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屠神游戲
羅蘭惡狠狠拍下了那個按鈕,而后和二皇子一起,將直播的畫面切換到了a街區的通關閘門的地方,死死地盯著那扇門。
只要那扇門打開,就算里面的孢子真菌還有很多未成熟體,傳染也會無法逆轉地開始。
可是如同預想之中的,令人激動人心的畫面遲遲都沒有來,隔離著a街區和b街區的那扇通關閘門,沒有任何的響動,也沒有任何將要開放的藍光提示。
那扇門像沉睡之中的火山,無動于衷地在嘲笑著羅蘭和二皇子。
“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怎么回事?!”羅蘭咆哮了一聲,狠狠地又在那個赤紅色的按鈕上拍了好幾下。
但是那道通關閘門依舊沒有反應。
二皇子的面色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的雙眼猩紅,眼白上面充血的血絲像是不斷在展開的蛛網一樣,簡直如同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游動。
他看向羅蘭,眼里也是鋒利如刀:“別拍了,游戲程序被人鎖死了。”
羅蘭這才發現提前開啟通關閘門的指令旁邊,他每拍一次按鈕,就會有一道小紅鎖閃現。
羅蘭盯著那個小紅鎖,嘴唇顫抖了片刻,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而后他再次看向二皇子何峻,哆哆嗦嗦地說:“我這就去找柯笑……”
永生游戲所有的副本,唯一有權限對副本進行操作的人,除了羅蘭就只有柯笑。
羅蘭一開始取代“羅蘭”的那些年里,一直都在懷疑排斥,甚至是虐待柯笑。
但是柯笑始終待他如初,和他親親密密,就算發現他身上有不同常人的地方,也只是以為他生病了。
跟在他的身邊,就算被打得頭破血流也會爬回來笑著叫師兄。
羅蘭懷疑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憎恨所有非他族類的人類。
頭些年還會覺得他蠢,居然分不清自己的愛人早就已經變了。
后來……羅蘭就再也不會懷疑柯笑。
羅蘭十分難看地扯了扯嘴唇,大概是想要再次賠笑一下,可最終在二皇子沉冷如冰的視線之中,羅蘭的嘴角沒能扯得起來。
只干巴巴地顫抖著聲音說:“她肯定是害怕……游戲出什么岔子才會鎖定游戲程序, 我這就把她找來……”
羅蘭拄著拐杖,“健步如飛”般帶著人親自去搜尋柯笑。
柯笑走不遠的,一個小時之前羅蘭還在她的叮囑之下服藥。
或者說她根本沒有地方可去。
柯笑生在極樂公司,長在極樂公司,所有關于永生游戲的技術是她父親親自做,她開始參加工作也是在自家的公司之中。
這里是她的家,她所有的一切。
柯笑利用加密的端腦給何鸞發送了好多的消息,在二皇子來的時候,找了一個合適的機會悄無聲息離開。
但是正如羅蘭預料的那樣,柯笑根本沒有離開極樂公司。
這里是她的一生,無論是曾經的美好,還是現在令人作嘔冰冷粘膩的糟糕,都是她的一生。
她還能去哪里呢?
羅蘭幾乎沒有費什么力氣,帶著人乘坐電梯直奔頂樓,果然在極樂公司的頂樓找到了柯笑。
柯笑這一生最在乎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她曾經青梅竹馬的愛人師兄真正的那個羅蘭。
還有一個就是她的爸爸,她的老師,她畢生追隨的精神領袖。
柯笑此刻就在維生的醫療艙面前跪著,淚流滿面地隔著醫療艙抱住她的爸爸,就像很小很小的時候抱著她爸爸粗壯的大腿那樣。
“爸爸,我不知道我做的事對還是不對,可是你曾經告訴我,永生游戲創立的最初目的,就是希望人類有一個退路……”
“爸爸,你從小教我,愛我,寵我,你最后幫我一次吧。”
醫療艙里面老邁的男人,睜開了渾濁的雙眼。
他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此刻是被柯笑用藥給強行喚醒的。
他的笑笑從來沒有哭得像這樣傷心,可是他已經太老了,沒有辦法保護他的小甜心。
但他渾濁又慈悲的眼睛,還是一如當初,給了柯笑最堅定的意志,最豐沛的武器。
“爸爸,我……我給永生游戲做了最后一個保障。”
“但是我需要你的幫忙,爸爸……維生系統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我送你過去吧。”
柯笑顫抖著手,對上了那雙從小到大注視著他的眼睛,隔著醫療艙的玻璃,撫摸了一下她爸爸的臉。
柯笑跪在地上,開了自己的端腦,在醫療艙上面設置了一系列代碼。
最終要在自己的端腦確認傳輸的時候,突然之間被猛烈的聲音打斷。
“哐哐哐!” 門外有人在狠狠地砸門,柯笑抹了一把臉,朝著門口的方向看去,對上的是羅蘭猙獰兇惡的臉。
那張臉曾經是她最美麗的夢。
可現在那張皮囊之下只有令她作嘔的怪物。
“柯笑!把門打開!你在做什么?!”
羅蘭的聲音尖銳,從那到并不夠堅固的門的門縫鉆進來,刺入柯笑的耳膜。
柯笑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多年的虐待,埋在骨子里的畏懼,并不是一朝一夕決定破釜沉舟就可以抹去的。
可她明明不應該對這張臉產生畏懼,柯笑的眼淚流得更加洶涌。
“你是不是鎖定了屠神游戲加速進程?!你給我出來!”
“哐哐哐!”羅蘭和羅蘭帶著的人不斷地在砸門。
柯笑卻不再看他,而是轉過了頭抹了把眼淚,在自己的端腦點擊了傳輸。
“爸爸……”柯笑說,“愿你在那里永生。”
“柯笑!你在做什么?!你他媽的給我停下——”
“去把消防斧拿過來,給我把這個門給劈開!”
羅蘭已經徹底被激怒,像一頭暴怒的獅子,連手腳都顯得有些不協調。
拐杖哐哐地敲著門,他卻因為失去了重心,跌坐在地上。
柯笑的端腦連接著她爸爸的醫療艙,顯示傳輸50%……
消防斧敲擊在門上的聲音,又大又尖銳,像是要把人生生的劈開,連骨帶肉的剁碎。
傳輸進行70%……房間的門被劈得稀爛,柯笑顫抖著蜷縮在醫療艙旁邊,像一只禿了毛的,被人常年虐待而再也不敢親近人的流浪狗。
傳輸進行86%……那一扇不足以抵擋任何風暴的門終于被劈開了。
爸爸研究永生游戲多年,身體因為過度操勞每況愈下,柯笑早就應該明白的,爸爸倒下之后……從此這世上再也沒有什么人,能夠為她抵抗風暴。
柯笑抱住了自己的膝蓋,將頭埋在膝蓋之中,好像這樣就能躲過一切。
可是她很快還是被暴力地揪住了寥寥無幾的頭發,從地上扯著拖行。
柯笑的端腦依舊亮著,柯笑試圖抵抗和掙扎,就算被多打幾下也沒有關系,至少爭取一點時間。
一直看到那上面的進度條,變成了100%,柯笑終于停止了所有的掙扎。
她不再哭了,好像突然之間被抽離掉了所有的感知,無論是痛苦還是其他別的什么。
看向了那個躺著她爸爸的醫療艙,艙體上面的生命監測全部都變成了刺眼的紅線,也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羅蘭的暴怒似乎被這警報聲給打斷,他猛地扭頭看向了那個醫療艙的方向,滿眼都是不可置信,連臉上的肌肉都在發顫。
他的胸口也像是被什么給重擊了一下,并不是他在乎那醫療艙里面的老不死,而是他知道柯笑有多么在乎。
為了那個老不死的,她可以答應任何屈辱的條件,可以做任何他讓她做的事。
那個老東西有維生系統維持著,雖然常年都是昏迷狀態,但極樂公司之中有幾項醫療研究,就是延長人類壽命的。
老東西應該還能堅持個十年八年的……為什么會突然死了?!
羅蘭確定了那上面顯示的確實死亡徹底的紅線,連揪著柯笑的手都不自覺地放松了。
他一點一點地轉過頭,滿眼驚愕看向跌坐在地上,已經完全面無表情的柯笑。
“你……你把你爸爸殺了?”
柯笑突然之間笑起來,她這些年雖然被摧殘得不成樣子,可是她笑起來的樣子依舊很好看。
她的嘴角甚至有俏皮的梨渦,甜美而醉人。
可是她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這樣笑過。
不是那些虛偽的討好,是真實又開懷的高興。
“死了難道不好嗎?”
柯笑看向羅蘭,眼睛之中再也沒有了偽裝的溫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密密麻麻帶著毒刺的憎恨。
“不死,難道一直被你抓在手里用來控制我嗎?”
“你算個什么東西?你也配!”
羅蘭本來就暴躁易怒,而且柯笑給他吃的藥摻雜了很多其他的東西。
因此羅蘭又很輕易地被柯笑激怒,更多的是不敢相信他身邊任打任罵的“狗”,雖然有一天會反咬她一口。
“你是不是鎖定了游戲加速的進程?快點給我打開!”
羅蘭顧不得那個老東西死還是不死,也暫時顧不上自己的妻子變得瘋魔。
二皇子還在等著,他需要盡快解決游戲里面的麻煩,開啟a街區的通關閘門。
但是柯笑居然拒不配合。
“是我鎖定的進程,你設定的游戲進程,是用師兄的最高權限,我沒有辦法更改。”
“可我能夠鎖定你的進程,讓你沒有辦法肆意加快。怎么,你害怕了嗎?”
其實還可以往里面接入一些其他的東西,徹底摧毀和扭曲這個游戲。
畢竟柯笑才是極樂公司的第一繼承人,她的血液她的生命體征還有她的基因,就是最高密鑰。
“是害怕戰斗圣母會摧毀你們那偉大的計劃嗎?”
“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羅蘭看著柯笑,顫動的瞳仁之中,居然有那么一絲難以隱藏的心虛和畏懼。
他這么多年都在猜測或許柯笑早就知道了他不是師兄。
但是羅蘭從來沒有親口問過,抱著一種不應該有的僥幸心理,偽裝成那個人。
“我當然知道!你們這些惡心的變異生物,妄圖利用永生游戲污染人類!”
羅蘭被驚得后退了半步,手中的拐杖都沒能抓住掉在了地上。
“哐當當當……”的聲音,在走廊里面回蕩,像是敲擊在他胸口的鼓,輕而易舉粉碎了他所有的僥幸。
還有他“努力做人”,多年以來拼拼湊湊的人性。
“你……”你怎么會知道的?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一個月前,兩個月前,一年前,兩年前,還是……還是很久很久之前?
你既然知道我是怪物,為什么要跟我親親密密做夫妻。
為什么要叫我師兄,為什么對我無微不至。
既然什么都知道……
羅蘭嘴唇不斷地顫抖著,卻好像一瞬間失去了說出人類語言的能力。
千言萬語,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也不等羅蘭再說出什么,二皇子生怕羅蘭把他的小妻子放跑,派來的人也已經迅速找到了這里。
癱軟在地上的羅蘭,還有一直在默默微笑,眼睛卻噴出惡毒和嘲諷恨意的柯笑,全部都被帶回了永生游戲主設計場。二皇子的脊背筆挺,站在主設計臺上,面前的畫面重新調回了屬于戰斗圣母視角的直播現場。他看了一眼被帶回來的羅蘭還有他的那個妻子柯笑,對他手下的人示意,那群人就把柯笑直接給架起來了。
架到了二皇子站著的高臺旁邊。
直播的畫面之中,葉梧桐也被一群已經被感染的墮天使小隊隊員,架到了安吉拉的面前。
她所有的槍都被收繳了,四肢都被人給捆住,可她的神色看上去依舊沒有什么緊張和凝重。
甚至放任自己的身體癱軟,借助架著她的人的力度,腳尖在地上拖行。
“我要你現在立刻就開啟a街區的通關閘門。”二皇子何峻,湊近柯笑說,“我可以看在羅蘭的面子上,讓你也加入我們,饒你一命。”
“還有你的父親,只要加入我們他就能恢復健康。”
柯笑看了一眼直播的屏幕,看著葉梧桐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根本連看都懶得看二皇子一眼。
她現在是真的有一點佩服葉梧桐了。
或許她最后也完不成她承諾的那些事,可是她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無論想做什么,全世界都會為她讓路。
駐足在路上的所有人,也都會為她側目。
而柯笑居然也慢慢放松身體,模仿著屏幕上面的葉梧桐。
是呀,事到如今,她還有什么可害怕呢?
“我爸爸已經死了,你們不如把我也一起殺了。”
柯笑說:“一群惡心的異生物,居然敢把傳染類的異生物菌群養在永生游戲里面……還妄想我會配合你們顛覆人類?”
“呸!全都去死吧!”
二皇子臉上被吐了口水,雖然只是一些零零星星的口水,但是他這一輩子……或者說他“做人”的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被人如此對待過。
他深吸一口氣,掏出了手帕狠狠擦著自己的臉。
恨不得把臉皮都搓掉一層,呼吸變得非常急促,像即將噴發的火山。
他從自己的腰側解下了一把槍,小巧輕便,卻是——電子解離槍。
“咔嚓”一聲,上膛的聲音那么輕,卻又像敲擊在每一個人耳邊的聲音那樣,令人徹骨生寒。
二皇子何峻把槍對準了柯笑的禿頭頂,當場就要開槍。
可扳機還沒等扣下去,一直癱軟著的羅蘭,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脫了鉗制著他的兩個人,連滾帶爬地沖到了二皇子的身邊。
直接捧住了二皇子的手,擠到了柯笑的前面,擋住了電子解離槍的槍口。
“別……別別別……殿下,二殿下……別這樣,別殺她。”
羅蘭的聲音從來沒有這么慌亂,從來沒有這樣因為極度的恐懼變調過。
他跪在地上,眼中的眼淚和嘴角的血液粘液一起流淌下來,用最卑微的祈求姿態,希望二皇子留柯笑一條命。
“她……她她她……她,知道非常非常多的密鑰,永生游戲的每一個副本她都知道!”
“她還有用的,很多副本我都不知道,那些副本以后都可以為我們所用,為我們……為我們……”
“傳播感染源!”
羅蘭擋在柯笑的面前,膝行幾步,不敢松開二皇子的手,也不敢將他的電子解離槍搶下來。
“她只是,她爸爸死了,她因為她爸爸死了有點難過,讓我勸勸她,很快就好!”
“安吉拉不是已經抓住了戰斗圣母嗎……我們還有時間!”
羅蘭想盡一切辦法解釋著,可是二皇子的表情毫無動容。
手指始終扣在扳機上面,沒有當場把羅蘭一起電子解離,是因為屠神游戲只有羅蘭最了解,極樂公司這個最好的傳染源,不能沒有羅蘭。
但是這個壞事的女人今天必須死。
二皇子對著他身邊的人看了一眼,那一群人就沖上來拉扯羅蘭。
羅蘭死死地抓著二皇子的手,給柯笑求情,語無倫次,到最后甚至沒有辦法組織出有邏輯的語言。
他涕泗橫流,明明是個怪物,可是被精心照料愛慕多年,就算是一個怪物也已經生出了屬于人類的血肉情感來。
他不能接受柯笑被殺掉,甚至這么多年都沒有動過把柯笑感染成同類的心思。
但是他無論在地上怎么掙扎,無論用多大的力氣,手指頭還是被掰斷了,被迫松開了二皇子的手臂。
他無比狼狽地滾著,看向柯笑的眼睛,猶如被刀捅了一樣的紅。
情急之下,回頭照著抓他的人狠狠咬了一口。
不是用人類的牙齒,而是用在過度激動產生變異之后密密麻麻的口腔鋸齒。
抓著他的人吃痛松手,羅蘭立刻在二皇子開槍之前抱住了柯笑,用后背將柯笑整個人緊緊裹住。
“別殺她別殺她別殺她……別殺她!”
“我一定能讓感染擴散!殿下,別殺她!”
羅蘭說到最后,喉嚨的聲音已經變成了含混的嘶嘶聲。
他正在飛速地異化,馬上就要撕破他這一張艱難維持的人類皮囊。
他對著二皇子發出了威脅的低吼,二皇子居高臨下,像看著一個什么低賤的生物。
“你居然真的不惜和我反目,就為了保護一個低賤的人類。”
“如果不是看在……”
二皇子的話才說了一半,突然“轟”的一聲,地動山搖一般,仿佛整個極樂公司的大樓都跟著顫了顫。
緊接著便是密集的槍炮之聲,還有懸浮車的動力能源發出的嗡嗡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二皇子的神情瞬間凝重,立刻召集自己的屬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他把視線再次轉向羅蘭的時候,卻發現羅蘭的喉嚨正在發出“赫赫”聲。
他的胸膛……不,是他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一把刀給穿透了。
露出了一點點的刀尖,那刀尖上面沾染著銹紅色的血液,居然在他的后背不斷地扭轉著。
這把刀顯然是從他的胸膛穿透的。
血色像一朵盛放的玫瑰,迅速浸透了羅蘭身上今天穿著的白色襯衫。
“羅蘭!”二皇子焦急地向前一步,走下了主設計臺的高臺。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那鋒利的刀尖不僅在羅蘭的后背扭轉,還朝著其它沒有骨頭阻攔的地方狠狠地滑了下去。
“呃……”羅蘭發出了一聲細小的抽氣聲。
他用最后的力氣抬起手,推了一下柯笑。
柯笑一下子就被他給推開,羅蘭目眥盡裂地低頭,看著那一把穿透他胸膛的匕首,被一只溫柔纖細的手掌握著。
手掌的來源是他的妻子柯笑。
她手里抓著的那把匕首,那是她平時用來給自己切水果的水果刀。
刀身差不多小臂長,之前就藏在柯笑的裙擺下面,大腿內側的刀鞘里。
柯笑早就決定伺機和羅蘭同歸于盡, 極樂公司所有的密鑰,除了她之外大部分只有羅蘭知道。
只要她和羅蘭一起死掉,就再也沒有人能利用極樂公司做任何事。
柯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畢竟羅蘭剛才身邊帶著的人一直鉗制著她,二皇子的手里面還有槍。
不過羅蘭剛才撲過來,給她擋槍的時候,是一個再絕佳不過的機會。
柯笑沒有任何的猶豫,拔出了匕首,直接捅進了羅蘭的腹腔。
更何況柯笑觀察羅蘭多年,他這種異生物能夠利用藥物偽裝成人類,看上去擁有一副人類的皮囊,保有理智還能像人類一樣說話吃飯和行走。
但同時因為他們舍棄了異生物的本質,他們的身體素質和人類是差不多的,甚至比人類要孱弱很多。
例如多年以來羅蘭就是不良于行,脾氣暴躁,牙齦出血,吃的東西也不多。
異生物也是會死的,尤其是內臟被絞爛之后,一樣也會不治身亡。
尤其是像羅蘭這樣,為了做人舍棄了屬于異生物比較強悍的體魄和特質的“怪物”。
二皇子看到羅蘭軟綿綿地倒下去,口腔不斷噴濺出血液,他怒不可遏。
可是剛才還要電子解離柯笑的他,下的命令卻是:“把她給我抓住!”
“哈哈哈……”柯笑手里抓著帶血的刀被人給拉扯起來,很快手里的刀被人狠狠扭了一下手腕,掉在了地上。
她看向了那把刀,看向了躺在地上還不肯閉眼死去的羅蘭。
他們對視,羅蘭雙手無助地捂著自己的腹部,但是沒有辦法阻止血液飛速地流失。
他的面色隨著身下的血液擴散而慘白,張口就是一口血,什么也說不出。
可是他執著地扭著頭看向柯笑。
柯笑也和他對視,可是無論羅蘭有多么努力瞪大眼睛,也在她眼中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往日溫情。
柯笑自從知道自己的師兄并不是變心變態,只是死掉了,被異生物給寄生了之后,就再也沒有混淆過她的師兄和這個惡心的異生物。
她當然不會對他為自己擋槍的舉動有任何的動容。
她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可惜沒能多捅他幾刀……這時候二皇子派去查看的人回來:“有一大群反抗軍在襲擊極樂公司的大樓!他們用的都是地面導彈, 再這樣下去很快樓體就會坍塌的,二皇子殿下,我們必須盡快撤離!”
二皇子又看了羅蘭一眼,咬了咬牙,指了指柯笑說:“把她給我帶上!”
羅蘭活不成了,她是活著的游戲密鑰,已經不能殺了。
二皇子帶著自己的手下還有柯笑,朝著門口的方向而去。
他們身后那些游戲設計員成了被殃及的池魚,慌張無措,最后只能鉆進桌子底下,期盼不要被炸彈炸成碎末。
而在他們的身后,游戲主設計臺上面懸浮屏幕之上,直播依舊在繼續。
直播畫面上,葉梧桐和安吉拉面對面,安吉拉手里也抓著一把匕首,抵在了葉梧桐的腹部。
“我之前和他們說,不要輕易把你殺掉,要把你扔給異生物處置,免得出了游戲之后,被你的支持者報復,其實都只是為了拖延時間。”
抓著匕首的安吉拉說:“二皇子要我不要殺你殺得太快,他需要你在游戲之中大放異彩,為他吸引所有觀眾的視線。”
“你這個戰斗圣母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當然了我也是。”
“只不過我這枚棋子不會被他舍棄,他答應了我給我一副最完美的身體,比你的還要厲害的那一種。”
“現在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我完全可以現在就把你給殺了。”
“殺了你之后我就能取代你,戰斗圣母固然迷人,我這個墮天使也不差吧?”
“跟在二皇子的身邊,我以后就是正正經經的上層人。”
“我一點都不害怕你的那些支持者會報復我,因為我的直播間支持者也有幾萬人了,殺了你之后我相信還會激增的。”
“畢竟你平時行事太過囂張,隨性而為,有多少人愛你,就有多少人恨你。”
“那些恨你的人都會成為我最忠誠的支持者。”
安吉拉將匕首的尖端稍微用了一點力,隔著衣服讓葉梧桐感覺到了輕微的觸感。
安吉拉用那張遍布燒傷的猙獰的臉,燃燒著妒恨還有興奮火焰的雙瞳,緊緊鎖著葉梧桐。
問她:“你知道的,游戲里面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或許你還會變成那些異生物也說不定……但是你將沒有自我意識,那跟死了也沒什么區別。”
“所以,死之前你還有什么遺言嗎?”
葉梧桐始終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
低頭看了看頂在自己腹部的那把匕首,又看了看安吉拉,開口說:“你戲過了,寶貝。”
“我們兩個不是排練過一夜嗎,演的是八風不動心如死灰那種反派,你是一點皮毛都沒學到。”
“上一次我們兩個見面的時候你就演得有點過,你搞得太激烈了,導致我不得不為了配合你也顯得比較激動,亂吼亂叫很費嗓子的。”
安吉拉的嘴唇動了動,牽動了臉上的傷疤。
把手里的匕首挪開,手腕抖動,不知道朝著哪一個方向丟了出去。
“咔”地一聲,五層樓這巨大的宴會廳一樣的空曠房間,驟然之間大亮。
葉梧桐下意識閉住眼睛,緊接著她的手臂就被松開,她的雙腳落在實地上,慢慢睜開眼睛,才總算是把這屋子里面看清楚。
應該就是一個宴會廳。
有很多長條的桌子和凳子都被靠邊放置,巨大的吊燈從高空旋下,裝修也頗有一點華美的味道。
不過燈光之下,墮天使小隊的隊員擠擠挨挨地站滿了整個宴會廳,好像剛剛開罐的沙丁魚罐頭。
葉梧桐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晃了晃自己剛才被架著的肩膀,對安吉拉說:“時間不多了,把我讓你帶進來的東西給我。”
葉梧桐扭頭順著欄桿朝下望,晨光熹微天色將明。
她頭也不回問安吉拉:“所有墮天使的隊員你都感染了嗎?”
從那些墮天使小隊隊員還有聯盟政府軍沒有增援的時候,葉梧桐就知道安吉拉動手了。
只是她沒想到那么多人都被安吉拉感染控制,她以為安吉拉可能會控制住一批,大部分還是她來動手處理。
但她到底還是低估了安吉拉,就像是經常低估自己的副隊長松黃那樣。
在這個世界里面活下來的人,沒有哪一個擁有過度旺盛的同情心,尤其在涉及自己生死存亡的時候。
“我讓你抓的那些異生物你抓了嗎?”
“我們繼續盡快行動,你暴露了之后a街區的通關閘門會提前開啟。”
葉梧桐說著回頭看了依舊僵硬著的安吉拉一眼,轉身就朝樓下走。
結果一把槍頂在了葉梧桐的后腦。
葉梧桐經常把玩手槍,因為感知到槍口很小,還有點尖,瞬間就辨認出這是一把電子解離槍。
葉梧桐站住沒動,臉上也沒有什么過度旺盛和震驚的神情。
安吉拉的聲音在她身后傳來:“你是不是太狂妄了一點?你真覺得我會按照你說的做?”
“你甚至沒有許諾給我任何東西,我跟在你身邊永遠都是一個小嘍啰。”
“二皇子殿下許諾了我那么多的好處,又親自派人進入游戲輔助我坐到現在這個位置,我為什么要背叛他?”
葉梧桐抬手搓了一把自己的臉,舔了一下嘴唇。
“別動。”后腦的槍又頂了頂。
“我只要按照二皇子殿下說的去做,我所有的夢想就都能達成。”
“那你就開槍啊。”葉梧桐說,“手穩住一點,你頂著我腦袋的槍口在抖,搞得我好癢。”
安吉拉有些崩潰地發出一聲嘶啞的怒吼。
然后真的“咻咻咻咻”地一連開了好幾槍。
卻并沒有任何一槍命中葉梧桐的后腦勺,而是轉過身對著她身后的幾個,言聽計從神智全無的分小隊的隊長開槍。
這幾個都是二皇子派進游戲里面來輔助她的,算不上二皇子的心腹,卻算是她的得力助手。
安吉拉把這幾個人全部都解離了,整個人都在發抖,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葉梧桐回頭看向她,安吉拉崩潰地哭起來。
“我告訴你,我不止一次想過背叛你。”安吉拉看著葉梧桐,表情帶著比較真實的怨恨。
“我本來能什么都有的……我只要按照二皇子說的做就行了……”
“我有一具完美的身體。我有民眾的支持,不會再默默無名,可以找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
“可是他媽的,二皇子殿下為什么會是異生物,為什么要搞顛覆人類這種事情!”
“我現在端腦上面的錢,足夠我每一個季節都定制潘多拉的高定禮服!”
“你知道嗎!潘多拉的高定有多貴!”
“可是……到時候我穿上那些裙子給誰看呢?”
“異生物一個個留著涎水, 除了渴望血肉之外就只會咕嘰咕嘰地交.配繁衍,會有審美嗎?!”
“他們能看出我的裙子是高定嗎!”
“不對……他們如果徹底取代了人類,潘多拉那個設計廠估計都沒了。”
安吉拉抽噎著,仿佛想到了多么崩潰的事情,喉嚨里甚至犯上了一股惡心感。
“我和那些被污染的人待在一起,感覺我自己都被熏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葉梧桐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得花枝亂顫,猖狂肆意。
銀白色的長發,天際瀑布一樣在她的肩膀上面流瀉,她的貓瞳都笑成了兩彎月牙。
“你笑什么?!你就是算計好的是吧!”
“你肯定算好了,你這個陰險的女人!”
安吉拉撲上來捶打葉梧桐的肩膀,葉梧桐被她砸得后退了幾步,半抱住她依舊在笑。
她確實算準了安吉拉一定不會叛變。
她了解她,安吉拉懦弱,會審時度勢,會想盡一切辦法削尖了腦袋為自己謀取利益。
可她就算沒有跟異生物待在一起被熏臭,也絕對不可能和二皇子的那些手下合作。
葉梧桐進入游戲之前就查過,進入屠神游戲里面的人有大批量人,曾經做過永生游戲的獵手。
安吉拉曾經被獵手險些殘害,只要二皇子的手下里面有一個這樣的人,她就絕不可能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而且就像安吉拉說的那樣,如果二皇子只是要殺她,許諾那么多的好處,安吉拉可能會動搖。
可他要顛覆污染人類,安吉拉怎么能容忍穿著的高定禮服卻沒人認識呢?
葉梧桐可沒有忘了曾經自己的衣柜被她給翻了個遍的事。
就連安吉拉后來臉毀了躲著自己的那段時間,也沒把衣服還回來呀。
還留著,只能說明她從沒變過。
所以葉梧桐找她談了談,因為她在二皇子那邊看來,是一個最好的突破口。
安吉拉也確實沒有辜負葉梧桐的期待。
“你還笑你還笑!我都要被臭死了!”
“我都要被嚇死了……我有幾次差點就死了!”
安吉拉在葉梧桐懷里嗷嗷直叫,葉梧桐拉扯著她到窗戶邊上, 伸手給她抹了抹眼淚。
“你做得非常好,超出我預料之中的好,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挺好的。”
“你是覺得我這么丑挺好?!”安吉拉奓毛。
葉梧桐抿唇:“是說你現在的精神狀態和身體素質挺好。”
“哼,當然好,你都打不過我信不信?我是指精神投放體,要不然一會咱倆練練?”
安吉拉說著還揚起了下巴,一臉挑釁。
葉梧桐撓了撓自己的眉角:“算了算了我認輸我認輸……”
“所以現在趕緊把東西給我,我們一起揭穿那些惡心東西的陰謀,然后你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了。”
“墮天使哪有真正的天使可愛?”
“東西沒在我身上,在我房間。”安吉拉因為葉梧桐表現出的退讓,有點滿意。
她總算是有個地方能比得過她。
葉梧桐拉著她往樓下走,那一群感染過后的異生物,就悄無聲息地跟著她們。
葉梧桐把自己的手槍拿回來抱在懷里,警惕四周。
安吉拉跟在葉梧桐的身后絮絮叨叨:“我是真的想過背叛你的!”
葉梧桐“嗯嗯嗯”地說,“知道了知道了,把槍端起來你看著右側。”
安吉拉一邊嚶嚶唧唧,一邊也非常干脆果決地端起槍和葉梧桐背靠背地走。
葉梧桐迅速帶著安吉拉下了樓,和自己的隊伍匯合之前轉頭挑眉問安吉拉:“所以你那天罵我指責我的那些話,不是演戲演過頭了,全都是真情流露是吧?”
怪不得她都接不上戲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