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正文完結
劉瑤望著天,清澈如鏡,燦爛的陽光仿佛輕紗一般,天際的云彩有種特殊的白,好似浸水的紙張,看著不像老天爺發癲。
她剛想開口,身子不受控制地歪了,院中正在挪移水缸的兩名奴仆也身子晃動,加上地面上的薄冰,兩人加上水缸控制不住地往墻角滑去。
“啪”的一聲,水缸直接碎裂,兩人摔倒在地,不停地哀嚎。
劉瑤瞳孔一震,“地震了,快去將孩子們抱出去。”
其他人也反映過來,驚呼不斷。
曹襄那邊也察覺了,很快就帶著人過來找劉瑤。
片刻后,公主府的人全部在后院花園空地聚集,都忐忑不安地看著四周,擔心老天爺再發怒。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回來,宮中無事,劉徹與衛子夫也都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又過了一會兒,長平侯府、冠軍侯府、衛家、東方家紛紛派了人過來。
半個時辰后,劉瑤與曹襄進了宮,見劉徹與衛子夫精神還不錯,松了一口氣。
據查,此次長安地動影響不大,就午時那一段時間有兩次震動,地動沒有傷到人,反而因為恐慌,長安以及周圍百姓躲避,因為雪天路滑傷了不少人。
劉瑤還順便清楚了之前響徹長安的那聲驚雷出自甘泉山,存放火藥庫的地方發生爆炸,守衛兩死兩傷,因為威力太大,不僅火藥庫沒了,虎衛研究署的不少房屋也塌裂,影響絲毫不亞于一場地震。
劉瑤:……
怪不得當時雷聲那么嚇人。
果然平地一聲雷,多數沒啥好事,關于火藥的存放,以后條例還要更加嚴謹一些。
傍晚的時候,基本上已經斷定,此次長安地動沒多少大的影響。
可當眾人懸著的心才放下,邊陲方向傳來急報,幽州各地發生強烈地動。
……
太始二年,十一月中旬,上谷、漁陽、南陽、汝陰、襄城、薊城等地均發生地動,其中上谷郡、漁陽郡震感最強,出現了綿延數十里的地裂。
發生地動時,大地轟鳴震動,仿佛有數萬匹烈馬踩踏過來,城鎮屋舍如同水中無根浮萍,不停搖蕩,郡縣房屋塔廟倒塌無數,黑水橫流,田禾皆毀。
其中最揪著眾人的心的莫過于薊城的地震,眾所周知太子劉據還在幽州。
劉徹、衛子夫聽到消息,當即腿就軟了,感覺天旋地轉。
劉瑤也眩暈不已,強撐著精神安撫劉徹、衛子夫,“阿父,阿母,劉據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無事的。如今幽州方向發生了如此大的地動,賑災救人是關鍵。”
霍去病拱手道:“陛下,臣請旨帶兵前去幽州。”
現下幽州發生地動,太子情況不知,就怕邊塞外族趁亂造反,想要借太子要挾陛下,到時候對朝野的沖擊會更大。
劉徹也想到這方面,當即道:“好!你率領三萬精兵前去幽州,賑災救太子!”
霍去病:“諾!”
說完,向衛子夫、劉瑤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現在是冬日,時不等人,邊塞苦寒,比長安這邊還要冷,早到達一刻,就能少死千百人。
劉瑤擔憂地看了看他離開的背景,然后看向劉徹,“阿父,兒臣也想去幽州一趟。”
“不行!”劉徹想也不想,直接否決。
現在幽州情況不明,誰知道會發生什么,這也是他允許霍去病前去的原因,大漢冠軍侯的威名足以震懾邊塞外族們的異心。
此時正值混亂時候,天又冷,她這個歲數去干什么。
若是出了事,讓他與子夫如何承受。
劉瑤:……
衛子夫強壓悲意,柔聲哄道:“阿瑤,你莫要胡鬧,劉據不會有事,再說有去病呢,我與陛下也要你護著。”
神仙在上,請保佑她的兒子能逃過此次天災,莫要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
“阿母!”劉瑤對上母親泛紅的眼眶,心中一酸,眼眶很快熱意涌動,連忙偏頭,“阿母說得對,在劉據回長安之前,我要照顧好你們。”
雖然不能去幽州,她也不是什么事都不能做,幽州現在肯定缺糧、缺藥、缺棉衣,這些都需要她幫忙。
接下來兩天,來自幽州的消息不斷傳到長安。
……
房屋傾斜,磚瓦墜地,道路坼裂……
街巷故道,土礫成丘,尸橫遍野……
……
霍去病那邊是星夜趕路,片刻不敢耽擱。
長安這邊,在聽聞幽州發生大地震以后,朝野沸騰,對幽州的情況很是擔憂,大街小巷各種謠言不斷。
尤其“天人感應”成為主流后,地震、旱災、洪災、日食、月食這些就與上天有了聯系,所謂人類的治亂興衰都影響到天道運行,而且偏偏地方是劉據治理的幽州,聽聞甚為繁榮,都趕上二十多年前的長安,現在發生大地震,一朝成空,保不齊就是上天的懲罰。
特別是,如果太子出了事,大漢由誰來接任?
許多人一想起這事,或是心神黯淡,或是心中火熱,總之可謂是冰火兩個極端。
劉瑤對于這種謠言,在意料之中,劉據現在情況未知,老父親已經六十多了,現在太子出了事,其他皇子保不齊就有了想法。
公主府內,劉瑤看著劉瓊帶過來的消息,劉玨、劉瓊坐在下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我是沒想到,寒冬臘月,還有這么多熱鬧可看,看來大家都不覺得冷啊!”劉瑤將紙張扔到桌上,似笑非笑道。
劉瓊同樣勾起唇角,“對啊,我是沒想到劉旦平時看著沒多少膽子,居然跳的最高,看來也沒多少腦子!”
劉玨冰冷道:“現在跳的越高,馬上摔得越狠,就算劉據出了事,選誰當太子,阿父怎么著,也要過我們這一關,何況,立個皇太孫也不是不可以!”
劉瓊:“你想到,他們也能想到,這兩日阿諭那邊也不消停,繡衣坊抓了好幾個人。”
劉玨皺眉:“在宮中還不消停?”
劉瓊笑了笑:“自然,他們看阿父將阿諭帶在身邊形影不離,大概有些急了。”
“急了才有意思 ,正好冬日無聊,咱們也好做些事轉移注意力,等劉據登基后,也能省些力氣。”劉玨冷冷一笑,手腕“咔咔”作響。
她還沒老呢!
劉瑤單手支頤,斜倚在椅子上,嘆氣道:“真是可惜,原本還想讓大家過個舒服年,既然不想過,那就不用客氣了。”
劉玨、劉瓊紛紛點頭。
朝中的事情有衛青、衛少兒、劉玨、劉瓊他們對付,劉瑤則是負責支援災區,幽州地震發生過后,她就調動手中的勢力耗費巨資從周圍采購糧食、藥材、棉衣等東西運往幽州。
同時以她的名義給有名的巨富商賈寫了信,進行災后重建招標。
此次幽州地震強度較大,需要重建的區域多,受災面積廣,以工代賑是一定要實行的。
而劉徹那邊,也清楚了解現下朝野的暗潮涌動,因為焦慮幽州情況,也沒什么好脾氣 ,對于牽扯在內的官吏與家族,絲毫不手軟。
短短七日,足有三千多人被下獄,五百人被斬,這血淋淋的殘酷反應瞬間震懾朝野,原先冒頭的達官顯貴紛紛縮回了頭,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衛家身上,想要從他們身上下手。
自從幽州地震發生后,一直養病的大將軍衛青就站出來穩住衛家眾人,防止衛家出錯,衛家所有適齡的郎君都帶著物資趕往幽州幫助賑災,霍家、東方家的也紛紛響應,也將家中小輩送往幽州賑災。
有家中子弟在幽州的三公九卿也紛紛派人前去支援賑災。
劉徹為此在朝堂上紅了眼眶,對前往幽州的長安子弟贊賞不已。
三公九卿也紅著眼安慰,陛下的太子現如今在幽州還不知情況,為了大漢的未來,他們比誰都想太子安穩,畢竟其他皇子與太子相比,壓根不能看。
許多人都后悔,早知道當年太子要前往幽州之時,他們應該全力阻攔。
劉徹這幾日睡不著的時候,有時也是這個想法,他耗費心神為大漢準備的文武雙全,孝悌仁義的太子啊!
等下了朝后,面對衛青、桑弘羊、東方朔這些近臣時,大漢威風凜凜的陛下兩泡眼淚都下來了,嚎哭道:“朕的太子啊!三位愛卿,朕此時心如刀絞啊!”
衛青、桑弘羊眉心一跳。
陛下這樣子,著實嚇到他們了。
東方朔則是感同身受,因為他的女兒也在幽州,想到此,不禁淚染衣襟,“陛下,咱們要撐住,太子他們肯定會無事的。”
“……唉!”劉徹看著面前同樣傷心的親家,擦了擦眼淚,“只能這樣想了,太子此次若是無事,朕一定要大赦天下,敬謝皇天后土。”
東方朔哽咽道:“會的,一定會的!咱們一定要往好處想!”
衛青、桑弘羊站在一旁,等著他們發泄。
片刻后,劉徹終于發泄完情緒,將淚水擦干,掃視面前年紀都不小的臣子,不由得感慨,“一晃眼,咱們都老了!”
衛青連忙道:“陛下說笑了,臣的身子骨可不如你!”
東方朔也捶了捶腰,“大將軍說的沒錯,陛下是老當益壯,一個頂我們仨。”
桑弘羊:“雖然陛下比臣年長,但是臣這頭發可比陛下白的要多。”
“哈哈……你們啊!”劉徹搖頭笑了笑,也就不再說什么。
討論完國事以后,劉徹讓人上了熱茶,揭開茶蓋看著蒸騰的霧氣,冷不丁道:“此次若是太子能平安歸來,朕打算退位!”
殿內頓時寂靜無聲,幾人端著茶盞,有些呆滯地看著劉徹。
陛下剛剛說什么?
他們莫不是聽岔了!
劉徹沒想到這一句話就將他們定住了,故作輕松道:“怎么?眾卿不信?”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終衛青先開了口,“陛下,此事事關重大,臣等不敢妄言。”
桑弘羊、東方朔紛紛點頭。
劉徹擺了擺手,“朕早就有這個意愿,可惜太子早年去了幽州,朕只能替他撐著了,這些年在長安待著,越來越沒意思,朕讓人造的大船已經好了,就等著朕去掉海魚,到時候釣到大魚,可送給眾卿一些!”
三人沉默不語。
依他們對陛下多了解,還是不敢相信。
即使剛才所言為實,陛下所謂的“早有意愿”,多半是在太子前往幽州之后,否則也不會允許太子去幽州。
劉徹見他們沉默,眉梢上挑,語氣微揚:“你們怎么都不說話!難不成不信朕?”
這……
三人相互對視。
最終東方朔出面,眼眶泛紅,“陛下對太子的愛重讓臣敬佩,只不過,現在說這些有些早,相信陛下比起這個,更希望太子他們能平安歸來。”
劉徹聞言,經不住嘆氣,“朕想著,此次太子如果平安,就是得天庇佑,朕也老了,是時候將大漢江山傳與他。”
衛青等人可不敢應下,在事情沒有結果之前,他們也不敢做夢。
尤其現在幽州的情況還沒有知道。
東方朔心中祈禱,希望劉據無事,只有平安歸來,陛下所說之事才有可能。
衛青沉聲道:“陛下,臣以為,此事還太早,需要慎重,臣向陛下保證,此事不會傳與旁人。”
桑弘羊、東方朔也齊聲道:“臣亦然!”
劉徹再次嘆氣,“你們不用這般謹慎,朕說的是真的,此事朕也與皇后說了。”
說起這個,他負手望天,唏噓道:“你們怎么都這樣啊!”
衛青等人:……
……
傍晚時分,劉瑤進宮送幽州災后重建圖紙。
劉徹接過圖紙,看著上面的規劃圖,唇角經不住翹起。
阿瑤做事果然迅速,條理清晰。
劉徹:“不錯,此圖朕再看看。”
劉瑤見他滿意,心中也松了一口氣,“阿父要快些,這樣的話,等到百姓安置下來,可以有事做,工錢也便宜。”
“不急,不急。”劉徹知道她說的是“以工代賑”的事情。
霍去病那邊快要到達幽州,若是太子平安無事,一切事就好說,若是出了事,所有事就要推后了。
劉瑤抿了抿唇,看出劉徹的意思,心中嘆氣。
“阿瑤,朕與你說個事。”劉徹揮手讓莫雨將圖紙收起來。
“何事?”劉瑤不解,現在還有什么事比幽州地震的事情重要?
劉徹輕咳一聲,正襟危坐道:“此次若是太子平安,朕打算將皇位傳給他。”
“……”劉瑤愣了一瞬,隨后調侃道:“阿父,難不成你想將皇位傳給劉據,然后自己乘船去海外求神尋仙?”
劉徹聞言,糾正道:“釣魚!”
劉瑤嘴角微抽:“釣大魚啊!呵呵……阿父,兒臣覺得此事可以再商量,劉據那邊的情況還未可知,咱們都要慎重!慎重!”
“你也不信朕?”劉徹臉色微拉,他自認為這些年將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條,還算一言九鼎。
“也?”劉瑤抓到重點,猜測可能劉徹講這話與其他人也說了,但是大家都不怎么當真,見老父親面色有些不善,她連忙順毛,“阿父,你現在龍威虎猛的,又是要改軍制,又是要釣萬斤大海魚,這左瞧右瞧,也不像暮靄沉沉的老人!”
“哼。”劉徹稍微被哄好一些,“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你就等著,等太子回來,朕就準備退位,說不定明年這個時候,朕已經釣到大海魚了。”
劉瑤聞言,指腹刮了刮耳根,語氣有些半信半疑,“阿父,咱們要對自己的運氣有清晰的認知,不如再拖兩年吧,若是那些海魚被你的帝王氣勢嚇到,避著你走,你確定能追上?”
劉徹狹長的雙眸微微瞇起,忽而眼睛放大,豁然開朗,“這恐怕就是朕釣不上大魚的原因!”
劉瑤:……
阿父,咱們要正視自己,你過往純粹是“空軍”居多,不分大小魚。
他所說的退位,在結果未明之前,就當是老人家的任性吧,不當真為好。
……
至于劉據那邊,從地震發生開始,他就分外忙碌。
先是劫后余生,然后開始指揮軍民救人,維持秩序。
緊接著有羯人、鮮卑部族趁亂生事,想要造反,劉據又率領三千漢騎與五千烏桓騎兵平復叛亂,雙方打了六個時辰,平復叛亂后,開始整肅邊防,防止有人生事。
然后又接著救人,搜集物資,清理震后廢墟,安撫民眾,往外面送消息。
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十瓣用。
還好憑借他在幽州的威望,做到這些沒有多少困難。
……
等到霍去病率領大軍趕到時,就見到一個形銷骨立、面黃肌瘦的太子,他大驚失色,還以為人出事了。
得知純粹是累的,霍去病松了一口氣,當即一拳捶到他的肩上,“臣差點被太子你嚇死!”
“無事!”劉據虛弱一笑,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歪倒。
“太子!”身邊的親衛連忙扶住他。
霍去病傻眼。
他正欲開口,忽然覺得身上發毛,眼眸一掃,就看到原先出來迎接他的軍民有的面帶譴責和怒容的看著他,有的滿臉心疼和擔憂地看著劉據。
他呆呆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心虛地放了下去,尷尬一笑,“太子無事就好,無事就好。”
此次幽州地震,太子劫后余生,又如此得民心,讓人甚為欣慰,想必舅父知道,也會開心。
他身邊的屬下紛紛忍笑。
劉據歉意道:“是據的身子這幾日有些弱,養幾日就好了,表兄莫要擔憂。”
霍去病訕訕點頭。
主要是在民眾譴責的目光下,他著實壓力大。
霍去病到來之后,幽州不管是明面上還是暗地里的局勢,算是徹底穩定下來。
這位可是將匈奴打的丟盔卸甲,西征滅十幾國的人。
霍去病到達幽州的第三日,各地支援幽州的物資也陸續到來,一波接一波,讓人應接不暇,尤其長安方向的支援,更讓人熱淚盈眶。
對于幽州邊陲的百姓,大部分此生都沒有遭遇過如此熱切的關心,從一開始的開心,到后來的手足無措,這些樸實的軍民做的最多的就是向長安的方向跪拜,叩謝天子。
偶爾有人跳出來發出刺耳言論,表示若是太子沒有在幽州,此次地震壓根不會有人來管他們。
大多百姓不予理會,他們又不是傻子,即便沒有太子,朝廷也不會不管這里,畢竟幽州乃是邊塞重地,太子帶著那些長安子弟來到幽州,已經說明朝廷對幽州的看重。
……
長安那邊,得知太子無事,朝野松了一口氣。
劉徹高興地喜極而泣,在太子失聯的那些日子,太子從小到大的所有經歷在他腦海中過了好幾遍,他從未這般思念過這個兒子,若是沒了太子,就是再給他二十年時間,他沒辦法保證再培養出一個比太子更好的,就是太子的親子也不行。
雖然劉徹那邊三天兩頭催促劉據回去,不過劉據還是在幽州待了一個多月,才啟程回去。
為了防止驚擾民眾,即使天色未亮,大雪依舊,劉據的隊伍還是啟程了。
馬車快駛到城門口的時候,車廂中的劉據察覺馬車停了,有些詫異,“發生什么事了?”
撩起車簾,發現前方有螢螢亮光,他眉心微蹙,推開車門,風雪迫不及待地鉆進來。
馬兒踩著厚實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道路兩旁的百姓有的舉著火把,有的用手護著油燈,不舍地看著路中間的車隊。
駕車的心腹有些為難,“太子,這可怎么辦?”
這些百姓不知在這里守了多久。
劉據默了一瞬,仰頭忍住眼眶的濕潤,深吸一口氣,“繼續走!”
心腹:“諾!”
城樓上,霍去病站在墻邊,看著下方被百姓燭燈與火把照亮的出城大道,嘴角微翹,低聲道:“蘇明,你看,這就是民心!”
蘇明看著下方沉默的人群,無聲的太子車隊,雙方誰都不想說“告別”,就這樣靜靜地送到城外。
漫天飛舞的風雪吹不滅百姓心中的火。
等到出城二三里的時候,劉據轉身回望,仍能看到城門口不散的亮光,心中熱潮不斷涌上來,轉身看著前方漆黑如墨的夜空,唇角微微翹起。
天快亮了!
……
劉據回到長安 ,劉徹迫不及待地宣他入宮,看著瘦了一大圈的兒子。
老父親心中酸澀,濁淚就下來了。
父子倆抱著哭了一會兒,互相訴說著各自的思念與不舍。
發泄夠了后,劉徹說起退位的事情,表示年紀大了,現在也是時候含飴弄孫,他要出海釣大魚。
劉據怔愣了一瞬,眸光微閃,唇角微微翹起,柔聲笑道:“阿父現在春秋鼎盛,兒臣還有許多不足,至于大魚之事,兒臣自認為運氣比阿父稍佳,不如兒臣替阿父出海釣魚,這樣兒臣也放心。”
劉徹:……
太子的各種反應他都提前想過,可是沒想到太子要搶他的活。
而且還嘲諷他釣技不佳,純粹是河魚太精明了,聽說海魚蠢笨,所以才長那么大,他一定能成功。
他頓時吹胡子瞪眼,大手拍了劉據一下,“你別想搶朕的活,此事朕已經與三公九卿說了,現在你平安歸來,得天庇佑,理應接過朕的擔子。”
他最后按住劉據的肩膀,沉聲道:“此乃太子之責!”
劉據默然不動,欲言又止。
他自然知曉太子之責,可他也僅是太子,為了自己與身邊人著想,一切都要小心謹慎。
……
劉徹做事一向速戰速決,劉據歸來才半月,就昭告天下要禪位當太上皇,朝野驚詫,以陛下的性子,怎么會如此痛快。
等到過完年,劉徹就甩給劉據一封禪讓詔書,讓劉據自己當皇帝。
劉據拿著禪讓詔書風中凌亂,他著實沒想到時間這么快,還以為怎么著,也要等到年中的時候才有結果。
沒等他消化這個消息,衛青這個大司馬大將軍也自請致仕,說是打算與太上皇一起出海釣魚,見識一下海上風景。
劉據:……
沒過幾日,東方朔也屁顛屁顛致仕,表示為了防止外戚做大,他也要致仕。
眾臣驚詫,沒想到衛家人放權居然這般痛快。
饒是他們知曉大將軍的人品,也清楚衛家等人的家風,可對于外戚還是有不少提防的,沒想到衛青、東方朔這些說放權就放權,世上有多少人能否做到這地步。
劉瑤見狀,與劉瓊他們商議了一下,也給寫了“辭職信”,表示要替劉據盡孝,陪伴太上皇,皇太后游山玩水,讓他不用擔心。
劉據麻了。
他現在太子升級成皇帝,怎么感覺要成孤家寡人了!
劉徹看的直樂呵,退位以后,就從未央宮搬到甘泉宮了。
……
太初三年六月,武帝劉徹長子劉據登基,大赦天下。
次年,乾明元年開始,開啟大漢朝的盛世征程。
劉瑤甚為欣慰,太子登基,她也能輕松了,最起碼自家弟弟還是了解的,肯定不會弄出“巫蠱之禍”。
若是弟弟敢胡鬧,當了皇帝胡作非為的話。
咳咳!
大不了他們跟著阿父一起造反!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