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婚服。
伊戈爾握著衣服，神色變得復雜起來，忽然知道了匠人為什么欲言又止。
然而摩拉克斯在點出來衣服是做什么用不是結束，只聽他略帶疑惑地對伊戈爾問道，“你喜歡穿女子的服飾？”
“不。”伊戈爾斬釘截鐵地回答，他唯一穿過的女裝也就只有巫女服，那是他在稻妻執行任務時，落入了掌管鳴神大社的雷神眷屬八重神子的陷阱，為了任務不得不穿。
對，都是為了任務。
伊戈爾這么想著，將眼前浮現出的神櫻花瓣和粉色的狐貍耳朵全部拋之腦后，認真對摩拉克斯強調，“請您不要誤會。”
可惜摩拉克斯理解錯了伊戈爾的意思，他想了想，反過來安慰，“在人類中，是對服飾有專門的約束，但我想這不妨礙你的……愛好？”
“我沒有那種愛好。”伊戈爾再次強調。
并且不知哪來的錯覺，他竟然從摩拉克斯剛剛的話里聽出幾分關愛。
好像在當前摩拉克斯的眼中他是個小秘密暴露，開始各種找補的孩子。
伊戈爾為這個奇妙的聯想閉了閉眼，幾秒后他睜開眼，對摩拉克斯講出了來龍去脈。
只是出于保密原則，伊戈爾在講述時沒有提到諸如稻妻，鳴神大社這類未來才會出現的詞匯，僅是說自己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穿過一次女性的衣服，但也只有那一次。
“所以我雖不是很排斥穿女裝，但我日常不會穿。”伊戈爾一口氣說完。
“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摩拉克斯主動承認。
伊戈爾松了口氣，接著他聽摩拉克斯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以后的我可知此事？”
眨了眨眼，伊戈爾反問，“您很關心這件事嗎？”
“嗯，我想若是你不愿意做，我應當盡到長輩的責任，替你拒絕。”摩拉克斯很嚴肅，即便伊戈爾將出任務換裝一事講得很輕松，他還是能從中感受出些許的不情愿。
在這種情況下，按照人類對待孩子的方式，未來的他該幫伊戈爾出頭。
摩拉克斯想到這里，他好好看了看抱著衣服的伊戈爾。
然后他發現以人類的審美而言，伊戈爾的外貌相當出眾。
這是摩拉克斯最初見到伊戈爾時沒有留意過。
可是很快摩拉克斯從伊戈爾不著聲色地收回視線，他想到父母不應嫌棄孩子的外貌，更不應因某個孩子長得漂亮就偏袒。
即便是未來的自己與伊戈爾關系斐然，當前摩拉克斯卻認為他必須注意。
而他的堅定被伊戈爾看出來。
深深看了眼摩拉克斯，伊戈爾不想再繼續討論女裝不女裝的話題，不然他感覺摩拉克斯會再提起所謂的收養關系。
那真是太奇怪了，伊戈爾腹誹，隨后他問道，“帝君，你是來找我，還是和上一次一樣是偶然經過？”他還沒忘了摩拉克斯上次也是突然出現。
“是來找你，那只魔物已返回霧中。”摩拉克斯直言，接著他掃視伊戈爾的手。
伊戈爾也低頭看了看，然后無奈地接話，“我是想入鄉隨俗，換一身衣服。”
“這不失為一個方法。”摩拉克斯贊同道，話音未落，他向伊戈爾伸出手，一片如同琥珀不規則的石頭出現在他的手中。
伊戈爾定睛看去，赫然看到在石頭中心是一片封印的風景。
“這是那片洞天？”伊戈爾微微湊近那片封有景色的石頭問道。
“是，那日我聽你提起，可將洞天制成隨身攜帶之物，便試了試。”
摩拉克斯看著掌心的石頭說起他這段時間做的事。除了留意那只魔物的動向，其余閑暇的時間，他都花費在研究將洞天封入方寸之間的方法。
經過嘗試后，他成功了。
這對他所掌握的權能而言不算難。
“你想要，我可以送你一處。”摩拉克斯輕描淡寫地對伊戈爾說道。
“不用了，未來的您已經送給我類似的。”伊戈爾拒絕的理由無懈可擊。
摩拉克斯感到失望，但他沒說什么，沉默地催動手中被縫在石頭里的洞天。
金色的光點從洞天里飛出，化為了一件服飾。
“你且試試。”摩拉克斯收住從洞天里落下的服飾，交給伊戈爾。
既然婚服不能穿，那只能換一套服飾。
“謝謝。”笑著回復，伊戈爾喚出冰鴉，抓走黑色的婚服，空出手去接摩拉克斯取出的服飾。
那些衣服也是以深色的為主，在邊角處有著巖元素的標志作為裝飾，看起來很低調。
這正符合伊戈爾的要求。
不過前車之鑒還是使得他向摩拉克斯確認這套衣服有沒有別的含義。
“沒有，這是一件普通的服飾，由我賜給投奔而來的人類。”摩拉克斯回憶著講解，同時他想起今年的祭祀該舉辦了。
而在摩拉克斯思索要不要頒布詔令舉辦祭祀時，他看見伊戈爾在得知衣服沒有特殊的意義，便將那套繡有巖紋的衣服也交給冰鴉提著，自己旁若無人地解開了當前穿著的外套的扣子。
暗金色的扣子在伊戈爾的手中被一個個解開。
摩拉克斯皺了皺眉頭，他不認為伊戈爾該這樣。
至少該請他離開。
“未來的我沒有交代過你嗎？”摩拉克斯在伊戈爾脫下外套時質問。
伊戈爾詫異地停住動作。
見他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摩拉克斯只得說得更明白，“你并非幼童，若是換衣，不應當著我的面。”在他的認知里，長大的人類換衣服一般都會避著他人。
“您確實沒有交代過我。”伊戈爾停下手，從冰鴉手里取過那件衣服，“您已經習慣了。”
摩拉克斯愣了愣。
這個反應讓伊戈爾抬了抬嘴角，接著熟練地系上帶子，“再說外套而已，不用您避嫌。”他總覺得摩拉克斯認定他們是父子關系后，就對他有點關心過度。
摩拉克斯不知伊戈爾內心深處的想法，他的眉頭又皺起來，認為幾千年后的自己太松懈。
這促使他生出叮囑伊戈爾縱使未來的自己不在意，他也要注意，教育這種事不能因為習慣不習慣就放松……
摩拉克斯想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不對之處。
為什么未來的他會習慣？
新的問題產生，他下意識地又將目光放到伊戈爾身上。
這一次伊戈爾沒有給他回答，轉而問起那件剛開了頭就跑題了的正事。
“您是要讓我查查那只魔物在霧中哪些地方留下痕跡？”
摩拉克斯聞言不得不將疑問壓下去，回復道，“嗯，我正有此意，它是昨晚回到霧中，若是沒有意外，此時應當在鏡中痕跡。”
“我明白了。”伊戈爾說話間對冰鴉點頭示意。
發出一聲鳴叫，冰鴉順著光涌進來的縫隙飛出繪制有未完成壁畫的石窟。
臨走前它沒忘記將那件婚服丟給伊戈爾。
為了更方面的冰鴉的視野，伊戈爾閉上眼睛。
石窟和摩拉克斯都在眼前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掠過的云層。
冰鴉飛了沒有多久，就來到籠罩山野的濃霧上方，伊戈爾算著霧的面積，確認它比先前又向摩拉克斯庇護之地擴散了一點。
按照這個速度，最多再過一個月，大霧就要來到摩拉克斯休息用的山峰。
伊戈爾這下理解了摩拉克斯一早找過來。
雖然巖王帝君表面上毫無波瀾，內心深處卻不是很高興。
這點和鐘離不太一樣。在伊戈爾在將摩拉克斯和鐘離對比，在他的認知里，鐘離通常是不漏山不漏水，很少這樣急切的時候。
而在伊戈爾得出結論時，冰鴉也獲取了冰鏡中捕獲的畫面。
那些被冰鏡留下的畫面借著冰鴉傳給了伊戈爾。
分析著畫面，伊戈爾全神貫注地篩選出晚上留下的倒影。
很快他就有了結果。
月光穿不透的霧中，一道龐大的影子在鏡中若隱若現。
伊戈爾順著這條線索，調動更多的畫面，試圖拼湊出那道影子的活動路線。
相比于篩選，這要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因此伊戈爾不得不更加專注地篩選，并催促冰鴉接收更多的畫面給他。
冰鴉不情不愿地叫了一聲。
自從鐘離給冰鴉設了一道封印之后，這家伙就越來越喜歡討價還價。
比如此時，伊戈爾能清晰感受到冰鴉想吃凍的騙騙花蜜。
伊戈爾早有準備，立即對冰鴉承諾，工作結束，騙騙花蜜隨便吃。
有了來自伊戈爾的保證，冰鴉才又接受了更多從冰鏡中傳來的畫面。
拿到更多線索的伊戈爾仔細分辨，當他確信找到那只魔物回到霧中活動的路線后，緩緩睜開眼要告知摩拉克斯。
也就在這時，摩拉克斯帶有告誡意味的話語出現在伊戈爾耳邊。
“別動。”
伊戈爾本能的停住。
下一秒左邊眼角輕柔的觸碰讓他猛地回過神。
一抹紅色在眼角暈開，摩拉克斯能感覺出伊戈爾眼角的抽動，他快速結束了手上的工作。
“可以睜開眼了。”
有了這句話，伊戈爾放松下來，小心的睜開眼睛。
“入鄉隨俗。”摩拉克斯用上了之前伊戈爾說過的詞。
追隨他的人類會出于崇拜模仿他。
所以伊戈爾想融入進去，最好不只是換一套衣服。
伊戈爾自然也清楚，他猶豫了片刻，最終沒去碰自己的眼睛。
奈何他不去碰，摩拉克斯卻覺得有瑕疵。
睜開眼和閉著眼到底是不同，在端詳過后，摩拉克斯又一次伸出手，利用巖元素力拂去一點他認為出格的紅色。
等摩拉克斯感到滿意，他才又一次收回手。
重新審視伊戈爾，那抹由他留下的顏色令摩拉克斯生出的滿意情緒。
他突然明白未來自己為何會與他人有私情。
原來教養后輩是如此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