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別?想繼續跑, 你跑不掉。”
陳添這樣說著,黎艾腦子?里第一個冒出?來的想法卻是:
跑。
對,她?還?可?以繼續跑。
陳添說她?跑不掉,但她?跑得了第一次就跑得了第二次。
看她?眼睛瞬間就亮了, 陳添唇角的笑意?很輕的浮了一下, “我還?給你提供新思路了是吧?”
黎艾在心里回?答:是的呢。
陳添用拇指抵住她?的唇, 繼續抬高她?的下巴,“我現在就去安排人圍島,我看你怎么跑。”
黎艾腦子?里冒出?一百個問號:
圍島????
這是現代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還?是一個在美國領土的中國人。
現在有錢人都這么猖狂了?
她?其實也?用不著這么吃驚, 別?的有錢人猖不猖狂她?不知道,但陳添她?是知道的,一直都很猖狂。
陳添松開她?,身?子?往后仰,下巴習慣性上抬。
“葉堯, 把槍收起來,準備走了。”
葉堯把槍上好保險,別?回?腰間,退到一邊等著。
這時, 門外響起警笛聲, 這里隔音挺好的,能聽到聲音那就是在門口了, 肯定是葉堯拿槍出?來時店里客人報的警。
陳添本來要走,但這一時半會兒估計是走不了了。
“Put down weapons(放下武器)!!”警察持槍進入酒吧。
看見警察進來,葉堯主動將手舉起。
陳添沒什么反應。
警察持槍邁步到葉堯身?邊, 從他腰間搜出?槍暫時沒收, 隨后一人從背后靠住葉堯雙手,葉堯完全沒有反抗, 全程非常配合。
幾分鐘后,跟服務員了解了全部情況的另一名?警察向?這邊打了個手勢,“Nothing, let''s go(沒什么事,我們走吧)。”
見他們這就準備走了,黎艾突然喊了聲,“Officer, wait a minute(警官,等等)!”
三位警察齊齊回?頭。
“That,”黎艾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表達,結巴了會兒指著陳添說,“He commanded him(他指使的他)。”
陳添轉頭看向?她?,不知想到什么,笑了聲。
旁邊,帶著葉堯走了兩步的那名?警察指向?陳添問葉堯,“Do you know him(你認識他嗎?) ”
葉堯斬釘截鐵地回?答:“NO.”
“Ok.”那名?警察帶著葉堯繼續走。
黎艾傻眼,這就走了?
哪有手下會這么輕易供出?上級的?
玩兒呢???
“Do you have a gun?(你帶了槍嗎?)”另一名?警察倒是問了陳添一句。
“Of course not.”陳添斜倚著吧臺,語聲慵懶。
“Do you have a gun?”警察又?問黎艾。
黎艾突然意?識到了問題所以,聲音不自覺拉長,“yay……”
“Lady,”警察操著一口粗嗓跟她?說,“If he threatens your safety, fucking shoot him in the head,ok?(如果他威脅到了你的安全,拿槍打爆他的頭,好嗎?)”
“OK……”黎艾語氣再次拖長,她?忘了這兒是美國,警察處理這類事件的態度完全不同。
“Have more questions?(還?有其他問題嗎?)”這名?警察還?算有耐心。
黎艾搖頭。
陳添在旁邊看得發笑,笑得特欠。
黎艾用余光看到了。
她?沒給他眼神,只暗暗捏了捏拳頭。
最后一名?警察也?開始往外走,店內客人的視線卻沒有跟著警察離開,繼續看著黎艾和陳添這邊,雖然他們聽不懂中文,但俊男美女吵架的場面還?是很好看的。
陳添轉頭,輕笑著將身?子?朝黎艾那邊靠過?去,“你還?想把我送進去然后連夜跑?”
黎艾不回?他。
陳添繼續笑,“說了,你跑不掉,我就算進了局子?你也?跑不掉。”
“你到底想怎么樣?”黎艾問。
陳添輕啟薄唇,“不怎么樣。”
黎艾的脾氣瞬間被點燃,“你要算賬就算賬,要報復就報復,你這算什么?”
陳添賣了個關子?,“你以后就知道了。”
“陳添,你已?經在報復我了吧,你這不就是搞我心態嗎?”
“你要覺得這是報復,那就是報復,”他的眼神忽然冷下去,聲音溫度也?倏地降至零點,“給我受著。”
最后四個字,張狂、蠻狠、且狠戾。
入耳的一瞬間,黎艾愣了下,感覺像有一根極其尖銳的刺狠狠扎進心臟里,卻不疼,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明確感受到,心臟忽然跳得很快。
她怔怔地看著他,他也?沒移開眼。
他逆著光,雙眸隱沒在陰影里,像浸入黑夜,太沉,太深,看不出?任何情緒,整個人像一塊冰川里的黑巖,深沉而冰冷,卻又?讓人覺得,他的目光好燙,快要把心口都烙出?一個洞來。
對視半晌,像落荒而逃那般,黎艾匆匆移開雙眼。
陳添的視線還?落在她?身?上。
誰也?沒說話。
“Hello,A Blue Hawaiian(嗨。一杯藍色夏威夷。)”
陳添身?后傳來一道年輕男性的嗓音,顯然有人想幫黎艾解圍,現在有槍的人已?經被警察帶走,想英雄救美的人自然沒了顧忌。
“Please coming through(請讓一讓)。”年輕男人站到陳添旁邊對他說。
陳添淡淡瞥了那男人一眼,沒讓。
還?置若罔聞地低頭點了根煙。
見狀,年輕男人頓時要發作。
“Sorry,”黎艾忙忙打岔道,“Please order a drink over there(點酒請到那邊)。”
見她?站出?來,男人以為她?是不領情,罵了聲“Bollocks”,轉身?走了。
“陳添!調酒區不讓抽煙!”黎艾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不讓就不讓?”陳添掀眸,混不吝的語氣,還?行徑惡劣地朝她?緩緩吐了口煙。
黎艾將臉側到一旁,避開撲面而來的煙霧。
她?現在很火大,但理智讓她?屏住呼吸沉了沉氣,等煙散了,她?扭過?頭來,還?算好言好語地問陳添:“你不是要走嗎?怎么又?不走了?還?想惹事?”
“葉堯進去了,我不撈?”
“那你倒是撈啊?”黎艾快被他逼瘋了。
“急什么?”這人來了句。
黎艾忍著沒翻白眼,咬著牙腹誹道,“還?說我沒良心,你也?不見得有多少良心。”
她?這樣子?似乎戳中了陳添的笑點,他唇邊的笑意?擴大,漆黑的雙眼微微瞇起,很像從前看著她?笑的樣子?,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
黎艾搞不懂他,對她?這樣一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對不起他的人,竟然還?笑得出?來。
抽完一支煙,陳添終于開始撈人,拿出?手機撥了則通話。
“添?”對方顯然有些意?外,“你來美國了?”
陳添“嗯”一聲,開門見山地說:“找你幫個忙。”
“你說。”
“葉堯進局子?了,幫我撈一下,地址我發你。”
“OK,我先撈人,完事給你打電話。”
“嗯。”
掛掉通話,陳添坐到一旁的高椅上。
把位置發過?去后,他放下手機,什么也?不做,就把黎艾看著。
黎艾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轉身?離開了吧臺,進到工作間。
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嗎?
陳添看著她?離開自己的視線,臉上沒什么表情。
手機里有電話打來。
他收回?視線,落在屏幕上,來電人顯示:陳柏西Antares。
他接通。
“葉堯用不了多久就能出?來。”手機里傳出?陳柏西的聲音。
“謝了。”
“葉堯怎么進去的?”陳柏西問。
“用了槍。”
“What?!”陳柏西顯然以為他們遭遇了一場槍戰,驚得都忘了說中文,“Are you okay?”
“我沒事,今天才?到的美國,那些人動作沒那么快。”
“Damn,”陳柏西罵一聲后長長松了口氣,“你嚇我一跳。”
“Antares.”
陳添喊了聲他的英文名?,陳柏西是美籍,從小也?在美國長大,中文名?很少用,也?就回?南城見長輩時才?會用上這個名?字,陳添大多時候叫的都是他的英文名?。
“aha?”
“這次我可?能會在美國呆很長一段時間。”
“你瘋了?!”陳柏西頓時又?激動起來,聲音分貝比剛剛以為他經歷了一場槍戰還?要高出?許多。
“是快瘋了……”
陳添輕扯唇角,垂眸,墨色的瞳仁里劃過?一絲深諳的光。
“你這不是找死嗎!你他媽真的會死的陳添!”
“你就當我找死。”陳添淡淡回?道。
確實是找死。
他作為陳鶴齡女士的獨子?,除了陳家掌舵人養子?陳遲俞,他是目前年輕一輩里最有可?能進入議庭的一個人,如果他死了,那個所有人擠破頭都想進去的議庭就會空出?一個位置。
很多人都想他死,各股勢力?都在背后蠢蠢欲動,但在國內,沒人敢真的動手,如今的中國,殺個普通人都很難逃掉法律的制裁,更?別?說對方是陳添。
在國外就不一樣了,只要布局得縝密一點,他們就有可?能除掉陳添并逃脫一切嫌疑。
這樣的布局短時間難以實現,所以陳添依舊可?以去到全球各地,可?如果他長時間呆在一個地方,那就能給那些人充足的時間準備。
“就當你找死?你他媽要死也?給我滾去別?的地方死!”陳柏西被他氣得不輕,“來,你告訴我,你他媽為什么要在這兒待著?”
“黎艾在這兒。”
陳柏西當然知道黎艾,黎艾玩兒失蹤把他甩了這事怕是已?經傳遍了整個陳家。
“what''s wrong with you bro?”陳柏西搞不懂他,“為了一個把你踹了人間蒸發的女人,你跑來找死,你腦子?是有問題嗎?!”
“我給你說這些,不是讓你來罵我的。”
“我知道,我他媽馬上給你派人!”這話,陳柏西完全是咬著后槽牙說的。
陳添卻語氣輕松,“謝了。”
“所以什么意?思?她?不愿意?跟你回?去?”
陳添“嗯”一聲。
“不是,你沒跟她?說如果她?不跟你回?去,你倆都得死在這兒?”
陳添并不想告訴黎艾這件事。
如果他要連自己都護不住,他要怎么證明給她?看,他能護住她??
不證明這一點,她?又?怎么能毫無負擔地回?到他身?邊?
何況,他并不認為他告訴她?這件事,她?就會和他回?去。
以她?的脾氣,他覺得她?多半會說,那我們就一起死在這兒,我死也?不跟你回?去。
或者,她?會說,你不是說你就算不進議庭也?能護我周全嗎?現在你媽還?好端端的坐在那個位置,你卻告訴我,我會死,你讓我還?怎么相信你?
既然無論?如何都要面臨可?能會死的風險,那他就現在證明給她?看。
“我很難跟你解釋,我為什么不能告訴她?,”他沉了沉嗓子?,“你只管給我派人就行,我會活著把她?帶回?去。”
“艸!”陳柏西重重罵了一聲,“我他媽就不明白了,你要什么女人沒有?她?是什么全球最美的球花嗎?值得你跨大半個地球追過?來為她?冒這么大風險?”
陳添笑了下,“在我這兒,她?就是球花。”
第22章 第 22 章
掛斷和陳柏西的通話, 陳添垂眸,將煙盒從褲兜里拿出?來,抽出?一根叼嘴里。
拿出?打火機點完煙,他沒有把打火機揣回去, 也沒扔吧臺上, 而是?繼續握在手里, 翻了一面,靜靜看著這枚打火機,嘴里叼著煙卻?沒吸, 煙絲緩慢燃燒著。
這枚打火機不是?什么牌子貨,是?黎艾為他定制的,作為他的生?日禮物,她親手畫的設計稿。
陳添的目光落在打火機下方的那一行英文上:
sky at dawn
【黎明?的天空】
指腹輕輕撫過這一行浮雕的刻字,他唇角輕掀。
他想起來, 這家酒吧的名字,叫sky。
吧臺上方的昏昏的燈光落下來,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鍍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柔光,映得那抹笑容格外溫柔。
過了會兒, 他深吸一口煙, 尼古丁沖入肺葉,他微微瞇眼, 目光仍未離開那行字。
白色煙霧呼出?,他仰頭,唇角還斜斜勾著, 那模樣看得他對面的調酒師臉紅心跳。
不止調酒師, 酒吧里有好些女孩兒也注意他很?久了。
陳添這張臉,放在全世?界都是?頂級。
更別說, 他身材也頂得要命,一米九三的身高,逆天頭身比,寬肩,窄腰,長?腿,哪怕穿著寬松襯衫都蓋不住的肌肉線條,沒幾個人對他能有抵抗力。
有個身材火辣的美國女孩實在忍不住了,挺著傲人的胸脯走到他面前,用摻了蜜般的嫵媚聲線向他搭訕:“Hi~”
情緒被打斷,陳添的眼神沉了下去,一瞬間笑意全無?。
他沒有轉頭,僅僅滑動瞳孔至眼尾,睨向那人,眼神里滿是?生?人勿近的冷意。
觸及他的目光,女孩面色一驚,像是?被嚇到。
面對陳添的眼神,女孩的確有些害怕,但仍蠢蠢欲動地想繼續搭訕。
最?終,心動戰勝恐懼,她鼓起勇氣挺了挺腰,臉上綻出?迷人笑容,“Can I……”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陳添已經?將視線收了回去。
“……”
女孩當然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感到難堪地抿了抿唇。
在原地遲疑半晌后?,女孩還是?選擇放棄,轉身回了座位。
陳添從來不是?個紳士,在他眼里,男女在社會的地位是?真正平等?的,平時他對陌生?男性什么樣,對女性也什么樣,不爽了,對誰都是?一張冷臉。
他透過升騰的煙霧看著黎艾進去的那扇門,他猜,黎艾也在里面抽煙。
陳添一直知道黎艾愛看他抽煙,黎艾卻?不知道,他也愛看她抽。
她喜歡抽卡比龍,那煙的氣質跟她很?搭,卡比龍煙身細長?,她身材纖細又高挑,卡比龍顏值很?高且看起來很?高級,她更不用說了,這些年她黑料鋪天蓋地,黑粉無?數,那些人什么都黑,卻?始終沒黑過她的顏值,她的長?相?即便是?在美人如云的娛樂圈也是?天花板級別,何況她的氣質還是?娛樂圈獨一份,清冷卻?濃艷,極具生?命力卻?憂郁,眼底總透著股倔強。
她抽煙的時候,那份清冷與?憂郁會無?限放大,生?出?一種墮落的頹靡感,當她透過煙霧望向他,會讓人特想和她沉溺在欲望里,永遠永遠。
每次和她一起抽完煙,他就想來一場。
他望著那扇門抽完手里的一支煙,放在吧臺上的手機發出?震動,葉堯打來了電話。
放出?來得挺快,估計都還沒到局子,陳添把煙頭摁進煙灰缸,接起電話。
“添爺。”
陳添“嗯”一聲。
“您現在在哪兒?”
“我沒走。”
“那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陳添側頭往一邊看去。
聞修言站在那邊。
被突然盯上的聞修言瞳孔不自覺猛地一縮。
“你,”陳添朝他揚了揚下巴,“過來。”
聞修言沒有遲疑,立馬朝他走過去,低頭,雙手握于身前,和葉堯在陳添面前的站姿如出?一轍。
聞修言的雇主是?陳鶴齡女士,陳添作為陳鶴齡女士的獨子,他自然也要以禮相?待。
“我見?過你,以前美部的。”陳添說。
“是?,現在退下來了。”
“退了怎么還在這兒?”
“我欠一位夫人一個人情,那位夫人是?鶴齡女士的好友。”
他不說,陳添也知道他是?自家陳女士派他來給黎艾當保鏢的,“你剛應該也聽到了,我要在這邊待很?長?一段時間,就你一個人當她保鏢,不夠,要么你找我媽要人,要么,我給你人。”
“我等?會兒就請示鶴齡女士。”
“隨你。”陳添不在乎他要誰的人,又抽了根出?來叼嘴里。
這支煙抽完,他身后?傳來葉堯的聲音,“添爺。”
既然葉堯回來了,他們也該走了,已經耽誤了很長時間。
陳添起身,將煙頭丟進煙灰缸,最?后?看了眼那扇門,轉身離開。
他腿長?,走路不光帶風,還帶走了幾乎所有人的視線。
看著那抹頎長?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聞修言退到一旁,立馬拿出手機撥通了陳鶴齡女士的號碼,將陳添準備在這邊待上一段時間的事告訴了陳鶴齡女士。
聽了,陳鶴齡女士沒有太大的反應,在陳添說他要娶黎艾時她就知道這人不要命了,“他自己?找死,不用管他,找批雇傭兵,保護好黎艾,別讓她受牽連。”
“收到。”
掛斷電話,聞修言收起手機,朝吧臺后?的工作間走去。
在門口,他敲了敲門,“黎小姐。”
黎艾給他開了門,手里夾著根細煙,屋里的煙飄出?去,嗆得聞修言咳嗽了兩聲,也不知道她在里面抽煙抽得有多猛,就這會兒時間煙味這么重。
“他走了?”黎艾問,視線往吧臺處掃了掃。
“走了。”
“你能幫我擺脫他的視線出?島嗎?”
聞修言如實回答:“大概不能,但我會盡力去試一試。”
“謝謝。”黎艾靠在門上用力吸了口煙,煙絲快速燃燒,只剩下最?后?一小節,黎艾吐出?煙,將煙頭摁滅,丟掉,重新回到吧臺。
“Daisy, give me the wine list.(黛西,把酒單給我。)”
她想要足夠飽和的工作麻痹自己?,不去想陳添。
過去的二十五天,他不在,她一直很?放任自己?想他,現在他就在這里,她不希望自己?再去想他,那是?種折磨。
一時半會兒逃不走,陳添又偏要跟她耗著,但他們之間的問題越耗下去越無?解,她清楚自己?絕對不會妥協,不會再和他在一起 ,陳添應該足夠了解這一點才對,她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
她一天不回去,難道他就在這邊跟她一直耗下去?耗一年?耗十年?耗一輩子?
這怎么可能?
但他又那么肯定地說他耗得起。
她真的怎么都想不通。
陳添這個人,一旦決定去做什么,那一定是?他有足夠的把握。
她不知道他是?在感情里犯了糊涂,還是?真的有把握她會跟他回去。
不對。
黎艾忽然意識到,現在她都不清楚陳添到底想干什么,難道他并不想她再回到他身邊,完全就只是?想報復她折磨她?
如果是?這樣,那還說得通,可是?……直覺告訴她,并不是?這么一回事。
說不去想他,卻?想他想到大腦都混亂,黎艾甩了甩頭,想把那些關于他的念頭全拋出?去,反正也想不明?白,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她深吸一口氣,拿來一顆檸檬,專心切檸檬。
切東西這么危險的事,她竟然切著切著走了神,思緒又飄到了陳添身上,將她思緒拉回的是?指尖傳來的疼痛感,她切到了手。
“嘶……”她倒吸一口涼皮,握住指尖。
都說十指連心,切到手指,她心里也跟著鈍鈍的發疼。
她因為走神切到手,又因為走神而沒用多少力,只是?輕微劃傷了指尖,但流了好多血,怎么止都止不住。
在不知道是?多少次拿紙去擦血卻?發現還是?擦不干凈時,她的情緒忽然間繃斷,眼淚毫無?預兆地就砸了下來。
去拿創可貼回來的聞修言剛好看到這一幕,他是?第?一次見?到她哭,整個人愣了兩秒。
她的面具還覆在臉上,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顆又一顆的眼淚從她低垂的雙眸中落下來。
聞修言猶豫片刻,拿著創可貼上前,幫她將傷口貼好。
被觸碰,黎艾卻?仿佛沒有知覺一般,毫無?反應,始終保持著原有的姿勢,失神般的落著淚。
為她貼好創可貼,聞修言很?有分寸感地往后?退了一步,“黎小姐,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黎艾搖頭,將頭偏到一旁取下面具,一把抹掉臉上的眼淚,又將面具重新戴上,轉頭對著點酒單開始調酒。
聞修言不了解她和陳添之間的感情,沒有立場開口說什么,安靜地退至一旁。
這天,黎艾還是?比以往提前離開了酒吧。
她希望能用工作麻痹自己?,但她實在做不到,狀態并不適合繼續調酒,甜酒都能給人調成?苦的。
她開車回去。
酒吧離她住的地方不算近,即便是?晚上完全不堵車的情況,也要開二十多分鐘。
到海邊公路時,月亮從云層后?透出?,銀輝灑在海面,粼粼浮光似銀河墜落,銀色月光與?藍色熒光匯成?的銀河。
看著海面隱隱浮現的那抹藍色,黎艾驀地一怔。
在過去的二十五天里,她從沒在這里看到過藍眼淚。
一種冥冥中的宿命感縈繞心頭,黎艾失神般望著海面,全然忘記自己?在開車。
等?她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
“嘭——”
車子撞向路邊的一棵椰樹。
巨大的撞擊力讓黎艾被重重甩出?去,若非被安全帶拉回來,此刻她一定已經?頭破血流。
雖沒受外傷,但五臟六腑都像錯了位,她疼得蜷縮在座位上無?法動彈。
“黎小姐!”門外傳來聞修言焦急的吶喊聲。
聞修言的車子一直跟在黎艾后?面,看到她撞車,他立馬下車飛奔了過來。
“黎小姐!”他用力拍打著窗戶,試圖拉開車門。
黎艾忍著疼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
緩了會兒,她取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
“真的沒事嗎黎小姐?”
黎艾捂著胸口,“沒事。”
“我還是?送您去醫院檢查檢查吧。”聞修言實在不放心,雖然剛剛她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她撞上樹時完全沒踩過剎車,車子撞得變形嚴重,好在這是?改裝過的車,要是?原裝車,恐怕黎艾都沒辦法從車里出?來。
“我真沒事。”黎艾看了眼被撞得變形的車,深吸了口氣,覺得心口堵得慌,那種堵不是?生?理性的,是?出?自情緒。
她很?煩,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讓她感到煩躁。
“那我送您回去。”
“你先處理車吧,也沒多遠了,我走回去。”
聞修言覺得不安全,“可是?……”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黎艾打斷他,一雙帶著美瞳也掩不住深邃的眸子定定望向他,眼里透著不容抗拒的冷意。
被她這樣看著,聞修言腦海里驀地浮現出?陳添看向他的那一幕。
這兩個人,很?像。
他低頭,拿出?下屬該有的姿態,“您注意安全。”
其實沒什么不放心的,黎艾身上帶著槍,這里離她住的地方確實也不遠了,頂多一千米。
“弄完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說完,黎艾轉身,邁開步子往前走。
這一路只有幾盞路燈,夜晚總是?光線昏暗,好在今天月光夠亮,沒有路燈的地方也看得清腳下的路。
黎艾一步一步往前走著,現在是?凌晨,美國郊區的夜晚總是?很?安靜,耳畔只聽得見?風聲和潮聲,剛剛她因為看海而撞車,此刻卻?直直看著前方,連余光都未曾落在海面。
走出?百米后?,她伸手取下臉上的面具,緊緊攥在手中。
明?天,她還是?會戴上面具,但不會再戴美瞳,她戴面具是?為了不讓其他人認出?他,而染發,戴美瞳,改變穿衣打扮,是?為了不讓陳添認出?她,可他今天只用了一眼,一眼便認出?了她。
知道自己?被他一眼認出?的那瞬間,她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很?復雜,摻著用盡所有理智也壓不下的情愫,她心驚,也心動。
她抬手,放在胸口,心臟隱隱還有些疼,分不清是?因為剛剛的撞車,抑或因為一個叫陳添的人。
陳添,光是?想到這個名字,她心臟便驀地一縮,放在胸口的手也不自覺收緊。
“hue~”
前方忽然響起一道輕佻的口哨聲。
生?理性的反感頓時讓黎艾蹙起了眉,她抬眸,銳利的目光射向前方。
沖她吹口哨的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白人,手里拿著瓶伏特加,顯然是?個醉鬼。
“You,”男人指著她,醉醺醺地開口,“How much?”
“What did you say?(你說什么?)”
放在今天之前,這樣的醉鬼,她根本不會搭理,或者直接拿槍指著他腦門讓他滾,但今天她心情很?不爽,這人在這時候撞到她槍口上,算他倒霉,他要再敢說一個冒犯的字,她讓他腦袋開花。
似是?聽出?她語氣里的怒意,男人上上下下將她掃視了一番,臉上露出?猥瑣又丑陋的笑容,“Aren''t you a whore?little tramp.(你不是?妓女嗎?小騷貨。)”
男人語氣下流,把調子拉得老長?,但最?后?一個音節他剛發出?來就戛然而止,因為黎艾一腳朝他踹了過去……
已然醉醺醺的男人本就站不穩,一腳就倒,盡管他又高又壯,體重估計是?黎艾的三倍。
男人剛倒地,趁他還沒清醒,黎艾猛踹他的腎臟部位,人軀干上的痛點很?多,肝腎是?最?怕痛的,當然,男人的下三路更痛,但黎艾嫌惡心,哪怕是?用鞋底都壓根不想碰。
黎艾每一腳都精準踹在男人的腎臟處,他捂左邊,她踹右邊,捂右邊,踹左邊,男人疼得根本無?法還擊,只能翻身護住脆弱的腹部。
他這個舉動很?蠢,他不翻身忍忍疼還能反擊,翻了身那就真再翻不了身了。
黎艾踩住他一邊肩膀,手拽著他頭發把他按在地上,脫下鞋狂扇他的嘴,扇得他張嘴喊“help”時噴得地上全是?血。
他的唇黏膜估計都爛完了,但黎艾完全沒有要停下的打算,像是?想要抽到他再也無?法張口說那些下流的字眼。
這樣的爛人就該啞了,癱了,一輩子只能縮在床上等?死。
“別扇了。”頭頂落下一個低沉帶笑的聲音。
熟悉的聲線。
黎艾猛地愣住。
半晌,她極緩地轉過頭。
“你再接著扇,”陳添站在她身后?,懶懶散散地笑著,“我又得撈你了。”
“你怎么在這兒?”黎艾嗓音有些緊,像是?煩躁到了極點,卻?又不太想把這氣撒到陳添身上,只能強壓著快要瘋掉的情緒,“你跟蹤我?”
“跟蹤你這種事,不用我親自來,”陳添半側頭,抬手指向黎艾那棟白色洋房旁邊的另一棟洋房,“看到那棟房子了嗎?”
黎艾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心中警鈴大響。
陳添回頭,垂眸看著她,揚唇,“我住那兒。”
黎艾瞳孔驟然一縮。
現在,她只想說一個字:
艸!
第23章 第 23 章
“重?新認識下?”陳添向眼里仿佛燒了一把火的黎艾伸出手?, “鄰居。”
黎艾沒理會他?伸出來的那?只手?,死死盯著他?,一雙漂亮的眸子因為怒氣?,異乎尋常的亮。
她不和他?握手?, 陳添一點兒都不惱, 眼底的笑意還濃了些。
半晌, 他?將手?收回,半蹲下來。
“別這么血腥暴力,”他?唇邊蕩著笑開口, 抬手?用拇指指腹輕輕擦掉濺到她臉上的一滴血,“別讓這些人的臟東西濺到你身?上。”
聞聲,黎艾目光顫了顫,緩緩別開臉。
見她不領情,陳添依舊不惱, 他?起身?,雙手?隨意地插進兜里。
“起來吧,你再?壓著他?,他?要?斷氣?了。”
黎艾一驚, 這才?發現自己剛剛不自覺將膝蓋壓在了那?男人脖子右側, 把人都給壓暈過去了,難怪這人剛剛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她忙忙起身?, 突然,脫了鞋的右腳傳來一陣劇痛,疼得她猛地倒吸了口涼氣?, 條件反射性的將那?右腳抬起。
陳添蹙起眉往她右腳看去——
她指尖有血, 估計是剛剛扇人的時候太用力,在地上被石子扎傷了。
人在腺上激素飆升的時候是感?受不到疼的, 剛剛她不知道?情緒有多激烈,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疼。
黎艾單腳站立著,正想把右腳翻過來看看怎么回事,身?體卻突然騰空,陳添把她抱了起來。
“陳添!”黎艾抬頭怒視他?,“你放開我!”
陳添當然沒放開,瞳孔移至眼尾睨向她,“床都上了幾百次了,你還介意這個??”
黎艾頓時紅了臉,因為這會兒,她發現葉堯也在。
她早習慣了陳添說這種露骨的話,但那?是在只有他?們兩個?的時候!
見她因為不好?意思而突然老實了,陳添眼底劃過一絲笑,抱著她大步朝前面?一張長椅走去。
羞恥間,她竟然還沒忘記躺地上那?個?人,“他?呢?”
“還管他??”陳添嗤一聲,“扔這兒就行了,死不了。”
這一帶沿海的公路邊有很多長椅,陳添抱著黎艾在長椅上坐下。
葉堯將出來時就拿上了的藥箱放到陳添身?側,然后很自覺地退到一邊站著,他?和陳添是看到黎艾打?人時出來的,作為一個?素來做事細致的秘書,他?自然會想到拿藥箱。
陳添抬起黎艾的腳查看她的傷勢,她腳上被扎傷的地方還不止一處,除了大拇指,前腳掌也被扎傷了挺大一片面?積。
這時,地上躺著那?人醒了過來,在發現黎艾沒走遠,身?邊還跟著兩個?男人,他?撿起酒瓶就跑。
陳添沒管他?,剛剛完全是黎艾單方面?毆打?他?,他?就沒必要?再?教訓他?一頓了,注意力都放在了黎艾的腳傷上。
黎艾乖乖地坐在他?懷里,借著月光,安靜地看著他?的側臉,目光輕輕顫著。
他?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里顯得愈發深邃分明,下頜線清晰,喉結起伏如山巒,垂下的長睫在眼瞼處投映出一片陰影,每一處線條都像畫里才?能擁有的弧度,一如既往的好?看。
兩個?人之間絲毫沒有了今天白天見面?時的劍拔弩張,看起來像正在熱戀期。
其實,黎艾從來都不想激怒他?,不想他?因為她而不開心,白天那?樣跟他?較勁是為了讓他?放棄,可他?就是要?跟她耗著,那?回回都吵得面?紅耳赤沒有意義?,不過是白費力氣?。
不如自然些,不過度反抗,也不順從,先把關系緩和下來,想辦法?搞清楚他?到底什么打?算,她再?做應對來結束這段糾纏不清的關系。
陳添從藥箱里拿出生理性鹽水,“忍著點兒疼。”
“嗯。”黎艾輕輕應。
陳添擰開瓶子,直接往黎艾腳上倒,沖洗她的創面?,黎艾疼得緊緊蜷縮起腳趾,卻愣是一聲不吭。
有些細碎石陷進了肉里,沖不掉,陳添拿手?機電筒照著,用鑷子一顆一顆把那?些石子從傷口里輕輕挑出來,每挑一顆他?都會看一眼黎艾的表情。
她咬著唇,眉頭蹙得很緊,全程沒發出一點聲音。
“好?了。”挑出最后一顆石子,陳添放下鑷子。
黎艾喘了下,剛剛憋了好?長一口氣?。
她微微張開雙唇,用嘴呼吸,幾縷血絲溢出來,剛剛太疼,她把嘴唇給咬破了。
“嘴都咬破了也不吭一聲,誰教你的?”陳添語氣?不悅。
黎艾瞥他?一眼,“少管我。”
“管的就是你。”陳添用力握住她腳腕,免得吵一句這人就不干了,傷口還沒消毒包扎。
腳腕被握得生疼,黎艾瞪了他?一眼,卻還是乖乖坐在他懷里。
被瞪的那?一下,陳添感覺心里跟被只貓撓了爪似的,不疼,癢。
讓人生渴的那?種癢。
他?喉結上下滾了滾,盯著黎艾看了會兒才?低下頭去接著繼續給她處理傷口。
從藥箱里拿出碘伏,在用蘸了碘伏的棉簽觸碰到黎艾的傷口時,他?沒有第一時間往外涂,而是看向黎艾,用命令似的語氣?開口:“叫出來。”
“陳添你有病吧!”黎艾真的覺得他?有病,“我叫你大爺我叫。”
時隔許久再?次被她罵,身?體里升起久違的爽感?,心里那?股渴望在一瞬間愈發強烈。
他?盯著她,舌尖舔過犬齒,在口腔里饒了圈。
知道?自己把他?罵爽了,黎艾無語地深吸了口氣?。
每每這時候,陳添就特愛看她這表情,笑意自他?眼底透出來,“你不叫也可以,但你要?是再?咬著嘴巴做出那?副表情,別怪我不當人。”
艸。
黎艾忍不住在心里暗罵一聲。
陳添用蘸了碘伏的棉簽開始在黎艾傷口上涂抹,但眼睛一直盯著黎艾的臉。
黎艾緊咬牙關,沒叫,也沒咬唇,用力瞪著他?。
陳添還算是個?人,沒有為了讓她叫出來,故意用力弄疼她。
涂好?碘伏,他?收回那?道?像惡狼逗弄一只羔羊般的目光,從藥箱里拿出紗布給她包扎。
他?包扎技術嫻熟,沒兩分鐘將黎艾的傷口包得十分完美。
打?好?結,他?再?次將黎艾抱起。
“葉堯,你先回去。”他?抱著黎艾朝反方向走。
“你往哪兒走?!”黎艾在他?懷里驚坐起來,似欲掙扎。
陳添一手?緊握她纖細的胳膊,一手?用力扣住她的腿,不讓她有任何掙脫的可能,手?臂上的肌肉線條繃起,面?部肌肉卻沒有一絲緊繃,輕松得像只是抱了只貓,唇邊還勾著在笑,“帶你去看藍眼淚,你不是最喜歡藍眼淚?”
黎艾表情一頓,沉默片刻,她垂下長睫蓋住透著傷感?的雙眸,悶聲開口:“現在不喜歡了。”
“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陳添哼笑一聲,“真有那?么容易?”
當然沒那?么容易,但她偏要?說:“對,就那?么容易。”
陳添也不拆穿她,只說:“陪我看,我還喜歡。”
心頭倏地一陣悸動,黎艾暴露在空氣?里的長睫顫了顫。
四周并不算安靜,風聲和海浪聲很大,黎艾卻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那?心跳聲像一場忽然而至的大雨,噼里啪啦的,沒有規律,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與他?都心知肚明,他?們說的根本不是藍眼淚。
黎艾不說話了,始終垂著眸,不去看她,怕對上他?的眼,被他?透過瞳孔,看到她為他?劇烈跳動的心臟。
離海邊越近,風越大,兩個?人的頭發都被吹得纏在一起。
夜濃如墨,四處無人,藍眼淚隨著海浪泛著一層一層的熒光,像銀河被揉成碎片灑在了海面?,夢幻又浪漫。
陳添輕輕顛了顛懷里的人,“真不看?來都來了。”
也是,來都來了,又不是真的不喜歡了,沒理由不看。
她抬眼。
看著不遠處如夢境般的畫面?,黎艾很希望這就是一場夢,在夢里,她可以不用壓抑自己的感?情,不用考慮未來,她可以盡情與抱著她的這個?人肆意親吻。
可,他?不是一場夢,透過皮膚傳遞過來的溫度真實地將她包圍。
如果不是海風太大,她還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他?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像雪融化后的冰水浸過煙草的味道?,很冷淡,透著不近人情的疏離感?,和他?的氣?質很像。
他?從來不噴香水,更討厭衣服上有任何香味,那?股冷調的香氣?從他?身?體里透出,獨屬于他?一個?人。
“陳添。”她低聲喊他?的名字。
“嗯。”
她沒有回頭,看著前方的藍眼淚和他?說:“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你有閑工夫跟我耗,還不如用這時間找個?真心愛你的,你要?什么女人找不到,何必在我身?上白費功夫。”
“是,我要?什么女人找不到,”陳添垂眸,看著她,“但我就要?你。”
黎艾知道?他?在看著自己,她沒有勇氣?回頭與他?對視,沉默地繼續望著前方。
視線里是一片失焦的虛影,她其實什么也沒看。
海邊的風有些冷,陳添并沒有抱著她在風里站太久,怕她又被風吹感?冒了。
這里離她住的地方很近了,陳添抱著她沒走多久就到了她家門口。
站到門口,陳添顛了她一下,“開門。”
“你放我下去。”黎艾才?不想讓他?進門。
但陳添還是那?兩個?字,“開門。”
黎艾跟他?杠上了,也還是那?句,“你放我下去。”
“要?我踹門?”
靠!
跟無賴沒道?理可講。
黎艾認輸,拿出鑰匙打?開前院的門。
屋里的黎小?二聽出了陳添的腳步聲,在里頭叫個?不停。
陳添瞄一眼懷里憋著火氣?的黎艾,“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小?說看多了,學人帶球跑,娃都想爹了。”
黎艾:……
他?竟然還知道?帶球跑文學,也是稀罕。
等黎艾用鑰匙打?開第二道?門,黎小?二立馬從里面?沖了出來,圍著陳添不停的轉,叫得更大聲了。
怕踩到它,陳添用腳輕輕把它踢開,邁開長腿往里進,把黎艾放在了沙發上。
“你可以走了。”黎艾立馬下了逐客令。
“幫你包扎,抱你回來,你一口水都不讓我喝?”陳添濃眉往下壓了壓,“你是真沒良心。”
黎艾隨他?怎么說,“我就是沒良心。”
“所以,”陳添忽然一把捏住她的臉,迫使她抬起頭,“你是不打?算賠償我了?”
“我憑什么賠償你?”黎艾雖心有愧疚,但嘴上是一點兒也不服軟,“你送我的那?些珠寶我一樣沒要?,五年青春全給了你,陪你旅游,陪你做危險得要?死的極限運動,還陪你睡了幾百次,你問我要?補償?”
“陪我睡?”陳添把這點挑出來,“你不爽?”
其他?兩點其實也同理,去旅游度假,黎艾玩得也很開心,那?些極限運動,黎艾也覺得刺激,并且,她雖然沒要?那?些珠寶,但她這些年賺到的錢都要?歸功于陳添,陳添沒有任何一點對不起她,而她的的確確,對不起他?。
本來就沒占理,黎艾就算昧著良心也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你不賠,”陳添俯身?,一張完美得無可挑剔的臉在黎艾眼前放大,他?眉宇低斂,雙眸漆黑如濃墨,眼底的光牢牢落在她身?上,“那?我自己取。”
黎艾雙眸驟然間睜大,還沒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會帶來什么,就已經被他?狠狠吻住。
趁她猝不及防,他?很輕易地將舌抵進了她的雙唇,纏上她的舌尖。
一陣久違的酥麻感?立刻傳遍全身?,黎艾微微戰栗起來,手?不自覺的抓緊沙發的一角。
她往后縮,想逃,卻被整個?人重?重?壓到沙發上吻得更深。
舌尖勾纏,呼吸交融,胸腔里的空氣?很快被他?掠奪殆盡,連帶著大腦一片空白。
眼前一片漆黑,她不知道?為什么睜不開眼,耳朵也發著甕,只聽得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和因吻得太激烈而發出的聲響。
防止她掙扎碰到傷口,陳添壓住了她的雙腿,手?腕也一并壓得死死的,起初是用兩只手?將她的手?腕壓在兩側,后面?見她扭動著身?子還想逃,索性單手?壓住她兩只手?腕,另一只手?掌控住她的下頜,讓她只能乖乖地被吻。
男女力量懸殊,在這樣全方面?的壓制下,黎艾根本無法?動彈,但出于本能,她還是不停掙扎著,因為快被他?吻窒息了。
她從來沒有被這樣猛烈的吻過,這個?吻完全可以用兇狠來形容。
下頜被他?掐著,連帶著牙床都有些疼。
舌根被吮得發麻,對方卻還不停地攪動著她的舌,并越來越用力。
他?的體能好?像沒有上限,每每以為他?會輕一點的時候,下一秒,他?卻吻得更重?。
這個?吻與其說是賠償,不如說是懲罰。
等他?終于放過她的時候,黎艾已經沒有任何一點力氣?,癱在沙發上如涸轍之鮒,張著嘴竭力呼吸。
陳添的手?還沒收回去,拇指劃過她濕潤的唇。
“黎艾,”他?低頸,將薄唇遞到她耳邊,“等著,還沒完。”
第24章 第 24 章
海邊的小屋里, 一人一貓躺在?沙發上,小貓安靜地蹭著黎艾的腳踝,房間里只聽?得見墻壁上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陳添已經?走了有十來分?鐘,黎艾還是渾身沒勁兒, 感覺整個人像被抽空了。
累, 身體累, 心也累,但也只有累,此前心底的悲傷, 還有那股阻塞感,都消失不見。
她自己清楚,其實,她一直期盼著陳添出現。
人啊,就是這么矛盾。
她深吸一口氣, 將手機拿出來看了眼時間,凌晨一點。
國內這時候是十點。
她猶豫片刻,在?手機里輸入了一個熟記的號碼,林昔的號碼。
因?為?心里一直持有陳添有可能會找到她的想?法, 她背下了幾個人的號碼。想?著, 如果陳添找到她,那就和這些她認為?真正把她當朋友的人恢復聯絡, 如非迫不得已,她并不想?失去這些朋友。
如果在?國內和陳添糾纏,她的這些朋友很可能會跟著她遭殃, 陳添可不是什?么善茬, 這也是為?什?么她會選擇直接消失。
電話撥過去,很快就被接通, 手機里傳出一道能清晰聽?出期許與?迫不及待的聲音,像是等了這個電話很久:“喂?是黎艾嗎?!”
黎艾愣了愣,心里像被什?么飛旋著擊中了一下。
在?進入娛樂圈之前的二十多年,她從未體會到過這種被人記掛著的感覺。
娛樂圈,這個她以為?充滿了骯臟與?虛假的地方,卻讓她獲得了美好?而真摯的友情?,還得到了……像偶像劇那般堅定不渝的愛情?。
她不是沒有被人喜歡過,學生時期喜歡她的男生很多,但在?她被欺負時,卻沒有一個人敢為?她站出來。
沒有人像陳添那樣,哪怕會失去一切,哪怕會死,還是要堅定的選擇她。
“艾艾!是你嗎?!”沒聽?到回應,林昔急切的再問了一遍。
黎艾回神,回答: “是我。”
“你還好?嗎?陳添是找到你了嗎?”林昔語氣特別焦急。
聽?她這么問,想?來她剛一消失陳添就找過她們,那她們應該也能理解為?什?么她會一句話都不留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也就不會覺得她沒把她們當朋友。
“嗯,找到我了。”
“他?沒把你怎么樣吧?!”
黎艾回想?起剛剛陳添強吻她的場景,聲音微微低下去,“放心,沒怎么樣。”
“那你倆現在?什?么情?況?”
想?了想?,黎艾組織了下措辭,“我跟他?已經?不可能了,但他?說什?么也不肯放過我,非要跟我耗著。”
“你沒跟他?說了你丁克的事?”
“沒有,沒必要告訴他?這個,”黎艾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說陳家的那些事,“我跟他?的事很復雜,他?要是跟我在?一起,不光會失去很多,我和他?還會有危險,甚至會死,所以我說我不想?跟他?冒險,以前對他?也不是真心,還說了不想?承擔一段全是犧牲的感情?,可他?油鹽不進。”
像是被震驚到,又像是在?思索,林昔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他?是不是覺得你是為?了他?才走的啊?”
“感覺是這樣。”
“那你確實不能再告訴他?你丁克的事,不然?他?更覺得你是為?他?考慮了,他?死都要跟你在?一起,估計也可以為?了你不要孩子。”
聽?著這些話,鼻尖控制不住的酸澀起來,心頭發熱,像被千萬噸沉甸甸的棉絮壓著,身體里的熱散不出去,聚積如火燒般滾燙灼人,過載的承重更是壓得黎艾喘不過氣。
陳添的這份愛,她承受不起。
“艾艾?”
黎艾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情?緒,但聲音還是略顯沙啞,“在?。”
“你……”林昔知道她不太好?受,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
黎艾卻這時候笑?了笑?,“不說我了,你最近怎么樣?”
“我一切都好?呀,就是怪擔心你的。”
“對不起啊。”
雖是迫不得已,也出于為?他?們考慮,黎艾還是覺得抱歉。
“這有什?么好?對不起的。”
到這兒,黎艾不知道該怎么繼續這則通話,從前她們見面總是有說不完的話,但今天她沒有那樣的心情?去談天說地,只是想?給對方報個平安。
林昔是個情?商很高的女孩,這時候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后,林昔喊了她一聲,“黎黎。”
黎艾輕輕“嗯”了一聲。
“如果你想?讓陳添覺得你并不是為了他考慮才離開,你們之間真的再無可能,”話題又重新?回到陳添身上,林昔清楚這會兒黎艾也沒心思聽別的,不如給她出出主意,“你不光得說你不愛他?,還得做,那樣才有說服力。”
她說得沒錯,光說沒有用。
真正愛一個人,哪怕嘴里說了一萬遍不愛他?,眼睛也會告訴他?,我愛你。
黎艾想?,陳添不相信她說的不愛他,大概就是因?為?,她的眼睛一直在?說,她愛他?。
這天,黎艾一整夜都沒有入睡。
她在?想?,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讓陳添相信她真的不愛他?,可這好?難,她想?了一夜也沒有想?到。
雖一夜未眠,但一直閉著眼,身體倒也沒有太疲憊,第二天,黎艾甚至比往常還起得早了許多。
她像往常一樣,起來自己做飯,冰箱里還有很多菜,不用出去買。
腳上的傷集中在?前腳掌,用后腳掌就行,沒有造成太多不便,她該干啥照樣干啥。
來宿厘島安頓好?后的每一天她都過得非常規律,吃完飯就學英語,然?后練拳,練完洗個澡化妝去酒吧。
今天她照常在?吃完早飯后開始學英語,但不太能集中注意力,總覺得下一秒陳添就會出現在?她家門口,中途她還偷偷在?屋子里透過窗看了看隔壁的情?況,啥也沒看到。
陳添來找她,她煩,陳添不來找她,她心情?也沒好?到哪兒去。
只要陳添在?這兒,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能攪得她心煩意亂。
在?國內的時候,陳添不算忙卻也不算閑,她估摸著,這來了國外,他?也還是得處理工作。
現在?5G時代,云辦公不成問題,要放在?幾年前,他?也許就沒辦法跟她一直耗了。
下午兩點多,門外傳來汽車引擎聲。
黎艾拉開窗簾,看到聞修言的車停在?門口,后邊兒還跟了一輛,她猜是給她的新?車。
她去開門。
看她有一只腳是用后跟走的路,聞修言忙問:“您的腳怎么了?”
“沒事,一點兒小傷。”
“那這幾天我都來接您。”
“謝謝。”
“您客氣。”
聞修言看她還沒化妝,遂問:“您今天打算什?么去酒吧?”
他?一問,黎艾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化妝,平時這會兒她已經?在?化妝準備出門了。
都怪陳添,搞得她心神不寧的,英語沒半天沒學進去一點,妝也沒化。
“你等我一會兒!”她馬上進屋化妝。
聞修言不知道她為?什?么那么著急,腳傷了都還飛奔著走,揚聲提醒她道:“您小心腳。”
黎艾給他?比了個“OK”,繼續朝屋里猛沖。
聞修言:……
目送她進屋,聞修言轉身準備回車上,余光不經?意瞥見一抹人影。
他?不由得身形一頓,緩緩抬起頭朝隔壁洋房二樓的那個人看去,視線里,一名身高腿長的男人倚著陽臺,手里夾著根煙,薄如纖云的雙唇正緩緩往外吐著白色煙霧,白色煙霧往上升騰,微遮那雙深邃又鋒利的眼,卻遮不住那道穿透感極強的目光。
他?的目光里明?明?什?么情?緒都沒有,聞修言卻不禁后背一涼。
這位爺搬這兒來了他?也是沒想?到。
他?半轉過身,朝那邊微微頷了頷首,這才上車等黎艾。
黎艾化好?妝出來的時候,陳添已經?不在?陽臺。
車輛啟動,路過那棟雙層洋房,黎艾的目光不自覺望過去,沒有看到陳添的身影。
那棟洋房很快消失在?視線,黎艾垂眸,眼底情?緒不明?,頭緩緩偏向車窗靠著。
一路上,她就這么靠著車窗發呆,像文藝電影里的意境晦澀的鏡頭。
車子在?四?十分?鐘后抵達酒吧。
聞修言下車繞到后座,替黎艾打開車門,伸手欲扶她下車。
因?為?發呆,車門被拉開時黎艾才回神。
看到聞修言朝她伸出的手,她淡淡開口,“不用扶我,你去停車吧。”
說完,她徑自下了車。
車停在?酒吧步行街門口,她一下車,周圍十米之內的人幾乎都朝這邊看了過來,被她即便戴著面具也遮蓋不住的美貌吸引。
她仿佛天生就該是主角,在?電影之外也像有道追光打在?她身上。
對于這種場景,黎艾早已習以為?常,卻忘了她已經?不在?娛樂圈。
在?娛樂圈時,吸引他?人的目光是她作為?一個明?星的最應具備的能力,但離開了娛樂圈,太過引人矚目或許并非一件好?事,可每個女孩都應該有展示美麗的自由,即便這份美麗會招來禍患,錯的也從來不是美麗本身。
黎艾全然?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所以沒有看到,一道不同?于他?人的目光同?樣落在?了她身上。
這道目光的主人在?幾分?鐘后出現在?了Sky,并,一直看著她。
這一次,黎艾注意到了這個人。
他?眼神里的凝視感太強,讓她很不舒服。
男人穿著一身質地考究的西裝,很典型的精英階層白種人長相,面部線條很鋒利,膚色白得蒼然?,氣質很像早期西方電影里的吸血鬼,華貴而頹靡,陰冷且病態。
他?身邊,是另一個同?樣穿著西裝的男人,長相氣質卻與?他?不同?,這人面部寬闊,臉上溝壑很多,沒有另一個人的精致感,但氣場卻更強大,隨意掃過來的一個眼神都帶著讓人后背生寒的凌厲。
昏暗的光線下,兩個人身上那種令人不敢靠近的氣場顯得尤為?濃重,仿佛會在?暗夜里索命的惡魔。
黎艾被那人看得很不爽,但她也不能把人給趕出去,只能當他?不存在?,連余光都不朝那邊瞟一眼。
自然?,她也就沒看到,男人指著她對另一人說:
“I want her.”
(我要她。)
第25章 第 25 章
晚上十點?, 黎艾讓聞修言送她回了家,往常一般她一點?才走?,可昨天一整晚沒睡,她頂不住了。
她從上車就開始睡, 睡著了兩次, 自然也醒了兩次, 第二?次她醒來時,車子正好?路過?陳添住的地方,每間房都亮著。
看著那?一間間房里透出的燈光, 黎艾整個人忽的愣住。
明明沒有住在一起,他還記得要給她留盞燈。
那?些燈光好?像透過?她的瞳孔照進了她的胸腔,整顆心臟都被點?亮。
心臟的跳動變成了一種像被暖融融的太陽曬著,一切都柔軟得一塌糊涂的顫動。
今天一整天,陳添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卻占據了她所有思緒。
這?其實是一種折磨,但也沒那?么折磨。
回到家,洗漱完躺到床上,黎艾沒有再去琢磨要怎么給陳添證明她不愛他, 她發現這?是個偽命題, 她根本無從得知陳添要如何才會相信她不愛他,為?了一件根本無法確定?的事絞盡腦汁折騰半天, 還不如逃走?來得實際。
她想起來一點?,以前她不想跟他上床的時候總會跑,陳添明知她會跑, 也還是經?常放任她跑掉, 認為?她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有足夠的信心把她逮回來。
他的信心來自于他通天的手段, 但這?世上沒人能真的通天,他有信心放她跑,她就有信心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一次被找到,她就跑第二?次,二?次被找到,她就跑第三?次……不跑,怎么知道跑不掉。
她決定?,和?他打個賭-
第二?天,黎艾中?午十二?點?才起,睡了個飽覺。
如果不是隔壁動靜太大,她還能再多睡會兒,也不知道陳添這?人是不是犯了王子病,把直升機都整來了,聽聲音還不止一架。
直升機噪音那?么大,這?不擾民?嗎,這?一片雖然沒多少棟房子,好?歹也是居民?區,可不是他在國內占地千畝的私人別墅。
這?小島也不像國內有那?么多停機坪和?頂樓方便他停機,坐直升機出行壓根沒汽車方便。
這?個死裝男。
黎艾一邊在心里罵他,一邊撩開窗簾往他那?邊看。
從這?個角度,她看到陳添房子門口停著三?輛大車,天上兩架直升機。
這?兩架直升機和?他們在國內乘坐的直升機在外形上有很大差異,怎么看都是軍用直升機,但軍用直升機怎么會出現在這?兒?
她拿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聞修言,問他這?是什么飛機。
聞修言很快回了她:
【黑鷹。】
黑鷹這?名字她感覺自己似乎聽過?,好?像是美國大名鼎鼎的軍用直升機,她立馬上網查了查,她沒記錯,黑鷹真的就是美國用來參與過?多次戰爭的軍用直升機,網上的照片也跟眼前的那?兩架差不太多。
這?時,聞修言又發來一條消息:
【民?用版黑鷹。】
黎艾又查了查,黑鷹確實有民?用版,型號還很多,除了性能上的不同,軍用版和?民?用版之間最大的差異當然就是一個能裝載大型武器,一個不能。
黎艾不太明白陳添把這?玩意兒搞來干什么。
拉上窗簾,她沒再管隔壁的動靜,做飯去了。
吃完飯,她還是和?往常一樣,學英文,鍛煉,雖然腳上有傷還練不了拳,她還是舉了會兒鐵,然后收拾收拾等聞修言來接。
聞修言來時,之前陳添門口的大車還有那?兩架黑鷹已經?不知去向。
Sky的位置在市區一條著名的酒吧步行街,車開不進去,聞修言將車停在街口,黎艾下車,聞修言開車去停車場。
黎艾一出車門,整條街的目光又都被吸引過?來,黎艾旁若無人地徑自往酒吧步行街里走?,壓根沒注意到有兩個人正在朝她靠近,其中?一人在她前方,一人在她后方,都是壯得像牛的肌肉男。
后方的那?名肌肉男在靠近黎艾后迅速將她攔腰抱起,并捂住了她的口鼻。
男人只用了一只手抱她,她雙手卻被箍得死死的,掙不開也抬不起來,好?在還能活動,本能地掙扎一秒后她立馬去摸腿上的槍,卻發現腿上空空如也,她的槍到了另一名肌肉男手里,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知道她在哪兒藏了槍!
力量懸殊太大,身體被攔腰箍死,嘴巴被捂著,黎艾連呼救都做不到,雖然她根本用不著呼救,整條街的人都看到了她正在被綁架,只是,沒有一個敢站出來幫她。
身后傳來車輛剎車聲,一輛黑車出現在街口,黎艾被拖上車。
“嘭——”
車門關上。
車是較為?寬敞的商務車,但車子內部?的高?度對于抱著黎艾的肌肉男來說還是太矮了,在車內活動對他來說并沒有那?么容易,車子啟動后,他只能松開捂住黎艾嘴的那?只手去扶著座椅才能保持平衡。
在他松手的那?一刻,黎艾瞅準時機狠狠沖他手臂咬去。
肌肉男吃痛,加上身體失衡,手臂上的力量不由得松了一些,黎艾立馬將手抽出來,精準果斷且夠狠的戳向肌肉男的雙眼。
“啊——!”
車內爆發出一聲巨大的慘叫,肌肉男捂著雙眼痛得蜷縮著滾到了車座下。
“don''t move!(別動!)”
車內另一名男人拿槍指著她,她的槍。
黎艾看過?去,眼里沒有一絲恐懼,她黎艾從來不怕死。
她的槍是有雙重保險的,連保險都沒打開,還想唬人,她在心底笑?了下。
這?群人既然想綁架她,自然不會綁個死人回去,她量這?男的根本不敢沖她開槍。
“Come,”她拿頭去頂住槍口,盯著男人,“Shoot here(朝這?兒打)。”
男人大概沒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頓時傻了眼。
見他愣住,黎艾故技重施,猛地抬手戳向他的眼睛,可惜男人反應很快。
被他避開,黎艾又立馬去搶槍。
男人的確不敢向她開槍,甚至還很怕不小心走?火把她崩了,趕緊把槍丟到了座位底下。
沒槍就只能肉搏,體量差距這?么大,正常情況下黎艾根本沒什么勝算,但這?在空間不足的車里,男人根本活動不開,只要不被他壓住,誰收拾誰還不一定?。
黎艾扶著座椅,借力朝他飛踹過?去,然而?男人又躲開了,還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腿,但剛好?,她又能借力了!
她把男人當做支點?,快速抬起另一只腿朝他臉上踹。
男人這?次避無可避,被一腳干斷鼻梁。
鼻梁的骨折沒有讓男人失去行動能力,他在痛叫了一聲后拽住黎艾的腳腕用力一拽。
他的力氣真的很恐怖,如果不是用力扒著座椅,她這?會兒估計已經?被拽過?去了,她趕忙繼續朝他狂蹬,雖然沒蹬到男人卻讓他沒有辦法去抓她的腿。
男人索性把她的腿往外一推。
失去支撐,黎艾摔了下去,膝蓋和?車底重重相撞,疼得她額頭上的青筋都頓時暴起來好?幾根。
她疼得一時間根本站不起來,男人趁機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扔到了座椅上。
完蛋。
男人的重量從背后一壓上來,她立馬失去了反抗能力。
男人伸手按著她的頭,壓住她的腿,將她一只手也別到了背后,很快她的另一只手也一定?會被鎖住。
就在這?有可能前功盡棄的關頭,黎艾突然想起一樣東西:
槍!
她趕緊將手探到座位底下摸索。
“——!”
她摸到了!
拿起槍,她單手打開保險,對著后面?就是一槍。
男人被這?一槍嚇得條件反射性地縮了下手,感覺到頭上的壓力消失,黎艾毫不猶豫地回頭又開了一槍,這?一槍不再是盲槍,她瞄準了男人的右腳,也精準命中?。
“嘭——”
又是一槍,這?次是男人的另一只腳。
“啊!!!!”男人靠在不斷發出慘叫。
看著男人血流不止的雙腳,黎艾更用力地握緊了槍柄。
急喘了幾口氣后,她離開座椅,目光并未松懈,一直盯著男人,也一直握槍指著他,以免他奪槍,直到走?到前面?,她才調轉槍口,用槍指著司機喊道:“Stop!”
被槍指著腦門,司機不敢不停,立馬踩了剎車。
“Open the door!”
黎艾一手拿槍一手握著車門把手,門一開,她下車。
前腳掌著地,一陣劇痛襲來,她整個人摔倒在馬路上。
她會摔倒不是因?為?前腳掌那?點?兒傷,而?是膝蓋在剛剛的纏斗中?傷得不輕,在車里的時候她有東西扶著還能勉強站穩,現在四周空無一物,腎上腺激素的作用也下去了,她根本站不起來。
一陣急促的剎車聲在這?時忽然在她耳邊響起,接著,接著是一陣急切的吶喊:“黎小姐!”
聞修言飛奔過?來握住她的肩膀,“你怎么樣?!”
他急得都忘了用尊稱。
“沒事,”黎艾情緒還有些沒緩下來,說話有點?喘,“就是膝蓋磕到了。”
“我帶你去醫院。”
聞修言將她抱起來。
黎艾在他懷里望向前方,那?輛黑車已經?消失在視野-
到醫院檢查了一番,黎艾全身的傷勢并沒有大礙,都是擦傷和?挫傷,骨頭沒有問題,但看著很嚴重,到處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
陳添趕來時,護士正在給黎艾包扎腳上的舊傷。
舊傷經?過?今天這?一遭,更嚴重了。
看著黎艾腿上和?手上的淤青,陳添眼底迸射出的寒意讓整個病房的溫度似乎一瞬間降至了零點?。
黎艾本來背側著門口根本看不到他,是感覺到背上莫名一涼才轉頭發現他出現在了門口。
對上那?道目光,心底沒來由的一陣慌亂,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別人拿槍指著她腦門的時候她都沒有一絲慌張。
對視兩秒,她垂下長睫,將頭轉了回去。
目光交錯后,陳添也收回了視線,看向一旁站在門口的聞修言,眼神如刀刃般,又冷又利。
“下次要是還像這?樣,”他聲音也冷透,“她一身傷,你卻好?好?的,你試試。”
聞修言不敢保證沒有下次,只能將頭一低再低。
“要么滾,要么就給我保護好?她。”
“我一定?保護好?黎小姐!”
黎艾在里面?聽不下去了,“陳添你要裝大爺能不能滾去別的地方裝,我的人輪得到你教訓嗎?”
“你的人?”這?句話成功讓聞修言又被睨了一眼,“他是我媽給你的人,你說他是誰的人?”
聞修言:……不是吧,添爺這?話應該不是挑撥離間那?意思吧?
就是挑撥離間。
這?下,黎艾也朝他睨過?來,眼底帶著審視,明顯已經?懷疑上了他的忠誠。
聞修言:……
他有苦說不出。
陳添邁開長腿走?到黎艾身邊,垂眸看著她身上的傷,本就壓得極低的眉頭一點?一點?蹙得更深。
半晌,他從褲兜里拿出一條手鏈遞給黎艾。
“戴上。”他語氣不容拒絕。
黎艾瞥一眼,“定?位器?”
“嗯。”
黎艾將頭一扭,“不戴。”
“覺得我監視你行蹤?”陳添哼笑?一聲,“沒這?條手鏈,我照樣能監視你。”
靠!
黎艾咬著牙將頭轉回來,瞪他,“那?你還非讓我戴什么?”
“有這?條手鏈,如果你被人綁走?,我能最快找到你。”
黎艾把目光甩到了一邊,不說話。
她并不想讓他救,死就死了,一了百了。
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陳添說:“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就不怕被人玩兒死?”
黎艾一愣。
陳添伸手,抬起她的臉,拇指在她臉上緩緩摩挲,“你是真不知道頂著這?張臉在外面?晃蕩有多危險?”
說完,他松手,將手鏈再次遞到她面?前,“戴上,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邊。”
第26章 第 26 章
黎艾還是收下了陳添的?項鏈。
如他所說, 她?可以不怕死,但不能不怕被玩兒死。
現在她?已經被人盯上,下次他們?一定會準備得更充分,她?根本不知道等著自己的?會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有人想把?她?綁去當?玩物, 那只要他們?得手, 在被玩兒死之前,她?連求死的?機會都沒有。
腳被包扎好后,是陳添抱她?出的?醫院。
聞修言開車送他們?回去, 向來在陳添身?邊形影不離的?葉堯不知道去了哪兒。
車在陳添家門?口停下。
聞修言從駕駛座下來幫陳添拉開后座車門?。
陳添抱著黎艾一塊兒下車。
“喂喂喂!”被他抱了一路也沒說什么的?黎艾這會兒突然激動起來,“陳添你干嘛?把?我放回去!”
陳添抱著她?繼續走。
見他裝聾子,她?扒著他的?胳膊沖聞修言喊,“聞修言!聞修言你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嗎!”
聞修言朝她?投去一個“求祖宗放過”的?眼神。
好好好,黎艾要氣死了。
男人沒一個信得過的?, 都他媽混蛋!
她?把?頭收回來,瞪向陳添,繼續反抗,“你他媽放開我!”
說什么她?也不要和陳添住一起, 跟他在車上呆那幾?十分鐘她?都夠煎熬的?, 只要陳添在他面前,她?就總覺得陳添一直在用?眼神譴責她?, 良心非常不安,更別說住一塊兒低頭不見抬頭見,那她?得難受死。
她?開始掙扎, 不顧疼痛地撲騰著雙腿, 結果被陳添強行把?雙腿給壓死了。
“有本事你一直壓著!”她?挑釁他。
不料,陳添卻露出了一個頗為愉悅的?笑, 他低頭,眼神玩味,“我還真有本事一直壓著。”
黎艾:……
算了,好女不和惡男斗。
她?決定還是用?法律途徑奪回自己的?人身?自由?——
報警!
她?敢想敢干,并且說干就干,立馬往衣服兜里摸手機。
摸了半天,沒摸到。
完蛋……
她?想了想,手機估計在車上跟那倆男的?干仗的?時候掉車上了。
“想報警?”
頭頂上落下陳添低沉帶笑的?聲音。
黎艾:……
她?嚴重懷疑陳添在她?肚子里養了條蛔蟲。
下一秒,陳添又?說:“手機掉了?”
他就是在她?肚子里養了條蛔蟲!
“你看,老天都站在我這邊,”陳添將聲音壓低了些,語氣里滿滿的?戲遣,“平時多積德。”
黎艾想拿板磚拍他。
陳添笑著抱她?進屋。
這屋子占地面積比她?那棟大很多,還兩層樓,她?那兒就一層樓。
陳添抱她?去了二樓,把?她?放在了沙發上。
“坐著自己玩兒會兒,我去洗個澡。”
“我玩兒什么?”黎艾朝他伸手,“你把?手機給我玩兒。”
陳添盯了她?一會兒,“我們?一塊兒去洗算了。”
說著,他作勢要把?她?重新抱起來。
黎艾往后躲,“趕緊滾。”
陳添笑笑,繼續朝她?彎腰,在黎艾防備的?眼神里撿起了她?身?旁的?遙控器。
“……”
黎艾知道這人就是故意嚇她?。
陳添用?遙控器打?開電視,調了幾?個頻道,最后選了部六歲兒童怕是都嫌幼稚的?動畫片。
放下遙控器,他伸手像從前那樣揉揉她?的?頭,“玩兒吧。”
靠。
黎艾抓起拿沙發上的?抱枕就朝他丟。
陳添接住了抱枕,重新放了回去,慢條斯理地朝衛生間走。
一會兒后,衛生間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這房子一層少說也有兩百平,臥室里肯定有單獨的?衛生間,但這人卻偏要在外面的?衛生間洗澡,明擺著居心不良,勾引良家婦女。
但別說,黎艾真有點被勾引到。
雖然也就只素了二十多天,但這二十多天給她?的?感覺特別漫長。
之前,她?光是想著他抽煙的?樣子都會濕,更別說現在聽著他洗澡的?聲音。
一生被激素操控的?人類。
黎艾深吸了幾?口氣,試圖壓下心頭那股燥意,燥歸燥,濕歸濕,那是她?控制不了的?部分,但她?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就是有點兒折磨,這更加堅定了她?不想和陳添住一起的?想法。
她?煩躁地拿起遙控器換頻道,最后停在了一個正在播放健美比賽的?頻道上。
屏幕里滿滿都是夸張得要死的?肌肉,黎艾一點兒都不喜歡這樣的?肌肉,但陳添放兒童動畫片來戲弄她?,那她?就放肌肉男來膈應他。
水聲在幾?分鐘后停了,不多時,陳添邊系著浴袍邊從衛生間出來。
看到電視上正播放著的?健美比賽直播,陳添沒什么反應,“吃藥吃出來的?死肌肉有什么看的??”
“我就喜歡這種?肌肉。”
“給你三秒鐘換臺。”陳添知道她?就是想氣他,他沒被氣到,知道她?不是真的?喜歡這種?肌肉,但他還是不想她?看這些玩意兒。
“我不換。”黎艾把遙控板藏到身?后。
陳添沒打算跟她搶遙控板,他走到電視旁,把?電源拔了。
黎艾:“……”
黎艾攥緊拳頭緩緩抬起頭望向陳添,咬著牙開口:“電視不讓我看,手機也不讓我玩兒,你想悶死我?”
“你想玩兒,我可以陪你玩更有意思的?。”
“誰他媽要跟你玩,”黎艾憤然道,“放我回去!”
陳添雙手環胸懶懶靠墻看著她?,搖頭。
“放我回去!” 黎艾也無計可施,只能一遍又?一邊怒吼著重復這句話,“放我回去!”
陳添看著她?像小孩一樣鬧騰,臉上笑意愈濃。
“行,不放是吧,那你最好整天整夜的?守著我,不然我爬也爬回去。”黎艾態度堅決地盯著他眼睛說。
“要么,你自己乖乖待著,要么,我把?你拷起來,”陳添還是那副風輕云淡的?樣子,“你選。”
“陳添!”
他過分了!
看她?真的?動了怒,陳添沒再擺出那副很欠的?姿態,朝她?走過來,在她?面前蹲下,神色溫柔地開口:“不鬧了行不行?你腿傷成?這樣,什么都干不了,我抱你回來伺候你,你還不愿意。”
“不愿意!”誰要他伺候,“我可以請護工。”
“你現在沒手機,我不讓聞修言幫你請,你怎么請?”
說到底,他還是耍賴。
“我還有電腦。”黎艾耐著最后一點性子回答。
“等會就讓人去把?你家網線剪了。”陳添聲音很溫柔,說的?話卻讓人想弄死他。
“你真的?無恥得可以!”
說完,黎艾把?沙發上的?抱枕用?力扔他臉上。
陳添沒躲,只閉了下眼,等睜開眼,他臉上還露出笑容,“謝謝夸獎。”
黎艾認命。
遇上無賴是真的?沒辦法。
知道她?不準備折騰了,陳添唇角微勾,“餓了沒?想吃什么?”
黎艾想吃頓好的?。
來這兒后,黎艾一直是自己做飯,做的?都挺簡單的?,被關在這兒已經夠憋屈了,她?不準備再委屈自己的?肚子。
“我想吃長江刀魚。”她?說。
長江刀魚,素有盛名的?長江第一鮮,也是中國十大頂級食材之一。野生長江刀魚因為數量稀少,早在十年前就屬于有錢也難買到的?食材,以前還上過拍賣行,一條不到一斤的?野生長江刀魚賣了5.9萬,可想而知其珍貴程度。但目前野生長江刀魚已經禁捕,市面上的?刀魚都是人工養殖,但即便是人工養殖,也很難在美國買到。
聽她?說出“長江刀魚”這四個字,陳添都笑了。
他埋頭笑了會兒,再抬頭,眼神于一瞬間變得很利。
“黎艾,”他一把?抓住她?的?下頜,動作近乎粗暴地把?她?拽近,“看來我以前是真太慣著你了。”
他咬著牙,每個字像從牙縫里擠出,“你他媽這么對我,還想我慣著你,你怎么敢的??”
“不愿意慣著我,那你別追來啊,別管我的?死活,別對我好啊!”黎艾聲音逐漸變大,“你他媽以為我真沒良心,就愿意受著你的?好是嗎?”
“不愿意受著,”陳添臉上浮現一抹近乎殘忍的?笑容,“也給我受著。”
他站起來,冷冷俯視她?,“我現在就讓人去給你找長江刀魚,既然你這么想吃這魚,沒找到之前,你什么也別吃。”
說完,他轉身?離開,把?她?一個人扔在客廳。
空蕩蕩的?客廳沒有一點聲音,光線也隨著天色逐漸昏暗下來。
黎艾靠在沙發上,沒有動彈,膝蓋卻陣陣發痛,胃也有些疼,不知道是餓疼的?,還是因為情緒,胃是人的?第二顆心臟,難過的?時候,除了心會疼,往往胃也是會疼的?。
她?伸手捂著胃,但沒什么作用?,緩解不了一絲疼痛。
陳添到底什么打?算,她?想不明白,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他的?確在報復她?。
她?接受這樣的?報復,比起他對她?好,她?甚至寧愿被他報復,兩者都折磨,后者至少她?沒有那么良心不安。
可,報復她?,他會好受嗎?
好像并不會。
她?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氣氛沒那么劍拔弩張的?時候,他的?笑都是發自內心的?。
本來,她?都打?算要和他把?關系緩和下來,但他也確實太氣人了些,讓人忍不住也想氣一氣他,今天的?吵架,怎么也不能全怪她?。
說到底,她?雖然對不起他,卻也沒那么對不起他,沒理由?對他什么都逆來順受。
剛剛還想著不能委屈肚子,這下不光肚子委屈,整個人都委屈了。
天色繼續暗下去,房間由?昏暗逐漸向黑暗過渡。
因為有幽閉恐怖癥,黎艾敏銳地感知到了光線的?變化,原本的?情緒一點一點被恐懼替代。
她?緊盯著窗口,抓著衣角的?雙手不斷收緊,心跳隨之加快,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如果再黑一些,她?會喘不過氣。
尚未被恐懼淹沒的?理智告訴她?,她?應該呼救,陳添不至于會這樣報復她?,但是……她?很想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陳添還能不能記起她?有幽閉恐懼癥。
這個問題的?答案無關緊要,不管陳添記不記得起,她?都不會再和他在一起,但她?就是想知道。
都說,愛上一個人會變成?傻子,今天她?就是那個傻子。
“啪——”
很忽然的?,樓道的?燈亮起,在日落后的?藍調時刻。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很有序的?,不緊不慢的?。
不是陳添。
她?斷定。
不是他,也挺好。
她?笑了下,緩緩轉頭看向樓梯口,看到抱著一只貓站在那兒的?聞修言。
“黎小姐,”聞修言朝她?走過來,“我幫您把?貓帶過來。”
“謝謝。”她?伸手接住貓,沒有譴責他的?背叛,也沒有問,他在這時候送貓來,是巧合,還是陳添讓他來的?。
“我還給您帶了盒餅干,”他把?放在褲兜里的?餅干拿出來給她?,“您填填肚子。”
看著那盒遞過來的?餅干,黎艾愣了愣。
這餅干是陳添讓他帶的?,她?知道。
陳添不說,誰知道她?沒吃飯,誰又?能上得來這二樓。
第27章 第 27 章
晚上十一點, 被暖色燈光照亮的樓道出現一抹頎長?的人影。
男人插著兜,緩緩走上樓梯。
站在樓梯口能看?到沙發,一名金發雪膚的女人躺在沙發上,濃密纖長?的睫毛低垂著遮住了?雙眼, 像是睡著了?。
在樓梯口站了?會兒, 男人朝她走過去, 放輕了?腳步。
走到她身邊,他垂眸,目光落在她身上。
房間里的燈光依舊是暖色, 像夏日午后的陽光,她沐浴在淡金的光線里,瓷白?的肌膚被鍍上一層柔和?的光,睫毛也被染成?茶棕色,金色的長?發有幾縷覆在她臉上, 像用金色墨水在雪白?宣紙上勾畫出的線條,她的膚色甚至比最上好的宣紙還要雪白?細膩,暖光下的那?張臉,是種秾麗到極致的美, 卻又?柔和?得叫人心軟。
陳添半蹲下來, 近距離看?著她。
他很久沒有看?到過她睡著的樣子了?,以往他總比她起得早, 只要在一起,他每天都能看?到她安然熟睡的模樣。
她還沒有卸妝,唇上殘留著口紅, 但臉上沒有任何脂粉, 應該是只涂了?口紅,她這張臉, 本就無需脂粉。
也不知道她今天和?人打斗得有多激烈,除了?渾身的淤青,她嘴角也有傷。
他伸手,輕輕觸碰那?處已經結痂的傷口。
半晌,他收回手,起身后又?俯身,輕輕把人抱起來,動作很溫柔,像是怕弄醒她,也怕弄疼她。
他抱著她下樓,將她放在餐桌邊的椅子上,自己坐到她對面?。
在坐下之前,他先彎腰用手彈了?下她的腦門兒。
被彈這么一下,黎艾立馬醒了?過來。
睡懵了?的她看?到周圍環境變了?,一時間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眼神迷迷糊糊的。
陳添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菜,“你要的長?江刀魚。”
一句話,黎艾瞬間清醒。
what???
他還真找著了??
還是在當天就找著了?!
黎艾看?了?眼墻上的掛鐘,現在才?十一點,這魚要是從國內運最快也得十多個小時。
“你從哪兒搞來的?”她不免好奇。
陳添像還在氣頭上,沒好氣地說:“你以為美國就你一個人喜歡吃這玩意??”
“美國這么大?,當然不可能就我一個人喜歡長?江刀魚,但問題是你怎么把有這種魚的人找出來的?”
陳添看?著她,眼神有那?么片刻的晃神,像是被她這話勾起了?一些回憶。
一直以來,她都不是一個話很多的人,但只要對什?么產生好奇,她能問上一百個問題,這大?概也是為什?么,他每次教她東西,她都能學得特?別快,有什?么不懂她立馬就會問,而不是等?著別人教。
想到她以前好奇寶寶的樣子,陳添眼底泄出幾絲笑意?,“在我們陳家,就有那?么兩個跟你一樣的缺心眼兒喜歡吃這玩意?兒。”
“你們陳家在美國也有人?”黎艾有些吃驚。
“不光是美國。”
“你們陳家……”黎艾有些遲疑,但又?真的懷疑,“不會其實暗中操控著這個世界吧?”
陳添被她逗笑,“那?是猶太人家族,陳家手沒伸那?么長?。”
“那?你們是為了?生意??”黎艾繼續問。
陳添繼續答:“不全是,只是遵循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的風險策略。”
黎艾還想繼續問,但還沒開口就被陳添打斷:“你還吃不吃魚了??再不吃涼了?。”
黎艾這會兒才?想起來魚,“吃。”
她在碗里杵了?杵筷子,開始往碗里夾魚。
也這是會兒,她才?想起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好像莫名其妙又?挺和?諧的了?。
吃魚講究一個不說話原則,黎艾一直低頭默默吃魚,她能感覺到陳添一直在看?她,每次夾魚吃的時候還故意?躲開了?他的視線。
這種和?諧中透著一絲詭異,詭異中又?糾結著愛恨情仇,還摻著一方?逃避一方?窮追不舍的復雜氣氛,也是蠻魔幻的。
黎艾也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逃脫這種令人煎熬的魔幻情節,某人倒是好像還蠻樂在其中,像在玩兒貓捉老鼠的游戲。
想到大?多時候就她一個人內心煎熬,本來不想和?陳添視線接觸的她還是沒忍住暗暗瞪他一眼。
就一眼,還被他逮到了?。
“又?在心里罵我什?么?”陳添仰了?仰下頜,“你罵出來得了?。”
黎艾才?不,本來他就挺爽的了?,還罵出來讓他更爽?
她再瞪他一眼,不吭聲。
“怎么?過河拆橋?剛吃完魚就跟我翻臉?”陳添哼笑一聲,“黎艾你是真沒良心。”
黎艾避重就輕地回:“我還沒吃完。”
她這話讓陳添莫名想笑,他抬手半捂住臉,舌尖抵了?抵犬牙,像是想要忍住不笑,但最后沒忍住。
“吃吧。”他勾著唇,把手放下去,臉上是明晃晃的笑。
黎艾被他的笑晃得愣了?下,手一抖,剛夾起來的魚肉掉到了?桌上。
這一下,陳添臉上的笑更明顯了。
他直接將整盤魚推到黎艾面?前,“別夾了?,都是你的。”
黎艾眨眨眼,不客氣地把盤子往跟前拖了?拖。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這么喜歡吃長?江刀魚?”陳添笑著問她。
黎艾埋著頭回答:“太久沒吃魚了?。”
“你要還想吃,我再讓人送。”
黎艾動作一頓,“不想吃了?。”
陳添哪能不知道其實她還想吃,人在國外總是會備份懷念家鄉的味道,但他也不拆穿她。
“跟你說個事,”他言歸正傳,“我讓人去查了?到底是誰想綁你,到現在還沒查到一點兒線索,對方?來頭不小。”
“怎么會?”黎艾知道他會去查,但沒想過會是這個結果,陳添一個電話就能從警察局里撈人,有這本事怎么會一點線索都查不到,她可是在大?庭廣之下被綁架,沿途還那?么多監控。
“車是幽靈車,從沒有監控的地方?冒出來,又?被棄車在郊外,司機蒙了?面?,把你拖上車那?兩個倒是能找得到背景,剛從監獄里被放出來的,現在失蹤了?,聯系他們的人坐的也是幽靈車,”陳添還解釋了?下什?么是幽靈車,“幽靈車也就是不知出處的套牌黑車,專門用來干臟活,且用一次就丟,不進行二次使用,這種車根本查不到什?么線索。”
“不過只是暫時沒線索,宿厘島就這么屁大?一點地方?,找到幕后的人只是時間問題。”陳添語氣輕狂,這種狂妄在他身上好像天經地義,從來不會讓人覺得他是自負,尤其了?解他的人更是知道,他就是有狂妄的資本。
“這個時間可長?可短,在此期間你不要一個人亂跑。”他叮囑黎艾。
黎艾點頭,“我知道。”
陳添也知道她不是那?么沒分寸的人,沒多囑咐,“繼續吃吧。”
黎艾其實已經吃飽了?,但盤子里還剩下兩條,她不想浪費,而且以后有可能一輩子也吃不上了?。
魚沒那?么撐肚子,再吃兩條倒也沒有特?別脹。
等?她吃完歇了?會兒,陳添抱起她往樓上走。
被他抱在懷里,黎艾忽然有些緊張,盡管她覺得陳添不至于對她做出什?么太禽獸的事,可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接著,她就發現,陳添在抱著她朝浴室走!
“陳添你干嘛?!”
“抱你去洗澡。”
“誰要你抱去洗澡了?!”黎艾兩手撐住門,強行阻斷去路。
陳添停下,低頭,似笑非笑的對上她睜大?的雙眼,“你不洗澡?”
黎艾愣了?愣,這話聽著怎么有點不對勁。
“你這傷起碼三天才?能下地自己走路,三天你都不洗澡?”
原來在這兒等?著她。
黎艾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咬牙道:“麻煩您,幫我請個女家政,謝謝,陳先生。”
她已經很盡量控制自己的脾氣了?,還努力沖他扯出了?一個笑容。
“這房子小,住不下家政,”陳添輕勾著嘴角,“說了?,我伺候你,黎小姐。”
“誰要你伺候!”
她能不知道嗎,什?么住不下家政都是借口,他純粹就是想戲弄她。
陳添不打算繼續和?她僵持,直接將她張開的雙手拉了?回來,兩人力量懸殊太大?,她的所有格斗技巧還是他教的,即便是在沒有受傷的情況下,她對他也毫無還手之力,更別說眼下這情況。
把人完完全全箍進懷里,叫她動彈都沒法動彈,陳添甚至還能騰出一只手來捂住她的嘴,讓她好好聽自己說話:“別用那?個眼神瞪著我,沒想伺候你洗澡,自己洗。”
黎艾愣了?下。
她自己洗?
陳添把她抱進浴室。
這間浴室面?積不小,靠里有一個鑲嵌式浴缸,陳添先是把她放在了?浴缸邊緣讓她坐著,給拿來了?沐浴露,毛巾,浴袍,然后開始給她試水溫。
黎艾在旁邊靜靜看?著他,沒鬧騰。
有這種浴缸的話,那?她確實可以自己洗。
調好水溫,陳添沒有立刻關上出水口,先把黎艾抱進了?浴缸里,“等?會兒脫了?衣服你自己關出水口蓄水。”
“我知道。”
“那?我出去了?。”
“等?等?!”黎艾拉住他,卻低著頭沒與他對視,聲音也低低的,“我……穿什?么?”
“浴袍不是給你放這兒了?,”陳添拍拍放在一旁的浴袍,“你要想出門的話,明天我帶你回去拿衣服。”
“我說的是……”像是有些難以言齒,黎艾紅著臉好半天才?小聲說出來,“內衣內褲!”
“啊……”陳添稍稍拖長?語調,“把內衣內褲忘了?。”
忘個屁,故意?的吧。
“你可以不穿。”
“?”
本來沒好意?思?看?他的黎艾猛地抬頭瞪向他。
陳添稍稍偏一點頭,“你不穿的樣子我看?得還少?何況不是有浴袍遮著。”
黎艾已經完全不想再跟他說一個字了?,拿起沐浴露就朝他扔過去。
陳添接住沐浴露,又?給她放了?回去,“行了?,我去給你拿行吧?放哪兒了??”
他這一問,黎艾整張臉瞬間紅透了?。
以前和?他什?么都干過了?,卻好似都不及這一刻叫人臉紅。
讓一個已經分了?手還不可能復合的人去給她拿內褲,這真的……很微妙。
她覺得他就是故意?的。
混蛋!
她將臉扭到一旁,過了?好一會兒才?悶聲開口:“在我臥室衣柜下面?的抽屜里。”
“我去給你拿,”陳添取下她掛在腰間的鑰匙包,“你先洗著。”
陳添直起身,食指轉著鑰匙環走出了?浴室,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黎艾真想趁這時候拿沐浴露朝他丟過去,砸死這個混蛋。
十五分鐘后,浴室門口響起陳添的聲音:“洗好沒?”
黎艾身上有淤青,不宜泡澡,早早洗完在等?他了?,“好了?。”
“那?我進來了?。”
陳添推門而入,手里拿著兩套內衣。
黎艾來這兒后沒有去買過內衣,直接把陳鶴齡女士讓人給她準備的那?些打包了?回來,也不知道那?些衣服是誰負責采購的,內衣什?么款式都有,從最保守的普通款到完全可以說是情趣用品的三點式,而陳添手里那?兩套就是里面?僅有的兩套三點式。
看?著那?兩套三點式內衣,黎艾眼底的怒火值急遽上升。
下一秒,浴室里爆發出了?一聲差點掀開房頂的怒吼:
“陳!添!!!!!!”
第28章 第 28 章
黎艾在陳添那兒被迫住了三?天。
三?天里, 黎艾無數次希望自己不是傷了膝蓋,而是直接被撞死在當場。
這場貓鼠游戲她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想陪陳添玩兒,他快把?她玩兒死了。
陳添逮著機會就要戲弄她,很惡劣的那種戲弄, 像第一天那樣的調戲也就算了, 第二天有一次, 她以為?他也只?是調戲調戲她,不會越過那根線,結果他把?她壓床上?吻到舌根發痛, 比之?前在她家沙發上?那次吻得還要久,第三?天,她以為?他又要越界拼命反抗時,他最終卻一笑了之?,還要輕飄飄說一句:“反應這么大?干什么, 我沒想把?你怎么樣。”
她再一次確定,他就是在報復她,精神折磨式的報復。
能走路了后,她第一時間逃出?了那座對于她來說完全是地獄的地方。
果然還是距離產生美, 三?天時間, 她原本對他存有的幾絲愧疚感和眷念感消失殆盡,只?想趕緊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可惜, 聞修言已經不能相信,這個叛徒,她又不知道被什么人盯上?, 不能單獨行動, 一時半會兒都沒辦法計劃出?逃。
回?到家,她的膝蓋還有腫, 一碰就疼,走路也疼,但好歹是能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她沒出?門,就在家里養傷,順便躲陳添,好在他還沒混蛋到擅闖民宅的地步。
在美國?,誰擅闖民宅,作為?房屋主是可以直接拿槍將?其擊斃的,她雖不至于會用槍崩了陳添,但只?要他敢闖,她一定跟他動真格。
經過上?次被綁匪奪了槍的教訓,她在另一只?腿上?又綁了一把?刀,她不會和陳添動槍,但不介意和他動刀。
這些天都是聞修言給她買的菜,兩人除了送菜拿菜,沒有更多交集,最近黎艾不想理這個叛徒,但在傷都好得差不多了那天,她倒是和他多說了一句話?:“我明天準備復工了。”
“您腿傷都好了嗎?”
“好得差不多了。”
“那明天我來接您。”
黎艾拒絕,“我想自己開車。”
“這是出?于您的安全考慮,”聞修言告訴她,“以后您出?行,我都會幾輛車護送,如果發生意外,我來開車更能保障您的安全。”
黎艾想了想,反正也不能單獨出?行,那不如就讓他開,“好吧,你開。”
“還有其他需要我的地方嗎?”
“沒了,你回?去吧。”
“好的,黎小姐再見。”
聞修言轉身往外走,黎艾也準備關門進屋,但突然,她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勁,門關到一半又拉開把?頭探了出?去。
盯了會兒聞修言的背影,她發現是哪兒不對勁了:聞修言沒開車。
“聞修言。”她喊住他。
聞修言停下,回?頭。
“你沒開車?”
“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嗎?”
“你沒開車那你怎么過來的?”
“我搬過來了黎小姐,”聞修言同她解釋,“看您最近似乎不太想跟我說話?,所以還沒來得及告訴您。”
說著,他指向斜對面的那棟樓,“我現在住那邊。”
“那戶不是住著一對老夫婦嗎?”
“他們搬走了。”
黎艾疑惑,老人一般不會輕易搬家的,聞修言就算想搬過來,首選也不該是那棟老夫婦的房子才對。
“你……”她正想問,卻猛地意識到一件更奇怪的事,她好像很久沒看到過有行人路過她門口了,來往只?有車輛。從前這一片可不是這樣,這兒雖然住戶不多,但每天會有人在海邊散步,遛狗,看日落。
最近這里安靜得可怕。
“其他住戶是不是也都搬走了?”她問聞修言。
聞修言如實回?答:“是的,現在這些房子里住的都是添爺的人。”
“什么?”
黎艾被驚到,這片的房子雖然不算貴,但要讓人迅速搬離,那還是得花上?不少,一戶少說也得二百多萬人民幣,十多棟房子那就是三?千多萬,陳添花錢買這么多房子干嘛?他到底是雇了多少人?
“他雇那么多人干嘛?”
“當然是保護您。”聞修言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黎艾才不相信,只?是保護她的話?,買下周圍兩三?棟房子都完全足夠了,一個二層洋房能住下不少人,根本沒必要全買。
她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她沒再問聞修言,她很清楚,什么也問不出?來。
本來,她也沒有過分留心這件事,但在這天晚上?,發生了一件事。
凌晨三?點,已經熟睡的她被槍聲驚醒。
那槍聲聽起來不算近,但一定不遠。
黎艾自己都已經開過幾槍了,自然不會像大多數剛來美國的中國人一樣,以為?是鞭炮聲什么的,第一反應就認為?是槍聲,立馬從床頭柜里拿了槍保持戒備。
可舉著槍聽了會兒,黎艾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外面的聲音不是一陣一陣的,是連續不斷地,的確像在放鞭炮,畢竟如果不是鞭炮,這樣密集的槍聲,會是多恐怖的火力。
宿厘島只?是一個小島,不至于會招來如此規模的恐怖襲擊,而且還是在這一片,這兒人都沒幾戶,有什么恐怖襲擊可搞的。
所以,黎艾斷定,如果外面的不是鞭炮聲,那這群人不是沖她來的,就是沖陳添來的。
她聚精會神地聽著外面的動靜,神經高度緊繃。
這時,忽然,她手機震動了起來。
她把?手機放在床頭柜上?,床頭柜是木質的,手機震動后發出?的聲響不小,還顯得有些詭異。
詭異的震動聲在這時候響起,黎艾嚇得心臟都停了一瞬。
反應過來是手機在震動后,黎艾重重松了口氣,剛那一下真把?她嚇不輕。
她還是保持著舉槍的姿勢,從窗口挪到床邊。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沒有存通話?錄的號碼,但她一點也不陌生,陳添的號碼,她怎么可能陌生。
看到這串號碼,她眉頭蹙了蹙,遲疑兩秒后接起了電話?。
“喂?”她低聲開口。
“被外面動靜吵醒了?”
是陳添的聲音沒錯,語氣一如既往的散漫。
聽到那熟悉的慵懶聲線,黎艾心底緊繃的那根弦頓時松了不少,連同緊繃著的聲帶也松弛下來,“是綁我的那幫人又來了嗎?”
“不清楚,但你放一萬個心,好好睡覺。”
他這樣,黎艾是可以放一萬個心,但有件事她開始擔心了。
“害怕?”見她沒說話?,陳添還以為?她是害怕,“你要是害怕我可以過來陪你睡。”
“滾。”黎艾抬手就想掛掉電話?,卻在指尖要觸碰到屏幕時遲遲沒有按下去。
過了會兒,她重新將?手機放到耳邊,“陳添,我問你。”
“什么?”
“我會被綁架,是不是因?為?你?”
她想起來,陳鶴齡女士當時跟她說過,如果陳添沒有進議庭,和她去到國?外,會死。
這話?她當時以為?的前提是,陳鶴齡女士退下來了,而陳添沒有進議庭的情?況下,但其實,還可以理解為?,國?外對于陳添來說,不管進不進議庭,都很危險。
雖然陳添以前沒少帶她去國?外,但他們從沒在同一個地方呆過三?天以上?,而且她回?憶起一些以前沒太在意的細節,他們在外國?的時候,每每出?行,前后方都似乎有車隨行,身邊也隨時都有保鏢,天上?還總能看到無人機,那會兒她以為?他們有錢人來這種犯罪率高的國?家都是這配置,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一回?事。
“還不清楚。”
既然她這么問,陳添當然知道已經猜到了他在國?外會面臨的處境。
“黎艾,”陳添的語氣沒有了剛才的慵懶散漫,“你說你不想跟我冒險。”
“但這場險,”他聲音壓下去,“你陪我冒定了!”
瘋子。
黎艾腦子里只?有這一個念頭。
陳添他就是個瘋子!
黎艾一氣之?下掛斷了電話?。
像是血管里灌了滾燙巖漿一路帶著火燒進心口,黎艾被他氣得胸膛不住起伏。
自己找死還要拉上?她,混蛋。
既然他不考慮她的安危,她也沒必要考慮他的。
死就死,不管她還是他,誰不死。
窗外的槍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這時候,黎艾才明白,陳添為?什么要讓這里的人都搬走,這樣的動靜很容易讓人恐慌,從而發生混亂。
讓所有人都搬走還不用擔心有什么人混進來,只?要守住外圍,里面就是絕對的安全堡壘。
她選的這個地方,還真是選得好,陳添若肯好好待在這里,想來也不會出?什么意外,就怕他因?為?她偏要找死,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跟他回?去,自己的性命自己負責,她憑什么為?了他的安危而妥協。
這樣和他僵持下去,她自己也很可能會因?為?他有性命危險,可這沒什么大?不了,她一直不怕死。
在她看來,有很多東西?比生命重要,譬如自由。
況且,陳添不是說了,就算不進議庭,他也能護她周全,現在陳鶴齡女士還沒退下來,如果這樣他都護不住她,護不住他自己的性命,那他們就一起死在這里好了,反正結局都是一個死。
天還沒亮,她困意全無,沒打算繼續再睡,去隔壁房間打了五個小時的拳,是復健,也是發泄。
下午,穿上?日常的裝扮,她站在鏡子面前涂口紅。
黑發已經長?出?了一截,如果陳添沒出?現在這里,她會去補染,現在就沒這必要了,她打算過段時間去染回?來,這樣的頭發看著難受。
門外傳來汽車引擎聲,黎艾抿了抿嘴上?的口紅,將?面具戴上?,走出?去。
院子外面停著很多輛車,聞修言站在第一輛車前等她。
黎艾走到車前,聞修言替她拉開車門,她邁開腿正要上?車,卻發現車上?已經坐了一個人。
她收回?邁出?去的腿,冷冷看著里面的人,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后又都咽進了肚子,算了,她不跟他計較,計較也沒用。
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她抬腿跨上?車。
車是有兩排座位的商務車,她準備去坐后面,但卻被陳添握住了胳膊。
“坐前面。”
黎艾轉頭看向他,“勸你不要欺人太甚,陳先生。”
她和他保持著最生疏的客氣。
“這就欺人太甚了?”陳添掀眸,一雙狹長?的眼?底透著笑,“這才哪兒到哪兒?黎小姐。”
“松手。”
一把?刀抵在他手腕上?。
看著被她握在手里的刀,陳添卻像發現了什么好玩兒的新鮮事,眉尾挑起,唇邊逐漸浮現出?一個興味的笑,看起來像個無可救藥的瘋子。
“松手。”
黎艾再警告了他一次。
下一秒,她忽然被一股她完全無法抵抗的力量拉過去,撲進陳添懷里,等她從陳添懷里抬頭,手里的刀已經被他拿在了手上?。
陳添一只?手從她背后繞一圈到前面握住她兩只?手腕,另一只?手把?玩著那把?刀。
打量了會兒那把?刀,他低頭看向懷里的人,表情?愉悅地笑著開口:“寶貝,下次用槍,這玩意兒沒什么殺傷力。”
艸。
黎艾暗自下決心:
下次她直接捅,不廢話?了。
第29章 第 29 章
一輛黑色商務車在酒吧步行街前停下。
車內, 身穿黑色襯衫的男人?將?沒?收的小刀遞給身旁戴著面具的女人?,“還你。”
女人?像在氣頭上,一把?奪過?刀別在大腿上后?扭頭便下了車。
男人?則慢悠悠邁出長腿,雙手插著兜跟在她身后?, 和她進了同一家酒吧。
酒吧這?會兒已經有了些客人?, 但不及之?前這?個點兒的客流。
陳添尋了個角落坐下, 葉堯緊隨其后?坐到他對面,將?手里的公務包打開?,拿出電腦, 鼠標,打印好的文件等一系列工作相關物品擺放到陳添面前。
別人?來酒吧都是喝酒聊天,哪有來酒吧工作的。
黎艾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只有兩個字:神?經。
她也不管他,自顧自調酒, 之?后?的三個小時,她與他一個眼神?交流也沒?有,她沒?看陳添,陳添也沒?怎么看她, 他工作好像很?多, 也就抽空吸煙時才把?她看著。
晚上六點,酒吧員工分批去吃飯。
酒吧有請廚師, 飯菜不是很?合黎艾胃口,但其他員工都很?喜歡這?位廚師做的飯,黎艾便一直沒?換, 她食量小也吃不了多少?。
隨便應付了兩口, 黎艾上天臺抽煙。
酒吧的天臺很?大,完全可以裝修出來投入使用, 但這?邊晚上總下雨,風還大,要是遇上突如?其來的陣雨,二樓的客人?鐵定渾身都會濕透,所以整條酒吧街的二樓幾乎都閑置著。
黎艾很?喜歡這?里,燈紅酒綠里的僻靜處。
在這?里抽煙特別有感覺,迎著風,看著霓虹燈影流轉,每一間酒吧里傳出或重金屬或輕音樂的旋律,這?些聲音被?風混合在一起,又被?風稀釋,成了一種很?具有虛幻、失序、獨特又迷人?的聲音,搭配入肺的尼古丁,會像踩在云朵上,踏入異次元空間,在失真夢境里透過?云霧看著這?真實卻失格的世界。
每天在這?里抽煙的那十幾分鐘,是黎艾最放松的時候。
她怎么也不會想到,她會在她最沒?有防備的地方?被?人?從后?面用棉布捂住口鼻。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在她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間里,雙手已經被?束縛,雙腳也被?人?抱起,她想呼救,緊緊覆在她口鼻上的棉布讓她只能發出極低的嗚嗚聲,就這?一點聲音,還全被?風聲湮沒?。
棉布里摻著某種藥物,黎艾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被?一點一點抽空,眼皮變得無比沉重。
漸漸地,她什么都不再聽得見,大腦和耳邊都一片空白,眼皮不受控制的往下沉,在最后?一片模糊的視線里,她看到了一架巨大的黑色直升機,夜空中的螺旋槳快速轉動著,葉片鋒利如?刀,似要將?她攪碎。
……
晚上七點。
陳添在Sky吃完葉堯給他打包的飯菜,像他這?種呆過?部隊的人?,大多都不挑食,一點不難伺候,但也僅限于飲食這?一方?面了。
“黎艾吃個飯怎么這?么慢?”陳添壓著眉抽了根煙出來。
出于職業本能,會第一時間考慮風險因素的葉堯試探問道:“現在特殊時期,要不要讓聞修言去看看?”
陳添咬著煙抬了下頭,讓他去的意思。
葉堯會意,站起身去找聞修言。
三分鐘后?,陳添手機里來了個電話,聞修言打的。
看到來電人?是聞修言,陳添臉色乍變,立馬把?手機拿到耳邊接通。
手機里傳出聞修言焦急的聲音:“添爺,黎小姐不見了!”
聽到這?句話,陳添第一時間不是發怒或詢問,他迅速掛斷了電話,拿電腦開?始查黎艾的定位。
定位顯示,黎艾所在的位置距離此處十五公里,并以極快的速度在直線前進中,但地圖上此處路段根本不是直線。
陳添瞬間明白了黎艾是怎么被?擄走的。
“出動黑鷹!”
沖葉堯下達完這?個指令,下一秒,陳添已經抓起桌上的車鑰匙沖向了酒吧門口。
從酒吧到停車場少?說也有好幾百米,陳添愣是沒?用一分鐘就抵達停車場上了車。
葉堯把?黎艾的位置發到了他手機里,陳添拿著手機去握方?向盤,用力踩下油門。
車子像一頭猛獸般沖出停車場,直奔定位顯示的位置。
他跟著定位移動的方?向猛追,幾乎沒?踩過?剎車。
黎艾的定位在兩分鐘后?停了,停在宿厘島南部的一棟別墅內。
陳添盯著手機上顯示的那個位置,愈發用力的踩著油門,他現在所處的位置離那里還有二十多公里。
車輛全速前進,全程行至過?半,車里的衛星電話響起。
陳添拿過?來接通。
“Boss,黑鷹已就位。”
“里面什么情況?”
“暫不清楚黎小姐身在何處,請指使行動。”
“圍著別墅繞行,不要暴露武器。”
民用版黑鷹不能掛載武器,但能承載武器,雖然如?此,殺傷力自然還是沒辦法和軍用版相比,但對付非政府軍隊人員完全綽綽有余。
“收到。”
兩架黑鷹圍繞別墅飛行,巨大的引擎聲響徹整個別墅,此刻別墅里的人?必定如?同一只在山林里聽到四面八方?傳來唬嘯的羊羔般驚恐。
里面的人?自然能猜到倆架黑鷹因何而來,不多時,別墅二樓落地窗后?的窗簾被?拉開?一角,渾身被?捆得嚴嚴實實的黎艾被?人?壓在了窗前,拿槍抵著頭。
“Boss,他們在二樓挾持黎小姐做了人?質,目前只看得到黎小姐和一把?對準黎小姐的步槍,屋內人?數暫不清楚。”飛機上的人?向陳添匯報。
既然是人?質,那便暫時是安全的,但陳添還是問了句:“她怎么樣?”
衛星電話那頭的人?自然知道他說的是黎艾,“黎小姐被?捆著,身上未看到有傷口。”
“繼續繞行。”
說完這?句,陳添將?衛星電話丟到前面,雙手緊握方?向盤,將?速度提到了最高?。
“Boss,”在陳添距離別墅僅五千米時,衛星電話那頭的人?再次向他匯報,“我?們觀測到有另一批車隊往這?邊趕來,和您那邊差不多一樣的距離。”
“他們多少?輛車?”
“七輛。”
能用直升機綁人?,對方?顯然也不是吃素的,用腳指頭也能想到這?七輛車是對方?的增援,也不知道車上有多少?人?和武器。
陳添看了眼后?視鏡,鏡子里隱約能看到后?面正奮力想跟上他的幾輛車,葉堯估計就在其中一輛。
他踩了腳油門,準備等一等后?面的車。
火力相當才好開?火。
兩批人?馬幾乎是同時抵達別墅門口,從不同的方?向。
一邊七輛車,一邊暫時只有五輛車,但有兩架飛機在頭上。
車一停,兩邊的車窗里都頓時伸出來數支漆黑的槍管。
陳添坐在駕駛位上,透過?防彈玻璃窗,他看向對面第一輛車后?座的那個人?影。
雖看不清臉,但他猜,對方?也正看著他。
“Fire or negotiate, you choose。(開?火還是談判,你選。)”
陳添盯著那個人?做出口型。
一分鐘后?,對方?收了槍。
這?就是要談判。
陳添自然也讓這?邊把?槍收了起來。
沖對面比了個下車的手勢后?,陳添自己先行下了車,這?是很?危險的舉動,但他臉上看不到一絲畏懼,姿態從容。
隨后?,對面車輛里也出來一個人?,年齡四五十左右,穿著件黑色T恤,看得出來是白人?,但膚色偏黑,臉上溝壑很?深,眼神?給人?的壓迫感極重。
都不用去調查他的背景,陳添看一眼就能知道這?人?手里有不少?人?命,估計是當地黑手黨頭目級人?物,對上他的目光,陳添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這?樣的人?他見得不多,但他見過?的殺人?犯卻不少?,親手擊斃的殺人?犯也不在少?數。
陳添朝前走過?去兩步,停下,“what do I call you?(怎么稱呼?)”
“Russell,”男人?也問,“You?”
“Chen.”
“Chinese?”
陳添做了個表示‘正確’的表情,隨即開?門見山地問道:“Mr. Russell, What i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an who kidnapped my girl and you?(綁架我?女人?的那男的跟你什么關系?)”
“We are both in business(我?們在生意上有來往)。”
“How much?(多少?錢?)”陳添問得很?直接。
“Sixty million pounds(六千萬英鎊)。”羅素回答得也干脆。
“I bid seventy million(我?出七千萬)。”
羅素眼瞳一斂,他想到了陳添會出價,但沒?想到他連是什么生意都沒?問,直接加價一千萬。
他用余光瞥了眼天上的兩架黑鷹,捉摸不透對方?什么來頭。
“Kent,You draw up an electronic contract(肯特,你去擬一份電子合同。)”過?了會兒,羅素側頭對旁邊的人?說。
肯特回到車內,找到原有合同進行修改。
幾分鐘后?,他拿著平板出來,將?平板交給羅素。
羅素先在上面簽了字,然后?遞給陳添。
陳添還是看了眼交易內容,也是巧了,竟然是石料生意。
陳添很?干脆利落地簽下了字,并主動將?護照交給他們拍照。
完事,羅素友好地朝陳添伸出手。
陳添和他握了個手。
雙方?都不拖泥帶水,七千萬英鎊的生意就此敲定。
“Let''s go, Mr.Chen, I''ll take you inside(走吧陳先生,我?帶你進去)。”羅素主動開?口。
“Do I need a gun?(我?需要帶槍嗎?)”陳添問。
“Of course not, you are my distinguished guest(當然不用,你是我?尊貴的客人?)。”-
別墅里的人?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還拿槍指著黎艾,不敢自己往外看,生怕一冒頭就被?一槍崩了腦袋。
“What''s out there?(外面什么情況?)”男人?緊張地問黎艾。
別墅很?大,黎艾看不到門外的情況,“The helicopter left(直升機離開?了)。”
男人?還是不敢探頭去看,將?耳朵貼在墻上聽。
看著正在撤離的兩架黑鷹,黎艾內心很?平靜,她知道這?代表——
她安全了。
接著,她看到大門打開?,一個熟悉的人?影走進了她的視線。
她也出現在了那人?的視線里。
兩個人?隔著幾十米對望。
其實黎艾根本看不清陳添的臉,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看她。
等近了,她清晰地看到,他的確在看著她,在笑。
步伐一如?既往的散漫。
混蛋。
她在心里罵他,她還被?槍指著腦袋,他竟然能笑得這?么輕松。
兩人?的身影很?快隱入建筑內。
又過?了會兒,門口傳來喊聲,“Mr. Grey,Mr. Russell is here(格雷先生,羅素先生來了)。”
“Mr. Gray, please open the door(格雷先生,請開?門)。”
聽到確實是羅素的聲音,格雷把?步槍換成了手槍繼續抵著黎艾的腦門,另一只手抱著她的腰把?她拖去門口。
黎艾覺得這?英國?佬真有夠虛的,她體?重那么輕,他都拖得費力。
格雷給羅素開?了門。
黎艾往外看去,沒?看到陳添身影。
“What fucking happens?(他媽什么情況?)”格雷火大地問羅素。
“You shouldn''t mess with this lady(你不該招惹這?位女士),”羅素平靜道,“But now I''ve solved it(不過?現在我?已經解決了)。”
“And then what?(然后?呢?)”
“Now you need to put this lady out(現在你需要把?這?位女士放了)。”
格雷猜到了這?個結果,大罵了聲:“shit!”
罵完,他深吸了幾口氣,強行壓著火氣把?槍別到身后?,低頭給黎艾解綁。
不對勁。
黎艾覺得很?不對勁。
她腦海里浮出出剛剛陳添臉上的笑容。
如?果只是這?樣的結果,陳添會那樣對她笑嗎?
她抬頭看向門外,心里莫名有種不安的預感。
“嘭——!”
一道巨大的聲響突然在她耳邊炸開?。
有什么濺到她的臉上,溫熱的,紅色的……
她渾身一瞬間變僵硬,只能極緩地轉動瞳孔。
緩慢移動的視野里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槍口。
正在幫她解綁的人?倒了下去,安靜到極致的房間里能聽見細微的滋滋聲,像是什么在往外噴濺。
黎艾沒?有回頭,但她很?清楚發生了什么。
瞳孔不自主地劇烈顫動著,身體?卻僵直得無法動彈,視線變成一團模糊的紅色,頭發陣陣發麻,整個人?像被?一種巨大的恐怖陰影包圍,那種恐怖不是來源于對死亡的畏懼,是一種崩塌,她受二十多年環境浸染所形成的世界觀,在這?一瞬間,崩塌成了廢墟。
有人?在她面前被?槍殺了。
這?在美國?是很?正常的事,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這?件事真正發生時,她發現自己有些接受不了,至少?是現在這?一刻,她難以接受。
恍惚中,耳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她怔了怔,失焦的瞳孔重新聚焦,一道頎長的身影走進她逐漸清晰的視線。
那個人?朝她走來,在她面前停下,單膝跪地半蹲下來。
一張尤為好看的臉出現在她面前,好看到像極了西方?神?話里,生得絕美容顏,以此來蠱惑世人?的惡魔。
修長的五指撫上她的臉,像幾天前的某個夜晚那樣,替她抹去臉上沾染的血液。
“還好嗎?”他低聲,“寶貝。”
第30章 第 30 章
“還好嗎, ”他?輕捧她?的臉,“寶貝。”
熟悉的聲線入耳,黎艾忽的鼻尖一酸,眼淚幾乎是一瞬間漫過瞳孔, 一滴淚珠猝然滾落。
黎艾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
死的這?個人他?本就該死, 她?差一點?就被他?侵犯, 他?死了,她?應該笑?才對。
可?眼淚竟止不住。
眼淚大?顆大?顆溢出眼眶,很快在她?臉上劃下?一道道淚痕。
“好了, ”陳添把他?攬入懷里,“沒事?了。”
他?把她?抱起來,轉身?出了房間,他?知道她?不想待在這?兒。
羅素沒有告訴他?,他?會直接殺了格雷, 讓她?被嚇到,但他?倒也并不反對羅素這?個做法,照黎艾的性子,是不會就這?么罷休的, 這?種人渣, 她?就是不殺了他?也會廢了他?,哪怕明知對方有槍, 如果被松綁后她?當場就做出過激舉動,那?很危險。
抱她?走出別墅,路過站在門外的葉堯, 他?說了句:“給我?拿包濕紙巾。”
葉堯立馬跑著去?拿。
黎艾蜷縮在陳添懷里, 頭埋進他?胸口?,眼淚混合著血液將他?胸前打濕了一大?片。
她?哭得沒有聲音, 只有眼淚不停在流。
她?知道,如果繼續留在這?里,她?還會經歷今天這?樣的場景,但即便是這?樣,她?還是不愿意跟他?回國。
她?想逃,回了國就真?的逃不掉了。
車門被輕輕敲響,葉堯拿了濕紙巾站在門外。
陳添伸手,葉堯拉開?門將濕紙巾遞給他?。
陳添抽了幾張濕紙巾,輕輕抬起黎艾的臉,給她?擦掉臉上的淚和血。
他?真?的很不喜歡看到那?些人的臟血濺到她?身?上,全程蹙著眉。
等他?將她?臉上的血跡都擦干凈時,黎艾的心?情也平復了下?來,她?沒有立刻從他?懷里出去?,她?現?在沒那?個心?情跟他?折騰,也沒那?個力氣。
她?抬頭,看向陳添,問他?:“開?槍的那?個人,是誰?”
“估計是這?里的黑手黨,我?只知道他?叫羅素,這?名字估計也是假的,他?跟綁你的那?個英國佬有生意來往,所以他?幫他?綁了你,那?棟別墅就是羅素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地方。”
“既然他?們是一伙的,”黎艾緊盯著陳添的眼睛,像質問,“那?他?為什么會殺了那?個人?”
陳添如實告知:“因為我?和他?做了一筆生意。”
“你和黑手黨做生意?!”黎艾柳眉一豎。
陳添氣定神閑,“我?和他?買一個人,有問題嗎?”
“買一個人死,”黎艾繼續緊盯著他?,“還是買一個人活?”
“當然是買一個人活,”陳添微微瞇起眼,似在笑?,“買一個人死可?是犯罪。”
黎艾無從得知他?話里的真?假,只能希望他?說的是真?的。
在這?種越是混亂失序罪惡叢生的地方,人越要守住底線,否則就會被罪惡逐漸吞噬,變成罪惡本身?。
黎艾不希望陳添變成那?樣的人。
“你花了多少?”
“七千萬。”
黎艾登時一愣。
給多少不好,他?非給七千萬?
成心?的吧?
她?現?在才知道這?個人這?么睚眥必報,一直把那?七千萬記著,她?拿他?換了七千萬,他?就要也拿七千萬來換她?。
“陳添你他?媽有病!”
管他?爽不爽,她?就是要罵他?。
陳添笑?起來,笑?得沙啞而愉悅,帶著點?兒玩味的尾音聽得人耳朵發麻,“是有病。”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尾似乎也跟著唇角揚起,狹長而深邃的眼里浮著一抹晃動光,身?上生出一種獨屬于他?的痞。
黎艾從來都受不住他?這?樣子,哪怕是在這?種時候,他?是真?的長了一張好看到能叫是非顛倒的臉。
她?將臉別到一旁,不去?看他?,吸了口?氣沉聲道:“我?還你。”
“你還得起?”
七千萬有什么還不起,她?在娛樂圈超一線的位置待了五年還是掙了不少的。
“七千萬,是英鎊。”后半句,他?稍稍咬字加重。
英鎊?!
黎艾驚得眼睛都瞪大?了。
那?不就是七個億?!
七個億她?拿什么還?
“還不起?”陳添低頭湊過來,故意壓低聲音,別有深意的語調,“拿別的還?”
“別的沒有就命一條。”黎艾擺出老賴的架勢。
陳添笑?。
聽著他?沉沉的笑?聲,黎艾心?頭有些不爽,即便耍賴的人是她?,但她?就是不爽。
她?的命被他?用金錢買下?,她?卻還不起,這?讓人真?的很不舒服。
胸口像憋著一股郁氣出不去,她?越來越覺得憋屈,最后實在惱不過,轉頭瞪向陳添,“陳添,是你自己要救我的,我?沒讓你救。”
“是,我?自己?要救的,”陳添抬手輕捏住她?下?巴,晃了晃,“那你就連一個感謝都沒有?”
黎艾愣住。
片刻,她眼睛快速眨了眨,似慌張。
她?垂下?長睫,遮住眼,頭低著,過了會兒,一個弱弱的聲音從她幾乎沒有張開?的雙唇間斷斷續續的溢出:“謝……謝謝。”
陳添雙唇揚起,笑?得寵溺,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像從前那?樣。
被他?揉著頭發,黎艾心?里升起種很復雜的情緒,她?好像有些眷念,想他?揉久一點?,又抵觸與他?這?樣親密,胸腔里悶悶的。
“陳添,”車里安靜一會兒后響起她?的聲音,她?還抵著頭,聲音里的情緒不高,“今天你如果來晚一點?我?會死。”
再晚一點?,那?個男人會碰她?,她?會殺了他?,然后自己?去?死。
“我?不會晚。”陳添說。
黎艾這?時才抬頭,“這?世上沒有什么是百分百能肯定的。”
陳添并不反駁,看著她?的眼睛說:“你要是死了,我?陪你死。”
黎艾長睫顫了顫。
她?想聽的不是這?個。
“我?是想告訴你,你說你能護住我?,但你不一定能,如果你真?的愛我?,你會愿意看到我?經歷今天這?樣的事?嗎?”
“我?也說了,你要是死了,我?陪你死。”
“陳添!”
一股怒火直往上竄,黎艾忍不住怒喊了一聲。
她?以為發生了這?種事?,陳添會愿意放手,沒想到他?寧愿和她?一起去?死。
“陳添,”她?情緒忽的又平靜下?來,但眼神的穿透力卻更重了,“你根本不愛我?,你這?只是占有欲,你要真?的愛我?,就不該置我?于這?樣的處境。”
她?不是在說服他?放手,她?是真?這?樣認為,她?的情緒能這?么快沉下?來,原因也在這?兒。
他?并不愛她?這?件事?,她?難免心?痛。
“我?愛不愛你,我?不知道?”
陳添全然沒有被她?動搖,連語氣都沒有一絲情緒上的起伏,“這?世上任何一種感情的定義?都是主觀臆斷,我?愛不愛你,是我?說了算。”
“還有,”他?接著說,“我?得提醒你,你這?次被綁,可?不是因為我?。”
黎艾愣了下?。
“我?要是如你所愿的走了,你想死都沒機會,他?們會把你玩兒到廢,”陳添用力扣著她?的腰,剛剛還十足冷靜的眼神里覆了層戾氣,沉冷的嗓音像淬了冰,“懂嗎?”
黎艾不愿意接受她?靠自己?沒能力自保的說辭,使性子般瞪著陳添說:“你是我?克星吧,你沒來之前的二十多天我?屁事?沒有,你一來我?就被人盯上了。”
“黎艾,”他?瞳仁漆黑,目光沉沉,一字一句緩慢有力,“你才是我?的克星。”
心?臟倏地一緊,黎艾的呼吸停了片刻。
她?,的確算得上是他?的克星,如果沒有遇上她?,他?陳添的人生不知有多快活,何必來這?兒將自己?置身?險境。
她?不說話了。
陳添盯了她?會兒,抬手,食指微屈敲了兩下?車門。
侯在車外的葉堯聽見聲響,拉開?前車門,坐到駕駛位。
車輛駛離別墅。
黎艾看著窗外倒退的樹影,每當路過較為密集的綠化帶,車窗上的陰影面會映出陳添的側臉,像此前記憶里這?張臉不時的閃現?。
一顆心?沉下?去?。
他?們是彼此的克星-
回到住處,黎艾一整天沒出門,她?什么也沒做,就躺在床上想,要怎么逃。
如今危險已經暫時解除,但暗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她?還不能單獨行動,要是被仇視陳添的人抓到,指不定會怎么凌辱她?。
想要安全的逃出去?,似乎只有一個辦法,讓陳添自愿送她?出島。
她?之前本來已經想好了,和他?把關系緩和下?來,或者給他?點?甜頭,讓他?跟她?打個賭,可?陳添這?人偏偏就是要在她?想把關系緩和下?來的時候,干些不當人的事?,說些難聽的話,來惹惱她?。
她?演技確實不夠好,沒法在脾氣被點?爆的情況下?還和他?好好相處。
這?一整天的時間倒也沒浪費,還真?讓她?想出了個算得上是絕妙的辦法,只要陳添愿意給她?一次逃跑的機會,說不定他?們之間的死局就可?以解開?了。
但前提是,她?不再做一名調酒師。
調酒師這?職業太小眾,很容易被找到。
從前陳添不知道她?想當一名調酒師時還好說,現?在他?知道了。
她?也不是非要當一名調酒師不可?,一些想做的事?,不一定要窮極一生去?做,能體驗過,就已經很好。
接下?來,她?想,她?應該培養一個另外的愛好了,一個不管在哪兒都可?以做,也不會引人注目的愛好。
因為覺得自己?能繼續當一名調酒師的時間不多了,當天晚上都過了十點?了,黎艾還去?了Sky。
出行還是五輛車,跟之前的車似乎還都不一樣,還有一點?不一樣,車里沒陳添。
她?坐上車。
半個小時后,車輛抵達酒吧步行街。
大?晚上的,她?下?車后聞修言還給她?打了把傘。
“這?傘不是拿來防曬的吧?”
聞修言笑?笑?,言簡意賅道:“防彈。”
黎艾是從側門進的Sky,側門是員工通道。
從側門到吧臺這?一路上,她?碰到了所有今天當值的員工,除了一個人,佩恩。
佩恩是領班,今天他?當值,不該看不到人才對。
“Daisy, isn''t Payne here today?(黛西,佩恩今天沒來嗎?)”黎艾問黛西。
“Yes, I didn''t see him today, didn''t he ask you for leave?(是的,我?今天沒有看到過他?,他?沒跟你請假嗎?)”
猛然間,黎艾像意識到什么,神情有些慌張,她?立馬拿手機給佩恩打電話,但連打了幾個都無人接聽。
黎艾放棄打電話,轉頭問黛西:“Do you know where his home is?(你知道他?家在哪兒嗎?)”
黛西搖頭。
黎艾立馬又去?問了其他?人,但沒人知道佩恩究竟住在哪兒。
“Fuck!”
問完最后一個人,黎艾忍不住罵了聲。
她?并不認為沒有一個人知道佩恩的住所,他?們只是不敢告訴她?。
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很肯定的猜測,黎艾離開?Sky,讓聞修言帶她?回去?找陳添。
回去?的路上,車內氣氛很沉重。
聞修言暗暗透過后視鏡看了黎艾好幾眼,她?一言不發的坐在后座,眼底像覆了一層冰,寒意凜人。
聞修言知道她?為什么會是這?個表情,但他?什么也沒說。
回程走到三分之一,聞修言停了下?來。
前面也有幾輛車停著,像特意在等他?們。
刺眼的車燈照得黑夜一片虛白,一人倚著車頭,修長的五指正轉著手機打發時間。
黎艾緊盯著那?個人影,用力推開?車門下?車。
三步并兩步走到他?面前,她?沒說話,只盯著他?,想聽聽他?會說什么。
“知道你會想來找我?,”陳添很平靜地與她?對視,“免得你來回跑,我?來這?兒等你。”
黎艾也不和他?多說,直言:“帶我?去?找佩恩。”
陳添偏了下?頭,示意她?上車。
黎艾冷冷看了他?兩秒,而后往前走,上車。
陳添從另一邊上車,門一關,車輛啟動。
車內的氣氛更加冷凝,陳添就坐在黎艾旁邊,但她?連一個余光都沒給他?。
十分鐘后,車子來到市區里的一處住宅區,這?里的街道無人清掃,房屋破敗,一下?車,臭味撲鼻。
黎艾條件反射地微微皺了皺眉,沒有其他?反應。
另一輛車上也有人下?來,領著他?們往前走,進了棟沒有電梯的居民樓。
爬了三層樓,黎艾看到一扇門打開?著,門口?站著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
應該就是這?兒了。
黎艾腳下?頓了頓,心?臟一瞬間收得有些緊。
最后幾步階梯,她?走得很慢。
走上最后一階樓梯,轉身?,她?看到佩恩蜷縮在地上,身?上沾滿了已經干涸的褐色血跡。
“佩恩。”黎艾蹙著眉輕喊了他?一聲。
聽到她?的聲音,佩恩渾身?一抖,腳在地上猛蹬了幾步,像恐懼到極點?時的條件反應,嘴里還發出了兩聲不知是痛苦還是害怕的嗚咽,整個人蜷縮得更厲害了,雙頭緊緊抱著頭,黎艾完全看不到他?的臉。
站在她?身?后的陳添朝門口?的人使了個眼色。
男人往里走,一把將佩恩拎起來。
“做好心?理準備。”耳邊傳來陳添的聲音。
黎艾眼皮跳了跳,沒出聲,雙眼緊盯著前方。
視線里,佩恩低垂的頭被人強行抬起。
那?張臉入目,黎艾瞳孔驟然一縮,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嚇得往后退了兩步。
佩恩的雙唇被活生生割掉了,牙床全暴露在空氣里,上面沾滿了未干涸的紅色血液,臉上也都是血,一雙眼深深嵌進燕窩,整張臉已經不成人樣,可?怖得像怪物。
黎艾雙拳緊握,指甲陷進肉里,她?卻渾然感覺不到疼。
半晌,她?動作僵硬地轉過頭,看向身?后的陳添,雙眼因過于用力而充血。
“你干的?”她?問他?,聲音很緊,在抖。
“不是。”
“也不是你授意的?”
陳添還是那?兩個字:“不是。”
“你覺得我?信嗎?”黎艾的聲音抖得厲害,太陽穴兩旁有青筋繃起,像被人掐著脖子說的話。
“我?只問了句,誰放人上的天臺,”陳添靜靜注視她?,“黎艾,這?是他?應得的下?場。”
“我?知道!”黎艾嗓子里突然爆發出一陣怒吼,而后聲帶又收得極緊,“不用你提醒。”
“那?你在惱什么?”
惱什么?
現?在他?是黑手黨的客戶,他?明知道問這?一句后佩恩會是什么下?場,是,這?是佩恩應有的下?場,如果可?以,她?都想把佩恩碎尸萬段,但沒有如果,這?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世界,現?在是法治社會。
雖然,即便在法律層面,陳添也沒有任何罪名,可?他?們誰都清楚,割掉佩恩雙唇的人,就是他?陳添。
今天他?可?以干干凈凈地做到讓一個人被割掉雙唇,明天他?是不是也可?以干干凈凈地讓一個人去?死?
她?沒那?么圣母,別人的死活她?并不關心?,但她?信因果,她?是怕他?陳添有朝一日被自己?種下?的惡果反噬!
這?些,黎艾沒打算告訴陳添,陳添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他?甚至就是因為清楚才會去?做,那?說了有什么用,只會讓他?覺得她?在擔心?他?。
“陳添,我?是真?的不想跟你這?種人再有瓜葛。”
冷冷丟下?這?句,她?轉身?。
胳膊卻被拽住。
氣血上涌,她?的心?情在這?一刻糟糕到了極點?。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她?抽出綁在大?腿上的刀回身?就朝陳添刺去?。
刀尖并沒有如她?所愿的沒入對方血肉。
握刀的手被攥住,陳添瞄了眼她?手里鋒利無比的尖刀,卻笑?,“不是說了,下?次拿槍,怎么還拿刀?”
他?將臉湊過來,眼底笑?意愈濃,“舍不得我?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