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開車回城的路上,白箏的腦子里一直閃過梁嶼川在包間里說話時的模樣。
憤怒的、壓抑的、卑微的他,一張張面孔重疊到一起,組成一個真實的,有溫度的他。
之前在沙國時,她總是感覺,梁嶼川是萬能的。
無論面對何種困境,他總是能游刃有余地應對,似乎臉上從來不會出現任何慌張的神色。
后來,他們在一起之后,她認識到更多面的梁嶼川。
他會毫不掩飾地表達自己的愛意,也會吃醋,也會難過,也會害怕失去。
再后來,他們兩次回到北京,她都看到了,處在負面環境之中的梁嶼川,是如何對待生活、對待愛人的。
他責任感極重,只要是認定的事情,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也不會輕易說放棄。
他不會將痛苦的糟糕的情緒轉移到伴侶身上,渴求對方的理解和包容。相反,無論在何種境遇之下,他首先關注的,永遠是身邊人的情緒。
想到這些,白箏雖然是一個人回家,心中卻絲毫不覺落寞和孤獨。
她知道,無論身處何地,梁嶼川,總會來到她的身邊。
望著天邊緩緩下墜的夕陽,她偷偷在心里祈禱:希望這是最后一個分離的夜晚,希望梁嶼川想的事情都能成真,希望他未來的人生,再不被陰郁覆蓋……
燕郊的別墅區,小小的人工湖邊,錯落有致地擺放著精致的露營椅。
梁嶼川一只手握著酒瓶,另一只手把著魚竿,耳邊是費所乍乍乎乎地講他們年輕時候的那些事,他則在心里默默算著時間,不知道白箏到家沒有。
她下午坐了很長時間,再加上開車,估計胃不會太舒服。
他放下酒瓶,掏出手機,給她點了一份廣式熱湯。
剛剛下好單,便收到了她發來的消息,說已經到家了。
梁嶼川順手拍了張面前魚竿的照片,給她匯報自己在干什么。
下一秒,白箏回消息:“你的魚在咬桿了。”
他慌忙抬手拉起魚竿,果然空空如也,旁邊傳來一陣放肆的嘲笑。
“你看看,我就說,老梁一家出情種,這才分開沒兩個小時吧,就心不在焉的,連魚跑了都不知道!”
梁嶼川無奈,剛想要張口解釋,費天搶先他一步開口。
“是啊是啊,何院你是不知道,阿川在沙國的時候,追小姑娘的花樣可多了,我說怪不得能把人哄到手呢,你看看,現在還把人拐回北京來了。”
梁嶼川聞言,猛地扯了一把魚竿,水波起伏,費天的臉上濺上了好幾滴。
“嘿何院你看看他,還不讓我說。”
何院笑著以拳掩唇:“談戀愛是好事,你像你老子,認定一個人就不會松手,雖然辛苦些,但是也挺好。”
費天跟著點頭:“就是,不過我看白箏這姑娘也挺好。阿川你怎么想的啊?反正感情穩定了,不如等你爸這事解決了,就早點把事情辦了唄。
現在你爸媽都不在了,我們就是你的長輩,你放心,你結婚,我們肯定幫著張羅,不能讓人家小姑娘受委屈。”
梁嶼川重新給魚竿穿上餌料,甩到了湖心:“阿箏還小呢,不著急。”
“她是還小,可你不小了呀!都滿三十的人了,早點定下來唄,別拖著拖著拓荒了,以后成大齡剩男沒人要了!”
費天說話一向沒個正形,梁嶼川只能會給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聽你們說沙國,那姑娘也是干這行的?哪個單位的呀?”
“嗯,中建的,剛畢業呢,這次回國就是參加入職培訓的。”
“嗷,中建啊,也挺好……”何院點了點頭:“不過也不好,都是干這一行的,全世界到處跑,容易兩地分居,像你爸媽不就是嘛。”
梁嶼川點了點頭:“是,工作性質,沒辦法嘛,我現在就盼著回北京以后,費所能少給我安排出差的活,盡量讓我老婆孩子熱炕頭,您說是不是費所?”
“嘿你這孩子,這夠不客氣的,這就開始和我談上條件了!”
“那不是您說的您就是我家長,您也不想看著我長期兩地分居,婚姻生活出現問題吧,哪有人這么當家長的啊?”梁嶼川有理有據地駁了回去。
費天自己說出來的話,只能自己咽回去。
片刻后他又問:“那你不出差,白箏也要出差啊,中建集團的人又不是你的長輩,人家也不能處處關照你吧。”
梁嶼川又轉過頭來看向費天,笑得心機叵測:“這個嘛,也還是得靠費所,盡量以后阿箏去哪里出差,你就給我安排哪里的差,這樣工作家庭兩不誤,你好我也好。”
費天被他的厚臉皮震驚到,何院卻在一旁爆發出大笑。
“沒辦法啊老費,誰讓你自己認下了這個孩子呢?反正無論如何你得管到底了!”
費天氣得將手里的魚竿扔下,跺腳嘆息:“我,我怎么攤上你這么個小兔崽子!”
夜幕逐漸降臨,郊區的溫度比城區要涼爽不少,湖面上清風掠過,梁嶼川突然很向往費天所說的“以后的打算。”
等回了北京,他和白箏,或許也可以在周末的時候,到郊區釣釣魚、爬爬山,過一過沒有工作煩惱的二人世界,或者是,三人世界……
梁嶼川笑得很放肆,一旁的費天懟了他一胳膊:“傻笑什么呢,趕緊的,收竿,吃飯了!”
梁嶼川回過神來,收起魚竿,拎著自己下午的成果,返回到別墅之中。
照例是先拍照匯報再吃飯喝酒,他絲毫不顧兩位長輩對自己的嘲笑,美滋滋地享用著這頓來自郊區的原生態美味。
這一夜喝得很盡興,臨散場前,何院拍著梁嶼川的胳膊,沉聲道:“明天去了,不要著急,讓我來說。
你相信我,我,我也同樣希望,能給他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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