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第41章 屏風(fēng)內(nèi)外

    因著手中確實沒有些實際的自己人可用,秦鐸也確實警惕了些。

    趁著這幾日沒什么大事,除卻日常練習(xí)八段錦和打那套長野軍的訓(xùn)練拳法,用膳喝藥之外,秦鐸也整日里和秦玄枵呆在一處批奏折。

    休息的空當(dāng)時,他主動與秦玄枵提起司天監(jiān)的那位監(jiān)正。

    上次的判處是暫且關(guān)押進慎刑司中,只是被范鈞審訊了一番,將周書易的罪供出來后,這個人還沒定下實際的罪名。

    “我想去見見那位監(jiān)正。”秦鐸也開門見山,直接說。

    此人,可用。

    秦玄枵從如山的奏折中拔出頭來,這兩天被秦鐸也這個無趣的工作狂按在書案旁邊,兩眼一睜就是奏折奏折奏折,秦玄枵整個人都充滿了怨氣。

    一雙鳳眸中充滿了對公務(wù)的厭倦,他抬起頭看秦鐸也:“愛卿,你真的不累嗎?大病初愈,最好不要太過于勞神費力!

    秦鐸也輕輕搖搖頭,確實沒有過多的感受,眼下區(qū)區(qū)這些公務(wù)奏折,對他上輩子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般平常,他早已習(xí)慣了。

    “無妨,我習(xí)慣了!

    真是優(yōu)質(zhì)牛馬。

    這等日子無趣極了,一眼望得到頭,也不知這人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佳人在側(cè),秦玄枵根本不想批奏折。

    他忽地丟了手中的筆和折子,將秦鐸也拽入懷中,從身后擁住他,將嘴湊到對方耳邊,用氣音輕輕地挑逗,“不如與朕做些有趣的事,調(diào)劑下心情?”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帶來異樣的酥麻,順著耳骨向四周蔓延開來。

    秦鐸也微微皺眉,伸手將這人的腦袋撥開。

    “別鬧!

    秦玄枵好不容易逮住了機會將人抱住,怎么可能輕易放開,他固執(zhí)地將下巴擱在秦鐸也的肩上,磨蹭著就貼到頸側(cè),用嘴唇觸了觸對方頸側(cè)的皮膚,接著用牙齒叼住,只略輕輕磨了磨。

    這次咬的倒是不重,但卻令秦鐸也全身發(fā)麻,腿有些失去力氣,他不禁靠在秦玄枵的身上,急促地呼出一口氣,來緩解渾身的異樣感受。

    “你松口,我不去找司天監(jiān)的監(jiān)正總行了吧?”秦鐸也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失去了控制,急忙去推秦玄枵。

    “朕沒說不讓你去,讓朕滿意了,宮中何處都任你去!鼻匦章曇艉欤^續(xù)用牙尖去探索。

    秦鐸也聽了這混賬話,心中略沉了沉。

    他厭惡這種被逼迫不得已的感覺,也厭惡被對方拿捏著。

    他聽著秦玄枵的語氣,便知道這混賬東西又想做什么。

    “前日才剛剛不行,不能如此頻繁。”秦鐸也語氣急促,伸手去推人。

    滿腦子除了這等事,便沒個正形!

    含章殿正殿中放了張展開的屏風(fēng),在臺階之下,將正殿的大門和皇帝處理政事的龍書案隔開來。

    忽然勾弘揚走進殿內(nèi),在屏風(fēng)外稟報,“陛下,周太傅求見,已候在含章殿門口了!

    “讓他進來!鼻匦照f。

    秦鐸也聽著,松了口氣,有朝臣來議事,秦玄枵有事要忙,那他便可以趁此機會離殿,也不用受這一遭。

    這么想著,秦鐸也就欲站起身來。

    忽然秦玄枵圈在他身上的手臂更用了些力氣,秦鐸也沒站穩(wěn),一下子跌回對方的懷中。

    而屏風(fēng)之外,秦鐸也已經(jīng)可以聽到周太傅進入殿內(nèi)的腳步聲了。

    若是被外人瞧見他們二人現(xiàn)在這副姿態(tài)

    “你松開!他已經(jīng)進殿了!”秦鐸也壓低聲音,不停地用手去推開秦玄枵。

    但身后抱住他的人不依不饒,甚至秦鐸也能夠感覺到對方已然興奮起來的身體在略略顫抖,秦玄枵變本加厲地一把抽開了他腰間的紳帶。

    秦鐸也猛地瞪大雙眼:“!。 

    秦玄枵附耳過來,輕聲含笑:“這樣,不是更有趣么?”

    腦子有疾就去治啊。!

    秦鐸也被驚得大腦一片空白,這一瞬間,他甚至忘記了掙扎。

    而秦玄枵已經(jīng)趁此機會將他雙手完全禁錮住,開始解他里衣的衣帶。

    憤怒的火苗從胸腔中簇地燃起,燒上面頰,秦鐸也怒而回頭,剛想呵斥,卻忽然被捂住了嘴。

    秦玄枵在他耳邊輕聲道:“噓愛卿若是發(fā)出聲音,周太傅可就真的知道我們在做什么了哦!

    說完后,便故意松開了手。

    秦鐸也被噎住,他迅速瞟了一眼屏風(fēng),氣憤地咬住下唇,到底還是沒出聲。

    對方在他身后,秦鐸也還看不見,只得用余光憤憤地瞪著秦玄枵,同時竭力無聲地掙扎。

    屏風(fēng)之外的腳步聲更近了,秦鐸也能夠清晰地聽見周太傅一步一步踏在宮內(nèi)地磚上的聲響,離屏風(fēng)只有幾步之遙。

    而環(huán)抱住他的畜生仿佛已經(jīng)享受上了佳肴一番,大快朵頤起來,徹底放肆地開始折騰了。

    究竟在干什么!這是什么場合!

    堂堂一國之君怎么能當(dāng)著臣子的面做這等風(fēng)月之事?!

    因心中焦急和憤恨,才只是開始,秦鐸也的眼尾已然飛上了鮮紅的色澤,他努力掙脫卻不得,連帶著面頰、耳朵和脖頸,都透出薄紅。

    屏風(fēng)之外,秦鐸也聽見周太傅已經(jīng)改了方向,就要轉(zhuǎn)進屏風(fēng)的這一側(cè)。

    來不及了!

    來不及分開也來不及整理衣物了。

    秦鐸也擰著眉,瞇眼死死盯著屏風(fēng),他似乎已看見了周太傅的衣角。

    這副尊嚴被催折,匍匐在地任人褻玩的狼狽姿態(tài)就要暴露在他人面前

    秦鐸也緩緩閉上了雙眼。

    他幾乎無法想象幾秒之后的場面。

    若是真如此,他會選擇一劍抹了秦玄枵的脖子,就算那時自己會落得尸骨無存的境地又如何。

    忽然,耳邊傳來秦玄枵的聲音。

    “太傅!

    因閉著眼,秦玄枵的聲音在他所見的一片漆黑中格外明顯。

    “陛下?”屏風(fēng)外,周太傅停下腳步,詢問。

    “朕今日未梳洗,”秦玄枵聲音沉靜,聽起來幾乎無法讓人想到,此刻竟做著這等事,“太傅只站在屏風(fēng)之外稟報便可!

    “是!

    屏風(fēng)外,周太傅聲音只遲疑了一瞬間,就回復(fù)正常。

    他按照正常稟報的流程,說:“今年會試的試卷已經(jīng)出好了,這屆會試的主考由文丞擔(dān)任,主司選了”

    剩下的話,秦鐸也已聽不真切了,他竭力仰著頭,略張開口,用盡全身力氣才能保持住呼吸,勉強不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那混蛋松開了他的雙手,秦鐸也急忙用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緊緊地扣住桌案的一角,指尖顫抖。

    眼中已氤氳了一層生理性的水汽,視線里,桌案上的燭燈搖曳,在他眼中成了絢爛的蝶舞,又像是飛蛾在火中翻騰。

    秦玄枵低頭專注地擺弄他,頭也不抬,聽后聲音平靜地回復(fù)周太傅:“換一人,第五言就別做閱卷的了。”

    呵秦鐸也在迷蒙之中想著,到底是這身體上的感受沒落在秦玄枵身上,所以這家伙竟可以故作正經(jīng)地說話。

    不是不愛處理政務(wù)么,不是往常臣子來匯報都會非常迅速地將人打發(fā)走么?

    怎么今日講起話來沒完沒了了!

    怎么周太傅還在說,到底在說些什么啊,怎么還不走!

    在感官的折磨之下,連時間都被拉扯的極長極遠,秦鐸也怒極反笑,他掙扎撐起身子,對著秦玄枵比了個侮辱性的手勢。

    秦玄枵看著也輕輕笑了笑,忽然動作一轉(zhuǎn)。

    秦鐸也:“。!”

    呃!

    他用僅存的一絲理智硬生生遏制住了自己的聲音,腿卻不受控制地撞向桌案。

    砰地一聲響。

    桌案角擺放的燭燈被秦鐸也踹翻在地,浴著火的蛾和翻飛的蝶舞都消失了,燈油灑了一地,燈燭的芯浸沒在其中,火光熄滅了。

    屏風(fēng)之外,周太傅停下來,疑惑地問:“陛下,發(fā)生了何事?您還好嗎?”

    “無事!鼻匦掌届o道。

    但屏風(fēng)的這頭,他卻含笑將徹底脫力的人扶起來,看著秦鐸也面色緋紅,正無力的倚在他身上,他不禁喉結(jié)微動。

    但聲音中卻依舊聽不出異樣:“朕方才失手打翻了燈臺,太傅先回去吧,朕一會叫人來收拾。”

    周太傅離開了。

    秦鐸也一點點緩過神來,他面色漸漸沉下,不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望著秦玄枵。

    “愛卿別氣,朕由不會真讓他人瞧見,”秦玄枵挑起秦鐸也的一縷散落的發(fā)絲,放在唇邊,笑,“畢竟愛卿這副樣子,可只有朕才能看到!

    秦鐸也不想與他說話,收回視線,只是望著倒落在地的燈臺。

    燈油已經(jīng)涼了。

    而狗仍在身旁亂叫:“朕現(xiàn)在很滿意,愛卿方才說要去何處?”

    他不喜歡用身體換來的特權(quán),更不喜歡秦玄枵所謂的“有趣”,都令他感到嫌惡。

    這讓秦鐸也覺得,剛醒來時在慎刑司做的交易并不存在,什么純臣,什么刀刃的,到頭來成了皇帝的玩物。

    這等昏君,留著作甚!

    他剛剛軟下來的心又封塵起,秦鐸也整理好衣襟,冷冷地瞪了秦玄枵一眼,甩袖離去。

    “監(jiān)正在慎刑司,你直接去罷,宮衛(wèi)不會攔你的。”

    秦玄枵的聲音被漸漸拋在身后了。

    秦鐸也直奔內(nèi)殿去,將自己整理好,待到面色上的紅漸漸消下去,到完全看不出異樣為止,才離開殿門。

    他直奔慎刑司去了。

    慎刑司的范鈞明顯是秦玄枵的鷹犬,秦鐸也連帶著這個人也厭煩起來,但他的喜惡卻不會表現(xiàn)在面上,只是冷淡地對著那個嬉皮笑臉的青年點了點頭,按流程填好了公簿,便向著監(jiān)牢內(nèi)走去。

    地牢內(nèi)陰風(fēng)陣陣,污漬斑駁,苔蘚暗自滋生。

    牢房大多數(shù)是空空蕩蕩的,秦鐸也走過一處,忽然一團陰影帶著鎖鏈的聲響,嘩啦啦撲在監(jiān)牢的鐵門上。

    “文晴鶴!我不會放過你的!”

    撕心裂肺的叫喊回蕩在牢房深處,秦鐸也只略微垂下眼眸,輕輕置與一瞥。

    那尚能看出人形的一團,透過微薄的燭火光,他看出是周書易。

    被折磨成沒有一處好皮肉的樣子,只為了從他口中撬出更多的信息。

    那范鈞,真是酷吏。

    秦鐸也的腳步?jīng)]有停留,他走到另一處牢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鐵門。

    鐵欄桿內(nèi),滿身臟污的人影望見牢門外的火光,向著門口慢吞吞的移動,缺乏體力,他坐在地上。

    司天監(jiān)監(jiān)正迎著光仰起頭,看見了秦鐸也靜靜地凝視著他。

    秦鐸也將火把置在一邊,輕輕提起衣擺,蹲下,與監(jiān)正隔著鐵門對視。

    一個滿身臟污,一個一塵不染。

    “又見面了,監(jiān)正大人!鼻罔I也輕聲。

    “你現(xiàn)在有一條重獲自由的辦法,要聽聽么?”

    第42章 駿馬

    也許是因為明日將秋狝,按照大魏的禮制,十月六日的小朝會上,大家討論更多的都是秋狝的事宜。

    日常的工作沒什么要緊事便不在此時提出。

    朝會很早便結(jié)束了,各個大臣參加秋狝的就回去準備行囊和隨從,不參加的就放了半日的假,下午不再坐班,等明日再上值。

    無極殿里沒了他人,靜下來,只剩下兩個人。

    秦鐸也從昨日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一整日沒再跟秦玄枵說過一句話了。

    尊敬的皇帝陛下抓耳撓腮,食不下咽,眼巴巴地往人身邊湊。

    “愛卿,你已經(jīng)有整整十二時辰?jīng)]有與朕講過一句話了”

    秦鐸也斜睨他一眼。

    秦玄枵鳳眸眼尾微垂,蔫頭耷腦地跟在他身邊,眼神楚楚可憐的。

    像是猛獸收起了昨日的利齒和爪牙,用柔軟的胡須和肉墊將其遮掩,豎瞳斂起變圓,藏起一身的攻擊欲望,偽裝的溫柔無害。

    像是昨日的惡劣幾乎不存在一般。

    秦鐸也心中冷哼一聲。

    他加快腳步,飛速離開無極殿,想要將人甩在身后。

    無奈秦玄枵像是個狗皮膏藥一般,這人步子大得很,粘在他身后。

    “那幫世家有他們自己的馬場,甚至還特意招人精心照養(yǎng)馬匹,以示家中富有進行攀比。以往秋狝就由著世家自己準備自家用于圍獵的駿馬了!

    秦玄枵跟在他的身后,嘴巴一刻不停說著,來往的宮人都偶爾聽見,見皇帝這幅不值錢的樣子,都驚得瞪大眼,又不敢過于表現(xiàn)出,均紛紛低下頭。

    “愛卿家中沒有養(yǎng)馬,”秦玄枵趁著他因為思考而放緩了腳步,便趁機與人并排而行,緩緩引誘,“不如去朕的皇家馬廄中挑選一匹?”

    “秦玄枵!鼻罔I也停住步子,他沉下嗓音喊對方的名字。

    秦玄枵也跟著停下,略有些不安。

    “我什么時候說要去秋狝了?” 秦鐸也抬眸發(fā)問。

    “愛卿不陪朕一起嗎?”

    夠了,又是這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臉幼樱瑢⒆约鹤鳛樗乃形镆话恪?br />
    秦鐸也冷笑,不再與他爭執(zhí)。

    “愛卿?”秦玄枵快步湊近身來抓住秦鐸也的衣袖,略彎下腰,故作可憐,“你真的舍得朕獨自一人去與那幫世家圍捕勞什子獵物嗎?他們太無趣了,朕只想同你一起。”

    有趣有趣,再有趣撕了你的嘴。

    “堂堂一國之君,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秦鐸也拽回自己的衣袖,“前幾年我都不在,你不也是依舊秋狝圍獵?”

    “那怎么一樣,前幾年朕可是無時不刻想去——”秦玄枵的聲音戛然而止。

    無時不刻想去死的。

    鳳眸中的霧氣忽然又涌起來。

    “想去什么?”秦鐸也疑惑。

    “沒事”因為那層薄如煙灰的霧氣,鳳眸中黯淡了許多,秦玄枵連同語氣也低下來。

    秦鐸也看著,愣了愣,開始反思是否是自己的言語過重傷人心。

    “愛卿還在為昨日的事生氣嗎?”秦玄枵換了個話題,將方才一瞬間的失神隱藏過去,問道,“朕知錯了,下次朕在做那事之前,先問過愛卿的意愿,如何?”

    秦鐸也:“”

    他收回剛剛動搖的心。

    竟會不自覺心疼一個這種狗東西,真是年紀大了,心軟了,自己還真是越活越回旋。

    那邊這位皇帝還在自以為是溫柔小意地哄人:“莫生氣啦?朕給你把寶劍?朕私庫里還有很多”

    “秦玄枵!”

    秦鐸也聽著,有些怒了,他冷冷地呵道:“你知道我因何而生氣么?!”

    秦玄枵急去順秦鐸也的頭,說:“朕的錯,昨日弄的過分了。”

    啪!

    秦鐸也一把拍掉秦玄枵的手,嗓音冰涼:“因為你根本就不懂得尊重”

    話說到一半,秦鐸也恍然驚悟,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也是瘋了,他竟然在跟眼前這個狂妄自大唯我獨尊的暴君講尊重。

    也不想想秦玄枵憑什么要尊重一個無權(quán)無勢任人擺布的朝臣。

    偉大的成烈帝按了按眉心,將這口怒氣吞下,他真是將所有帝王都按照自己的道德水平來要求了。

    秦鐸也覺得他得控制下情緒,不要總因眼前這個皇帝而波動了。

    “那朕下次溫柔些——”

    “罷了,你是皇帝,你隨意,”秦鐸也打斷他的話,感覺像是對牛彈琴,隨意擺擺手,淡淡道,“走吧,帶我去馬廄看看。”

    秋狝是個好機會,尤其今年參與秋狝的朝臣不多,但都是在朝中有些名望的大臣,這次出行或許會收獲很多。

    不能因為意氣用事而錯過此次可以明目張膽接觸他人的機會。

    秦玄枵眼睛一亮,過去握上秦鐸也的手,向司戎殿御馬司的方向走。

    御馬司除了一大片草場外,便是修葺整齊結(jié)實的馬廄,每匹馬一間隔間,整整齊齊,拴在駐馬樁上,他們?nèi)r,正趕上養(yǎng)馬的侍者正為馬匹的食槽中添加草料。

    秦玄枵站在一旁,先帶秦鐸也去看了皇帝御用的駿馬。

    駿馬通體漆黑,純黑中隱隱透出些暗色的青,唯有頭顱中心一點雪白,被照顧得極好,皮毛油光水滑。

    秦鐸也的目光一瞬間就被吸引過去了。

    他上輩子自幼在北疆長大,北疆浩蕩廣闊的草原最適合跑馬,那邊的馬匹更是俊逸壯美。

    秦鐸也記事起,便總被父親抱上馬背,在父親寬闊的胸膛之前,迎著北疆烈烈的風(fēng),鬢發(fā)被吹在后,一顆心隨著馬蹄聲揚進風(fēng)里,自由奔馳在豪放的天地間。

    在北疆長大的孩子,每個都是騎射的高手,都是戰(zhàn)馬的好友。

    后來坐上了那把椅子,便很少縱馬飛奔了。

    秦鐸也想起那十二年的日子,似乎只有去打北疆的時候最為痛快,輕騎鐵甲入晚風(fēng)。

    雙刀如水,鐵馬殘紅。

    大勝歸京,就再沒騎過馬了。

    此刻重新看到漂亮的駿馬,就像重逢闊別多年的老友。

    秦玄枵從未見過秦鐸也這副模樣。

    這副雙眼中帶著熠熠的神采,如霞光,那漂亮的光將眼中的漆黑徹底抹去,竟然罕見地在這人一貫沉穩(wěn)的氣場中察覺出幾絲輕狂的意氣。

    不,很多輕狂,很多的意氣風(fēng)發(fā)。

    秦玄枵一時呆住了,他感覺到自己胸腔中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秦玄枵忽然笑出來,他走上前,故意將自己也擠進秦鐸也的視線里。

    他伸手去撫摸他自己那匹馬的鬃發(fā),問秦鐸也:“怎么樣,朕的這匹馬如何?”

    秦鐸也的視線絲毫沒有在身邊這個人身上停留,他用絕對欣賞的眼神望著這匹黑馬:“漂亮他叫什么名字?”

    “觀月!鼻匦蛰p聲。

    觀月嗎?

    秦鐸也略有些驚奇,這皇帝竟給自己的馬起了個有些秀氣的名字。

    不過他又看向觀月頭顱頂中心的那縷白色的毛發(fā),加之其通體漆黑,確實像是在漆黑的夜幕中,一眼望見一輪明月。

    秦鐸也點點頭。

    身旁過來服侍的御馬司的侍者急忙諂媚地過來,說:“我們陛下的觀月那可是千金難求的,能夠日行千里,可謂是檀溪不須躍,隨意過從容[1]。也唯有這樣的好馬,才能配得上我們英勇的陛下”

    說罷,還特意留了個話尾,用眼神暗示秦鐸也跟著也拍幾句馬屁。

    秦鐸也:“”

    他想不出秦玄枵有什么可夸獎的,便淡淡道:“你們陛下讓我來挑匹馬,你帶我去別處看看吧!

    侍者帶著秦鐸也和秦玄枵向另一欄走去,他邊走邊介紹:“大人,這邊都是些溫順乖巧的馬,雖然跑得并不快,但對于并不善騎馬的人來說也能輕易駕馭。”

    秦鐸也更喜歡烈馬。

    他喜歡那種由飛馳的速度帶來的烈風(fēng)。

    就算眼前的侍者并沒有故意排擠的意思,但他仍能感受到這人對自己的輕視。

    好吧,確實他現(xiàn)在外表身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不怪別人。

    秦鐸也于是說:“我自己看罷!

    他上輩子受父親的言傳身教,對于看馬的眼光也獨到老辣。

    他在馬廄中轉(zhuǎn)了幾個欄桿后,在一個隔間前停下了腳步。

    隔間內(nèi),臥著匹看起來很瘦削的白馬,正閉著目,那馬通體雪白,只不過此時看來,毛色有些憔悴泛黃。

    秦鐸也指著那匹馬,毫不猶豫地說:“我要這個!

    “大人,您有所不知,”侍者匆忙上前解釋,“這匹白馬是從北疆那邊的馬販子手里得來的,那馬販子本想著它長得漂亮,就想著帶進宮里討點好處。卻沒成想剛準備馴服,就開始犯起倔來,烈得很,左右掙扎,撞翻了好幾個棚子,又絕食不吃不喝,放到嘴邊也不吃,現(xiàn)在沒力氣鬧騰了,就趴在那,進氣少出氣多,看著快不行了。”

    秦鐸也聽了,若有所思,只是說:“將欄桿打開,我進去看看!

    “這”侍者為難,“那馬咬人啊,萬一傷到大人”

    “我一人承擔(dān)!鼻罔I也道,吐出單個字節(jié),“開!

    侍者感受到莫名的威壓,立刻站直身板說了聲是,就去把門欄打開了。

    秦玄枵:“?”

    朕這個皇帝是擺設(shè)?

    秦鐸也走進馬概中,不顧地上并不潔凈,徑直在那匹白馬身前蹲下。

    他伸手輕輕摸了摸白馬的頭,那白馬睜開眼睛,瞅了一眼秦鐸也,這一瞅,就再沒想以往那樣攻擊或是闔上眼。

    反而用馬嘴輕輕蹭了蹭秦鐸也的手心。

    侍者驚訝地捂住嘴。

    秦玄枵站在后面,臉上的笑容沒了。

    秦鐸也從一旁的食槽中挑了塊干凈的豆餅,放柔聲音,輕聲細語:“乖,先湊合吃一口,回頭給你找好吃的!

    白馬慢吞吞挪起來,去啃那塊餅子。

    秦玄枵臉色黑了一度又一度。

    這種語氣,秦鐸也從未對他說過!

    第43章 飛光、觀月

    白馬在啃掉一塊豆餅之后,已經(jīng)有力氣站起來了。

    不愧是秦鐸也看上的千里馬,果然是有很強的耐力和韌性,就算幾天不吃不喝,但只要有求生的欲望,精神氣很快就上來了。

    秦鐸也目光柔和,他溫柔撫著白馬的鬃毛,白馬也很乖巧的順著他的動作。

    “天吶,”御馬司的侍者在一旁驚嘆道,“這白馬從來時就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知道要被馴服之后就開始發(fā)瘋,旁人都近不得身的,小的好幾個同僚拼著受傷才把它關(guān)起來,從來就沒見它這么溫順的樣子!

    御馬司侍者拍馬屁的對象開始換了個人,對著秦鐸也大肆夸贊:“大人,您真是伯樂,這等烈馬都會被您的魅力和氣質(zhì)所折服,乖乖聽話”

    秦鐸也:“”

    他按了按眉心,把這膩得流油的人支走:“去取些干凈的水還有精粟米來。”

    “對對對,白馬終于進食了,得拿點好東西來。”御馬司侍者碎碎念著離開去取食水了。

    秦玄枵等人一走,迫不及待來到秦鐸也身邊,攬著對方的腰,將他圈在自己的懷中,悶悶不樂:“愛卿,你從未用過如此溫柔的語氣與我說話。”

    白馬見陌生人靠近,馬耳向背部倒下,尾巴焦躁地甩來甩去,鼻孔出氣,對著秦玄枵呲牙咧嘴。

    秦鐸也歪頭避開秦玄枵的腦袋,冷冷瞥了他一眼,將這人的雙手從腰上扒拉下來,上前去安撫白馬。

    “他通人性,你通嗎?”

    秦鐸也順著馬鬃,沒空打理這人,放緩語氣:“好好好乖,沒事了,那人不過來!

    白馬這才安靜下來,用頭輕輕拱秦鐸也的手心。

    秦玄枵看著一人一馬的互動,覺得自己好像略輸一籌,被排擠在外了一樣:“”

    御馬司侍者很快回來了,提著水桶扛著糧草。

    秦鐸也靜靜地等待白馬吃飯,問御馬司侍者:“他有名字嗎?”

    侍者搖搖頭:“沒有,據(jù)說這匹馬是那馬販子在北疆偶然遇到的,白馬主動闖進他們隊伍里混吃混喝,聰明極了,還成了他們隊里馬匹的老大。一路來了京城都很好,直到御馬司的人要馴服這白馬的時候,它突然就開始發(fā)瘋”

    忽然腦中靈光一現(xiàn),侍者看著在秦鐸也身邊乖巧的白馬,絕妙的馬屁冒了出來:“說不定這白馬就是為了到京中等大人您呢!”

    秦鐸也這次是真愣了愣,再看向那匹安靜吃草料的白馬。

    還真是有緣分呢。

    他飛過百年時光,而白馬跨越重山之隔,兩個均不應(yīng)該在此的生靈于此時在京中相遇。

    秦鐸也摸了摸白馬的頭,問:“飛光?可以嗎?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白馬嘶鳴一聲,表現(xiàn)得很是歡喜。

    秦鐸也面上帶了笑意。

    秦玄枵再一次看呆。

    等白馬吃完了,秦鐸也帶著飛光,去池水邊,想將飛光身上的臟污洗掉。

    “大人大人,等等小的!”御馬司侍者飛快追著秦鐸也去了。

    秦玄枵站在馬廄旁邊,指了指自己,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

    ?就這么把皇帝丟這了?這侍者變心真快。

    看著秦鐸也遠去的身影,秦玄枵不禁眉目舒展,輕輕露出笑容。

    真是的,似乎每個與秦鐸也接觸過的人,都會下意識被他吸引,那背影挺直,氣度翩然,像是世上最耀眼無暇的玉石,讓人移不開視線啊。

    秦玄枵也抬起步子跟上了。

    洗馬池邊,御馬司侍者不安地晃來晃去,“大人,您身份尊貴,洗馬這種臟活累活,還是交給小的來吧?”

    秦鐸也搖搖頭。

    北疆長大的孩子,是拿自己的馬當(dāng)家人的。

    飛光很聰明,會自己踏入水中,為自己清洗,省了秦鐸也很多力氣。

    洗凈后,飛光從水池中出來,甩掉水珠,白馬通體雪白,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像純凈無暇的月光,也像潔白的新雪。

    御馬司侍者眼中驚羨不斷,毫不吝嗇夸贊:“好漂亮!好俊美!大人,它完全符合您的氣質(zhì)!”

    秦鐸也聽著,也滿意的點頭,覺得這侍者還不錯,很會說話,便多說了兩句:“飛光是千里馬,平時吃的喝的都仔細點,也多喂點!

    這話的意思就是將平日喂養(yǎng)這匹馬的機會交到了他手上,御馬司侍者瘋狂點頭道謝。

    全然把秦鐸也當(dāng)主子的樣子。

    秦玄枵:“”

    今日像空氣一樣。

    不過看著秦鐸也難得這樣開心,甚至連帶著也給了自己好臉色,便不計較了,輕輕假裝咳嗽一聲。

    “咳,朕的觀月,你也一并照料,明日秋狝你也跟著去吧,若是做的好,有賞!

    御馬司侍者狂喜中找到了自己的理智,連忙跪下磕頭道謝。

    秦玄枵趁機將這人趕走了,偌大的馬場中,只剩下秦鐸也和秦玄枵二人。

    秦鐸也正在給飛光套上馬具,白馬乖巧順從地低下頭,方便秦鐸也將絡(luò)頭也掛上去。

    赤玄的密函記載文晴鶴的生平,從沒有接觸過馬匹的經(jīng)驗。

    秦玄枵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愛卿”秦玄枵看著秦鐸也輕柔撫摸白馬的頭,小心地靠近,問:“秋狝時需要臣子騎馬捕獵,你第一次騎馬,還需小心些,別摔到了不如朕教你騎馬吧?”

    秦鐸也只看了他一眼,便單腳踏上馬鐙,縱身一翻,干凈利落地跨上馬背。

    帥極了。

    他俯下身去,輕輕順了順飛光的鬃毛,道:“飛光,走!

    飛光馬似主人形,極通人性,學(xué)著秦鐸也的樣子高昂著腦袋瞥了一眼秦玄枵,馬蹄一蹬,輕快地跑走了。

    秦玄枵被撂在原地,甚至已經(jīng)做出教學(xué)動作,抬起的手卡在半空中。

    眼睜睜看著一人一馬跑在馬場中:“”

    “?”

    他什么時候會騎馬的?

    秦鐸也縱身馬上,飛光跑得很穩(wěn),幾乎感覺不到顛簸。

    剛開始的速度還比較慢,微涼的秋風(fēng)刮過耳邊,帶起鬢角的發(fā)絲,迎風(fēng)而起,馬蹄聲悅耳,秦鐸也松了韁繩,閉上眼,任由飛光自由地跑。

    忽然身后傳來另一陣馬蹄聲,秦鐸也睜眼回頭,見秦玄枵騎在觀月的馬背上,黑馬向他飛馳而來。

    觀月追趕上前,與飛光并肩而行,飛光輕嘶一聲,秦鐸也伸手拾起韁繩。

    見秦鐸也坐穩(wěn),飛光徹底邁開步子,飛奔起來,將觀月和秦玄枵甩在身后。

    觀月身為皇帝的御馬,從來都是他一馬當(dāng)先,何時受過其他馬的輕視,也猛地邁開步子,再次趕上。

    “愛卿!”秦玄枵揚了揚手中韁繩,挑眉大聲喊,“比試比試,如何!”

    到底是剛?cè)豕诘纳倌耆耍p狂意氣,銳不可當(dāng)。

    秦鐸也望著秦玄枵眉目張狂,感覺血液也被激發(fā)地沸騰起來,他大笑一聲,揚起韁繩:“來!”

    兩匹馬在馬場中飛馳,化作一黑一白兩道閃電般,馬蹄下踏起激昂的風(fēng)。

    風(fēng)聲烈烈撲面,刮過耳邊,身側(cè)混雜著黑馬觀月的蹄聲,秦鐸也俯下身子,雙腿一夾馬肚,飛光再次提速。

    追趕之間,太陽已西垂,落日金光灑入眼眸中,化作細碎的光,沾染在睫毛上,也落在面頰正中,甚至飄在飛揚的發(fā)絲之間,閃閃若鱗。

    秦玄枵望著馬背上的人,幾乎被那光灼了眼,目眩神迷。

    跑了許久的馬也沒分出個勝負來,二人均出了一身的汗。

    秦玄枵擔(dān)心他的身子,主動停下來。

    秦鐸也也累了,見秦玄枵不再比試,也下了馬。

    一見略厚重的外袍披在了秦鐸也的身上。

    秦鐸也抬頭,見秦玄枵面色似乎有些紅,聽見他說:“秋天落日后涼,愛卿剛出了汗,別著涼了。”

    秦鐸也沒逞能,他知道這副身子是個什么狀態(tài),眼看著太陽光沉進山的那一頭,沒了陽光,風(fēng)一下子就冰涼起來,于是接過了外袍。

    一陣降真香的氣息。

    晚上二人沐浴洗去身上出的汗,用過晚膳后,就早早睡下。

    第二日秋狝,需清晨起身,再坐馬車,秋狝的獵場在京郊外的一處平緩山林里,車架一路過去,得一晌午。

    十月初七,天氣晴朗,秋風(fēng)微涼。

    一大早的宮門外,參加此次秋狝的朝臣早早將馬車停在了宮門旁定好的位置。

    這次秋狝一切從簡,隨行的人比往年少了許多。

    周太傅、楊太尉、文丞、第五大學(xué)士及家眷和隨從若干。此外還有零星幾個朝臣,只輕車簡馬,自己來的。

    皇帝沒有后宮也沒有孩子,就只帶了勾弘揚和那個御馬司侍者,以及一堆玄衣衛(wèi)。

    秦鐸也出了宮之后就離他遠遠的。

    第五家的馬車簾子掀開,第五仲熙從中露出腦袋,看見秦鐸也,雙眼一亮,連忙招手,“文兄!這里這里!來跟我們一輛馬車!”

    秦玄枵聽見,面色沉下來,遠遠撇了一眼。

    第五言在外的形象都是古板嚴肅的,此時聽了這話卻不禁瞳孔顫了顫,迅速出手,將傻孩子的頭按回車里,旋即鞠了一躬,道歉:“家中犬子失禮,言回頭教訓(xùn)他!

    秦鐸也剛想答應(yīng)的:“”

    第44章 按摩

    秦鐸也坐在皇帝的馬車中,馬車內(nèi)空間很大,秦鐸也坐在一旁,秦玄枵坐在另一邊,中間是一張固定在車架中底座的小桌案。

    馬車行駛平緩,感受不到一點顛簸。

    秦鐸也不想和秦玄枵坐一輛馬車。

    雖說身為臣子,能被賜坐天子車架,是皇帝莫大的信任和贊賞,但秦鐸也此時的身份坐在這,倒像是向滿朝文武百官徹底落實了他們君臣之間的這種非正當(dāng)關(guān)系。

    他板著張臉,不說話。

    秦玄枵坐在對面,一點點將小桌上的茶盞推到他眼前,將杯蓋打開,滇南白茶清甜的香氣瞬間盈滿了整輛車架。

    秦鐸也的視線被茶香勾著,裝作不經(jīng)意地瞥了一眼茶杯。

    杯子又被那只手推著向他的方向更近了些,一點一點地移動,像試探的小兔子。

    ——如果這是天子示弱討好的小動作。

    那秦鐸也覺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正視回來,伸手接過茶盞,一手握杯,一手抬起,長袖遮掩下半面,輕抿一口。

    喜歡。

    他放下茶盞,主動開口:“為何不許我和第五言共乘一架馬車?”

    見秦鐸也主動與自己說話,秦玄枵眼中劃過一抹亮光,故意問道:“愛卿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秦鐸也:“”

    “幼稚”他嗔了一句,到底還是順著對方的話來說了,問,“假話是什么?”

    “愛卿可是自己將自己定位為‘純臣’的,怎么能與其他朝臣關(guān)系過密呢?”秦玄枵單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望著秦鐸也。

    果然不出他所料,秦鐸也聽后,冷哼一聲,連帶著解下來的語氣也冰冰涼涼的,“你自己把我當(dāng)臣子了么?你都做了那些事,先不守約,還要求我做純臣?”

    “愛卿莫生氣,朕沒有要求你,”秦玄枵笑了下,眉宇間戾氣已然消失,他輕聲哄著人,“都說了,這是假話嘛!

    秦鐸也白了他一眼,“那真話呢?”

    “真話是”秦玄枵語氣呢喃,說著,伸手覆住了秦鐸也的手背,將其輕輕握住,接著抬眼,望過去,輕聲道,“因為我無時不刻想同你待在一起!

    片刻見不到你,便思念成疾般,如烈火焚心一般,極沖動著想將你捉到身邊來,哪都不許去,只能看著我一人

    后半句話有些過于露骨直白,秦玄枵直覺對方并不會愛聽,便隱藏在心中。

    其實秦玄枵并不知道這種煎熬的心情是什么,他只是遵循本能一般,固執(zhí)地想要靠近。

    秦鐸也抓住了秦玄枵話中的“我”字。

    拋卻了屬于皇帝“朕”的這個自稱,這話中的情誼便重了許多。

    秦鐸也愣了愣,一時不察,沒掙開手,被秦玄枵趁機徹底握住,對方的手指輕輕撓了撓他的皮膚,接著像游蛇一般順勢沿著手臂向上攀附。

    “你”

    秦鐸也對上了那雙鳳眸,此刻有什么熾熱的情緒在其中燃燒,秦鐸也看不懂,但明白那絕非是單純的欲望,還參雜著極為復(fù)雜的東西。

    耳根有些發(fā)燙,他略偏開視線,抽出手,在面頰旁輕輕扇了幾下。

    馬車中溫度這么高么?為何他會覺得熱。

    他立刻轉(zhuǎn)移了話題:“為什么將原定的會試主司第五言換掉了?”

    “愛卿替他說話?”

    “好奇而已,我不能問?”這狗怎么這么敏感。

    秦玄枵搖搖頭:“愛卿想知道的,朕都會說。”

    秦玄枵說:“第五言已是天下寒門學(xué)子之首,已主持過多年會考,閱卷或監(jiān)考,都可算做言傳身教,那便是年年會試考生的老師。這么多年來,他的門生已遍天下了!

    說著,像是想到了些好玩的事,秦玄枵換了個玩味的語氣,“這么大的勢力,朕不得忌憚一下么?”

    秦鐸也不解:“即使如此,這股勢力散著,仍比不上世家,你不拿第五言來制衡世家?”

    “拿他來制衡的前提,是他是朕的人。”秦玄枵搖搖頭,笑著望著秦鐸也,“但朕也與你說過了,第五言不是朕的人啊!

    “”

    到京郊的路程要四個時辰,得半下午才能到,中途他們停下來休整用午膳,給馬匹喂糧草和水。

    在馬車中坐了一上午,秦鐸也不禁揉了揉酸痛的腰腿和肩頸,背部和髖骨也隱隱作痛,全身哪哪都不舒服。

    他有些后悔昨日非得爭強與秦玄枵賽馬,到后來飛光和觀月都玩瘋了,奔得飛快,他這具身子還是第一次如此高強度的劇烈運動,即使是有馬鞍,在馬背上也有很大的起伏,他渾身的肌肉此刻都在酸痛。

    幸虧之前提前一直在打八段錦和長野軍體拳,有過鍛煉,不然昨日那么突然一折騰,今日全身的骨頭非得散架不可。

    都怪秦玄枵,非得來挑釁。

    秦鐸也思索著,瞪了一眼對面完全沒事的人。

    哼,就仗著年輕吧。

    秦玄枵被莫名其妙瞪了一眼,一頭霧水,直到看見秦鐸也在馬車內(nèi)慢騰騰地活動筋骨,才反應(yīng)過來。

    他繞過小桌,移到馬車另一邊,與秦鐸也并排坐下。

    溫?zé)岬拇笫治兆∏罔I也的肩膀,他另一手攬住秦鐸也的腰,將人向自己懷中帶了帶。

    “愛卿可是全身酸痛?”秦玄枵問。

    秦鐸也點了點頭:“昨日騎馬騎得有些猛,大概是抻著了。”

    秦玄枵挑眉,將整個人抱在懷里,下巴擱在秦鐸也肩上,抓住一切貼在一起的機會,“朕為愛卿按摩?”

    秦鐸也對他時不時湊上來的行為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他歪腦袋,讓耳朵躲過對方呼吸和說話呼出的氣息,然后伸手去將人推開。

    沒推開。

    秦鐸也:“”

    “求您了,給小的個機會吧?”秦玄枵不走,像個大型動物一樣掛在他身上,蹭來蹭去,說話的語氣甚至在伏低做小。

    秦鐸也漸漸被磨得沒了脾氣,想想上輩子自己伏案批奏折肩頸酸痛時,也會叫太監(jiān)來替自己按按。

    這么一想,都一樣,自己按還怪累的。

    “準了!鼻罔I也淡淡道。

    秦玄枵雙眼一亮認真起來,耐心地替秦鐸也按摩。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很適合按揉,點在酸痛的穴位上,只是捏著,便感到一陣被揉搓開的酸楚,縱馬的疲憊也緩解了不少。

    秦鐸也被按得舒服地瞇起眼,漸漸閉上了。

    在肩膀上按摩了一會,秦玄枵雙手的拇指便按在秦鐸也的頸后,因練武,指腹上有一層薄繭,秦鐸也感受到粗糙的溫?zé)岣匈N在頸后的皮膚上,恰好按在酸痛的肌肉上,秦鐸也不禁舒適地哼了一聲。

    身后的按摩動作忽然一頓。

    秦玄枵忽然問:“還有哪里不適?”

    聲音中帶著些沙啞。

    秦鐸也正閉目養(yǎng)神,沒有聽出秦玄枵聲音中的異樣,便回答說:“腰,還有大腿!

    身后的人便不再說話了,手離開了他的肩頸,一點點順著他的脊背向下滑,直到碰到腰上。

    秦鐸也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一點異樣。

    不太對,這動作不像是按摩了,倒像是在撫摸。

    秦鐸也忽然睜開眼睛,回頭。

    果然,秦玄枵看他的眼神又變了,又像是兇獸在盯著垂涎已久的獵物。

    秦鐸也不想讓他按摩了,他直覺再按下去可能會出事,于是就往邊上躲了躲,準備開口說不用按了。

    誰知馬車的空間就算大,也就那么點距離,他被一只長臂一撈,掐著腰拽了回來。

    一邊拖他回去,一邊按揉著他腰上酸痛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秦鐸也現(xiàn)在覺得這按摩手法怎么都不正經(jīng)了,兩雙手不住地揉捏他的腰部,明明確實酸痛得到了緩解,但卻感覺秦玄枵的雙手趁機在作亂,讓他的腰不自覺發(fā)軟,他有些想發(fā)抖,硬生生忍住。

    “我好些了,不用按了!

    秦鐸也感受到車內(nèi)的溫度急劇升高,他便伸手想要將秦玄枵推開。

    再按下去保不準要出事。

    “別動。”秦玄枵壓聲音低沉,“還沒完呢!

    一邊說著,一邊繼續(xù)用手按摩,“愛卿方才不是說大腿也痛么?”

    秦鐸也現(xiàn)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讓他碰,抬腳便踹。

    忽然腳腕被扣住,秦玄枵的身子貼上來,附在他耳邊,輕聲說:“愛卿,別亂動,這是馬車里面,亂動的話馬車車架發(fā)出聲響,外頭的人會以為我們正在車中做些什么呢”

    秦鐸也:“”

    “堂堂天子的御座,質(zhì)量這么差?!”他警惕地看了眼車簾,壓低聲音也擋不住語氣里的憤怒。

    “噓,輕聲些!鼻匦丈焓职瓷锨罔I也大腿的上部。

    秦鐸也僵住,片刻后伸手摸到懷中揣著的匕首,這還是他因為秋狝圍獵而準備的。

    他將匕首刀鞘用拇指推開,很輕的一聲響,下一秒,匕首架在了秦玄枵的脖頸邊。

    “你若是敢在車里做那種事,我立刻抹了你的脖子!鼻罔I也冷冷地瞪著他。

    秦玄枵歪頭看了眼匕首,手上的按揉卻沒停下,故意將語氣放得委屈,“朕又沒做,只是在按摩!

    秦鐸也半信半疑地將匕首放下了。

    若只是按摩,這點酸痛倒還好,但現(xiàn)在明顯氣氛怪了起來,秦鐸也便感覺秦玄枵雙手揉捏的腿部皮膚一陣陣發(fā)燙,他想躲開,又被按住,秦鐸也還不敢有更大的動作,便硬生生忍著,異樣的感覺一點點爬上身子。

    但確實只是在按摩,那雙手完全沒有一點逾矩。

    這按摩實在是怪極了!

    直到按得差不多了,車架之外剛好有侍者送來了午膳。

    秦玄枵結(jié)束了按摩,讓人將午膳送進來。

    侍者走后,秦玄枵才故意笑,說:“朕的馬車自然是用的最好的料子,就算愛卿在這里打滾,外頭都不會聽見任何動靜的。”

    秦鐸也:“”

    拳頭硬了。

    第45章 覺醒

    約莫在未時和申時交替之時,秋狝的馬車隊到了京郊的平山。

    第一日沒有圍獵的活動,皇帝的營帳早在昨日就提前有人來搭好了,其他朝臣的便需要自己今天搭建。

    秋狝主要以輕松為主,沒有過多格外的規(guī)矩,到了營地之后,秦玄枵懶得說些場面話,便讓眾人便各自散開。

    秦鐸也下了馬車,山間清新的空氣迎面而來,他微微瞇起眼,享受秋日山野間的清風(fēng)和暖陽,左右活動了下筋骨。

    馬車的簾子又被掀開了,秦玄枵從車中下來,笑著說:“愛卿,如何?身上還酸痛么?朕按摩的手藝不錯吧?”

    秦鐸也:“”

    呵。真是好、極、了、呢。

    他連頭都沒回,徑直走了。

    “愛卿,”秦玄枵在他身后提高了些聲音,“今晚回朕的營帳睡么?方才出城,朕命勾弘揚去那個糖水鋪子中買了桂花酥醪、糯米甜藕片、銀絲卷、馬蹄糕,酒釀金萱團子”

    秦鐸也的步子頓了一下,可恥地猶豫了。

    心中掙扎良久,想象了一下晶瑩剔透的小團子和清甜的酥醪還有桂花的香氣裝作不經(jīng)意地回頭,面無表情地說:“我去幫第五言搭營帳,他帶的人少了些,估計天黑前忙不完。幫過忙便回來!

    才不是為了甜食糕點。

    區(qū)區(qū)這點小手段還妄想勾引得到偉大的成烈圣皇帝?怎么可能。

    秦玄枵與他遙遙對視,秦鐸也看見秦玄枵眉目舒展開來,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中藏著一絲明晃晃的狡黠。

    樹林間葉片層層疊疊,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灑下來,化成一團一團的光暈,落在那人的面頰上,秦鐸也被那光晃了一下眼。

    這狗,笑起來的時候,倒是算漂亮。

    秦鐸也收回視線,轉(zhuǎn)過身,擺了擺手。

    他去了第五言家扎營的駐地,第五仲熙那孩子眼尖,遠遠的,一下子就看見了他。

    “文兄!你來啦!”這小孩好像偏愛紫色,每次見他,他都穿著一身的紫色。

    第五仲熙蹦蹦跳跳跑來他旁邊,將他拽去他們家的營帳地旁邊,像一陣風(fēng)似的。

    馬車上的東西已經(jīng)卸下了,但營帳還沒有搭起來,第五言和帶來的一個家仆正在向土地中打固定的木樁。

    第五夫人在清點物資,第五穆蘭正給馬匹喂水和糧草。

    “爹爹——嬢嬢——阿姐——你們看誰來啦?”第五仲熙抓著秦鐸也的手,高高舉起來晃了晃。

    無奈,秦鐸也只能順著這孩子的動作擺了擺手。

    真有活力啊。

    第五言看見他,放下手中的工具,走過來。

    秦鐸也與他點頭示意。

    那邊第五仲熙翻翻找找,在衣襟口袋里找出來了一塊干凈包裹著的果脯,遞過去,“喏,給。你終于來了,本來想在路上和你分享呢!

    秦鐸也收下了果脯,他聽見第五仲熙由衷的感概:“文兄,你和陛下的關(guān)系真好啊,陛下原來這么重用你信任你。與天子同乘御座,簡直是莫大的福氣。”

    秦鐸也:“”

    真是這樣就好了哈,他現(xiàn)在和那皇帝算是有點生死的過節(jié)。

    秦鐸也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就看見第五言又猛地給了第五仲熙一記暴栗。

    第五仲熙茫然地捂著腦袋,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秦鐸也:“”

    這傻孩子。

    不過秦鐸也并不介意這些話,他能看得出來,第五言一定是家教良好的,現(xiàn)在朝堂上下風(fēng)風(fēng)雨雨,滿朝文武都在猜測或傳言自己和皇帝之間的那點風(fēng)流艷事,或是罵皇帝昏聵、或是罵自己作為文人失了風(fēng)骨不知廉恥的。

    他今日坐上天子御座,可絕對不是什么重用和信任。

    而第五仲熙能說出這種笨蛋話,就知道第五言絕對沒與孩子們提起過自己的事情。并且第五仲熙也是心思單純的孩子。

    呵呵,單純的像個傻子。

    第五言見秦鐸也不言語,心中懷了些愧疚。

    第五言之前隱約從秦鐸也之前脖頸上纏的紗布,和對方和皇帝之間那種莫名詭異的氛圍中察覺出了些什么。他也能看出,秦鐸也其實并不是完全自愿的,皇帝必然帶了些要挾和強迫,秦鐸也身不由己。

    所以此時,他怕第五仲熙口無遮攔的話觸到秦鐸也的傷心事。

    他忙按著第五仲熙的腦袋,說:“文大人,是我沒教育好這臭小子,回頭罰他抄魏禮,你千萬別跟這臭小子一般見識!

    “就是就是!”第五穆蘭在一旁幫腔,口出狂言,“仲熙就是笨蛋啦,文大人和陛下那明明叫兩情相悅雙向奔赴,毅然決然地愛著對方,但是世俗的枷鎖和偏見束縛,讓他們礙于身份和性別的阻隔,只能遮掩著偷情!

    秦鐸也:“?”

    第五言:“?”

    第五仲熙:“?”

    一直沒參與對話的第五夫人也緩緩抬起頭,瞪大雙眼:“?”

    第五言張了張口,搜刮盡了滿腹詩書,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這個場合,他怎么引經(jīng)據(jù)典也圓不回來:“”

    第五仲熙看看秦鐸也,似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文兄!我敬你!”

    秦鐸也:“”

    別在這種鬼地方悟得這么快!

    一直都很淡然的第五夫人好像莫名看著他的眼神親切和藹了許多,像是非常滿意似的。

    兩小只的腦袋湊到一處嘰嘰喳喳去了,向來睿智大方的第五言現(xiàn)在好像要被燒壞了。

    秦鐸也伸手扶額,遮住眼睛。

    說早了,本以為只有第五仲熙一個笨蛋。

    沒想到,這樣的傻孩子,第五言竟然有兩個。

    氣氛陷入了一種焦灼的尷尬,第五言出生到現(xiàn)在,第一次想逃跑。

    第五言匆忙說:“文兄啊,我看那邊好像的小河中好像有樹林哈,我去用溪水打些木桶”

    差輩了啊第五言!

    這個一直在外裝古板正經(jīng)的中年人竟然一手拎著一個孩子的領(lǐng)子,將這倆當(dāng)著別人的面蛐蛐人的笨蛋拎走了。

    秦鐸也:“”

    罷了,讓他逃吧。

    秦鐸也選擇視而不見,他回頭,非常有禮貌地問:“第五夫人,我特意來給第五大人幫忙的,您直接吩咐我該做什么就行!

    “喔,”第五夫人起身,上下打量了一下秦鐸也,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別叫我第五夫人,我有名字,余引墨,叫余夫人也可。”

    “這”秦鐸也遲疑了一下,有些不解。

    “怎么?”余引墨冷笑一聲,“女子嫁了人就不配有自己的名字了么?”

    秦鐸也當(dāng)即搖頭,“當(dāng)然不是,余夫人,那我去幫忙將這些物什搬進帳中?”

    余引墨見秦鐸也的反應(yīng),愣了下,旋即面上露出一絲和善和欣慰的笑意,點了點頭。

    “你這樣的孩子倒是挺少見的。”余引墨四十多歲的年齡,稱呼秦鐸也一句“孩子”,倒也合理。

    秦鐸也搬起一箱書箱,還怪沉的,書箱敞著口,里面裝滿了書卷和紙張,還有一支筆和一塊墨。

    秦鐸也有些訝然,他問:“仲熙學(xué)習(xí)這么刻苦么?秋狝出來玩,竟然還帶著書本!

    余引墨聽了,笑了一下,搖搖頭:“不對,小文,你看,你方才為會以為是仲熙在學(xué)習(xí)呢?明明我有兩個孩子!

    秦鐸也愣了愣,方才埋下的種子好像隱約被鋪上一層甘霖,新芽破土而出。

    “意識到了為何不是說‘穆蘭和仲熙’,對吧?”余引墨依舊淡淡的笑著。

    “是,”秦鐸也恍然驚悟,瞳孔上下震了幾下,便垂下眼眸,這是他下意識的習(xí)慣,在過分情緒外露的時候,會用斂眸來遮掩眼底的神色,他說,“抱歉余夫人,是我失言!

    對啊,他為何會下意識地以為只有男子才需學(xué)習(xí)課業(yè)呢?

    就像余引墨說的——女人嫁了人就不配擁有自己的名字了么?

    同理——女子就不配學(xué)習(xí)知識么?

    當(dāng)然不是。

    “無妨,小文很聰明。”余引墨聲音里很滿意,說,“可惜了,這倆孩子天生的不愛學(xué)習(xí),這里面的書稿是我學(xué)生的居學(xué)[1]。下次教習(xí)課就在秋狝回去后,我得帶來批改!

    “您學(xué)生?”秦鐸也隱約意識到了,余引墨今日特意與他對話引出這些話題,別有目的,但他也明白這將是他的機會,他或許需要給予對方一些恰到好處的情緒反饋。

    “當(dāng)然,我一直在城外有座私塾中做教書的師者。”

    余引墨笑得慈祥,她清楚地看見了秦鐸也眼中的驚訝的神情。

    是的,只是驚訝,是善意的,并沒有不解或是某些人那種輕視或者反對。

    秦鐸也確實是沒想到余引墨是這樣有勇氣的人。

    在秦鐸也的意識中,他身邊所有的官員和師者都是男性,而這世上還沒有女子做師者的例子,可能余引墨是頭一份,秦鐸也這回沒有遮掩表情和神色。

    在無人之地蕪自盛放,這樣的女子,無論她的目的是什么,都是偉大的。

    “余夫人,辛苦了,”秦鐸也由衷感嘆,“不過若是遇到不易之事,第五大人也可以幫扶下您。”

    “又錯了!庇嘁鲱~,似乎是有些無語,她說,“小文怎么不開竅,為何又會以為,我如今的成就,離不開丈夫的幫助呢?這明明全靠我的一己之力!

    秦鐸也感到手心似乎出了些汗,他擰著眉抱著書箱,隱隱感到有個無聲無色無形的屏障正攔在他眼前,而這屏障似乎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條一條的裂隙,只差最后一點,他便可以打破這個屏障。

    余引墨在他面前說話,那聲音猶如驚雷一般炸響在耳邊。

    “善意也有區(qū)別,女子需要的不是憐憫和保護,而是覺醒和力量!

    無形的屏障驟然破裂。

    第46章 賭注

    營帳駐地內(nèi)一下子安靜了,周圍有其他世家子閑來打馬而過的馬蹄聲響。

    余引墨在試探他。

    秦鐸也斂起眼眸,只輕輕一眨,所有的情緒便都深深藏進那雙漆黑的眸子深處,沉靜如淵,望不見底。

    十二年的皇帝生涯中,他同太多各種心思的人打過交道,對各種語氣和姿態(tài)洞若觀火。

    所以眼下,余引墨這明顯帶著引導(dǎo)性,別有目的的說辭,秦鐸也看得出,也便順著她的意思,將她想要表達出的內(nèi)容引導(dǎo)著全部說出。

    他還不知道余引墨這么說的緣由。

    但無論如何,不問目的是什么,今日這番對話,都給秦鐸也的思想引向了一個嶄新的方向,他從前確實困于那個位置上,接收到的信息也有局限性。

    他上輩子意識到了,于是他也做出了一定的改變,他時常微服出宮去酒館、去客棧、去農(nóng)家的老樹根下、去秋收的稻田里,去三教九流之人來往云集的地方,去聽百姓的交談和看法。

    無論是夸贊還是意見還是批判,都有利于他作為大魏的統(tǒng)治者,帶領(lǐng)國家向著更有利于萬民之心所向的方向去發(fā)展。

    作為皇帝,最重要的不是獨坐高臺,而是混跡民眾中傾聽各類的聲音。

    大魏是天下百姓的大魏。

    但還不夠,他知道自己還并未接觸到全部的世界。

    就比如今日,秦鐸也恍然驚覺,他褪去了皇帝的身份之后,聽到了朝臣之妻、不,應(yīng)該說是一位獨立的女子的言論,聽到了他從前從未接觸過的言論,甚至在當(dāng)下離經(jīng)叛道的言論。

    為此秦鐸也心底,有一個想法隱隱成型。

    就算余引墨別有目的又如何,就算她的話術(shù)帶著些刻意和急切又如何,甚至連書箱中的卷軸是什么都無所謂,因為秦鐸也今日在這番對話中確實明悟許多。

    確實眼前這位已中年的夫人有攻擊性,確實是在語氣溫和地咄咄逼人。

    甚至讓秦鐸也感到有一絲的熟悉,畢竟溫柔的強勢這事,也是他慣來的習(xí)慣,只不過他隱藏地夠好,往往只會讓他人感到溫和。

    總之無論如何,秦鐸也從余引墨身上學(xué)到了他此前從未接觸過的理論,從中學(xué)到了許多。

    思及此,秦鐸也將手中捧著的書箱放好,轉(zhuǎn)過身來,對著余引墨,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余夫子,學(xué)生受教了!鼻罔I也垂眸彎腰,雙手抬起,行了禮。

    無論身份,能從其人身上學(xué)到知識,便可稱一句老師。

    余引墨似乎是有些驚訝和意外,只片刻便會神,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

    忽然,營帳周圍的馬蹄聲凌亂地圍過來。

    秦鐸也聽見身后傳來幾聲稚嫩的嘲笑聲。

    “喲,這不是文晴鶴文大人嗎!”一道故作刻薄的聲音,聽起來年歲不大。

    “別這么說啊小五,”這一道聲音帶著不屑和厭惡,“這位可是文給事,將別人硬生生擠掉做了吏部給事中呢,也不知道爬上皇帝的床得來的官當(dāng)著,屁股痛不痛?”

    秦鐸也:“?”

    接著的是一陣哄然大笑。

    秦鐸也回過頭去,看見三個年歲不大的少年騎在馬上,趾高氣揚的,對著他,大聲嘲笑著,笑聲中無不顯露著最純粹的惡意。

    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秦鐸也微微歪頭,將目光落在這三個孩子身上。

    不認識,沒見過,文晴鶴的記憶中沒有。

    不過能在秋狝隊伍中的孩子,都是朝中重臣的家眷,這幾個,是誰家的孩子?

    他始終堅信,孩子品行出了問題,純是對方的長輩沒教導(dǎo)好,既負責(zé)了生,便也要養(yǎng)好。

    余引墨見到?jīng)]禮貌的孩子,皺了皺眉,本不想理會,但看見秦鐸也似乎是愣著,便上前淡淡與他說:“為首那個,周太傅的孫輩,在小輩里行四,左邊那個,最開始說話的,周家小輩行五,最后面那個,楊家太尉孫輩,行十一。都是些混賬紈绔!

    秦鐸也略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余引墨。

    余引墨搖搖頭,似乎是很無奈一般,“那些無聊的宴會,夫人們湊到一起的話題只有孩子哎!

    “哈?”周小四大聲嘲笑秦鐸也,“文給事討好皇帝還不夠,還要回環(huán)著通過巴結(jié)第五言的夫人來巴結(jié)第五家么?做狗有這么爽么讓你一直站不起來了?”

    秦鐸也:“”

    這小孩。

    他嘆了口氣,捏了捏眉心。

    他其實本不想和小孩子一般計較的,但這混賬東西說話實在是過分。

    秦鐸也淡淡開口:“周家的孩子這么沒有教養(yǎng)么?周太傅既然老了教不出好孩子就別做著太傅的位置了!

    周小四馬鞭一揚,“你無權(quán)無勢也配說我祖父?!”

    “不光說呢,”秦鐸也笑瞇瞇道,“我還打算讓陛下告訴你們祖父你們今日的行徑!

    他現(xiàn)在人輕言微,光靠說教和對罵壓不住這些大世家門閥出身的紈绔子弟,并且他也不想浪費過多口舌,偶爾狐假虎威一下也很有趣。

    果然唬住了這幾個半大的崽子,秦鐸也看見周小五似乎有些猶豫,拽住了周小四的衣袖。

    周小四氣得一甩鞭子,罵:“果然是皇帝的走狗!奸臣!”

    “走狗現(xiàn)在在替陛下咬人,”秦鐸也依舊笑,“你們祖父今天要被咬了哦,你們猜猜陛下會怎么罰?”

    話雖是這么說,但他心里一想起秦玄枵,就覺得這皇帝才是那只狗才對。

    秦鐸也解放天性開始胡言亂語,覺得好玩,嚇唬小孩:“奸臣是會添油加醋找陛下鬧的,陛下說不定一怒之下革了周太傅的職呢?好慘哦!

    他看見周小四周小五,還有楊小十一這仨小孩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齊刷刷變了臉色。

    楊小十一低聲提醒:“走罷,第五仲熙那小霸王快要回來了,他發(fā)起瘋來我們打不過。”

    三小孩便不打算再找茬了,就要調(diào)轉(zhuǎn)馬頭,準備離開。

    “站住!

    秦鐸也輕輕一聲。

    “給余夫人道歉。”他說。

    周小四哼了一聲:“我又沒針對第五夫人!

    秦鐸也道:“你的言語中有所冒犯!

    “你憑什么命令我?”周小四說,忽然眼珠子一轉(zhuǎn),轉(zhuǎn)念想到絕妙的主意,“這樣,明日圍獵你與我們比賽,就比誰獵到的獵物多!

    秦鐸也挑眉,點了點頭,“比過后的條件呢?”

    “我們贏了,你就不準向皇帝告狀!”周小五立刻說。

    周小四和楊小十一也點頭。

    “嗯,可以!鼻罔I也應(yīng)下,“那我贏了呢?”

    “你個病弱的文官怎么可能贏?”周小五不假思索。

    周小四迅速拍了下周小五的腦袋,訓(xùn)他,“別這么說!他要是不比了怎么辦!”

    周小四回過頭,居高臨下地看秦鐸也,狂妄地說:“你能贏我們,我們就給第五夫人道歉,不僅如此,還給你道歉!

    秦鐸也點點頭:“好,那明天見!

    三個孩子走了,邊走邊蛐蛐。

    “能贏吧?”

    “當(dāng)然了,那人說不定都不會騎馬。”

    “萬一會呢?”

    “那又如何,他又沒找出我們話里的漏洞,我們?nèi)齻人對他一個呢,必勝。”

    秦鐸也:“”

    我聽見了。

    大聲密謀是吧?這幾個孩子是不是腦筋粗大?

    秦鐸也有些無奈地搖頭,轉(zhuǎn)身看見余引墨站在那。

    “我不在乎他們冒不冒犯,”余引墨看了眼秦鐸也,眼中滿意的神色更多了,她說,“阿言說你身子不是很好,你也不用逞能非要與他們比試騎射!

    “無妨,我會騎射!鼻罔I也回復(fù)。

    余引墨便不多言,遠遠的,第五言提著水桶回來,第五仲熙抱著一大團柴火,第五穆蘭手里拎著好幾條活蹦亂跳的溪魚。

    日頭有些偏西了,在山林中天暗的早。

    秦鐸也幫著第五家將火堆生好。

    “哇!文兄生火好熟練!”第五仲熙驚嘆。

    秦鐸也莞爾,野外生火的技能,是在北疆行軍時練出來的。

    “那我就先回陛下那邊了。”秦鐸也站起身拒絕了第五家兩個孩子熱情留下吃飯的挽留。

    “這可是烤魚欸!”第五穆蘭雙眼亮晶晶,直勾勾盯著火堆上的魚,“太香了!”

    謝過,但其實秦鐸也并沒有很喜歡吃魚。

    而且他來時答應(yīng)了秦玄枵,晚飯時會回去。

    想起上次他沒有提前說過便出宮后,秦玄枵那副在強硬中還帶著委屈的模樣,秦鐸也毫不懷疑,如果他今日明明答應(yīng)過卻沒回去,秦玄枵會找機會變著更多的法子玩他。

    一邊動作非常過分,一邊表情又在委屈。

    秦鐸也閉了閉眼,他覺得自己可能時吃軟不吃硬。

    那樣的場景真沒辦法。

    第五言還有些理智,他知道秦鐸也的處境,便主動解圍,將兩個孩子勸下來了。

    秦鐸也離開第五家的營帳,往中心處屬于皇帝的營帳走去。

    火堆旁,第五穆蘭轉(zhuǎn)著烤魚的架子,看了眼被搬過的書箱,向著母親旁邊挪了挪:“娘,爹要帶文大人去歸伯伯那的事,您今天考驗過了?”

    第五言也抬起頭,看向妻子。

    余引墨白了第五言一眼,嗔道:“還不是因為你爹急著就做出承諾了,不然我也不會這么匆忙拋出鉤子,就怕他看出來了!

    “實在是因為他太合適了,這段時間世家也必然在試探或者拉攏他,我需要先手,”第五言做出認錯的態(tài)度,“夫人別生氣。”

    “知道就好還好你是對的,小文很不錯,”余引墨想起秦鐸也方才在對話中的神色和態(tài)度,點了點頭,“哎,也不知道心疾是什么樣,等秋狝回去,帶他去老歸那吧!

    第五仲熙茫然抬起頭:“啥?要去找歸伯伯?那我也要去!”

    第五穆蘭慈藹地摸了摸弟弟的頭,將烤好的魚遞過去,“傻子,快吃吧。”

    第五仲熙一臉懵地接過烤魚。

    “徐徐圖之吧,”第五言又向火堆中填了把柴,這支柴火帶了些潮,火聲畢畢剝剝。

    “可惜今上固執(zhí),若是能遇到成烈帝那樣的明主便好了”

    第47章 為鳳皇作鶉籠兮

    “那幫崽子惹你不快了?”

    秋日早晚寒涼,秦玄枵知秦鐸也身子還帶著心疾,估摸著人怕冷,便早早命人在帳中點上暖爐,將帳中的微涼的寒意驅(qū)散。

    見秦鐸也回來,雙眸一亮,起身向前迎了兩步。

    秦鐸也掀開皇帝的營帳簾子,走了進去,溫暖的氣息將他暖盈盈地簇擁起來。

    “沒什么,小孩子要跟我比試騎射,要我贏了才肯道歉。”他舒適地瞇了瞇眼,將外袍解下,掛在帳中一旁的衣桁上,“懶得跟他們爭論,便應(yīng)下了不是說不監(jiān)視我了么?”

    秦鐸也淡淡回答秦玄枵的話,順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熱茶,抬眸問他,最后的問句中,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埋怨。

    秦玄枵動作沒有停頓,等秦鐸也飲啜熱茶暖了身子后,接過茶杯放好,才說:“朕早讓人撤回來了,今日是青玄在一旁看到,怕你受欺負,才告訴朕的。沒有監(jiān)視。”

    “喔!鼻罔I也應(yīng)聲。

    他最近在秦玄枵身邊似乎有些無所顧忌了,怎么方才沒經(jīng)思考,直接將心中話說出了口。

    換做之前,或者上輩子,他都絕不會有這種不經(jīng)思考便吐露真言的時候。

    秦鐸也斂眸。

    索性秦玄枵并沒有生氣,也沒有在意,堂堂萬人之上的皇帝,都說是喜怒無常的皇帝,這會竟然耐心與一位甚至不算正經(jīng)臣子的人解釋。

    秦鐸也心中有些莫名,感覺有那種小小的蟻獸輕輕在心上踩下一個個小腳印,很輕很癢,轉(zhuǎn)瞬即逝,不留痕跡。

    他皺了皺眉,沒能抓住那一瞬間的感覺。

    秦玄枵見他皺眉,以為秦鐸也正在為此事困擾,便略帶了些笑意,湊近了,想要伸手將人攬入懷中,一邊問:“需要朕去教訓(xùn)他們么?這么囂張,背后定有家中大人的授意,在借針對你這件事來針對朕!

    秦鐸也還在思索方才的感受,邊想著,邊向內(nèi)帳中走,沒注意,被秦玄枵一整個抱住。

    “我知道,但不用。”

    秦鐸也這次罕見地沒有立刻推開人,也許是帳中暖意醉人,也許是脫離了京城皇宮四方的天地,在自然的山風(fēng)中,短暫地不用思索身份的對立,遵循本性一般靜靜相擁。

    只幾秒,秦鐸也伸手拿開了秦玄枵搭在他腰間的雙手,從對方的懷抱中脫離出。

    “騎射,我不可能輸?shù)。?br />
    秦鐸也說這話的眉宇間多了幾分野性的頑劣,一點飛揚的銳利意氣從慣常沉靜的眼中閃過,轉(zhuǎn)瞬即逝。

    偉大的成烈帝對自己的騎射技藝很有自信。

    在北疆廣闊草場和荒野中奔馳長大的孩子,就連翹課也是去草原上射奔馳飛快的野兔。在紛飛戰(zhàn)火中仗劍破城的青年,可騎于戰(zhàn)馬之上于亂戰(zhàn)中一箭取敵軍將領(lǐng)性命。

    安平六年第二次秋狝后,他便再也沒正式騎馬射箭過,思及此,秦鐸也心中反而多了幾分期待。

    至于那個賭注,順路而已,秦鐸也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便也沒注意到,秦玄枵正怔怔地望著他的雙眼,捉住了那一瞬間的鋒銳,然后便瞳孔震顫,愣住,良久才緩緩回神,眼中神色復(fù)雜。

    勾弘揚一直在帳內(nèi)候著,見二人這樣君不君臣不臣的互動,早已見怪不怪,安靜地將晚膳擺好,非常識趣地離開了營帳。

    “對了,我將司天監(jiān)監(jiān)正從慎刑司放出來了,還沒來得及告訴你!鼻罔I也一邊換上休閑的衣袍,一邊說。

    秦玄枵的目光卻始終在他身上流連,換衣時,衣領(lǐng)敞開,露出秦鐸也修長白皙的脖頸。

    脖頸上,秦玄枵曾經(jīng)留下的咬痕已經(jīng)快要消去了,只剩下淡淡的一圈,微不可見。

    秦玄枵不滿地微微皺眉,皺眉的動作一出,鳳眸中那種鷹視狼顧的攻擊性便毫不掩飾地迸射而出。

    忽然秦鐸也回眸撇了秦玄枵一眼,“你耳背?”

    只剎那間,眉目舒展,仿佛方才那種眼神從沒出現(xiàn)過般,說:“聽見了,放了就放了,那人歸你了,你隨便用!

    秦鐸也點點頭。這事也算是從秦玄枵這過了明路。

    直到秦鐸也收回視線,秦玄枵才緩緩磨了磨牙齒。

    咬痕快要消失了,這令秦玄枵有些不滿,他有些想再咬上一口,咬上屬于他自己的印記,昭告天下,這人是屬于他的。

    秦玄枵的視線再漸漸向下移,貪婪地將整個人一層層看在眼中,目光逐漸落到了那因換衣而不經(jīng)意間露出來的勁瘦的一截腰線,不禁眸色更深沉。

    秦鐸也換好了衣物,坐在桌前,掃視一眼桌上飯菜,問:“糕點呢?”

    “沒咯,”秦玄枵跟著坐在秦鐸也身邊,用手支著頭,笑,“那是騙你回來的手段!

    秦鐸也:“?”

    他轉(zhuǎn)過頭注視秦玄枵的鳳眸,那雙眼睛在燭火的照映下,薄霧被驅(qū)散,亮瑩瑩的,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

    秦鐸也也微微一笑,嘴角掀起恰到好處非常完美的弧度,抬起雙手,兩手左右交疊,輕輕轉(zhuǎn)動手腕,手腕的骨骼發(fā)出輕微的一聲“咔噠”的聲響。

    好像要揍人的前兆。

    秦玄枵忽然本能地覺得這笑好危險,他噌地一聲站起來,取屏風(fēng)后取了糕點的包裹,急遞過去。

    “這這這呢,愛卿別氣,朕逗你玩的。”

    秦鐸也:“”

    好幼稚啊這人!

    秦鐸也便不再理他,也不去動糕點,自顧自拾起玉箸,夾菜吃飯。

    “愛卿為何會喜歡甜食?”秦玄枵見他好像消了氣,又一點點挨過去,坐在秦鐸也旁邊,用玉箸給他夾些較遠的菜食,放入碗碟中。

    秦鐸也聽到,動作一頓,目光落在一旁的糕點包裝上。

    是啊,為何?

    上輩子幼時,邊疆的生活其實蠻苦的,他父親雖貴為親王,他雖為親王世子,但生活卻并不稱得上算養(yǎng)尊處優(yōu)。

    彼時北疆戰(zhàn)火紛飛,朝廷軟弱,供給的兵馬糧草不足,父親與眾將士同甘共苦,往往在軍餉不足時,父親便用親王的俸祿和封地稅收來養(yǎng)著軍隊的支出。

    衣食禮教并不缺,但缺的是零食和糖,還有玩鬧的小玩意。

    小孩子誰能抵御得了這些東西的誘惑。

    父親義正言辭地把這些稱為“玩物喪志”,轉(zhuǎn)過頭來,母親就悄悄將他們兄弟二人叫入內(nèi)室,給他們小小的手里塞上麥芽糖。

    弟弟秦澤之年幼不知事,秦鐸也卻偷偷看見父親將外出買來的糕點零食給母親,讓母親分給他們兄弟二人,大概是想維持一個嚴父的形象吧。

    秦鐸也就偷偷笑。

    后來母親去世了,父親沉默寡言了許多,甜點零食沒了母親中轉(zhuǎn),父親就趁著夜里放在他們房中的桌上。

    就算后來他們長大了,不再是需要零食哄著的年紀了,父親仍固執(zhí)地每月帶糕點。

    后來朝中動蕩,這個手握軍權(quán)的親王便成了眼中釘,父親被召去京城,再也沒回來。

    從此就成了秦鐸也定時去城鎮(zhèn)中買些糕點零嘴,帶給弟弟。

    后來坐上皇位,有心人看出了他的喜好,在點心中下了毒。

    他和弟弟險些雙雙喪命。

    從那之后秦鐸也明白了,皇帝的身份是為鳳皇作鶉籠,便再也不敢有偏好,爾后一年年來,成了習(xí)慣。

    這輩子醒來上街,擺脫了皇帝的身份,秦鐸也看到了糖水鋪子,便突然有了一種沖動。

    他這輩子再也不是獨坐高臺的九五至尊了,他這輩子再也不用被天下所有的眼睛注視著了。

    那為何不能順從自己的喜好,去吃上一杯甜羹呢?

    秦鐸也的思緒千回百轉(zhuǎn),面上的神色依舊,只是愣怔幾秒,便回神,專注于飯菜。

    “沒有緣由,就是喜歡!彼氐馈

    “那愛卿可不可以沒有緣由地喜歡朕?”

    秦玄枵目光始終都沒有從秦鐸也身上移開,此時幾乎是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兩個人都蒙了。

    秦鐸也震驚地抬起頭,手一抖,玉箸中夾著青菜啪嗒掉入碗中。

    秦玄枵似乎也在恍惚,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么話。

    因語氣過于曖昧和輕盈,兩人都不能將這句話中的喜歡與平日里那種最普遍的喜歡混為一談,后將此時打著哈哈混過去。

    是因為他們兩個離了京城,都太過于放松了嗎?

    一時營帳之內(nèi)只剩下火光聲,帳內(nèi)似乎混進來一只蛐蛐,時不時鳴叫,在這時候格外的有存在感。

    “秦玄枵,你是皇帝,我是臣子,君臣應(yīng)遵循禮義之道!鼻罔I也先回過神,清了清嗓子,鄭重道。

    “?”秦玄枵歪了歪頭,“那種事都做過了,還禮義?愛卿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自欺欺人?”

    秦鐸也頓。骸啊

    還真是。

    秦鐸也之前一直拒絕深思,但今日被點破,便不得不思索。

    他們兩個這種古怪的關(guān)系,是不是也該到此為止——在沒捅出更大的簍子之前?

    “那依愛卿之見,若朕執(zhí)意要立你為后呢?”

    秦鐸也:“?”

    封為后位,難道是什么好事嗎?

    還是說秦玄枵覺得這是什么恩賜?這恩賜給你你要不要?

    秦鐸也垂眸,他從不信龍椅上的真心。

    所以上輩子沒有后宮,公務(wù)繁忙是一部分,另一個原因是他還知道,自己處在鵪鶉的牢籠中,真心算計在權(quán)力之中無法分離,他不想害任何一個女子。

    “世家門閥怎會同意一個男后?”秦鐸也不想跟他掰扯真心實意尊重與自由,便搖搖頭,只說現(xiàn)狀。

    “不同意?”秦玄枵鳳眸中閃過一抹戾氣,“那就將他們都殺了!

    他早就想這么干了,將世家門閥全都殺了,顛覆整個大魏。

    省的勾心斗角,麻煩死。

    “那便會暴動,然后仁人志士闖進皇宮清君側(cè),”秦鐸也淡淡笑,“我會成為那個被清的君側(cè)!

    秦玄枵愣了,旋即皺眉,冷聲,“朕不許。”

    世家也沒那本事在他手中殺人。

    “那你就別開這些玩笑話了。”秦鐸也淡淡說。

    “沒開玩笑,”秦玄枵望著他,道。

    秦鐸也從那雙鳳眸中望見了自己的影子。

    “朕喜歡你。”

    第48章 心照不宣

    喜歡你。

    喜歡。

    秦鐸也愣怔幾秒,他看見那雙映著燭火光的眼眸中,自己的倒影也陷在溫暖的火光中。

    也只有幾秒,片刻后,秦鐸也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將掉進碗中的青菜重新夾起來,不急不緩地送入空中,直至慢條斯理咀嚼后咽下去后,才開口。

    秦鐸也知道,這皇帝不過是在生命中偶然發(fā)現(xiàn)了無法掌控的刺激,所以簡單的想要得到罷了。跟喜歡某個小動物、某個小玩意一樣的道理。

    “我不喜歡。”

    秦鐸也說這話時,卻沒有抬頭看秦玄枵,視線虛虛地落在那份糕點的包裝上。

    他不知道喜歡是什么。

    也許他原有機會知道,但成為皇帝后,便再也不會知道了。

    那個名為“帝王”的鶉籠將他原本張揚的羽翼緊緊束縛住,自此以后,秦鐸也這個人便被剝奪了所有屬于個人的情緒。

    他是屬于大魏的,不再屬于他自己了。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任性,只有他不能,因為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成千上萬的人。

    他甚至有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代表的究竟是“秦鐸也”本身,還是“大魏的象征”這個集成的標志。

    大概皇位只挑善人欺負吧。

    “朕知道。”秦玄枵聽了后,卻沒生氣,也沒有別的反應(yīng),只是點點頭,繼續(xù)給他夾菜。

    秦鐸也反而有些意外,他抬起頭,看了眼這位年輕的皇帝。

    好像從很早開始,這雙鳳眸望向他時,總是亮的,全然沒了初見日的陰森和戾氣。

    “朕知道,”秦玄枵見他看過來,重復(fù)道,“朕只是表明心意,愛卿不必介懷。”

    “你”

    這狗竟然沒有再過來動手動腳?

    秦鐸也還以為秦玄枵會湊過來,用那雙有力的手臂將他緊緊圈起來,用唇齒噬咬他的脖頸,故意做些惡劣的事。

    “用膳吧,飯菜快涼了!鼻匦照f著,將玉箸伸到他的嘴邊。

    秦鐸也定了定,下意識低頭叼住了玉箸上的肉丸,滑入口中。

    鳳眸略向下偏移,秦玄枵看見了秦鐸也似乎沒有意識到這是自己用過的餐具,低頭張口時,齒間露出一截舌尖。

    秦玄枵忽然覺得耳根發(fā)熱,迅速移開視線,落入秦鐸也沉靜的雙眸中,這才定下心神。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對眼前這個人有欲望,除卻身體上的,還有靈魂上的欲望。

    秦玄枵發(fā)現(xiàn)僅僅是強制的觸碰和接觸,并不能緩解他心中一直以來叫囂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他還想要這個人眼中有他。

    他想過要將人囚禁起來,日日夜夜在他身下,一雙漂亮的眼睛只能看著他,為他而哭,為他而失控。

    但秦鐸也閃閃發(fā)光,在御馬飛馳的夕陽下,在闊正嚴肅的大殿里,在燭火搖曳的書案旁,都明媚地讓他移不開眼。

    秦玄枵不舍得讓這光黯淡在暗無天日的囚牢中。

    反正就是喜歡,今日的喜歡沒藏住,一下子脫口而出了。

    二人安靜地用晚膳,誰都沒再說話,就心照不宣地將方才那句表白心意的話翻篇了。

    一時間營帳內(nèi)陷入了無聲的寧靜中,偶爾只有那只不知道從哪混進來的蛐蛐在鳴叫,竟別有一番野趣。

    吃過晚飯,秦鐸也叫勾弘揚將近日的奏折搬進帳中。

    秦玄枵:“?”

    “什么時候把奏折裝進馬車里的?”秦玄枵指著那一箱箱的奏折,不可思議地問,“朕怎么不知道?”

    勾弘揚指揮著下人將箱子放下后,向秦玄枵彎了彎腰,“陛下,您親自吩咐的,文大人要做什么事都不用跟您說”

    秦玄枵:“”

    這箱子好像是砸到了朕的腳哈。

    秦鐸也沒管秦玄枵的震驚,他徑直走到帳內(nèi)的桌案旁,從箱中取出奏折來準備看。

    “出來便好好休息,怎么還帶著奏折看?”秦玄枵走過去,湊在秦鐸也身邊,看著已經(jīng)被攤開來放在桌上的奏折。

    “今年的暴雨下在秋收之前,北邊應(yīng)該會搶收,南邊應(yīng)做好防雨的措施”秦鐸也翻看奏折,眉毛一點點擰在一起。

    秦玄枵便伸手,用雙手拇指按在他的眉心,順著向外抹開,將他皺在一起的眉毛捋平捋順,說:“大司農(nóng)那日朝會上說過已將司天監(jiān)的預(yù)測吩咐下去,命各郡縣做好防雨的工作!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鼻罔I也看著奏折中上報各郡縣的狀況文書,又重新將眉凝到一處。

    不是文書中的結(jié)果不好,而是簡直太好了。

    萬事順利,沒有一個郡縣受災(zāi)。

    多年的工作經(jīng)驗養(yǎng)成的直覺告訴他,某年若是在秋分左右下這么連綿多日的雨,那或多或少總會出現(xiàn)些農(nóng)田被淹沒的狀況,那些受災(zāi)的郡縣,便需要適當(dāng)減免賦稅。

    國運既受命于天,那天道有常,百姓若因天時失了糧,那朝廷自該少收些,如此,方能永昌。

    “若不放心,朕再命一路的巡吏去各郡縣考察情況吧?”秦玄枵伸手將他的眉毛再次抹開。

    秦鐸也聽了,點點頭,他雖不想要去教導(dǎo)一個不屬于他秦家血脈的孩子,但百姓的事情不是能讓他任性的,秦玄枵的提議幾乎完全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連帶著看著眼前這狗家伙都順眼了些。

    真是莫名的合拍,奇怪的默契,他只說了個開頭,秦玄枵就完全能知道他接下來想做什么。

    秦鐸也壓下心中的輕微癢意,移開視線望向桌案上的燭火。但愿是他多心了,或許各郡縣的防雨都很到位,或許各地的雨勢不大,也許今年就是個平平安安的豐年。

    “現(xiàn)在就傳回命令吧,讓巡吏快些準備,明日出發(fā)!鼻罔I也聲音沉靜,有條不紊地吩咐,“重點在南邊,平原,去的時候要輕車簡馬,直接去田地中視察,然后將情況送回京城。期限就為十日,告訴這次的巡吏,回京后,會給他們本日的職錢中多些添支做辛苦錢!

    燭火光映在漆黑沉靜的眼眸中,秦玄枵幾乎被吸引了全副心神。

    是啊,就是這樣,這就是他喜歡的。

    “遵命!鼻匦章犚娮约哼@么說-

    次日清晨,林間晨光熹微,薄霧迷蒙。

    營帳駐地周圍響起各式各樣的聲響,秦鐸也習(xí)慣性地早早睜開了眼。

    聽周圍的聲音,秦鐸也知道是其他官員開始煮起早飯了。

    秦鐸也將身旁那家伙搭在他腰上的手臂抬起來丟下去。

    然后那只手臂又黏黏糊糊粘上來,秦鐸也被攬著腰向?qū)Ψ降膽阎锌拷它c。

    “時候還早,愛卿何不多睡會?”秦玄枵剛醒,聲音比往常柔和許多,無意識地向著秦鐸也蹭了蹭腦袋。

    秦鐸也抬了下手,想將對方推走,卻看在那雙鳳眸仍閉著,對方眉眼柔和的份上,沒使力,只搭在秦玄枵的肩上。

    秦鐸也:“”

    心軟什么!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再沒動作,任由秦玄枵攬著腰,只是問:“你不起來做些早飯么?”

    秦玄枵呢喃:“自有下人準備,又不用朕親自動手!

    “難得出來,其他朝臣都享受這種親自捕獵煮飯的樂趣,你不試試嗎?”

    對方頓了幾秒,然后說:“將野外煮飯稱為樂趣的,都是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偶爾有機會,忽然想試試這種野人生活嘗嘗鮮罷了。你若是讓他們?nèi)杖諢鹱鲲垼@些人必然會像個真正的野人似的,尖叫跑開。”

    秦鐸也想了想,贊成,便不再要起床,安心閉上雙眼,難得空閑。

    卻沒看到,秦玄枵感受著懷抱中的實感,雖沒睜開眼,但是嘴角卻微微勾起。

    秦玄枵的手逐漸下移,不輕不重地在秦鐸也身后輕輕按揉著,按著按著,就按到了腰下。

    秦鐸也身子猛地一僵。

    他迅速睜開眼睛,看見秦玄枵笑盈盈地望著他,鳳眸中閃過狡黠的竊喜,就像連哄帶騙,將獵物騙進陷阱的聰明野獸一般。

    “昨日的按摩如何,朕今日繼續(xù)為你按一按?”

    秦鐸也:“”

    他就不該對這狗心軟。

    于是一掀被子,秦鐸也直接起身,毫不留戀地下了床榻。

    他轉(zhuǎn)到屏風(fēng)后,換上今日狩獵騎射的窄袖騎裝。

    轉(zhuǎn)出屏風(fēng)后,秦鐸也又去拿護肩、護腕和獵鷹手套。

    一身緋紅勁裝,墨發(fā)用黑紅色的發(fā)帶高束成馬尾,衣裝被純黑的腰封和黑金腰帶扣住,勾勒出勁瘦的窄腰。

    秦鐸也正用口叼著護腕的一邊,另一手去將其扣在手腕上。

    秦玄枵看著,忽然就愣住了,他忍不住喉結(jié)劇烈滾動了一下。

    第49章 并肩(1k營養(yǎng)液加更)

    弦弦弓聲響徹,飛鷹奔犬走馬。

    太陽升起后,林間的薄霧便已消散了,晴空萬里中偶爾有幾片雪白的云,秋日的晨風(fēng)帶著涼意,將天地拉扯得極為瘦長高遠。

    早飯過后,秦鐸也跟著秦玄枵來到了獵場的正中心,那里早早架起了一座木制的臺子,臺子最上方掛著座金鐘。

    秦玄枵今日也換上了一身玄色的騎裝,騎裝袖口綴有金龍緞邊,頭發(fā)束起,一條窄窄的黑色發(fā)帶系在額前,將額發(fā)撩起,發(fā)帶之上繡著深紅色的忍冬云紋,修長寬闊的身姿挺拔瀟灑,雄姿英發(fā)。

    秦鐸也瞥了一眼,收回視線后,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朝臣們也早早便到場等候了,秦鐸也算是最后一個來的,跟在秦玄枵的身旁,其他朝臣只看一眼,頗有些熟視無睹了。

    秦鐸也將大臣們的反應(yīng)收盡眼底,他知道,這步算是成了,不會再有人反對。他明面上還是朝廷的官,只不過大家都知道還有另一層關(guān)系在,但無名無份,也就無人敢去追究皇帝的私事。

    秦鐸也和秦玄枵站定后,周圍才有隨從將在場所有人的馬匹牽來。

    御馬司的侍者帶著飛光和觀月,來到他們二人身旁。

    飛光不愧為千里馬,僅僅一日的功夫,吃飽喝足后,整個馬的精氣神就又上了一層樓,一黑一白兩匹馬,氣勢旗鼓相當(dāng),不分伯仲。

    秦玄枵接過觀月的韁繩,踩著馬鐙,長腿一跨,上了馬背。

    秦鐸也沒動,因為按照禮制,此時只有皇帝可以騎馬,其他朝臣必須恭敬地站在原地。

    到了規(guī)定的時間,禮官唱詞,秋狝正式為秋收和圍捕傷害莊稼的野獸拉開了序幕。

    皇帝須以弓箭射中高臺之上的金鐘,金鐘作響,意味秋收秋獵正式拉開序幕。

    唱詞完畢,秦玄枵卻沒動。

    他騎在馬上,卻覺得有人該同他一樣橫刀立馬,心里隱隱有些沖動。

    “愛卿,”秦玄枵道,“上馬。”

    秦鐸也歪歪頭,秦玄枵騎在高頭大馬上,逆著光,身形暗暗,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見光在他周身鍍上一圈淺白的光。

    這聲響并不輕,周圍一圈的朝臣中,周、楊、文三家為首者均向這處看來,第五言目光中多了些擔(dān)憂。

    這算是,明目張膽的特權(quán)和偏愛么?

    這一舉動,就相當(dāng)于在此時昭告滿朝文武一樣,宣布秦鐸也可以與皇帝同等騎在馬上,俯瞰天下,意味著他不是屬于皇帝的一個玩物,而是真正的重臣。

    秦鐸也不在意此舉有多么樹大招風(fēng),他上馬后會給他惹來多大的麻煩,他從不怕麻煩。

    有敵意者越多,他便越可以從其中找到制衡之道,在各方的利益牽扯中,發(fā)展屬于自己的人。

    動機是好的,就是下次在這么做之前,至少向他知會一聲。

    秦鐸也微微一笑,在朝臣面前給足了秦玄枵面子,標準地行了一禮,“臣,謝陛下恩典。”

    說過后,縱身一躍,干凈利落地翻上馬背,空中只余一抹緋紅殘影。

    秦鐸也伸手摸摸飛光雪白光潔的鬃發(fā),忽然感到身后射來一抹鋒利的目光。

    自這輩子身體的感知力逐漸向他上輩子的能力恢復(fù)后,秦鐸也對于身邊氣息的感知也越來越敏銳,此時這視線,絕對和世家門閥充滿算計的目光不同。

    秦鐸也轉(zhuǎn)過頭,同那道目光的主人對上視線。

    是藺棲元。

    竟是藺棲元么?駐守北疆的大將,秦玄枵的舅舅,是秦玄枵非先帝親生的知情人。

    也正是那日他們在亭中所言,才讓秦鐸也撞破了這個秘密。

    這道目光倒不算是敵意,只能說,秦鐸也思索了一下,只能說是帶著審視的意味。

    秦鐸也略微沉了沉目光,回望過去,藺棲元已年近半百,鬢間帶白絲,面容中帶著堅毅和果決,長眉低沉在額前擰成了個無法消去的“川”字。

    怪不得都說外甥肖舅,秦玄枵的眉目,和藺棲元確實有幾分相似,但與秦玄枵的陰沉狂妄不同,秦鐸也能從藺棲元的一雙鷹眼和眼尾的細紋中看出些愁苦和北疆大漠的風(fēng)沙寒霜。

    思緒千回百轉(zhuǎn),但視線相撞的時間卻只有一瞬。

    藺棲元顯然是沒有料到秦鐸也的感知竟如此敏銳,注意到了自己望過去的視線,便迅速將目光移開,變?yōu)橹币暩吲_之上的金鐘。

    秦鐸也旋即也收回視線。

    秦玄枵在他身旁,從背后取下弓箭,抽出一支,張弓引弦,身姿舒展開,箭芒應(yīng)聲而出!

    鐺——!

    箭頭的鋒鏑與金鐘相撞,發(fā)出巨大的金戈之聲,如洪鐘大呂,巍然浩蕩,驚起樹林中的一片鳥雀,嘩啦啦從枝頭和灌木中飛起。

    隨著這一聲響,參與此次秋狝的朝臣均踏上馬背,向著林中散去了,空氣中飄蕩著幾聲贊揚皇帝膂力過人的馬屁話。

    秦鐸也從沒見過這種用箭射鐘的禮節(jié),不知道又是他的哪個后輩改的。

    一旁,秦玄枵駕著觀月,向秦鐸也的方向靠近了些,他湊過去,輕聲問:“愛卿,不夸贊下朕的準頭么?”

    秦鐸也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金鐘的距離,詫異道:“這么近的距離,這么大的鐘,你若是還射不中,那才完蛋!

    說話時,飛光也對靠近的觀月呲牙。

    秦玄枵:“”

    他就想要夸夸,沒想到連人帶馬,被對方的人和馬欺負了。

    “按慣例,朕要去深林中獵狼,獵虎,”秦玄枵看了看遠處,轉(zhuǎn)頭叮囑秦鐸也,“愛卿患有心疾,不宜受驚,朕不敢?guī)闳。?br />
    秦鐸也正在將馬鞭掛在馬背的一側(cè),將箭筒掛在馬背的另一側(cè),聽到這話,點點頭,他對這個倒是無所謂。

    秦玄枵有些不舍,不想與秦鐸也分開,但想了想深林中的狀況,還是忍痛放棄了要帶秦鐸也同去的念頭。他覺得他有能力保護好他的人,但,他怕萬一。

    “你便在外圍的林中隨意逛逛,千萬不可逞強,若是累了便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停下歇歇,不必將那比賽放在心上,身體要緊,若是獵物不夠,朕偷偷給你添些。”

    秦玄枵在絮絮叨叨地囑咐,秦鐸也莞爾,他笑著說:“跟幾個小孩子的比賽,我還不至于搞些特權(quán)!

    “你去吧,不用擔(dān)心我,”秦鐸也開始趕人,“我還有青玄保護呢。”

    秦玄枵:“”

    他瞪了一眼不遠處騎在馬上的青玄。

    被自家主子暗戳戳記恨的青玄茫然:“?”

    終于將秦玄枵趕走了,秦鐸也騎馬緩步在林間小道上,他遙遙看見了昨天的那幾個小兔崽子。

    他原本準備先與其他朝臣一路,這種娛樂的時候最好接觸交流,但這會朝臣們還沒完全湊在一起,都各自準備各自的打獵去了,畢竟秋狝后,皇帝的賞賜算一個嘉獎,更重要的是,秋狝的獵物也是彰顯各世家勢力的一個表征,他們借這個來進行無聲的博弈,來看各世家的實力。

    于是秦鐸也就改了注意,打算先跟著幾個小孩走一段路,看看這幾個小孩的水平,最后打到的獵物稍微比幾個小孩多些就行,倒也不至于真跟他們較勁。

    卻見周小四周小五和楊小十一湊在一處嘀嘀咕咕,然后便悄然脫離了大部隊,騎著馬朝著山林的深處奔去。

    秦鐸也微微皺眉,他看了看山中的方向,有些不放心這幾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孩子,便跟了上去。

    前方很遠的地方,周小四說;“我們?nèi)ド钐幇!去獵個大家伙,外圍那些野狐野兔,都是小孩子才玩的玩意了!

    “真沒事嗎,會不會遇到虎?”周小五策馬跟上他的兄長,略有些擔(dān)心。

    “怎么可能?”楊小十一神采飛揚,縱馬飛奔,他說,“我祖父的下屬可是參與了秋狝的籌備,他們早就將豺狼虎豹啊趕得遠遠的,在最深的山林里才能遇到呢,而且之間還拉上了隔離的鐵網(wǎng),虎啊豹啊,根本進不來!”

    “我們?nèi)カC鹿!”周小四一縱韁繩,加快了速度,“這次定不能讓第五仲熙拔得頭籌!”

    他們講話的聲音高昂起來,順著穿林而過的秋風(fēng)落入秦鐸也耳中。

    而林中過于死寂了,如此奔波一路,竟沒有見到絲毫的野雞或是野兔等小動物。

    秦鐸也的眉毛皺得更深了,他隱隱有種危機感,這一路靜得過于異常。

    他的經(jīng)驗告訴他,一片偌大的林中若是沒有這些小的野獸,那必然是有什么兇獸的氣息將這些小獸嚇得藏了起來。

    只可惜前面那幾個孩子不知道是沒有經(jīng)驗常識,還是太過于興奮沒有注意到周遭的異常死寂,仍嘰嘰喳喳向山林深處策馬狂奔。

    “嘖,死孩子!鼻罔I也低聲說了一句,略為深坐馬背,輕輕道,“飛光,追上他們!

    他得快馬趕上前面那幾個莽撞的孩子,在發(fā)生危險前將他們趕回來。

    飛光得令,馬蹄飛奔,踏起地面一陣塵土,頃刻間便將速度提了起來,轉(zhuǎn)眼前面的三個小少年越來越近。

    周小四忽然覺得不對勁,向后勒了勒馬,減緩了速度,皺眉疑惑,“咦?這周圍怎么什么都沒有?”

    周小五也慢了下來,“是啊,這一路過來,都沒見林中有小獸的影子。”

    忽然,他們前方的層疊的灌木叢鐘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那里!”楊小十一立刻抽出弓箭對準了灌木,“有聲音!”

    一片斑斕在灌木叢中悄然閃過,秦鐸也此時剛好趕上,他瞳孔一震,立刻喊:“閃開!”

    “是你啊?”楊小十一回頭,說,“這可是我們先抓到的獵物,不給你!”

    “吼。!”

    忽然,震天響的虎嘯從灌木中直沖而起,響徹山林!

    第50章 親射虎

    片刻前,深林進處。

    藺棲元從后面策馬趕上前,開口:“陛下。”

    秦玄枵勒馬回頭,見是藺棲元,便問:“藺將軍有何事?”

    由于秦玄枵曾經(jīng)的很長一段時間中均陰晴不定,皇權(quán)積危深重,秋狝時,沒有哪個朝臣是愿意陪著皇帝一起狩獵的。往日在朝堂上只要茍得好,讓秦玄枵挑不出錯處,便性命無虞。但秋狝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萬一惹了秦玄枵不快,斷首可是分分鐘的事情。

    往年各個朝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找理由,秦玄枵懶得聽,也本就不想和這些礙人眼的家伙一起圍獵,就大手一揮,只帶著玄衣衛(wèi)直奔山林深處。

    而今年藺棲元歸京,所有人更是如蒙大赦。

    藺棲元便跟著秦玄枵,縱馬奔至深林,這會見四下無人,將心中思慮已久的事匯報給秦玄枵。

    “是關(guān)于”藺棲元頓了頓,瞧著秦玄枵的神色還算好,便直言道,“文晴鶴文大人的!

    聽到這,秦玄枵來了幾分興趣,問:“他怎么了?”

    “也許陛下有所不知,但臣在北疆已有七八年的光景了,任鎮(zhèn)北將軍也有五年,日日操練將士們,”藺棲元的聲音被北疆的風(fēng)沙草場磨礪得同樣粗糲,他目光定定,嚴肅道,“方才陛下讓文大人上馬,他上馬的動作,臣可以萬分確定,那絕不是京中所教君子禮儀中的御馬之術(shù)。”

    “哦?”秦玄枵的聲音從秋風(fēng)中傳來,“那藺將軍以為,是什么呢?”

    “是軍中的殺敵之術(shù)!”藺棲元一字一頓道。

    聲音如同鐵錘般,字字敲入耳中,秦玄枵沒有說話。

    藺棲元以為秦玄枵不相信,便繼續(xù)解釋道:“在北疆行軍,四周盡是平坦開闊的戈壁,若敵軍的騎兵忽然發(fā)起沖鋒,那從斥候可探查的幾百馬步的距離在平地不過是瞬息之間,所以為了更快地反應(yīng),做出迎敵的姿態(tài),軍中將士皆要學(xué)習(xí)那種最快的上馬方式!

    “你是說”

    秦玄枵略微凝神開始回憶,由于一直注視秦鐸也,他記得秦鐸也是如何上馬的,只一翻身,空中還余著紅色的殘影時,整個人就已經(jīng)全身緊繃伏在馬背上,蓄勢待發(fā)般。

    和京中世家所學(xué)習(xí)君子六藝中的馬術(shù)不同,秦玄枵學(xué)的正是這種,先以腳踏馬鐙,在跨于馬背上。

    優(yōu)美雅致的,沒有殺氣的。

    或者說,只要沒在軍中歷練過,只要沒上過戰(zhàn)場的人,都不會秦鐸也那種上馬的方式。

    見秦玄枵凝神,藺棲元點了點頭,道:“是的,如此上馬,下一秒便可駕馬突圍殺敵。而這種上馬的方式并不是一兩天的學(xué)習(xí)就可以掌握的,需得長年累月的練習(xí)”

    “確實好看!鼻匦蘸鋈恍χf,“朕喜歡這種!

    藺棲元愣了,覺得自己好像耳朵有問題:“。渴裁?”

    “朕說,他上馬的身姿,朕喜歡!鼻匦罩貜(fù),鳳眸中盈著甜漬的笑意。

    “?”

    藺棲元沉毅的面容抖了一下,他覺得自己不是耳朵落在北疆,就是腦子落在北疆了。

    怎么六七年不見,怎么這個當(dāng)初一直板著臉,渾身散發(fā)著陰沉戾氣的少年長大了,這么愛笑了?皇位這么爽的么?都能將一個陰沉的孩子養(yǎng)的這么樂觀開朗???

    還是說隨了他阿妹,這種性格治愈了幼時的傷痛?

    不對啊,前幾年還常在北疆聽說京城的事情,聽某位朝臣出言不遜惹怒了秦玄枵,被直接拖出去砍了。

    怎么突然變化這么大?

    藺棲元還以為秦玄枵不信。

    “陛下,臣在北疆七年,大大小小的仗打了無數(shù)次,一眼便能看出來誰當(dāng)過兵殺過敵。而文大人身上的那種”藺棲元試圖找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形容,“那種萬夫莫敵的氣度,絕對是上過戰(zhàn)場,殺過人的。”

    甚至藺棲元能感受到那種莫名熟悉的感覺,盡管覺得不可思議,還是補上了一句,“甚至是領(lǐng)過兵打過大仗的。”

    普通的士卒,絕對不可能只在那一瞬間,僅僅是眼神的對撞,就令藺棲元感到如臨大敵。

    說完后,藺棲元又覺得自己得出的結(jié)論過于荒謬,一個還帶著心疾的文官,怎么可能領(lǐng)過兵打過仗殺過人?

    “朕知道他身份存疑!

    正懷疑自我的時候,秦玄枵忽然說話了,盡管聲音輕飄飄的,還是將藺棲元拯救了出來。

    “陛下相信臣所言?”

    “嗯,”秦玄枵點點頭,“舅舅總不至于騙朕,這些異常,朕也發(fā)現(xiàn)了!

    至少赤玄搜集來的密報中,因父母早逝,家中財產(chǎn)微薄,僅夠讀書,文晴鶴也一直在讀書,這一生從沒有接觸過騎馬。

    他甚至懷疑過赤玄辦事不利,又派過別的赤紋玄衣衛(wèi)去調(diào)查,搜集來文晴鶴過去讀書的手稿,按時間順序來排列,日日都有抄寫典籍的記錄,時間滿滿當(dāng)當(dāng),再將其和做官后的文書上的字跡做比較,是相同的。

    所以也可以排除文晴鶴表面上做著“讀書”的掩蓋,背地里接受“練武習(xí)武”的訓(xùn)練。

    所以秦玄枵徹底將變化鎖定在了那日的含章殿。

    加之藺棲元今日的說辭,這種殺過人的“血性”和翻身上馬的習(xí)慣做佐證,秦玄枵可以確定,曾經(jīng)的文晴鶴,和如今日夜在他身邊的,絕不是一個人。

    “藺將軍,你說,”秦玄枵摩挲下頜,皺眉問,“有沒有可能,文家這旁支當(dāng)初其實是雙生子啊?留下一人讀書考取官職,另一個孩子被秘密送走,接受習(xí)武訓(xùn)練”

    順便也教育這個“不存在的人”刻意模仿成烈帝的字跡、習(xí)慣,下了一盤天大的棋,只為了在關(guān)鍵時候?qū)⑦@個人送到自己身邊?

    的確有這個可能。

    他崇拜魏成烈帝這事,不是什么秘密。

    但卻沒人知道他曾如癡如狂地收藏屬于那位的畫像和手稿。

    和推崇后建祠堂不同,這樣的癡狂,反而像是迷戀了。

    所以說宮中有人偶然發(fā)現(xiàn),泄密,傳出去后,培養(yǎng)這個人的人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人與成烈帝相貌有幾分相似,變覺得有機可乘,便勒令這個人去模仿成烈帝,然后伺機來到他身邊?

    秦玄枵想到那日在奏折上看到的只有七分與成烈帝相似的字跡,也許是近幾年才發(fā)現(xiàn),所以只模仿了個皮毛。

    秦玄枵緩緩點頭,將自己的邏輯徹底閉環(huán)。

    “無妨,就算他帶著目的接近朕也無妨,”秦玄枵道,“朕很喜歡他,剩下的,隨他去吧。”

    藺棲元剛想勸誡秦玄枵小心為上,聽到這話,一口氣沒提上來。

    “”

    果然還是耳朵落在北疆了。

    “吼。。 

    忽然,不遠處的山林中,響起了一聲震天響的虎嘯聲。

    聲音層層透過林間,驚得林中野雞騰空飛起,野兔亂竄。

    秦玄枵和藺棲元均回頭,望向虎嘯傳來的方向。

    “陛下,那處,應(yīng)該不是深林吧,怎會有虎越過兵部拉的鐵網(wǎng)?”藺棲元問。

    秦玄枵卻瞇著眼,望了眼來時的路,又看向虎嘯的方向,他還記得秦鐸也離開時的方向,如果一直向深林中走,就差不多是那邊。

    周身的氣壓忽然降下來,秦玄枵猛地一提韁繩,冷喝一聲:“觀月!”

    黑馬迅速飛奔起來,秦玄枵伏在馬背上,觀月不斷提速。

    ——

    與此同時,灌木叢劇烈響動。

    斑斕的猛虎從灌木叢中飛撲而出,金黃的獸瞳泛著幽森的寒光,利爪噌然,碩大的老虎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直奔三個小少年撲過去。

    由于有秦鐸也剛才的一聲喊聲,三個少年的警惕提高了一些,老虎見時機不妙,匆忙撲出,并不如意料一般撲到馬背上的人。

    虎嘯一出,三個少年的馬均受驚,長嘶以上,高高揚起前腿,瘋狂向著四面八方逃竄。

    周小五沒抓住馬的韁繩,被馬這么一揚腿,他重心不穩(wěn)又被猛虎嚇到,一下子摔下馬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猛虎一撲不成,輕巧落地,看見有個細皮嫩肉的獵物摔在地上動彈不得,便俯下身子,做出捕獵撲殺的姿態(tài)。

    周小五徹底嚇傻了,他顧不得疼痛,在地上手腳并用,迅速向后爬。

    秦鐸也面色一沉,一拍馬背,喝道:“飛光!”

    飛光徹底放開四蹄,好似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猛地沖向斑斕的老虎。

    秦鐸也壓低身姿伏于馬背,減輕風(fēng)阻,順勢從馬身側(cè)抽出馬鞭,向空中一揚。

    馬鞭在空中劃過,猛地展開,“啪”地一聲!

    空氣被破開的聲響劃在猛虎的耳邊,猛虎攻擊受阻,也略有些震驚地望向敢直入虎口的一人一馬。

    白色流光一閃,秦鐸也雙腿死死夾著馬腹,彎下腰身,伸出手臂,精準地一把抓住周小五亂揮的胳膊,咬著牙用力將他拽上馬背。

    這具身子沒經(jīng)受過系統(tǒng)的訓(xùn)練,力氣還是小了些,秦鐸也感受到手臂傳來火辣的痛感,他死死咬住牙,全然不顧牙齒刺破嘴唇,血腥味蔓延在口腔中。

    僅僅一瞬間,秦鐸也將周小五拽上馬,白光在猛虎眼前一閃而過。

    一個獵物跑了,猛虎調(diào)轉(zhuǎn)腦袋,望向另一個好欺負的,楊小十一的馬正團團亂轉(zhuǎn)。

    秦鐸也沖出后,回頭吼道:“你們兩個控好馬!往回跑!跑直線!”

    一邊吼,秦鐸也一邊勒馬,迅速地將背在身后的弓取下,從馬身側(cè)的箭筒中取出一支,沒時間做瞄準,他迅速張弓引弦。

    噌然一聲,弓箭破空而出,猛地釘在老虎的腳下。

    老虎攻擊的動作再一次受阻,楊小十一危急關(guān)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迅速收攬韁繩,將失控邊緣的馬控制住,趁機狂奔起來,和周小四一起,向著外頭逃竄。

    老虎一巴掌拍斷了木制箭身,再次吼了一聲,就欲提速追擊前面兩個逃竄的人和馬。

    秦鐸也在這空擋,重新抽出一支羽箭,再次張弓,瞇起一只眼。

    噌!

    羽箭猛地射出,飛向虎頭,老虎猛地察覺到了什么,回過身,揚起前肢,箭尖射入虎掌中。

    “吼。。 

    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石火之間,老虎受傷吃痛,紅著眼回頭,徹底記恨上了屢屢打斷他捕獵的人。

    斑斕的老虎放棄兩個逃命的家伙,回過頭來,猛地向秦鐸也的方向撲過來。

    青玄此時策馬趕上,秦鐸也見老虎回過頭,一切都在向著他預(yù)料的方向發(fā)展,他匆忙看了一眼青玄,喊:“青玄,別來搗亂!”

    青玄本想立刻上前保護,忽然被這一喊,如定住一般立刻勒馬停下。

    秦鐸也見老虎撲過來,立刻策馬飛奔,飛光如同和秦鐸也思想相通,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始終和老虎維持一定的距離。

    白色的駿馬在前飛奔,老虎緊隨其后。

    秦玄枵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一瞬間如墜冰窟,目眥欲裂,迅速抽出腰間別著的天子劍,就要沖上去。

    忽然他看見了秦鐸也在馬背上看了他一眼。

    那雙眼睛沉靜,胸有成竹,絲毫不見慌亂。

    秦玄枵的動作停住了,一種莫名的信任讓他停下,有個聲音告訴他,那個人,他可以。

    秦鐸也伏于馬背,心中計算著距離,他從飛光身側(cè)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叼在口中,忽然雙足一點,縱身從馬背上躍起。

    距離剛好,秦鐸也雙手握住頭頂粗壯的樹枝,順著駿馬飛奔的力道,靈活輕盈地一翻,握著樹枝在空中翻騰半周,下一秒,雙足落在樹干上。

    飛光感受到秦鐸也離開,猛地加快了速度,帶著馬背上的周小五一騎絕塵。

    猛虎恰好在此時從樹下奔過,它似乎感受到什么不對的地方,但惹怒他的人似乎逃跑了,而獵物近在咫尺。

    老虎便直直向著飛光沖過去。

    秦鐸也蹲在樹上,解下長弓,將口中銜著的羽箭搭在弓弦上,利落地張開弓弦,身子舒展,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將長弓繃緊,羽箭的鋒鏑寒芒在林稍一閃而過。

    秦鐸也閉上一只眼,另一只漆黑的眼眸沉靜、帶著萬夫莫敵的英勇銳氣,他將弓弦拉到極致,瞄著前方,心中默數(shù)。

    噌!

    羽箭從弓中猛地射出,弓弦顫顫,隨著箭尖寒芒一閃而逝,在林間穿過,帶著尖銳的破空聲。

    一把射進猛虎的脖頸中!

主站蜘蛛池模板: 草草成人|精品综合视频|国产精品推荐精品|美国久久久久久|b=aoyu168成人免费视频|成人毛片网 | 国产白丝喷水娇喘视频|亚洲短视频在线观看|欧美全黄|久久夫妻视频|日韩高清无码免费|2020久久精品亚洲热综合一本 | 久久伊人精品|91精品色|精产国品一区二区三区四区|日韩影视在线|国产男女猛烈无遮挡免费视频网站|成品片=a免免费人看 | 国产精品九九九九九九九|我征服了仪态端庄的物理老师|最新中文字幕在线|久久成人啪啪性教育|#NAME?|欧美大香线蕉线伊人久久 | 天天操人人插|欧日韩在线|色一区二区三区四区|国产一在线观看|亚洲精品福利片|#NAME? | www.超碰在线.com|日本在线观看无码不卡V|免费观看日本污污ww网站|一区2区|91福利区|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238 |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浪潮网站|亚洲青草视频|乌克兰18极品XX00喷水|#NAME?|亚洲综合在线一区二区三区|国产超碰人人做人人爱ⅴ=a 91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在线|情侣偷拍在线一区|天堂网在线.www天堂|成人=a毛片免费全部播放|日本国产一区二区|美女被日在线观看 | 亚洲精品第一页|边吃吃奶边扎下面很紧爽|porno麻豆|五月天婷五月天综合网|国产精品理论在线无码|国产资源网站 | 97超碰超碰|国产无线乱码一区二三区|国产一区二区日本|亚洲=a=a=a级片|免费看91|一区在线观看视频 |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浪潮网站|亚洲青草视频|乌克兰18极品XX00喷水|#NAME?|亚洲综合在线一区二区三区|国产超碰人人做人人爱ⅴ=a 91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在线|情侣偷拍在线一区|天堂网在线.www天堂|成人=a毛片免费全部播放|日本国产一区二区|美女被日在线观看 | 中文字幕精品影院|91高清国产视频|69xxxxx国产|国产亚洲精品久久久久秋霞|H精品动漫在线无码播放|日本黄色性视频 | 五月天色中色|蜜桃精品视频在线|日本特级=aⅴ一级毛片|二区三区4区5区6区人妻|成人毛片软件|#NAME? | 亚洲国产精品一区在线观看不卡|久久精品视频免费在线观看|米奇777超碰欧美日韩亚洲|国产一区二区视频在线观看免费|玩弄美艳馊子高潮秀色可贪|日本做暖暖xo小视频 | 琪琪亚洲|成品片=a免费直接观看|久久精品性视频|少妇无码吹潮|国产女人十八毛片|免费毛儿一区二区十八岁 | 国产草草影院|欧美性生交大片免费看|67194熟妇在线观看永远免费|偷偷碰偷偷鲁免费视频|欧美性生交xxxx乱大交3|激情麻豆视频 | j=ap=anese护士高潮|12裸体自慰免费观看网站|免费=a一毛片|欧美人禽zozo动人物杂交|h动漫在线女生向在线精品|狠狠躁夜夜躁人人爽天天2020 | 亚洲免费福利|亚洲性夜夜时|亚洲第二页|日本羞羞视频在线观看|私人影院在线|热久久99热 | 成在人线无码=aⅴ免费视频|毛片免费观看天天干天天爽|天天摸天天做天天爽水多|在线观看日本www|奇领6080奇领影院奇领yy6080在线观看|黄色片观看 | 小早川怜子痴女在线精品视频|国产+免费+无码|#NAME?|午夜无码成人免费视频|国产精品成人一区视频网站|色综合桃花网 亚洲女人天堂在线|四虎福利影院|日韩视频在线观看视频|欧美日韩成人一区|黑人异族巨大巨大巨粗|超碰在线c=ao | 国产乱人乱精一区二区视频|97性无码区免费|色七七在线|亚洲=aV无码区在线观看东京热|免费看啪啪人=a片=a=a=a片|乱老熟女一区二区三区 | 亚洲精品久久久久久无码色欲四季|成年人黄色=av|麻豆精品久久久久久久综合|亚洲国产日韩欧美在线|国产传媒懂得|亚洲综合色婷婷七月丁香 | 成色视频|欧美一级视频免费看|粉嫩=av一区二区在线播放|国产精品女丝袜白丝袜|两性午夜视频|99热在线精品国产观看 | 亚洲欧美一区二区精品中文字幕|免费=av网站在线|国产=av日韩=a∨亚洲=av|成年=a级毛片免费观看|五月丁香六月综合缴情基地|日本又黄又粗暴的gif动态图 | 蜜臀=aⅴ国产精品久久久国产老师|中文在线一区二区三区|小宝极品内射国产在线|#NAME?|影音先锋啪啪=aV资源网站|国产精品久久久久网站 | 天天看片导航|又粗又猛又黄又爽无遮挡|人妻无码专区一区二区三区|国产l精品国产亚洲区久久|少妇被又大又粗猛烈进出视频|国产精品夜色一区二区三区 | 国产日本无码视频韩国网站写真|国产又色又爽又刺激在线播放|亚洲精品456在线播放牛牛影院|久久久亚洲国产|午夜视频成人|国产伦孑沙发午休精品 | 亚洲免费看片网站|欧美香蕉|久久免费视老师机影片|国产精品成人久久小草|日本熟妇大屁股人妻|性色=a∨人人爽网站HDkp885 | 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99热软件|久久一区视频|午夜精品视频在线观看|亚洲福利午夜|麻豆精产国品一二三区别网站|国产乱子伦视频在线播放 | 东北寡妇特级毛片免费|99热精品国产一区二区在线观看|亚洲=aV永久纯肉无码精品动漫|国产成人一区二区三区|午夜=av一区二区|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动漫 国产1区在线观看|四房播播成人社区|嫩草影视亚洲|免费毛片在线不卡|久久亚洲精品国产一区最新章节|911免费看片 | 巨大黑人极品video|天堂bt种子资源在线www|视频亚洲一区二区|日本高清中文字幕二区在线|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av三级|在线日产精品一区 | 巜豪妇荡乳2在线观看|又粗又硬进去好爽=a片视频野花|6969成人亚洲婷婷|99视频免费播放|97国产在线播放第一页|人人人澡人人人妻人人人少妇 | 免费线上=av|成人欧美精品一区二区|色人阁网站|欧美精品一区二区免费视频|日韩综合色|国产黄色精品视频 | 一区二区三区视频免费看|久久爱伊人|日本大尺度吃奶做爰久久久绯色|日韩精品视频免费在线观看|亚洲系列一区中文字幕|天堂视频一区二区 | 亚洲欧美一区二区精品中文字幕|免费=av网站在线|国产=av日韩=a∨亚洲=av|成年=a级毛片免费观看|五月丁香六月综合缴情基地|日本又黄又粗暴的gif动态图 | 中国一级毛片视频|无码专区狠狠躁天天躁|日本高清视频一区|日韩欧美亚洲精品|欧美亚洲一区二区三区|精品欧美一区二区在线看片 | 国产成人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不卡|欧美日韩色另类综合|中文字幕在线欧美|免费视频日韩|国产精品第七十二页|天天草狠狠干 | 黄色一级短视频|啊片在线观看|91精品xxxx瑜伽裤日本|成人免费观看cn|亚洲熟妇色自偷自拍另类|免费=a观看 | 午夜爱爱网站|国产=a情人一区二区国产|#NAME?|国产精品91网站|少妇搡BBBB搡BBB搡造水多|羞羞答答国产xxdd亚洲精品 | 在线播放成人网站|国产真实younv在线|久久久久国色=av免费看|国产第一页线路1|国产高清免费=av在线|国产一区二区成人h动漫精品 | 五月婷婷在线观看视频|国产熟女精品视频国语|97亚洲欧美国产网曝97|91中文精品|高潮迭起=av乳颜射后入|国产91精品久久久 | 国产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在线|朋友的丰满人妻中文字幕|中文字幕乱伦视频|日韩黄色三级|台湾综合色|伊人影院久久 国产麻豆另类=aV|极品久久久久|桃花色综合影院|国产夜恋视频在线观看|美女=av免费在线观看|久久久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四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