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倆人都吃完了早飯,趁著他倆去收拾行李辦退房的空擋,凌夢扯了扯賀詠的袖子,終于忍不住小聲交流道:“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宋教授給簡霧喂吃的那動作也太自然了些。”
“是啊,”賀詠也深有感觸,“而且簡哥和他才認識幾天,就什么話都跟他說。”
凌夢的腦子里浮現出了一些大膽的想法:“你說會不會……”
“什么?”
“不對不對,算了,沒什么。”凌夢自我否定地心想,宋疏辭都有孩子了,她可不能亂嗑cp,這太沒禮貌。
她為自己的胡思亂想默念了兩聲罪過罪過,好在賀詠完全沒關注她在說什么,只是惡狠狠地吃了口肉串道:“我決不能讓他把我‘簡哥最好的兄弟’這個身份搶走!頂多只能三人行!”
凌夢:“……”
賀詠想得十分周全,如果宋疏辭和簡霧這么投緣地要成為好朋友,那他就干脆和兩個人都成為好朋友,這樣三個人也可以一起快樂玩耍。
因此在回程的巴士車上,他原也是這么打算的。
他來的時候睡過頭了,沒趕上大巴車,只好自己打了個車過來,錯失了和宋疏辭發展友誼的機會,回程路上,他立志一定要打入他們的小團體。
然而剛上車,他就被車載香水給熏暈過去了。
簡霧好說歹說在第一排給他找了個座位,把他攙扶在第一排的座位坐下,又囑咐身邊的人看顧著他一些,等忙活完的時候,車上的座位已經所剩無幾了。
大巴車容易讓人暈車,他們路上的彎路又多,前排不那么容易暈車,早早就被占滿了,只剩下了后排零星的一些位置。
他還身負著幫凌夢找座位的職責,走到倒數第二排才艱難地找了個雙排二人座坐下。他放下包,看見凌夢在走道上給他揮手,他也揮了揮手向凌夢示意自己的位置,可還沒等凌夢過來,他旁邊忽然坐了個人。
簡霧張了張嘴:“……鄭老師?”
昨天見過的鄭宇笑瞇瞇地跟他打招呼:“簡老師,前面沒位置了,一起坐不介意吧?”
“凌夢她——”
簡霧說話間正好凌夢走到了旁邊,他和凌夢對視了一眼,后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登時開口道:“我沒事,我坐你們后面也行!”
說完,凌夢一邊往后走一邊對著他擠眉弄眼,在鄭宇的視線盲區,甚至還對他做了個加油打氣的動作。
簡霧:“?”
好家伙,凌夢估計是昨晚看見他和鄭宇在一塊兒,以為他對鄭宇有興趣了。
“正好,”凌夢拍了拍身邊的座位,對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旁的宋疏辭道,“宋教授你和我坐一塊兒吧,大家離得近,說話也方便。”
簡霧:謝謝,并不想和他說話方便。
宋疏辭倒是很自來熟地坐到了凌夢身邊,坐下的時候,還跟他前座的鄭宇打了個聲招呼。
兩位教授面兒上客客氣氣地寒暄著,看不出彼此的心思。
發車時正值中午,車開起來晃晃悠悠的,好多人都閉著眼睛準備睡覺,鄭宇掏出一副耳塞,遞給簡霧:“新的,沒用過,你要嗎?”
也不知道后面的人是不是拿著放大鏡盯著這邊的動作,他這邊才把耳塞遞出去,一個眼罩便從簡霧頭頂垂下來,而后是宋疏辭有些冷淡的聲音:“眼罩要嗎?”
簡霧:“……”大可不必。
他拒絕了兩位的好意,拉了車窗旁的簾子,陷入了昏睡。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車廂里熟睡的安靜才被漸漸蘇醒的乘客們打破。
簡霧早就醒了,卻閉眼假寐著。
車廂里前后左右都有人說話,身后的凌夢和宋疏辭也在聊天。凌夢問宋疏辭怎么困成這樣,宋疏辭只說是看文獻看晚了。
他那邊正聽著,耳邊忽然傳來一句:“醒了?”
是鄭宇的聲音。
簡霧本來還想再裝裝睡,就聽見鄭宇說:“我看見你眼球動了。”
“眼球動也有可能實在做夢。”簡霧不裝了,睜開眼反駁道。
“做夢時候的快速眼動和裝睡的眼動應該不一樣吧,我不太懂,”鄭宇往后偏了偏頭道,把身后的兩人拉入了話題,“宋教授以前做神經的,要不和我們說一說?”
簡霧幾乎是下意識地看了鄭宇一眼,他搞不懂明明昨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鄭宇為什么還要來這一出,可他低估了男人之間莫名其妙的勝負欲,鄭宇只是回給他了一個微笑。
“是不一樣。”宋疏辭的聲音淡淡地從身后傳來。
“怎么不一樣?”鄭宇又問。
簡霧覺得有點煩悶,他不喜歡鄭宇這種沒有分寸感的行為,于是拿出耳機試圖阻隔身邊的聲音。可他聽了一會兒歌,鄭宇大抵是和宋疏辭聊完了,又來他面前刷存在感。
“你喜歡聽歌?”
簡霧不是個喜歡擺臉色的人,故而還是好脾氣地應了一聲。
“你喜歡聽什么類型的?”
“都聽。”
凌夢從鄭宇的熱情里聽出了點苗頭,結合昨晚簡霧拒絕了烤串的大部隊,主動要和鄭宇一起操作的事兒,她立刻把劇情推理成了郎有情妾有意的劇本,從身后插話道:“簡霧不止喜歡聽歌,他唱歌也特別好聽!”
“我一般不怎么夸人的,”凌夢說,“但簡霧唱歌真的很牛,絕對是專業級別的,要是《快樂男聲》還辦,他鐵定能出道!”
神特么專業級別。
就算是為了吹他,這也吹得太過分了點。簡霧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充其量是個嗓音條件不錯的愛好者,去和別人專業級別的碰瓷那可就太不自量力了。
可簡霧還沒來得及反駁凌夢給他戴上的八百米厚的濾鏡,凌女士便為了佐證自己的觀點,拉選票似的從手機里調出了一段錄音:“這是我們上次一起出去唱k我錄的,真的很絕,我放給你們聽,你們聽了就知道了。”
簡霧:“這就不必了吧。”
“我還挺想聽的。”鄭宇的目光殷切。
宋疏辭看了簡霧一眼,沒說話,而凌夢已經眼疾手快地點開了播放鍵。
簡霧唱的是首經典的老歌,劉若英的《后來》。凌夢開始錄音的時候,顯然簡霧已經唱了有一會兒了,女生充滿驚嘆的聲音混在錄音開頭:“臥槽簡霧你這唱得也太絕了,我都要讓你唱哭了,不行,我得錄下來回去反復欣賞。”
而后是簡霧娓娓道來的歌聲:
“……而又是為什么……人年少時……”
“一定要讓深愛的人受傷……”
清透的男聲配合著ktv獨特的混響,直往人心里頭鉆,估摸著是因為喝醉了,吐詞還帶了幾分含混的深情。
從凌夢的視角來看,她雖然措辭夸張了些,但她也是真情實感地覺得簡霧唱得好聽,畢竟網上的專業歌手唱得再好,錄音設備再高端,也比不得真人站你旁邊唱的那種清晰而蓬勃的感染力,要不也沒那么多人愛聽演唱會了。
“在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樣……也在靜靜追悔感傷……”
“……如果當時我們能……不那么倔強……現在也不那么遺憾……”
源源不斷的歌聲從凌夢的手機里傳來,鄭宇聽得眼神都有些發直,他聽著歌看向簡霧,眼里多了幾分崇拜。同樣聽著歌的宋疏辭卻扭開頭看向了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好了,放到這里就可以了!”從聽到這首歌的第一句起簡霧就有些炸了,一些微妙的回憶涌上心頭,簡霧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這會兒早就沒了去觀察身邊人的心思,伸手去奪凌夢的手機,耳朵都快紅成了豬肝色。
凌夢把手往后一收,護在懷里不讓他搶,她以為簡霧是不好意思,故意揶揄他道:“你害羞什么,你們班那群小孩夸你是附中情歌王子你不可高興了嗎?”
在學生面前裝逼是一回事,在前男友和前追求者面前放這種歌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況如果他沒記錯,這首歌后面……
簡霧沒敢深想,有氣無力地捂著眼睛道:“真沒什么好聽的,就到這兒吧。”
說話間音樂還在繼續——
“……你都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
“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
拖長的“寞”字后面,全是為那一句“后來”做的鋪墊。
《后來》這首歌最火的就是它的副歌部分了,基本就算對這首歌不怎么熟悉的人,到了副歌也能跟著哼哼兩句,鄭宇顯然就屬于這個行列。
隨著旋律越來越熟悉,越來越接近歌曲的高.潮,鄭宇也情不自禁地跟唱道:“后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
可他唱完才發現,凌夢話筒里的人聲并沒有跟上他,只剩下對此無知無覺的伴奏仍在自顧自地播放著。
宋疏辭瞥了眼凌夢的手機,ktv里唱歌的人不知道怎么了,硬生生空掉了整句歌詞,才像是找回聲音重新開口。
這次簡霧多堅持了一會兒,從“后來”唱到“終于在眼淚中明白”,只是那句“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還是沒有唱完。
凌夢的驚呼有些刺耳地從話筒里傳出來:“簡霧,你哭了?怎么眼睛這么紅?”
“哭你大爺。”是簡霧壓抑的聲音,似乎還混雜著干澀的吞咽聲,像哽咽又不像。
“我喝多了,”幾聲不知真假的干嘔聲后,手機里傳來有些脆弱的低語,“想吐。”
錄音到這里戛然而止,凌夢應該是暫停錄音去看簡霧的情況了。
“后面沒了,”凌夢關了手機,拿手機的一角泄憤式地戳了戳簡霧,對聽歌的兩位吐槽道,“這貨后面就鬧著要吐要回去,虧我還以為他是唱得把自己感動哭了。”
她罵完朋友,又去問兩位聽歌的要肯定:“怎么樣,好聽吧?我沒夸張吧?”
鄭宇笑了下,真情實感地夸贊道:“確實很好聽。”
然而宋疏辭那邊卻沒有立即開口,只是注視著簡霧,神色有些復雜。
簡霧這會兒早已破罐子破摔地把頭扭了回去,目不斜視地直視著巴士車頭,可即使是這樣,落在他后腦勺上的目光依舊灼熱,仿佛能灼穿椅背直射到他身上。
簡霧知道就他和宋疏辭這從小一起長大的黏糊勁兒,他動動眼皮子宋疏辭就知道他是要哭還是要笑,更別說通過這段錄音判斷出他是真要吐,還是在掩蓋些什么別的東西了。
由于凌夢的催促,宋疏辭的視線并沒有停留太久,很快,他便收回目光,平靜地說了句:“好聽。”
凌夢的眼光得到了認可,顯然十分愉快,而被一首鬧得內心激蕩的鄭宇看向簡霧的神色也有些深情——
他本來昨晚已經不想再和簡霧有什么接觸,只是一面之緣的好感而已,他喜歡雙向奔赴,不喜歡一味地討好,可后來看到簡霧和宋疏辭一起返回,他心里頭還是有點說不出的不痛快。
再加上這首歌唱得確實很好,嗓音清澈溫柔的簡霧讓他似乎又隱隱有些心動。
他決定遵從自己的本心,語氣有些曖昧地叫了一聲簡霧,不料他剛開口,宋疏辭也喊了句“簡霧”。
兩人因著這句重疊的話,幾乎是下意識地望向對方。
鄭宇意味不明地對宋疏辭勾了勾嘴角,宋疏辭沒有回避他的目光,也對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