家，自然怎么舒服怎么來。如果在家里都得裝著端著，那我和你爸該多失敗？”

    “媽，有你們真好。”

    “爸媽有你也很好啊。”

    這輩子有緣分與他們成為一家人，于蘇焱而言，真的很幸福。

    海島上炊煙裊裊升起，有人在鬧，有人在笑，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