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胡說,什么降頭,愈發不著調了。”溫親王妃面色微變,輕斥道。
降頭術是邪術,和巫蠱一樣,都是當下掌權之人最忌諱的東西。
魏嘉宜口無遮攔,將降頭術宣之于口,所幸這屋里現在只有她們二人,她當然不會把魏嘉宜說的話傳出去,可她就擔心魏嘉宜在外頭也會這樣口無遮攔,為了妹妹的安危,溫親王妃自然要告誡她。
其實魏嘉宜這話說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聽到姐姐訓斥,忙討饒。
“是我說話沒過腦子,再不敢了,”魏嘉宜一頓,“只是……這位靜昭公主的言行舉止,確實叫人匪夷所思,哪里是個正常人做得出的事?”
見魏嘉宜是真的知道輕重,溫親王妃便也沒有較真。
“一樣米養百樣人,每個人的性格都是不同的,同樣是鐘貴妃的女兒,五公主靜和就與靜昭公主不一樣。”溫親王妃道。
當今圣上是魏嘉宜的表哥,性格剛硬,御下極嚴,于女色并不十分上心,這也反應在他的后宮人數上,對比太上皇當年三宮六院都住不下的妃嬪們,當今陛下的妃嬪少得可憐,正因為人少,當今陛下在位份上也很是大方。
本朝妃嬪制度一直都是有變動的,直到太上皇統治時期,才有了定制。
除皇后外,設皇貴妃,不設品級,位同副后,一般只有在皇后失德卻不能廢后的情況下設立,或者是沒有皇后的情況下,由皇貴妃這位副后攝六宮事。
代表人物便是魏嘉宜那位成了太后的堂姨母,當年初入宮只是個正六品的美人,靠著自己的才能博得帝王寵愛,接連誕下一女兩子,后來居上成為了皇貴妃,后來廢太子逼宮造反失敗,太上皇心灰意冷,經過一年時間考察,選定了當今圣上為太子,便將魏嘉宜的姨母冊為皇后,接著就退位于當今圣上,自己做了太上皇。
皇貴妃之下便是正一品的貴妃,設兩人;貴妃之下是正二品四妃,分別是宸妃、淑妃、德妃還有賢妃,其中宸妃為四妃之首,四妃各設一人;四妃之下設正三品貴嬪,設六人;貴嬪及以上是一宮主位,只有位居貴嬪之位,才能住主殿,一宮主位掌管住在同一宮的妃嬪及各種事宜。
貴嬪之下是正四品嬪,設九人;再下頭便是正五品貴人;正六品美人;正七品才人;正八品選侍以及正九品淑女,貴人及以下都沒有定數,也就是不限人數,只要你吃得消,納幾百個都可以。
在正九品淑女之下,還有一個最末等的更衣,更衣是散位,沒有品階,一般是宮女侍寢之后封的位份,早些年也有宮女之身位居高位者,但這觸犯了許多貴族的利益,于是后來太上皇定了制度,宮女侍寢之后,封散位更衣,且只能一級一級晉封,不能越級晉封。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限制。如:宮女出身的妃嬪,不能自己養育皇嗣,沒有孩子最高就只能晉封到正五品,生子也只能晉封至正三品貴嬪。
也就是說,四妃及以上的位份,宮女出身的妃嬪是沒有資格染指的。
這也大大的打擊了這些宮女攀高枝的熱情,但也只是打消了一部分,仍然有不少人心存妄想。
太上皇在位時,東西六宮那住的是滿滿當當,高位妃嬪更是占得滿滿的,下頭新晉妃嬪,哪怕受寵都沒有空余的名額晉封,只能卡在正五品的貴人位份。
而當今就不同了,除了皇貴妃空置,貴妃滿員,四妃滿員,貴嬪只有兩個,嬪位一個都沒有,再下頭的貴人、美人等低位妃嬪,那也就是不值一提。
話說回來,當今圣上于女色不上心,并不是那種感情至上的人,不過皇后是他表妹,有自幼相識的情分,比之其余妃嬪,皇后有自己的諸多優勢。
最重要的是,當今太后是皇后的親姨母,有太后照著,還有個皇帝的情分,加上她自己能力也出眾,這皇后之位自然坐的穩穩當當。
當然,這也跟她膝下子嗣豐厚有關。
縱觀整個后宮,就數皇后子嗣最多,育有兩子兩女,其中一子一女還是龍鳳雙胎,大大的吉兆。
皇后日子過得順心,也清楚處于她這個位置,皇帝不可能守著她一個人,倒也并不嫉恨皇帝擁有其他女人,對待后宮妃嬪雖不至于熱情,但也不冷漠,不近不遠的處著,也不叫內務府苛待妃嬪。
她已經是一國之母,沒人能威脅到她的皇后之位,她自然也不會在其他地方小氣。
克扣妃嬪的用度,那得是多小家子氣才能做出來的事?
也因此,后宮妃嬪們對皇后也是很敬重的,對其心悅誠服,沒有任何僭越之心。
當然,也可以說,是不敢有歪心。
鐘貴妃侍奉皇后一向勤謹,不像吳貴妃,因誕下了皇長子和皇次子,早些年沒少跟皇后爭鋒,后來發現不管她怎么做,也影響不到皇后的地位,才老實了許多,但心中仍有不服,自覺皇后是靠著太后的關系,才能坐穩皇后之位,她出身不比皇后差,就虧了太后這層關系。
不管她怎么想,總歸皇后也沒把她當威脅,在她兒子被皇上冊為太子之后,就更不急了。
吳貴妃原來只是四妃之首的宸妃,是盛昌十年皇長子大婚,畢竟是皇帝長子,便跟皇后商量晉宸妃吳氏為貴妃,皇后雖然不在意這貴妃之位,但皇帝后妃少,后宮之中若只有一個貴妃,就顯得很特殊,于是皇后便順勢道,皇帝登基也有十年,淑妃鐘氏膝下的三皇子年歲也漸長,再過兩年也是要大婚的年紀了,倒不如現在一起晉封,也省事一些。
于是在皇后的建議下,吳氏獨有的殊榮,就變成了大封后宮。
宸妃吳氏晉位貴妃,淑妃鐘氏晉位貴妃,妃位便空了兩個出來,于是下頭生下了皇子的新晉宮嬪靜貴嬪方氏就晉位宸妃,柔貴嬪蕭氏晉位淑妃。
鐘貴妃對自己能那么早晉位貴妃,心知肚明皇后是有意提拔她上來制衡吳貴妃,以免吳貴妃單獨晉位之后囂張起來給皇后添亂。
雖然皇后并不覺得吳貴妃能引起多大的亂子,但她也不想總是處理吳貴妃惹出的麻煩,她是一國之母,要忙的事情多著呢,哪有那么多時間跟妃子爭風吃醋?簡直是浪費時間,更是自降身份。
鐘貴妃也乖覺,主動的替皇后當下吳貴妃一些挑事的話,吳貴妃本就對鐘貴妃等人占了她的便宜十分不滿,這一下更是與其爭鋒相對,沒少給鐘貴妃使絆子。
這次靜昭公主能提前知道俞二公子要定親的消息,就是吳貴妃找人透露給她知道的,后來更是偷偷做了手腳,方便靜昭公主達成心愿。
事過留痕,這種事即便一開始沒人知道,時間一長,也經不起查。
起碼瞞不住后宮之主的皇后。
皇后也是沒想到,吳貴妃能做出這種事,私底下也將真相告訴了皇帝。
原本這事兒靜昭公主雖然有錯,但也算是半個受害者,可她昏了頭,做出諸多丑事,吳貴妃只是提供了消息,提供了方案,但凡有點廉恥心,也做不出這種事,后來的諸多種種,那可都不是吳貴妃挑撥的,完全是靜昭公主自己品行有虧。
于是到了后頭,皇帝對吳貴妃的厭惡,大半都轉移到了靜昭公主的身上。
而皇后見靜昭公主這么蠢,完全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便也歇了拉她一把的心思,轉而在皇帝面前給鐘貴妃說好話,又將源頭引到罪魁禍首吳貴妃身上。
到最后,靜昭公主的下場已經擺著,而吳貴妃這里,明面上并未有任何損失,但皇上卻申飭了皇長子梁郡王。
毫無疑問,這是母債子償。
莫名其妙的,梁郡王被申飭一頓,吳貴妃也不是蠢貨,自然知道她暴露了,皇上申飭梁郡王,就是在敲打她,這之后吳貴妃就老實了,再不敢搞什么小動作。
皇后既然將靜昭公主做出丑事的消息告訴了溫親王妃,當然不會隱瞞吳貴妃做的事。
不管怎么說,吳貴妃也是長輩,這樣算計一個小輩,實在是有失體統。
這種事太不光彩,皇帝也不想叫人知道他后宮的妃子因為與人不睦,算計他的女兒,這事兒說出去都嫌丟人。
其次,這事兒說白了,也是靜昭公主持身不正,滿腦子的歪心思,但凡有些廉恥心,也不至于做出這種事。
吳貴妃有錯,靜昭公主同樣有錯。
前者也就不提了,總歸皇帝是在小本本記上了她的名字,待來日再算賬,現在先壓下去,靜昭公主那是肚子瞞不住,不然皇帝也想遮一遮家丑,若再把鐘貴妃做的事也暴露出去,皇帝的臉都要丟盡了。
靜昭公主這里,畢竟是女兒,若是知道錯了,認錯悔改,皇帝也不是小氣的人,可偏偏她死不悔改,還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皇帝都氣得七竅生煙,鐘貴妃被氣運也不奇怪了。
畢竟鐘貴妃一向本分,為人也溫柔正直,哪里想到女兒會養成這種性子?
沒被氣死,那也是鐘貴妃身體好。
溫親王妃并不是大嘴巴的人,但魏嘉宜是她親妹妹。
且吳貴妃做出這種事,可見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吳家也不是好東西。
溫親王妃告訴魏嘉宜,就是有意叫她避雷,往后遇到吳家人,都要有防備之心,可別被他們家的人給算計了。
魏嘉宜吃了一肚子的瓜,簡直重塑了三觀。
回到家里還有些飄忽。
直到林湛回來,看見她恍惚的樣子,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坐在她身邊,關心的追問。
“出什么事了?”
魏嘉宜回過神來,“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林湛見她回過神,剛才神思恍惚的樣子不見蹤影,于是便知是他想岔了。
他心一松,笑了笑道,“剛剛回來,見你坐這兒發呆,還以為誰欺負你了呢。”
魏嘉宜聞言一笑,“哪有,誰敢欺負我啊?”
“這倒是。”在京城這地界,魏嘉宜雖只是個后宅婦人,但她靠山太硬了,帝后這里關系尚且有些遠,這可以不提,單說溫親王妃這個親姐姐,就足以叫魏嘉宜在命婦圈里橫著走。
當然,魏嘉宜并不是那種張揚跋扈的人。
“你剛在發什么呆呢?”林湛回來的時候,從管家那里知道,魏嘉宜今天又帶著小玉兒去了溫親王府,想來還是打著讓黛玉和長平郡主培養感情的心思。
既然是讓兩個小的培養感情,那魏嘉宜肯定是跟她姐姐聊八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