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憋俠vs鱉鱉俠
“你自己洗好不好。”
“不好。”
“你不是還清醒著。”
“我不清醒。”
“不清醒你焊在我身上一樣。”
“是你先來抱我的。”
“癩皮狗唄。”
“是癩皮鱉。”
后背抵墻,謝舒毓沒忍住笑,抬手摸摸她的頭。瘋玩了一天,還是軟軟滑滑,頭發真好,謝舒毓喜歡溫晚的頭發。
她的臉,太漂亮,她的眼睛,太有力,她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揪扯人心,她的身體,更充滿誘惑。
只有這頭烏黑柔軟的長發,是完全屬于她,卻并不偏向她,指尖滾燙的熱度和心中壓抑的瘋狂照單全收,從不出賣,暗暗回應,掌心彎折出脆弱的弧線。
謝舒毓一遍遍撫。
“你喜歡呀。”溫晚再遲鈍也感覺到了,“你好像很喜歡摸我的頭欸。”
她傻乎乎的,“你也可以留長頭發呀。”
小時候的謝舒毓一直是長頭發,梳低馬尾,瘦瘦高高,穿條白裙子,懷里抱本書,像一枝幽香的茉莉,從小區東面走到西面,上樓敲開她的家門,然后笑著打招呼,“小碗,我來找你玩啦”。
“麻煩。”謝舒毓聲音低低從頭頂傳來,說“不想留”。
近幾年的她,變得沉郁,溫晚希望是因為自己,又更想她能開心。前者是因為愛,后者同樣,愛真是個復雜的東西。
“但是很好看呀。”
溫晚試圖說服:“為了好看也不可以嗎?我喜歡你長頭發的樣子,會顯得溫柔得多。”
我沒有很兇吧,謝舒毓動動嘴角,咧出酒窩。
“嘿嘿!”溫晚手指立即戳上去。
這家伙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難道打理頭發比打理我還要麻煩。”
“這么麻煩的東西,有一個就夠了。”謝舒毓動動腿,站累了,用膝蓋頂她,“還不洗?”
果然是嫌我麻煩。溫晚壓下心頭不快,“你跟我一起洗。”
“想得美。”謝舒毓抽身要走。
不是“不可以”,也不是“不合適”,興許是酒精麻痹了大腦,溫晚一時沒品出來,伸手想去開花灑,直接把人淋濕。
謝舒毓豈能讓她得逞,飛快抓住她手臂,她咬牙抵抗,氣力在瞬間變得驚人,于是兩人莫名其妙開始掰手腕。
“唉,我輸了。”溫晚最終落敗,表情卻意味深長。
臭筷子,鐵筷子,是個當1的好料子。
謝舒毓不再慣著,把溫晚撂一邊出了浴室,“你的酒量我又不是不知道,還裝柔弱,這么大的力氣,倒拔垂楊柳都綽綽有余。”
她彎腰去撿地上的裙子,準備先收到臟衣簍,等洗完澡換下一起拿到樓下去洗,才伸出手,忽然感覺腦袋上多了個輕飄飄的小物件,起身鏡子里一看,溫晚把內褲扔她頭上了。
“你力氣大,你精神足,你給我洗了。”溫晚在里頭吩咐,嗓門透亮,穿過嘩嘩的水流聲。
真服了。
謝舒毓對鏡深呼吸,頂著內褲出去,把裙子放好,又頂著內褲回來,水池面前猛一把拽下來。
下次她會準備好一次性內褲,然后惡狠狠摔進垃圾桶。
溫晚洗澡不關門,還拿水彈人家,謝舒毓從始至終沒往那邊看一眼,冷臉洗完內褲,又洗了衣架,拿出去晾在陽臺。
白房子坐北朝南,房間是邊戶,陽臺靠西,看不見樓下,只遠遠聽見熱鬧的碰杯聲,寂夜深林中一抹濃香煙火味。
這地方確實偏,遠離城市,夜空格外的黑和亮,遠方起伏的山脈如匍匐的巨獸,長久凝視,心中生懼。
謝舒毓是個很容易沒有安全感的人,尤其對陌生的環境,但溫晚在身邊就感覺還好,遙遠夜梟鳴啼,滂湃的風,黑暗角落的不知名動靜,惹人一驚一乍,也新奇詭譎。
陽臺上站了幾分鐘,謝舒毓回到房間,給手機充電的時候,不經意間抬頭,被眼前場景瞬間擊中,呼吸驟停。
像一條美女蛇,她妖嬈的身軀透過質感朦朧的磨砂玻璃完整顯現在眼前,水中舒展、扭動,近處鮮明,遠處暗昧,像一根柔軟的羽毛,搔動人心,又像一個響亮的巴掌,甩得她滿臉通紅。
——女人美麗的身體。
謝舒毓手捂鼻端,背身坐下,幾次回頭。
偷窺的快意把場景數倍膨脹,到達極限后“轟”一聲爆炸開,飛濺的玻璃碎片直刺心臟,把她釘死在羞恥架。
直到水聲停。
謝舒毓想起件小時候的事。
其實沒多小,只是人隨年齡增長,對“小時候”這個概念,會不斷放寬限制。
謝舒毓說的小時候,是大學。她在美院,溫晚在財院,兩校雖相隔不遠,但終究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朝夕相伴、形影相依。
大二那年暑假,快開學的時候,溫晚不知道從哪里聽說,美術生都要畫人體,一個懶散的午后,她把自己扒個精光,要謝舒毓畫她。
太陽透過白色紗簾,把整個房間都照得亮堂堂,旋轉,她恣意展示,像一塊純潔的水晶,周身折射出璀璨而耀眼的光芒。
“我肯定比你畫過的所有模特都好看。”
“油畫才畫人體,我學國畫的。”謝舒毓躺在房間的小床上,拿書擋臉,一眼沒多看,“我們雖然也畫模特,但不需要脫光。”
溫晚爬上床,趴在她身邊,“甭管怎么畫,反正你就畫。”
“我不會畫。”謝舒毓認真看書。
溫晚手指著書上一行字,“這句,讀給我聽。”
謝舒毓沒讀出來,因為她發現自己把書拿倒了。
如此戲劇,如此抓馬。她這輩子所有的丟人事,都是跟溫晚在一起的時候發生的。
那天她還是畫了,溫晚躺在小雛菊花紋的新床單上,沒一會兒就睡過去,老房子沒空調,電風扇對著吹,她又冷又熱,睡得不太安穩。
謝舒毓起身給她蓋上涼被,她半睡不睡,還不忘叮囑說“好好畫啊”。
指尖勾住她額前一縷碎發,別在耳后,謝舒毓以肘支額,躺在她對面,她感覺到了,再次睜開眼睛,問:“你干嘛呢。”
“觀察。”謝舒毓大言不慚。
后來搬過幾次家,那幅畫一直帶著,直到現在還在宿舍床底下,防塵布里三層外三層包得嚴嚴實實。
溫晚宣布跟前妻姐戀愛的時候,謝舒毓想拿去河邊燒掉的,思量再三,終究沒舍得。
畫里不止有溫晚,還有她寸縷不掛的相思戀慕。
現在,溫晚又寸縷不掛出現在面前。
“看傻了?”
溫晚什么時候走到面前的,謝舒毓毫無所覺,她抬起頭,女人美麗的身體此刻完整具象化。
“怎么不穿衣服。”她沒察覺到自己音色變得沙啞。
“你沒給我拿衣服。”溫晚歪著腦袋擦頭發。
她的手像一根逗貓棒,謝舒毓不由視線跟隨,看透明的水珠從發梢滑落,鎖骨處緩緩蜿蜒,在鋪滿月光的小丘間流淌。
“傻愣著干什么,還不給我拿衣服。”溫晚一語驚醒夢中人。
“你不是都裸睡。”謝舒毓兩肘搭膝,上身微抬,喉嚨有些發干。
“啊?”溫晚愣了一下,快速眨眨眼睛,“這是在外面,不一樣。”
“哦——”謝舒毓起身去翻背包。
半晌,溫晚回過味來,挨去她身邊,小小聲:“剛才是不是看傻了?”
“有什么可看。”謝舒毓翻個白眼,“誰沒有。”
“你沒我大啊。”溫晚傲然。
謝舒毓把睡裙丟她腦袋上,“大有什么用。”
又不能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