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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VIP】

    ◎馳名雙標◎

    客廳里不合時宜的貓叫讓逐漸升起來的旖旎溫度降了點。

    兩人聽到后都是一愣。

    江予雨借機推開人跳下書桌往外走, 耳廓通紅,邊走邊把弄亂的衣服整理好。

    陳馳逸被推開后手撐著桌, 喘口氣,緩了下后瞇了瞇眼,不爽地想家里哪來的貓。

    客廳里還真有只貍花貓。

    成年的體型,只不過挺瘦一只。

    下午有人玩完游戲靠窗戶邊上抽煙,防盜窗沒關,大喇喇地敞著,這貓就這么順著窗戶進來的。

    趴在沙發(fā)邊上喵嗚叫著,蜷曲成一團,估計是外邊太冷,看著客廳里暖色調的燈來尋找溫暖。

    家在二樓, 這點高度對貓來說完全不難爬。

    江予雨蹲在地上逗了逗貓,貍花貓拿尾巴蹭著她腳踝,起身往窗口走,見江予雨沒跟上來, 又喵嗚著走回來蹭人, 然后再朝窗口走。

    她疑惑了聲, 沒明白過來貍花貓的意思。

    陳馳逸走過來直接提著貓脖子把貓拎了起來。

    貍花貓肚子下邊一團絨毛還帶著血。

    被陳馳逸提起來的時候貍花貓掙扎了幾下。

    陳馳逸又給貓放地上了。

    江予雨自然也瞧見了那些血跡, 驚訝:“怎么回事?”

    “生小貓了。”陳馳逸說著,“以前在周圍見過這貓幾次,懷著孕的。”

    現(xiàn)在這樣,明顯是剛生完崽子出來的。

    江予雨以前沒接觸過小動物這些, 聽陳馳逸說完她眨了眨眼,猶豫道:“那它是……”

    陳馳逸輕描淡寫:“體力不支, 來求人幫忙的。”

    這樣冷的晚上, 貓媽媽生了孩子不第一時間守在孩子身邊, 反而出來到人活動的地方,還蹭完人以后一直往窗邊走,明顯是想找人幫忙的。

    江予雨一聽就心軟了。

    她看著還在腳邊一直蹭著她的貍花貓,抬眸看著陳馳逸:“我們幫幫它可以嗎?”

    陳馳逸不置可否,轉身進臥室衣柜里隨便翻找出來件厚實點的衣服丟過來:“拿著。”

    江予雨接過那衣服,跟著陳馳逸一起出了門。

    貍花貓在他倆開門后就一直走在前面,時不時還回頭確認他倆有沒有跟上來,最后在不遠處的花壇前邊停下,喵嗚叫著。

    江予雨想扒拉開花壇看看,陳馳逸先她一步,把一些還帶著刺的枝椏弄開。

    里邊不知道是誰丟的快遞盒子,風吹日曬過后已經破破爛爛了,但對于野貓來說可能算是個不錯的住處。

    快遞盒子里四五只小貓崽眼睛都沒睜開,正虛弱地完全靠本能叫著,甚至有一只已經趴在里邊不動了。

    貍花貓?zhí)M去,用鼻子小心蹭著小貓崽。

    剛剛走的這一段路仿佛也快耗盡貍花貓的力氣,看上去可憐極了。

    江予雨小心翼翼地把快遞盒子從花壇里拖出來,想了想,問:“附近有寵物醫(yī)院嗎?”

    陳馳逸去取了車過來。

    江予雨用他剛剛丟過來的厚衣服把貍花貓抱起來,然后又提起臟兮兮的快遞盒子,身下衣服弄臟了也沒在意,只不過在看見陳馳逸車的真皮座椅后猶豫了下。

    她知道這種車弄臟以后清洗一遍內飾都要不少錢的。

    “愣著做什么?”陳馳逸催她,“上車。”

    江予雨哦了聲,抱著快遞盒子上車。

    兩座的跑車,她把快遞盒子放在副駕駛腳下,奄奄一息的貍花貓就用衣服裹著抱在自己大腿上,手一下又一下地給貍花貓順著毛,似乎是在笨拙地安慰鼓勵。

    其實她自己情緒也不是很高的樣子。

    開車等待紅綠燈的中途,陳馳逸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女孩眉眼低垂著,唇線緊抿,悶悶看著懷里的貍花貓,明明自己也是小小的一只,卻愿意為孩子做這么多事情。

    她小聲感慨:“好可憐。”

    陳馳逸收回目光,吊兒郎當?shù)匾庥兴福骸拔乙餐蓱z的。”

    他是指一些正做到興頭上就被倉惶打斷的事。

    江予雨臉紅了點,明白他意思,抿唇不說話。

    沒一會兒車就在一家寵物醫(yī)院外邊停下,江予雨抱著貍花貓,陳馳逸在后邊拎著裝著貓崽子的快遞盒子,兩人進了寵物醫(yī)院大門。

    各種檢查各種繳費,江予雨想等著檢查結果出來,中途被陳馳逸帶著去外面吃了晚飯,回到寵物醫(yī)院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

    五只小貓崽倒是沒什么大礙,就是因為貍花貓懷孕期間營養(yǎng)不足,現(xiàn)在生下來身體有點虛弱。

    貍花貓的情況則不太好。

    生產時難產加大出血,自身身體素質也跟不上,生產完后又在冬夜里到處奔走找?guī)兔Γ且呀浛斓綐O限了。

    寵物醫(yī)生在一旁說著貍花貓的情況,江予雨半蹲在地上,和呼吸一下比一下微弱的躺在手術臺上的貍花貓對視。

    她眼圈有點紅:“那還能救嗎?”

    寵物醫(yī)生嘆口氣,搖頭:“體檢報告顯示生命指征已經沒多少了。”

    還能撐得過今晚都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江予雨沉默很久,聽見寵物醫(yī)生問他們另外五只小貓崽想怎么處理。

    這貓崽是他們帶來的,治療的費用也是他們交的,現(xiàn)在檢查出來確認沒什么事,如果他們不想養(yǎng),寵物醫(yī)院有專門的渠道尋找領養(yǎng)人。

    江予雨現(xiàn)在還住在宿舍,瓊津大學有規(guī)定宿舍內不能私自養(yǎng)寵物。

    她眼睫垂著,想說那麻煩你們替小貓找好領養(yǎng)人。

    身邊陳馳逸開了口:“我們養(yǎng)一只。”

    江予雨一愣。

    注意到她抬頭看過來的視線,陳馳逸輕飄飄扯唇:“再說不養(yǎng)有的人都要哭出來了。”

    “……我才沒有。”

    寵物醫(yī)生看著兩人互動,笑了笑,說好,然后給他們交待了些養(yǎng)小貓的注意事項,又推薦了醫(yī)院里的貓糧以及養(yǎng)小貓必備的工具。

    未滿月的小貓人工飼養(yǎng)存活率低,醫(yī)院里有專人照顧,陳馳逸一一結賬,約了時間,等一個月后條件成熟來接小貓。

    最后醫(yī)生問他們還要不要再多陪貍花貓一會兒。

    江予雨只在房間里待了十多分鐘就出來了。

    出來時陳馳逸正站在路邊抽煙。

    男生肩寬腿長,嘴里猩紅火星忽閃,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看起來心情并沒有因為這些事情產生半點波動。

    若是不熟的人這會兒已經給他下定義為“冷漠無情”了。

    這也正是那些鋪天蓋地的流言里,說著陳馳逸這人囂張跋扈,頑劣涼薄的原因。

    他向來懶得多做解釋,也懶得對自己的心情有所隱藏,想做就大膽地做,不想做就不會虛與委蛇假巴意思地去做。

    是以他的冷漠和狂妄是直白表現(xiàn)在外面的。

    但剛剛一路來,貍花貓的不對勁是他發(fā)現(xiàn)的,絲毫不嫌棄野貓弄臟車內飾是他做的,各種檢查費用是他出的,想要接一只小貓回家也是他說出口的。

    他的秉直,善良,原則,他的所有的好,都是不形于色的。

    和這樣的人相處,認識得越深,越能感受到他身上致命的吸引力。

    像是叫人難以自拔地走進一片越陷越深的沼澤。

    “不再多待會兒?”

    見江予雨出來,他呼出口氣問。

    江予雨搖搖頭:“……不想再看了。”

    她不想看見一個生命在自己面前慢慢消逝的過程。

    她眼圈的紅從知道貍花貓活不久之后就沒消散下來過,陳馳逸盯著她,扯唇,單只手把她摟進懷里,揉了下她腦袋。

    江予雨抱住他,把腦袋埋在人懷里安靜了會兒。

    她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難過的心情慢慢淡去了。

    陳馳逸下巴在她頭頂蹭了下,一只手抬起她下巴,和她站在路邊短暫又安撫性地接了個吻。

    “送你回宿舍?”

    過后他掐了煙問。

    江予雨點點頭說好。

    回去的路上江予雨挺安靜,其實今晚難過的原因不光是因為貍花貓生命的逝去,更因為她想起了媽媽夏文秀。

    那些被刻意壓在心里面的事情爭先恐后往上涌,到最后凝聚成對江州濤的仇恨。

    她對江州濤已經沒有任何的父女情分。

    她現(xiàn)在只想讓他得到應有的報應。

    不是以“家暴”這樣的罪名,而是以“長期多次故意傷人”的罪名。

    她為了那一天已經籌備了太多,太久,現(xiàn)在就差最后幾步。

    她看向一邊駕駛室上的陳馳逸。

    然后又垂眼收回了眼神-

    第二天上午江予雨按照約定去和中介看了租房。

    今年元旦假與周末連休,今天是元旦假第一天,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天,街上四處都是放假后游逛的行人,時代廣場上還有人在為著今晚的跨年儀式做著準備。

    人們似乎總是熱衷于慶祝各種新事物的到來,新年第一天,新春第一天,多少歲后的第一天,除舊迎新的習俗似乎刻在了人們的骨子里。

    大家都是積極往前看的,誰都不想再被過去所牽累。

    陳馳逸在跑完比賽休息了一天后又去了Speed訓練,今天白天一整天都待在賽道上。

    等到了晚上才來學校接人。

    跨年這種日子,想也不用想陸致遠周鵬他們已經訂好了聚會慶祝的酒吧,反正后兩日元旦假無課,都是抱著大嗨一場的心態(tài)來的。

    今晚還是在以前Qusn酒吧那條街里,只不過換了個酒吧。

    晚上七點,江予雨先被陳馳逸帶著去中餐館吃晚飯。

    她本來想說酒吧里有小菜可以吃,陳馳逸很快就給她反駁了回來。

    “就你那胃,等會又吃出點毛病誰管?”男生挑著眉問。

    江予雨咕噥說我沒有。

    陳馳逸嗤笑:“那以前動不動就肚子疼的人是誰?”

    他用筷子敲敲桌,“快吃。”

    江予雨不說話了,等她吃完陳馳逸再帶著她去了酒吧。

    到的時候酒吧一條街已經很熱鬧了,男男女女年輕時尚的面孔隨處可見,陳馳逸開著他那張揚的跑車,江予雨走下副駕駛的時候收獲了四周不少羨艷的視線。

    陳馳逸攬著她肩膀往里走。

    酒吧里燈紅酒綠的一片,熱場bgm放得震天響,進去時卻沒一個人能碰到江予雨身上的。

    陸致遠周鵬他們在卡座里已經喝上了,剛剛陳馳逸給發(fā)了消息說還在吃飯,讓他們先喝著。

    以前可沒見過這位爺喝酒前還要先吃點飯墊肚子的。

    真正要吃飯的人是誰再明顯不過。

    是以這會兒趕到的時候大家紛紛喊著遲到罰三杯。

    陳馳逸笑罵了聲,拿起酒杯罰酒喝。

    江予雨在旁邊坐著,瞧著桌上倒好的罰酒,抿唇,在大家起哄聲里是也拿過一杯罰酒喝,畢竟她也是遲到的人。

    不過手剛伸到酒杯邊上就被攔住了。

    “她不會喝。”

    陳馳逸懶洋洋喝完一杯酒,“我替她喝。”

    周圍有人控訴。

    “行啊逸哥,以前兄弟們有不會喝酒的你可是逮著往死里灌呢!”

    “現(xiàn)在有女朋友了就是不一樣了,‘馳’名雙標!”

    “靠,逸哥你現(xiàn)在這么寵江女神的嗎!”

    大家的打趣聲中江予雨臉微紅,陳馳逸摟住她腰,懶洋洋承認:“是啊。”

    他嘴角噙笑,“死皮賴臉才追來的,難道還不寵著?”

    第42章 【VIP】

    ◎用點力啊,兔子妹妹◎

    大家伙又是一陣吃到狗糧的不滿聲。

    江予雨唇角微勾, 暗地里掐了某人腰一下。

    陳馳逸笑著喝完最后一杯罰酒,放下酒杯, 一只手放下來順勢給她手緊緊握住了。

    眾人視線看不見的地方,他為所欲為地放肆摩挲著她的手。

    指根,指腹,再到指尖。

    輕重緩急地捏著。

    如此再正常不過的小動作落在他身上都能平添一股放浪形骸的情色意味。

    江予雨想起昨天探進她后背的微涼的手,還有被解開的排扣。

    她耳根不動聲色燙了點,收回手,小聲罵了句流氓。

    陳馳逸頓了下,垂眸看過來,挑了挑眉:“沒聽清,再說一遍試試?”

    江予雨湊近他耳邊, 仗著這會兒人多,這人也不敢明目張膽對她怎么樣。

    她有恃無恐在他耳邊開口:“流氓。”

    旁邊有人叫陳馳逸丟骰子,他抬手丟了出去,似笑非笑:“等著, 待會兒讓你見識更流氓的。”

    江予雨臉紅不說話了。

    陳馳逸笑了笑, 把一邊果盤撈過來讓她吃。

    陸致遠周鵬他們在丟骰子比著大小, 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江予雨聽他們說起了今年春節(jié)過后陳馳逸要去國外比賽的事。

    自從十七歲那年從國外回來后,陳馳逸就一直在國內跑著比賽,沒再出過國。

    關于當年這位爺回國的原因,眾說紛紜, 具體是因為什么沒人知道,陳馳逸也沒主動說過, 但大抵是因為陳家不同意的緣故。

    近幾年國內賽車領域雖然有所發(fā)展, 但國內環(huán)境到底不比國外成熟, 在各種賽事賽程上,國外的獎項也更具權威性和挑戰(zhàn)性。

    而熱血和瘋狂是刻在陳馳逸骨子里的。

    可以說是從小時候接觸到卡丁車的那一刻,他便將此后余生和賽車綁在了一起。

    現(xiàn)在Speed發(fā)展起來,資金鏈完善,當年十七歲面對家里壓力不得不選擇回國的男生有了更大的自由。

    雖然還不足以和根深蒂固的陳家相抗衡,但至少有了選擇的權利。

    他遲早會回到真正屬于自己的賽道。

    陸致遠周鵬他們興奮說著這場比賽在拉力賽賽事里的權威性,由FIA舉辦,三年一屆,各隊車手駕駛專業(yè)改裝的賽車,耗時五個月,途徑雪山、高地、沼澤、柏油等數(shù)千公里的惡劣地形,轉戰(zhàn)四大洲十二個城市,算得上是世界頂級汽車賽事,是所有拉力賽車手夢寐以求的的競技殿堂。

    這場長達五個月的比賽以每一站賽道內的特殊賽段時長來分勝負,采取積分制度,每一站前五名依次獲得積分,最后累加起來,積分最高的車手與車隊將獲得世界冠軍的最高榮耀。

    可以說是分分必爭,每一個賽段都不能落下。

    江予雨聽到這里抬眸向陳馳逸看去。

    酒吧內五光十色的流動光有一瞬間晃過男生立體深邃的眉眼。

    男生指尖懶散夾了根煙,漫不經心的樣子,卻又仿佛對明年的比賽勢在必得。

    察覺到她的目光,陳馳逸抽了口煙看過來:“怎么了?”

    江予雨說沒什么。

    陳馳逸瞧見她面前吃空的果盤,笑了下,有種喂小豬的成就感,他抬手招呼過來侍應生,交待了點什么。

    沒一會兒侍應生上來好幾大盤燒烤,還有各種甜品飲料。

    有人開玩笑起哄說逸哥快把酒桌整成宵夜擼串桌了。

    大家吃吃喝喝,天也快聊得差不多,骰子玩來玩去也沒勁,有人提議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旁邊侍應生恰到好處送來一套酒吧專供的真心話大冒險卡牌。

    陸致遠隨手從地上撈起來個喝空的酒瓶子擱在桌中間,抬手一轉,最后酒瓶口對準誰就輪到誰。

    第一個被轉到的人就是陸致遠自己。

    卡座里一圈人瘋笑,陸致遠自個兒認命抽了張大冒險卡,然后按照卡面上的要求,拿著瓶新酒開蓋找隔壁卡座的人對瓶吹酒去了。

    后面陸陸續(xù)續(xù)又玩了幾輪,各種狀況層出不窮,男男女女的笑聲快要把酒吧屋頂掀飛。

    江予雨同樣跟著在笑,卻忘了這一圈卡座里誰都有被抽到的機會。

    果不其然這一次酒瓶悠悠轉轉,瓶口對準了自己。

    “江女神!到你了!”

    “來來來江女神這邊抽卡!要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卡牌一經入手不反悔不抵賴的嗷!”

    好事者已經主動把卡牌盒遞了過來。

    酒吧里光線太暗,江予雨本來是打算抽張真心話卡的,結果等將卡拿在手里才發(fā)現(xiàn)居然抽了張大冒險的卡。

    她無奈翻開大冒險卡內容:

    ——面對面喊同卡座一位異性朋友五聲哥哥。

    江予雨腦子里轟的一聲。

    眾人紛紛起哄。

    大家目光放肆落在她和陳馳逸身上,打趣的,看熱鬧的,想磕口狗糧的,更有甚者已經偷摸著把手機錄像模式給打開了。

    江予雨抿唇,感覺自己捏著大冒險卡的手指都要抽筋了。

    若是方才那種找隔壁卡座人喝酒,或者是跟著音樂跳個舞什么的她都還能接受,偏生是這種。

    這讓人怎么叫出口。

    她下意識求助似地看了眼某人。

    陳馳逸靠在卡座靠背上,兩條長腿大喇喇地敞著,沒個正形樣,盯著她,眉啊眼啊里邊都是放浪不羈的笑意,也是在等著看她的好戲。

    江予雨心一橫,鎮(zhèn)靜道:“我喝酒。”

    陳馳逸不動聲色挑了下眉。

    大家一片唏噓。

    想著她不太能喝酒,周鵬把懲罰的高濃度洋酒換成了杯果酒:“這能喝吧江女神?”

    江予雨其實挺想嘗試洋酒的。

    剛剛陳馳逸攔著,她也就沒喝,眼瞧著周圍有幾個女生方才也喝了這酒都沒事,她心有點癢。

    她笑笑,爽快指著洋酒:“我其實喝這個也行。”

    周鵬聽她說著下意識朝旁邊陳馳逸看了下。

    陳馳逸抬抬下巴:“讓她喝。”

    江予雨把酒杯拿過來湊近聞了聞,沒聞到有什么特別濃郁的酒味,她索性仰頭一口氣喝了。

    四下夸著江女神好酒量。

    新一輪轉瓶子又開始,江予雨伸手轉瓶,轉到另一位女生。

    她本來還在期待著有沒有人能夠轉到陳馳逸方向的,讓這人也出點丑,結果一直玩到最后都沒有轉到陳馳逸頭上來。

    后來又玩了會兒猜拳抓手指,江予雨本來是不會的,但這么久以來被陳馳逸帶來酒吧沒有十次也有七次,耳濡目染也就學會了一些,跟著玩起了游戲。

    同樣也就跟著又喝了幾杯酒進肚子里。

    陸致遠擱一邊瞧著,湊過來唏噓:“逸哥,江女神這不是挺能喝的嗎,干幾杯了都。”

    剛剛這人還一副要攔著人喝酒的樣子。

    陳馳逸嗤笑了聲:“等著。”

    上次也不知道在餐館里喝得醉醺醺差點就被人強行拉著表白的人是誰。

    他算是摸索了點出來這沒良心丫頭的酒量,初期喝什么都不顯醉,一到后邊酒意轟的一下就全上來了,俗稱瞬間懵的那種。

    今晚大家出來聚就是為了跨年的。

    等到十二點,酒吧跨年儀式結束過后,陸陸續(xù)續(xù)就有人開始離場了。

    桌上的酒差不多到凌晨一點喝完,大家各自散場,陸致遠周鵬他們是打算再找個網(wǎng)吧開黑,玩?zhèn)通宵到明天早上寢室開門才回去。

    陳馳逸沒跟他們一路。

    他嘴里咬了根煙,扭頭,單手插兜,看著兩頰淺紅的人從酒吧門口慢慢走出來。

    江予雨頭有點暈了。

    好像上次校友會喝完紅酒以后也是這種樣子,四肢發(fā)軟,胸口和喉間悶悶的。

    明明方才在卡座里還不怎么暈來著。

    她攏了攏脖頸間的白絨圍脖,吸了吸鼻子,扶著酒吧門口的欄桿慢慢走。

    走到盡頭,沒有欄桿了。

    她抬眸看了眼陳馳逸,男生則是懶洋洋地盯著她。

    似乎在等著什么。

    江予雨抿唇,松了欄桿,想自己打個車回宿舍。

    結果發(fā)現(xiàn)雙腿好像有點不聽使喚,跟抬不起來一樣,感官失衡,她左腳絆右腳,踩了個踉蹌,眼看著就要往一邊倒。

    陳馳逸摟著她腰給她抱住了。

    “我可以自己走。”江予雨推了推他。

    “你要自己去哪兒?”

    陳馳逸閑閑問她。

    “回學校。”江予雨睜著雙水光瀲滟的眸子。

    陳馳逸點了點頭,扯唇,嘴角笑意明顯,懶哼了聲:“那你自己回去吧。”

    說著他當真松了手。

    腰間扶著的支撐一下子消失,江予雨眼睫撲閃,唔了聲,瞬間又抓住他衣角,這才沒有摔在地上。

    陳馳逸笑得肩膀直抖,她不高興抬眼,罵他是不是混蛋。

    知道她要摔還松手。

    “我混蛋?”陳馳逸撩起眼皮看她,“剛剛固執(zhí)要喝洋酒的人是誰?攔都攔不住。”

    江予雨扭頭說不知道。

    陳馳逸嗤聲,把她軟軟的手牽住,任由她靠著,拿出手機打車。

    今晚兩人都喝了酒,停在停車場的跑車是開不回去了,只能等明兒個酒醒了再來取車。

    上車后江予雨靠在座椅上模模糊糊快要睡著,她頭無意識向窗戶邊倒,撞進男生溫熱寬大的掌心。

    是陳馳逸早就把手擋在了她要撞到腦袋的位置。

    他拎著她后頸,跟拎貓一樣把人換了個方向,靠在了自己肩上。

    江予雨中途睜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出租車開的方向不是去學校的方向。

    她想問去哪里,奈何又暈又困地張不開口。

    末了等陳馳逸攔腰打橫抱著她下了車,往樓道里走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這是陳馳逸自己買的那個兩居室的家。

    走到二樓門口,陳馳逸給她放下來,一只手牽著她,一只手摁指紋解鎖開門。

    江予雨不樂意了:“我要回學校。”

    陳馳逸瞥了她一眼,不理她,打開了房門。

    江予雨反應遲鈍了會兒,見他不理人,干脆撒開人手想往樓下走。

    陳馳逸拽著她手腕給她抱進了屋里。

    門被關得砰的一聲。

    “往哪兒走?”

    他掐著她腰給她抱起來,失去重心的那一刻江予雨下意識摟住面前人脖頸,陳馳逸就勢一左一右摟著她腿架在他腰上,大腿內側溫度灼人,江予雨被熱得縮了下,然后就被抵在了墻上。

    她還是吵著要回去,頗有點不回去不罷休的樣子。

    身體在男生懷里扭了幾下,往下滑了點,中途不知道蹭到什么,陳馳逸嘶了聲,手臂肌肉瞬間收緊,再給她抱起來:“亂扭什么?”

    他空出一只手來掐著她下巴:“待會兒摔地上了我可不負責。”

    “我要回學校。”江予雨固執(zhí)道。

    陳馳逸睨著她,兇相畢露:“叫聲哥哥就讓你回去。”

    江予雨睫毛一抖。

    這是還記得方才真心話大冒險她沒喊人的事情。

    “我不要。”她才不喊。

    “快點,喊一聲。”

    江予雨抿唇,大腦昏昏沉沉的,只覺得面前人好討厭,說話一直強勢地威脅她。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哥哥不喊,卻用嘴巴把討厭的人嘴巴封住了。

    陳馳逸喉結滾了下。

    但江予雨這封住還真就是簡簡單單地封住,唇瓣貼著唇瓣一動也不動,完了她覺得沒再聽到聲音了,往后仰頭就想退出來。

    陳馳逸微瞇了瞇眼,想說話,她瞧見他又要張口,把軟軟的唇瓣又貼上去了。

    可能是認為方才簡簡單單地唇貼唇沒有效果。

    她想了想,伸出舌尖輕輕地舔了一下對面人的唇縫,妄圖能有502一樣的效果徹底把男生的嘴封住。

    陳馳逸眸色頃刻間就暗了下來。

    本來他今晚是真沒打算做什么的。

    這會兒瓊津大學宿舍門早關了,只能把某個醉鬼帶回來睡,等明天酒醒了就打包送回學校去。

    但哪個男人能他媽忍住喜歡的女孩對自己做這樣的動作。

    見他沒有再說話,江予雨放了心,后仰著腦袋移開了唇。

    哪成想下一秒陳馳逸就掌著她后腦勺給她摁了回來。

    她張嘴憤憤控訴,男生舌尖抓住時機如狼似虎地探進來,頃刻間搜刮掉口腔內所有空氣,將她舌根吮得發(fā)麻。

    江予雨頭皮也跟著發(fā)麻,眼前起了點霧氣,雙手無力地在男生身上打了幾下。

    沒一會兒,陳馳逸抱著她從門邊玄關輾轉到客廳沙發(fā)上。

    江予雨跨坐在了他大腿上。

    陳馳逸一只手摟著她腰,一只手摁著她后腦勺繼續(xù)深入地吻她。

    酒精味在兩人口腔之間傳遞,曖昧的嘖嘖水聲漸起。

    明明還是寒冬臘月,江予雨卻只覺得自己熱得快要燒起來。

    她攥著陳馳逸衣服的手慢慢收緊,再次意識到什么,她整個人僵住,她吞咽了下,視線往下面掃了一眼。

    隨即她渾身緊繃,想跳下男生的腿,又被陳馳逸掐著腰固定住不動。

    兩人鼻尖抵著鼻尖,氣息交纏融合。

    剛剛往下掃了一眼后江予雨覺得自己酒醒了,又覺得自己好像更醉了。

    “做什么……”

    她聲音氣若游絲,睫毛顫抖,不敢對視男生情|欲翻滾的深眸。

    陳馳逸喉結再滾了下,筋絡分明的手臂青筋爆起,掐著她腰把她往他的方向一摁:“做昨天被打斷的事。”

    江予雨瞳孔睜大,嚇得驚呼,然后驚呼聲盡數(shù)被吞咽了下去。

    后背發(fā)涼的感覺再次襲來,陳馳逸指尖探進來松了她的排扣,又退了出去。

    他握住她纖細發(fā)抖的手往下。

    江予雨的指尖有碰到涼絲絲的東西。

    是金屬的褲子拉鏈。

    她嚇得想縮回手,陳馳逸一只手拽住她手腕,強硬引導著她。

    “我不……陳馳逸你放開……”

    掙扎沒用,江予雨手被他帶到金屬褲鏈上,心一橫閉眼往下拉。

    卻是沒有拉開。

    她破罐子破摔地再拉了幾次。

    還是沒拉開。

    被撐住了。

    陳馳逸悶悶笑著,另一只手解下她戴起來跟兔子似的白絨圍脖丟在一邊,然后撩開她身前凌亂的頭發(fā),俯身過來咬住她鎖骨。

    江予雨臉火燒火燎,只覺得手被握住,他的手帶著她的手,用力。

    呲啦一聲,拉開了。

    陳馳逸聲音沙啞,撩著笑,抵在她耳邊低語:“用點力啊,兔子妹妹。”

    第43章 【VIP】

    ◎只要我沒說分手,咱倆關系就不算斷◎

    被引導著將男生拉鏈拉開后江予雨緊閉著眼, 不敢動彈。

    她一只手被陳馳逸摁住不能動,只能另一只手抬起來胡亂去捂住陳馳逸騷話連篇的嘴。

    結果掌心驟然迎來濕潤滾燙的觸感。

    江予雨忍無可忍, 面紅耳赤地睜開眼,正對上男生一雙暗潮洶涌的深眸。

    掌心在被他放浪不羈地舔著。

    像是兇獸在決定一口咬死獵物之前最后慢條斯理地挑逗。

    江予雨在對上他的視線后就是一顫,撤了手,慌張移開視線,卻又低頭不經意瞥見那呼之欲出的,蓄勢待發(fā)的。

    這么……!

    她嚇得眼睫直抖,只覺得平生在經歷各種場面時臉和耳根都沒有這么灼燒過,已經分不清是酒精帶來的眩暈感還是什么,呼吸都快不暢了。

    她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開口:“能不能不要……”

    屋內燈沒開,凌晨一點, 只有遠處街道兩邊煌煌的路燈隱隱約約地透進來,讓家具在黑暗中被描摹出模糊輪廓。

    身前男生眼眸黑沉,下頜從脖頸到鎖骨處勾勒出一條凜冽的弧線,鼻梁側落著陰影, 盯著她晦暗不明地笑了笑。

    “叫聲哥哥。”

    陳馳逸一只手慢悠悠地勾了下她的下巴, “今晚就放過你。”

    江予雨下唇咬了又咬, 一張唇被她咬得通紅濕潤, 心里天人交戰(zhàn),閉上眼,聲若游蚊地喊了一聲。

    陳馳逸嘴唇游走在她脖頸兩側,吮|吸|舔|舐。

    聞言他撩了下眼皮, 抬眸看她:“聽不清,大點聲。”

    語罷他重重咬了下她脖子作為懲罰。

    江予雨被他咬得全身一縮, 她捏緊衣角, 最終自暴自棄道:“……哥哥。”

    說完她無地自容般推著陳馳逸胸膛就想往下跳。

    “可以了吧——啊!”

    雙腳剛剛落地的瞬間, 陳馳逸又摟著她腰往沙發(fā)上一丟。

    江予雨驚呼,天旋地轉中視線驟然一片漆黑,被他覆上來強勢吻住。

    下意識想抬起來踢人的腿被男生輕而易舉地壓住,推人的手被擒住,他帶著她的手。

    猶如碰到什么燙手的東西一樣,江予雨指尖蜷曲,原本就昏昏沉沉的大腦在被剛剛那一丟以后更是被摔得七葷八素,她倉皇扭過頭,掙扎:“你說了我喊了就放過我……陳馳逸,你無賴!”

    “這已經是放過你一馬了。”

    陳馳逸一邊吻她,一邊克制著低沉沙啞的笑意,哄騙,“好妹妹,幫幫忙,哥哥快要憋得爆炸了。”

    江予雨使勁想縮回手來,又適得其反地被帶著繼續(xù)。

    陳馳逸呼吸粗重,強硬拽著她,不容掙脫。

    他咬住她耳垂,眸色黑得有點嚇人,啞聲命令道:“快點。”

    江予雨發(fā)出羞憤的嚶嚀:“我不……”

    陳馳逸骨骼分明的手帶著她,在她耳邊笑得惡劣:“你要是不想,那就換個地方。”

    隨即他吻住她,然后掀起眼簾,視線落在她嘴上,“或者這兒也行。”

    這段時間來兩人之間的溫情時刻太多,男生在她面前表現(xiàn)得又太過寵溺,是以她都快忘了,這人惡劣囂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混賬本性。

    江予雨認命閉上眼,纖長睫毛顫抖。

    她掌心麻木,只覺得手已經不是自己的手。

    過程漫長又難耐,她耳邊是自己一直劇烈的咚咚咚心跳和男生加重的呼吸。

    ……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馳逸終于放開她。

    江予雨推開人,死死咬住唇跑去衛(wèi)生間里洗手。

    男生被她推開,饜足般躺在沙發(fā)上,盯著她離開的背影哼笑。

    他長手撈過一邊茶幾上的煙,滾出來根叼在嘴里,懶洋洋地抽完了,這才起身往衛(wèi)生間走。

    江予雨已經是第五次擠出洗手液到手上。

    陳馳逸過來后盯著她搓得發(fā)白的芊芊十指,還有滿洗手池的泡泡,有點想笑:“至于嗎?”

    江予雨從鏡子里抬頭瞪他,臉上的緋紅褪了點:“……你試試就知道了。”

    陳馳逸臉不紅心不跳:“我倒是不介意試試,不過有人肯給這個機會嗎?”

    “……”

    江予雨好不容易冷靜下去的臉又燒起來。

    陳馳逸悶悶笑,再逗人估計是真的要跑了。

    他轉身進臥室衣柜找了件沒穿過的T恤褲子和毛巾,丟過來:“熱水左邊冷水右邊。”

    江予雨下意識接過,只見得陳馳逸已經關了門出去了,還給她把暖氣扇打開了。

    她抬手聞了下沾著酒氣的衣服,最終還是決定洗個澡。

    慢吞吞洗了個澡出去,酒意慢慢消退,江予雨瞧見餐桌上擱著杯泡好的蜂蜜水。

    陳馳逸靠窗邊抽著煙,沒回過頭來看她。

    她把那蜂蜜水喝了,抿唇,猶豫片刻,扭頭微紅著臉進了臥室。

    床單被套都是新?lián)Q的,兩個枕頭整整齊齊地排列,她躺上床,睡在中間,也沒刻意留出半邊的位置。

    半夢半醒間她聽見有人進了衛(wèi)生間的聲音,然后開水,關水,洗衣機啟動,隨即臥室門又被打開了,微弱的光透了進來。

    江予雨背對著門,放在柔軟被子下的手輕輕蜷曲了下。

    身后床墊陷了下去。

    陳馳逸躺上來把她摟進了懷里。

    后背挨著男生微微發(fā)燙的胸膛,方才還有點冷的被窩瞬間就熱了起來。

    都說女生在冬天里手腳不容易熱乎,江予雨也不例外。

    有時候在被窩里睡了一夜,早上起床的時候腳都還是冰的。

    原來男生的身體在冬天都能這么熱。

    靠在一起的時候兩人都沒有說話,凌晨三點的臥室里呼吸聲一輕一重,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調整到同一個頻率,呼吸聲和心跳聲交融在一起,同頻振動。

    江予雨睜開眼,視線落在近處虛無的模糊黑暗中。

    她想起在酒吧里陸致遠周鵬他們說起春節(jié)后賽車比賽的事情。

    “春節(jié)后你要去國外比賽嗎?”她問。

    身后陳馳逸也沒睡,懶洋洋地嗯了聲。

    “那你有五個月時間都不會在國內?”

    江予雨輕聲。

    她記得陸致遠他們說的,這次拉力賽比賽足足有五個月長,還得轉戰(zhàn)多少多少個城市。

    陳馳逸撩開她背后的頭發(fā),在她肩后親了下。

    他把她身體轉過來,面對著她,再把她摟進懷里,和她解釋,比賽時間雖然有五個月,但每一站的比賽間隔有二十來天的休息時間,中途完全可以在國內待著。

    他饒有興致問她:“怎么,舍不得五個月都見不到我?”

    江予雨否認說才沒有。

    陳馳逸輕笑,一下又一下不帶任何情欲地啄著她的唇角:“那是我舍不得五個月都不見你。”

    他漫不經心,“要真沒休息時間,晚上飛回來見你一面,第二天早上再走不就是了。”

    來回十幾個小時的飛機。

    為了見她,也不算漫長。

    江予雨睫毛輕動。

    過了會兒她低低出聲:“陳馳逸。”

    她問,“你是不是……和家里關系不好?”

    陳馳逸意外挑了下眉:“怎么突然問這個?”

    江予雨斟酌道:“外面都說你十七歲那年回國,是因為家里不同意。”

    陳馳逸安靜了會兒才回答她:“是。”

    有史以來在賽道上出過意外甚至喪失性命的賽車手數(shù)不勝數(shù),陳家家大業(yè)大,自然是不能容忍目前唯一的直系后代去做這種高風險性運動。

    當當愛好還行,但要成為職業(yè)賽車手,陳家拒絕的態(tài)度很是堅決。

    雖然外界一直有傳言陳馳逸回國是因為陳家出手,然后再傳現(xiàn)在他和家里關系逐漸變得糟糕,隱隱有鬧翻的趨勢。

    但這些傳言從來沒有得到過當事人的承認,是以大家也不敢確信。

    今天這才算是得到了當事人的承認。

    江予雨像是確認了什么一樣,哦了聲。

    她鮮為主動地往人懷里鉆了鉆,把頭埋在了陳馳逸胸前。

    陳馳逸對于她的主動扯了下唇角:“做什么,擔心我和家里的事?”

    他摸了下她后腦勺,笑笑,輕描淡寫,“放心,他們還管不著以后我和誰在一起。”

    “我沒擔心這個。”

    江予雨下意識咕噥,“而且……”

    話說到這里她突然住了嘴。

    “而且什么?”

    陳馳逸臉上笑意淡了點,他蹙眉,伸手抬起她下巴,在朦朧黑暗里目光銳利地盯著她,“而且未來咱倆能不能在一起還不一定?”

    江予雨避開他目光:“……不是這個意思。”

    但陳馳逸知道她就是這個意思。

    他微微瞇了下眼,嗤笑:“江予雨,你以為這段時間我只是和你鬧著玩嗎?”

    江予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沒說話。

    陳馳逸摟著她腰的手卻蠻橫地收緊了,他把她箍在懷里,強硬道:“你給我聽好了江予雨,我看上的人這輩子都不會放手,談戀愛你也是同意了的,咱倆這輩子綁也要綁在一起。”

    江予雨咬唇,辯解:“……我只是答應了和你談戀愛。”

    “但我戀愛就是奔著結婚去的。”

    陳馳逸回她。

    江予雨呼吸微滯,到嘴的話一愣。

    陳馳逸自顧自說著:“別和我扯什么未來發(fā)生什么事情都不一定的話,江予雨,無論以后怎么樣,只要我沒說分手這兩個字,咱倆關系就就不算斷。”

    第44章 【VIP】

    ◎孤注一擲又破釜沉舟的決心◎

    江予雨被他話語里的強硬刺地皺了一下眉。

    “陳馳逸。”

    她推了推男生, 兩人之間拉開點距離,她試圖語氣平靜地糾正, “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得要雙方互相喜歡才能繼續(xù)將這個過程繼續(xù)下去——”

    陳馳逸嘖了聲,打斷她:“你現(xiàn)在不喜歡我?”

    江予雨話頓在嘴邊。

    她垂眸看著男生手腕處的那個小魚紋身。

    她想起那個同樣也是她酒醉,被陳馳逸拉著去紋身的夜晚。

    他們一開始的關系就是建立在不平等上的。

    他主動出擊,利用何汾的事情要挾自己簽下合同,采取近乎于強迫的方式展開追求,她雖然有動心,但也并不代表能無下限地接受所有。

    從前陳馳逸就毫無收斂地表現(xiàn)出對她的興趣和欲望,蠻橫囂張,想非|法|囚|禁她, 又裝作腿傷故意騙她,在她還沒同意兩人交往時就將兩人已經在談戀愛的事情廣而告之等等。

    自從兩人談戀愛后,他的占有欲和掌控欲看似淡了些,其實在無形之中更加強烈。

    諸如她現(xiàn)在衣柜里十有七八的衣服都是他半逼半哄讓她穿的明顯的情侶定制款;平日里和段志恒等一些男性好友正常接觸交往時他隱隱約約的不高興;一天里無論是去圖書館還是去上課, 各種行程安排都會被他事無巨細地知曉……

    但這么久以來, 要說不喜歡也是不可能的。

    陳馳逸對她的好她有看在眼底。

    不然也不可能真的就這么答應下來和他談戀愛, 和他親吻, 做那檔子荒唐事,甚至于現(xiàn)在如此親密地躺在一張床上。

    這要放在以前,是她完全想不到自己能做出來的事情。

    他不容人拒絕的強勢里偏生又夾雜著純情和真摯,是以令她在一次次被逼妥協(xié)里滋生出無法自控的心軟和喜歡。

    更何況……

    江予雨睫毛很輕地顫了顫。

    她自己也不是無辜的。

    明知道是沼澤, 她也跳了。

    只不過沒有想到自己會越陷越深。

    就算現(xiàn)在她后悔了,也已經晚了。

    她眸光清冷, 抿唇小聲道:“……我沒有說不喜歡你。”

    陳馳逸面無表情盯了她幾秒, 隨即大手一撈, 把她重新抱在懷里。

    “那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他摁著她后腦勺在他脖頸間,催促,“快四點了,睡覺。”

    江予雨在他懷里扭了扭,還是想說明白。

    陳馳逸作勢手要從她T恤下擺探進來,她身上穿著的還是他的衣服。

    “江予雨,你要是還有精力再說話。”他惡劣威脅道,“我不介意陪你把精力用在其它事情上。”

    男生滾燙的指尖已經觸碰到背脊,江予雨敏感地一抖,咬唇不敢再說話。

    陳馳逸嗤笑,心滿意足地摟住她,閉上眼睡覺。

    直到聽到頭頂傳來男生輕微綿長的深睡眠呼吸聲,江予雨才試探性地小心翼翼翻了個身,面朝著臥室窗外。

    窗簾沒有徹底拉攏,透出條縫隙,能看見外邊被昏黃路燈照亮的靜謐街景。

    她睜著眼,安靜地發(fā)神。

    不知過了多久,路燈燈光下竟然開始飄起了雪。

    舊年跨至新年的第一天,瓊津市再度下雪了-

    春節(jié)前的一個月注定是繁忙的一個月。

    各種公司和單位忙著做年度總結報告,學校學生忙著應付期末考試,似乎所有的人在這段時間都愁眉苦臉,行事匆匆,卻又帶著對春節(jié)長假的隱秘期待與渴望。

    人文學院專業(yè)課程多,期末考試也多,昨天上午下午兩門文學理論考試,今天下午又是門寫作考試,連續(xù)三場馬不停蹄地考著下來手都能給人寫斷。

    寫作考試江予雨提前交了卷,她和林言奚一個教室考,便在教室外面等著還在奮筆疾書的林言奚。

    她今天穿了身厚大衣,腰間腰帶系得牢實,勾勒出窈窕身材比例,頭發(fā)扎成丸子頭,一截從衣領間暴露出來的脖子纖細雪白,整個人裊裊婷婷。

    旁邊教室里正在考試的應該是某個工科專業(yè),里邊男生不少。

    江予雨正好等在從這個教室的前門能望見的位置,期間時不時就有男生從試卷上抬頭看她。

    雖然現(xiàn)在學校里大部分人都知道她和陳馳逸談起了戀愛,沒有男生再不自量力地接近過,但如此女神此刻就站在教室外邊——不看白不看。

    看一眼又不犯法。

    后知后覺察覺到頻繁看過來的目光后,江予雨抿唇,默默往一邊挪了挪。

    看不見了。

    工科專業(yè)考場里一片嘆氣聲。

    手機短信叮的一聲,江予雨低頭看手機,是銀行卡收入到賬的短信。

    看見收款后她先是愣了下。

    是沒想到有這么快。

    年初的時候她的小說終于得以印刷成書,被搬上了線上和線下的書店,有出版社以及渠道書商的推廣,加上她自身的名氣和扎實文學功底,反響奇好,陸陸續(xù)續(xù)能在一些推書平臺上看見幫忙推文的粉絲,前幾天還榮登了某大型在線平臺的書籍銷售排行榜前十,目前圖書首印售罄,二次加印已經在進行當中。

    出版社剛剛已經將稿費給她打過來,是一筆十分可觀的數(shù)目。

    加上她之前攢下來的二十來萬,這段時間來一些零零碎碎的雜志投稿稿費,現(xiàn)在她手里已經有足足三十五萬元。

    對于她計劃中的金額,已經足夠了。

    看著這筆錢,江予雨呼吸微微顫抖,是有種孑然獨行在黑夜里終于要見光的感覺。

    她本來以為這筆錢至少要等到年后去了。

    她手里一直保留著有江州濤以前的家暴證據(jù),當年各種夏文秀的病情診斷,旌縣派出所的出警記錄。

    以前十幾歲的時候她嘗試過提交材料上去,法院要么遲遲不給立案,要么開庭時間不定,好不容易開庭,又被江州濤臨時變卦胡攪蠻纏,江州濤在旌縣有自己的關系網(wǎng),最后鬧下來的結果終歸是法院宣判證據(jù)不足,不予與離婚。

    后來上大學,她嘗試在家里安裝監(jiān)控,記錄更多江州濤家暴的證據(jù),但鬧過幾次之后江州濤學會了隱藏,也成功兩次發(fā)現(xiàn)她的監(jiān)控,將監(jiān)控損壞。

    這幾年他不再和以前一樣動輒打罵傷人,甚至于開始經營自己文質彬彬儒雅和善的資深好人形象,但無形中的家暴和壓迫一直在。

    只要他一天不答應離婚,籠罩在她和夏文秀頭上的烏云就仍然不會散去。

    她走不出來,夏文秀亦然是。

    曾經她手無寸鐵,無能為力,現(xiàn)在她手上已經有了能夠反抗的資本。

    江予雨很輕地眨了一下眼。

    她打開通訊錄,像是下定什么孤注一擲卻又破釜沉舟的決心一般,找到一個沒有備注的人發(fā)過去條短信。

    江予雨:【可以開始準備了】

    同時她在支付寶里找到聯(lián)系人的賬號,發(fā)過去五萬元。

    片刻后,對方應該是確認收到了錢,回復了她一個OK。

    隨即她打開司法小程序,是早已經做好了真實姓名認證。

    她面無表情點進“我要立案”,然后按照步驟,審判立案——不愿意接受調解——為本人申請,最后開始一一上傳起訴狀,當事人身份證明,以及最后一欄,那些她保存了很久,收集了很久的各類江州濤曾經家暴過的證明。

    這些步驟她曾經做過無數(shù)次,可惜最后都沒有得到應有的結果。

    可現(xiàn)在不同了。

    為了這一次,她已經籌備了許久。

    一鍵提交。

    江予雨退出了小程序。

    她關閉了手機,盯著黑下去的手機屏幕里自己的臉。

    和平時相比沒什么異常的臉,只不過唇色微微發(fā)白。

    她指尖很輕地在顫抖。

    林言奚走到她面前揮了下手:“發(fā)什么呆呢,怎么了?”

    江予雨回神。

    她抿唇:“……沒怎么。”

    林言奚狐疑盯著她,覺得她有點奇怪,但具體又說不上來是哪里奇怪,就在她還想開口繼續(xù)詢問的時候,江予雨問要不要出去吃飯,她請客。

    “要!”

    一聽有請客林言奚兩眼放光,不過還是沒忘關心,“不對勁啊江小雨,你突然請客做什么?”

    江予雨想了想,說是今天稿費入賬了。

    她昨天也確實有和林言奚說自己的小說已經開始二次加印的事情。

    林言奚聽后不再疑惑,挺興奮扯著她手,念叨著:“好啊!這三門考試下來手都給我寫斷了,走走走,搓頓好的去。”

    然后又干脆把喬柯袁樂也給叫上了。

    最后四個女孩去了學校外新開的一家蹄花湯店。

    冬季的夜晚里吃上一鍋熱乎乎的海帶蹄花湯是個不錯的選擇,店里人還挺多,好不容易才找著一個四人的位置坐下。

    等明天上午再考完最后一門考試大三上學期就徹底結束,林言奚他們正聊著寒假的打算,江予雨垂眸很安靜聽著,看著夾到碗里的豬蹄,想起點什么。

    還是袁樂問她在笑什么以后江予雨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笑。

    林言奚兩眼微瞇,做了個“真相只有一個”的標準Pose,嘖嘖嘖道:“還能想什么,想男朋友唄。”

    江予雨臉微紅:“沒有。”

    她欲蓋彌彰地想端起水杯喝口水,等水杯都舉到面前了才發(fā)現(xiàn)里邊水早就喝完了。

    三個室友一副忍受不了戀愛酸臭味的樣子。

    林言奚托著腮感慨:“唉,以前咱們那清冷沉靜的高嶺之花女神,居然在談了兩個多月戀愛后變成了自己一個人坐著都要傻笑的戀愛腦。”

    江予雨沒忍住夾了一筷子豬蹄進好友嘴里:“安靜吃飯,食不言寢不語!”

    林言奚喊著往喬柯身后躲:“江女神饒命!我不吃這塊,太肥了!”

    幾個女生打打鬧鬧成一團。

    江予雨其實也沒有特意去想某個人。

    只不過在看見豬蹄的時候突然想起了當時陳馳逸裝受傷騙她,她給他點了一大鍋各種名義上“吃啥補啥”的外賣。

    也不光是看見豬蹄的這一刻,還有很多很多個不經意的瞬間,她都能聯(lián)想起兩人之間相處的場景。

    早在她不知不覺的時候,男生已經滲透進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這個月里她忙著準備期末考試,陳馳逸也在準備著春節(jié)過后的拉力賽,平時白天她就被陳馳逸接著去Speed經理辦公室里自習。

    中旬的時候兩人還一起去寵物醫(yī)院將貍花貓生下來的小貓接了一只回家,就養(yǎng)在陳馳逸的那套兩居室里,取名叫做二毛。

    是以等白天陳馳逸車練完了,又帶著她出去吃晚飯,遛會兒大毛,或者和陸致遠周鵬他們搓一頓燒烤什么的,然后回二居室,兩人逗逗貓。

    最后趕在宿舍關門的點,陳馳逸再給她送回宿舍去。

    日子就這樣忙碌又飛快地過去,昨天上午陳馳逸又飛去了首都完成什么車輛資格驗證,兩人快有兩天沒聯(lián)系。

    陳馳逸沒發(fā)消息過來,她知道他忙,也沒有發(fā)消息過去打擾他。

    等到蹄花湯吃完,江予雨結玩賬,朝門外邊走的時候備注為“陳老板”的電話撥了進來。

    “在哪兒?”

    男生語調懶洋洋的。

    江予雨報了蹄花湯店的名字。

    她聽見陳馳逸在那頭笑了笑,估計也和她一樣想到某件事情上去。

    他讓她吃完在宿舍等著他。

    江予雨看了眼外邊開始變黑的天色,深冬時期,六七點天色就能黑得徹底。

    “你剛剛才下飛機嗎?”

    她問。

    陳馳逸說是。

    機場離瓊津市市內距離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等這人趕過來都八點過了。

    江予雨舉著手機走到門外,林言奚她們還在等著她,見著她打電話的模樣,紛紛嘖嘖嘖:“瞧瞧,這人果然不能念,一念就打電話過來了。”

    江予雨瞪好友們一眼,不自然走到一邊路燈下去小聲打電話。

    陳馳逸在電話那頭應該是有聽見,哼笑了聲。

    “和你室友一起吃的?”

    江予雨說嗯。

    “陳馳逸。”

    她呼出一口白氣,商量,“你要不明天再來吧,等你到學校都挺晚了。”

    她說完,陳馳逸也沒說答不答應,只吊兒郎當回她:“江予雨,兩天沒見就沒想過我?”

    江予雨一怔。

    她小聲:“……想啊。”

    陳馳逸嗤笑:“想還不讓你男朋友今晚來見你?”

    江予雨語氣平靜解釋到時候黏糊不了多久她就該踩著點回寢室了,也難得他剛下飛機就又跑來跑去的,怪折騰。

    她其實也能聽出一點點男生語氣里的憊態(tài)來。

    為了春節(jié)過后的拉力賽,陳馳逸付出了挺多。

    他對賽車的熱愛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等她解釋完,陳馳逸笑得散漫,隔著屏幕都能想象出他不怎么正經的樣:“那要不你今晚不回寢室了?”

    江予雨頓了下。

    自從上次趁著她酒醉半逼半哄帶著她做完某事之后,某人就跟打開了什么不要臉的開關一樣,這段時間打著照顧二毛的名號,晚上把她帶到家里去,親的摸的,各種嘗試,得寸進尺愈發(fā)過分。

    不過最后還是卡著點給她送回到宿舍來。

    是以“今晚不回寢室”的意思再也明顯不過。

    江予雨臉迅速漲紅,說了句不要。

    適逢林言奚在那邊喊她,她囫圇說了句你不準來就掛了電話。

    第45章 【VIP】

    ◎但次次心軟的也都是她◎

    回宿舍后, 明天考完試就急著回家的喬柯收拾起了行李。

    瓊津大學放假向來比較晚,而人文學院考試也多, 現(xiàn)在已經是十五,再過兩周就是春節(jié)。

    袁樂是后天回家的車票,林言奚就瓊津本地人,回家也就轉幾次地鐵的事,本來沒這么急的,被喬柯帶著也心癢癢地開始收拾,一時間宿舍里邊挺亂,三個大行李箱擺在地上,各種物件隨意堆砌。

    這邊熱火朝天收拾著,江予雨還坐在書桌前巋然不動地復習明天上午考試的資料。

    林言奚想起什么, 湊過來:“江予雨,你也是明天的車票吧?”

    方才吃飯的時候有聊到各自寒假的打算,江予雨說了句和喬柯一樣都是明天回家的車票。

    江予雨嗯了聲。

    “那你不收拾?”林言奚問她,順道把地上的東西用腳挪了挪, “快來, 給你騰個地。”

    “我等會兒收拾就好, 沒什么要帶回去的。”

    江予雨安靜道。

    她本來每次回家?guī)У臇|西都不多, 加上這次她打算回去以后勸著夏文秀一起來瓊津過年,按照計劃,應該用不了幾天就能從旌縣回來。

    瓊津市的租房前段時間她已經找到,一套地段不錯的兩居室, 房東在國外,很爽快地和她簽了合同, 租了一個季度。

    租房里家具一應俱全, 都還很新, 要是后續(xù)還有什么需要的等夏文秀來了以后再補充。

    林言奚說了聲行吧便繼續(xù)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

    過后等三人都收拾完了江予雨才開始收拾。

    她這次回家的行李確實不多,裝了幾件衣服和一套護膚品就差不多了。

    這會兒喬柯和袁樂在陽臺上搗鼓著洗衣機洗衣服,林言奚躺床上拿著復習資料試圖再臨時抱一會兒佛腳,三人都沒有注意到這里。

    江予雨把一直放在密碼鎖行李箱里的文件袋又給拿出來了。

    里面一沓的資料,赫然全是這些年她收集起來的江州濤的家暴證據(jù)。

    醫(yī)院里當年周醫(yī)生給出的夏文秀的病情診斷報告原件,警方的出警記錄……最后是幾張被周密規(guī)劃的計劃表。

    上面筆跡陳舊,應該是從很早以前就開始規(guī)劃。

    從江州濤的各種社會關系,這些年來他如何利用規(guī)則漏洞逃脫懲罰,到她自己想出來的應對之策。

    這么多年下來,她也知道僅憑自己是對付不了江州濤的。

    所以計劃表的最后,在四個月前,被她寫上了一個人的名字。

    陳馳逸的電話打了進來。

    江予雨盯著手機上跳動著的“陳老板”,沉默了片刻后才接了電話。

    她把文件袋重新鎖進了行李箱里。

    電話里陳馳逸讓她下樓來。

    江予雨頓了下,她挪開手機看了眼時間:“不是不讓你來的嗎?都這么晚了……”

    陳馳逸不悅打斷她:“都這么晚了我還趕過來,結果女朋友電話里第一句話就是責備我是吧?”說完也不等她回答,他強勢命令道,“快點,下樓。”

    江予雨把脫下來的厚大衣穿上就下樓去了。

    宿舍樓下,停著的跑車猶如蟄伏的兇獸,引擎未熄,發(fā)動機轟隆隆地低吼。

    男生靠在打開著的駕駛室車門旁邊,碎發(fā)落在額前,神色稍顯倦怠,低頭扒拉著手機,應該是在處理什么消息,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察覺到宿舍門口走出來個人,他關了手機,撩起眼皮看過來。

    以前兩人相處時江予雨基本都披著頭發(fā),倒是少有見女孩扎著丸子頭的樣子,腦袋圓圓,丸子頭也圓圓的,一截脖頸細膩修長,很是賞心悅目。

    江予雨剛一走進就被他摟著腰抱懷里了。

    抱得還挺重。

    這還在宿舍外邊,時不時都有回寢室的女生經過,江予雨扯了扯人的手,小聲:“有人……”

    陳馳逸把頭埋在她頸窩里,吸了口她身上的味道。

    他呼出口氣,聲音懶洋洋的,手臂箍著她:“乖點,讓我抱會兒。”

    男生身上還帶著股風塵仆仆的氣息。

    江予雨聽出他語調里的疲憊,睫毛抖了抖,沒再掙扎。

    拉力賽就在春節(jié)之后舉行,恐怕還要提前幾天到國外去,適應時差氣候等等,還要和領航員熟悉路線提高契合度,這段時間說是陳馳逸忙得飛起倒也不夸張。

    大概幾十秒后,她扯了扯陳馳逸衣袖:“好了吧?”

    陳馳逸嗯了聲,順勢在她脖子上親了一口,松開她。

    少有見這人這么聽話的時候,讓不抱了就不抱了。

    江予雨眨了眨眼,問他:“你吃飯了嗎?”

    下了飛機就一路趕過來,想來是沒時間吃飯的。

    果不其然陳馳逸回她沒有。

    “……”江予雨瞪他一眼,那眼神里頗有我都說了叫你別過來還要過來的責備意思。

    陳馳逸自動忽略掉她的眼神,理直氣壯道:“餓了。”

    江予雨嘆口氣,一副無奈又無措的樣子。

    這人每次都是這樣,理直氣壯地強詞奪理。

    但次次心軟的也都是她。

    她仰頭看陳馳逸,一雙眸子睜得澄澈干凈,想了想,問:“那蹄花湯要吃嗎?”

    男生垂眸,勾了下唇角:“吃。”

    學校外的小吃街沒什么停車的位置,等陳馳逸把車在宿舍外邊停車位里停好,兩人走路出去吃晚飯。

    這會兒店里的人也不少,兩人找到角落里的二人座空座坐下,江予雨給點了大份蹄花湯,男生胃口都大,平時她和陳馳逸吃飯的時候這人的飯量就是她的好幾倍。

    她把消毒過的碗筷給拆了,放在陳馳逸面前:“吃吧。”

    她剛和林言奚她們吃完,現(xiàn)在還是飽的。

    陳馳逸也沒什么富家公子的講究,低頭吃起來。

    江予雨盯著他吃了會兒飯,忽然就有點明白以前這人為什么喜歡拉著她吃飯了。

    有種……喂小豬的感覺。

    她一沒留神竟然直接說了出來。

    聽到她說的話,陳馳逸似笑非笑抬頭,瞧瞧碗里的豬蹄,放下筷子,伸手過來捏她臉:“江予雨,你殘不殘忍?”

    江予雨蹙眉,躲他捏她臉的手:“什么殘不殘忍?”

    最后臉還是被捏住。

    入手女孩的臉蛋柔軟,陳馳逸壞心眼捏了捏,哼笑:“逼著我們同類相殘啊。”

    江予雨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什么意思。

    喂小豬吃豬蹄。

    可不就是逼著人家同類相殘嗎。

    她也有點想笑,打開陳馳逸捏著她臉的手,彎著唇角嘟囔:“陳馳逸,你好煩。”

    陳馳逸順勢給她手牽住了。

    江予雨五指被他攏入掌心,只覺得男生掌心滾燙。

    方才一路牽著手從女生宿舍樓下走出來她就覺得陳馳逸體溫有點高,她以為是在車內一直吹著熱空調的原因,結果現(xiàn)在男生的手依然很熱。

    她另一只沒被牽住的手抬起來,用手背碰了碰陳馳逸的額頭。

    觸感一片滾燙。

    感受到她的動作,陳馳逸挑眉,剛要說話,就見得女孩清韻秀氣的五官忽然放大。

    他呼吸停滯了下。

    江予雨極其自然地同他額頭碰完額頭,退回去,蹙眉:“陳馳逸,你在發(fā)燒你不知道嗎?”

    她語氣責備。

    陳馳逸盯著她臉,無所謂地嗯了聲。

    怪不得今晚上這人一反常態(tài)地聽話,搞半天是燒糊涂了。

    “……”

    江予雨同他對視片刻,敗下陣來,“還要吃嗎?”

    陳馳逸說不吃了。

    她帶著人去就近的藥店問店員借了測溫儀。

    38度3,還好燒得不算很厲害。

    江予雨買了退燒藥,又問店員借了杯溫開水過來,讓陳馳逸給吃下了。

    一米八幾大高個兒的男生,懨懨坐在藥店外的長椅上。

    好幾天為了比賽的事情連軸轉,方才一路從機場趕過來估計這人就有點發(fā)熱了,然后又是吹著冷風從宿舍走到蹄花湯店,這燒不發(fā)起來才怪。

    江予雨無奈嘆口氣,有點不知所措。

    她想了想:“我去把車開出來送你回去?”

    也沒等陳馳逸回答,她半蹲下身,手伸進男生褲兜里試圖找車鑰匙。

    結果還沒摸索幾下手就被男生摁住了。

    陳馳逸微微瞇了瞇眼,啞聲:“往哪摸呢?”

    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方才有觸碰到什么的江予雨面頰染上緋紅。

    她裝作若無其事道:“我找車鑰匙。”

    陳馳逸從衣服口袋里摸出車鑰匙給她了。

    “……”

    她都沒注意到這人衣服還有荷包,光顧著褲兜去了。

    “行啊江魚魚。”陳馳逸低低笑,抬手刮了一下她耳廓,“趁人發(fā)燒圖謀不軌是吧?”

    江予雨面紅耳赤站起來:“不準胡說。”

    她作勢轉身要走,“我開車去了,你在這里等我。”

    末了走出幾步以后,她還是沒忍住扭回頭來叮囑:“要是等會兒吹風了,你就進藥店里去,人家看在你發(fā)燒的份上會同意你躲風的。”

    陳馳逸慢悠悠回她一句知道了。

    直到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學校門口陳馳逸才收回視線。

    他垂眸掃了眼還握在手心里的,剛剛被女孩借過來給他倒熱水的紙杯。

    水沒喝完,還在冬夜里騰騰冒著白氣。

    他唇角扯了扯,很輕地用手摩挲了一下紙杯。

    ……

    今晚藥店負責收銀的店員是個年輕的女生。

    藥店每天晚上都要對藥品進行核對檢查,這會兒女生正拿著進貨單子站在貨柜前一一核對著藥品名。

    余光瞥見門口進來個黑色的身影,女生轉過頭去,剛想禮貌問要買什么藥,就瞧見男生俊俏帥氣的臉。

    “你……”她愣了下,朝后看,沒看見另一個漂亮女孩的身影。

    剛剛那個漂亮女孩就是給這個男生買的退燒藥。

    “怎么了,你是還要喝熱水嗎?”

    她看著男生手里拿的紙杯,疑惑問,然后從貨柜走過來,作勢要去拿柜臺里邊放著的熱水壺。

    陳馳逸語氣散漫,視線在店里掃了圈,找什么一樣,說:“買個東西。”

    女生哦了聲,善意提醒道:“是還要買退燒藥?剛剛你身邊的女孩買的量已經是夠的了。”

    陳馳逸指節(jié)并起彎曲,在柜臺上敲了敲。

    他聲音低啞,指著柜臺下邊的東西:“這個,拿兩盒。”

    第46章 【VIP】

    ◎發(fā)燒◎

    江予雨走回去把陳馳逸停在宿舍外邊的那輛車給開出來了。

    這些日子陳馳逸差不多帶著她把這些車都摸了一遍, 還帶著她在模擬賽道上跑過好幾次,要換做以前, 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把這些只在網(wǎng)上見過的豪車開得熟練的。

    也不光是在了解豪車這方面。

    還有各種她從前完全沒接觸過的,各種奢侈品牌私人訂制,生意場上的彎彎繞繞,出入高端場合的規(guī)則制度,陳馳逸都帶著她經歷過了。

    從前孫教授夸贊她文筆老練,身上有著同齡人沒有的沉靜和成熟,她也一度以為自己已經熟清各種社會規(guī)則,到現(xiàn)在才知道天外有天。

    開車出去,老遠就能瞧見坐在藥店外長椅上的男生的身影。

    男生兩條長腿放松岔開,手搭在膝蓋上, 有一搭沒一搭地垂眼晃悠著手里拎著的紙杯。

    一截手臂骨骼分明,指骨修長利落。

    看起來像是沒什么事了。

    不過等江予雨過去叫他,又發(fā)現(xiàn)這人身上還是挺燙的。

    退燒藥的藥效還得等會兒才慢慢開始起效,她拉著陳馳逸上車, 又越過人, 試圖把副駕駛的座椅調低:“你要睡覺嗎?等一會兒我叫你。”

    陳馳逸靠在椅背上, 發(fā)燒的緣故讓他看起來挺疲乏, 眼皮耷拉著,眸光沉沉地盯著她湊近過來調整座椅的側臉。

    女孩側顏清秀,丸子頭扎得松垮,幾縷小碎發(fā)落下來在白皙的頸側。

    靠近過來的身上還有股好聞的香氣。

    他薄唇張闔, 喉結微滾,眼看著要靠過去, 江予雨又退了回去。

    “……”

    給人系好安全帶, 調整好座椅后江予雨滿意呼出口氣:“好了, 可以出發(fā)了。”

    她說著認真端正地掌好方向盤,然后又轉過頭來,“怎么了?”

    “沒什么,開你的。”

    陳馳逸嘆口氣,半睜眼懨懨看她,這會兒他發(fā)熱得也有點難受,偏過頭閉上眼試圖熬過去。

    沒一會兒車就開到居民樓下。

    江予雨下車帶著人上二樓,大門的指紋鎖錄入了她的指紋,她抬手開鎖,滴答一聲。

    陳馳逸病怏怏地半靠在她身上,還摟著她一邊肩膀。

    江予雨扶著人進去,聽到動靜的二毛喵嗚著從貓窩里出來,從沙發(fā)后探出個腦袋打量,見到熟悉的兩張面孔后才走過來,在她腳邊豎著尾巴蹭了幾下。

    這會兒肯定是不能洗澡的,她費勁給陳馳逸扶到臥室床上:“你蓋上被子先睡一覺,等會兒退燒藥藥效就上來了,很快就能好……”

    她一邊念叨著,一邊想去洗手間拿個毛巾打濕過來做物理降溫,沒成想手剛一松開就又被男生給扯了回去。

    江予雨沒設防,跌坐在床上。

    怕不小心壓著正在發(fā)燒的人,她還手忙腳亂地撐住:“陳馳逸!”

    始作俑者壓著眼皮,擰眉,懶洋洋地說了聲你好吵,然后就摁著她后頸親了上來。

    發(fā)燒中男生的唇瓣比以往更為干燥,摩擦得她嘴皮有點痛。

    江予雨不悅地唔唔張口控訴,被他不容拒絕地掐著下巴加深這個吻。

    呼出來的氣體要比以往更為灼熱,耳邊呼吸聲逐漸加重,口腔里的氧氣以及水分津液在被剝奪,江予雨呼吸同樣跟著紊亂,睫毛密密顫抖。

    陳馳逸闔眼,散漫又專注地親著她,完全憑本能似的,舌尖攪著,勾著。

    江予雨撐著床,一時重心不穩(wěn)難以起身,半推半就地承受著這個親吻,直到男生手不老實地挪到她后背,眼瞧著撩開她衣服下擺,滾燙的指尖觸碰到她腰間肌膚的剎那,她才用了點力把人推開。

    陳馳逸被她推得靠在床頭,手肘撐著枕頭,撩起眼皮略有點不滿地看著她。

    江予雨推他,睜著雙泛著薄怒的眸子,唇瓣被親得水潤光澤,瞪人:“燒到三十八度了還不老實……”

    陳馳逸握住她推人的手腕,覺得太陽穴的漲痛不知道因為開始退燒的緣故還是剛剛的親吻,緩解了不少。

    他勾了下唇角,握著人手腕又將江予雨給扯過來。

    “聽說三十八度的用起來挺帶勁。”

    他湊近人耳邊,吊兒郎當跟個流氓似的,葷話張口就來,“想試試嗎?”

    這段時間來被帶著各種耳濡目染,言傳身教,江予雨居然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被男生靠近說話的耳朵尖驟然通紅一片。

    她憤怒又羞臊地直起身,從床上站起來,拿起枕頭打人:“陳馳逸你這個臭流氓!”

    發(fā)著燒腦子里都還是這些事!

    陳馳逸悶悶笑著,胸腔跟著發(fā)抖,一邊笑一邊躲避她的枕頭攻擊:“哎,錯了,別打……真錯了,再打我可就暈給你看了啊江予雨。”

    江予雨氣呼呼地住了手。

    她鼓著臉,把枕頭用力往男生身后一塞,轉身進衛(wèi)生間里去了。

    水聲開了又關,隨即她走出來,遞過來濕毛巾,硬邦邦道:“敷在頭上。”

    陳馳逸聽話敷在頭上了。

    江予雨抿唇,給他捻了下被角,又倒了點熱水放在床頭,然后去客廳里把二毛的貓砂鏟了,自動喂食器里的貓糧倒?jié)M。

    過會兒快到十點,她又進了臥室,想看看人燒退了沒有。

    床頭的水喝完了,男生闔眼正睡著,薄唇微張,正呼著氣,眉心無意識地皺起。

    江予雨用手背在他脖頸間貼了下,感覺好像沒有之前燙了。

    剛剛買退燒藥的時候她順道買了支體溫計,還放在客廳桌子上的,她收回手,轉身打算去拿過來再給陳馳逸量一下。

    結果剛轉過身,手就被人拉住了。

    男生骨感冷白的手牽住她的手腕,又往下,勾住她手指。

    能感受到他滾燙的指腹溫度。

    江予雨扭回頭,瞧見人分明還是閉著眼的。

    她睫毛很輕地抖了下。

    站在床邊,她抿唇,小聲:“……陳馳逸?”

    被牽著的手更加握緊了,陳馳逸慢慢半睜開眼看她,蹙著眉,語調有點啞:“去哪?”

    江予雨不明所以:“我去給你拿體溫計。”

    陳馳逸視線落在她臉上,安靜看了她好一會兒,似乎是在確認她說話的真實性,然后才松開手。

    他哦了聲,又閉上眼了。

    江予雨去客廳順帶燒了壺水,然后拿了體溫計回來,讓陳馳逸含著。

    坐在床邊,回想了下剛才的情況,她明白過來點什么,發(fā)問:“你剛剛是在害怕我走嗎?”

    陳馳逸嘴里叼著體溫計,撩起眼皮沉沉看著她,也不說話。

    等時間到了,江予雨將體溫計拿來看時,他才開了口。

    落到耳底的男生的聲音挺喑啞。

    “那你要走嗎?”

    體溫計顯示溫度37度2,已經好很多了。

    江予雨盯著水銀指示的數(shù)字,眸光很輕地閃了下。

    她垂眸安靜說:“我再給你泡一杯退燒顆粒,你喝完睡會兒,應該燒就能退了,這會兒十點,我自己打個車回去。”

    陳馳逸手肘支著,從床上坐起來,捏住了她后脖頸。

    “真要走?”

    他帶著灼熱的呼吸靠近,氣息吐納在她臉上。

    江予雨睫毛撲閃,避開他視線,面容是沉靜的,耳根卻微微燙起來:“我明上午還有考試……”

    男生湊得更近,兩人鼻尖貼著鼻尖,在說話時唇瓣一翕一合,輕而易舉就能碰上。

    他嗯了聲,陳述道:“那你下午就走了。”

    江予雨買的下午回旌縣的車票。

    她聲若游蚊地辯解:“但我后幾天就回來了。”

    她在瓊津找租房的事情陳馳逸知道,也知道她寒假時會帶著家人上來。

    不過陳馳逸一直以為她是把夏文秀和江州濤都帶上來。

    男生唇瓣進一步觸碰到她,燒退了點,喝過水以后他唇瓣總算沒有那么干燥,蜻蜓點水般一下又一下輕吻著她,黑沉的眸光落在她眼底:“但再過幾天我就走了。”

    拉力賽在春節(jié)過后,不過要提早到國外做準備。這會兒離春節(jié)還有十多天時間,江予雨回去一趟,來回耽誤上幾天,等回到瓊津,可能再等一兩天,就又該陳馳逸走了。

    兩人錯頻一樣被分開。

    江予雨沒說話,垂在身側的手指將被子抓出些許褶皺。

    彼此呼出的氣息融合交互,在關著窗的臥室內,旖旎氣溫緩慢爬升,感受著男生若即若離的親吻,她擰眉,覺得自己好像被傳染一樣,竟然也覺得周身滾燙起來:“我——”

    陳馳逸粗糲的指腹揉著她后脖頸,沒再等她說完,脖頸勾低,吻上了她。

    他舌尖刮過她唇瓣,然后撬開唇齒,抵進。

    來不及吞咽下去的津液被他用指腹擦去,稍顯兇猛地吻著她。

    外邊傳來水燒開的尖銳聲,江予雨偏開臉,推人,喘著氣道:“水燒開了……”

    說完也不看陳馳逸的臉,她跳下床,逃一般去關火。

    回來以后她給泡了一杯退燒沖劑,水溫稍微有些燙,她拿著勺子攪拌降溫,端進臥室給人喝,卻沒想到方才還親人親得兇猛的某人居然又睡著了。

    方才用來降溫的毛巾早在親吻的時候就落在了一旁,她將毛巾重新打濕水,平放在陳馳逸額頭上。

    然后再用手背試了試男生脖頸間的溫度。

    好像又降溫了許多。

    應該等會兒就能恢復常溫,不需要人照顧著了。

    這會兒回宿舍還來得及。

    但江予雨站在原地沒動。

    她很輕地嘆口氣,走到床另一側,很輕很小心地掀開被子一角,躺上去。

    折騰一晚上,她也挺累,大床柔軟舒服,背后還有個源源不斷散發(fā)熱量的熱源,很快就側躺著,閉眼睡了過去。

    ……

    再醒來時臥室里還是一片昏暗的。

    凌晨三四點,空調的暖氣以低噪音沉沉地吹著,世界安靜又靜謐。

    不一會兒被褥翻動,簌簌作響,床上兩道人影依偎,江予雨意識還是模模糊糊的,卻已經下意識輕啟唇迎合男生的吻。

    暗夜里曖昧親昵的嘖嘖水聲漸起。

    半夢半醒間,她手搭在陳馳逸肩上,感受著這個親吻逐漸加深,綿長細膩,然后男生薄唇從她唇角開始游離,到鼻尖,到臉頰,到耳朵,再向下纏綿地吮吸她的脖頸。

    呼吸迷蒙醺離,兩具身體都是火熱的,身前的頭發(fā)被撩開到肩后,領口的紐扣被解開。

    江予雨覺得自己好像也發(fā)起了燒。

    她睜著眼,睫毛劇烈顫動,視線里只有男生緊實赤|裸的上身,陳馳逸伏在她上方,單手脫掉T恤后,躬下腰來親吻她鎖骨的時候腰腹間繃出流利勁瘦的肌肉線條。

    大腦昏沉一片,她唇線繃緊,腳趾也不自然蜷曲起來,臉色緋紅,閉上了眼。

    視覺消失,其它的觸感就變得更為明顯。

    身上緊身的羊毛衫被脫下,文胸的排扣被解開,男生指尖滾燙,唇也是滾燙的,或輕或重,或吸或咬,將她全身也點燃得滾燙。

    她聽見陳馳逸的聲音,讓她把手給他。

    她顫抖的手被帶著往下,碰到他居家運動褲的抽繩,解開系起來的活結。

    與此同時她的金屬拉鏈也被拉動,被褥起伏,兩條褲子從床上滑落到地上。

    陳馳逸摟住她腰肢,將她抱了起來。

    她雙手環(huán)住男生脖頸,頭埋在男生身前,肌理親密相貼,她不敢抬頭看,耳根紅得快要爆炸。

    陳馳逸抱著她進了浴室,沒開燈,浴室內同樣光線微弱,只余花灑的水聲作響,騰騰熱氣上升,掛著的花灑被男生青筋盤踞的大手取下來,對著浴室瓷磚沖洗了片刻,確認將瓷磚沖得滾燙。

    隨即她被男生抵在了瓷磚上。

    光潔纖細的小腿被男生握住,一左一右分開,架在腰間。

    “江予雨。”他低聲叫著她的名字,“看我。”

    江予雨睜開眼。

    眼睛逐漸適應黑暗,她看見他發(fā)尖的水往下,淌過他瘦削立體的臉,看見他鎖骨上有她方才咬出來的牙印,看見他手腕處的小魚紋身。

    還有他手臂內側一晃而過的另一道紋身。

    她想開口問他另一道紋身是什么,卻又在感受到什么后全身僵住。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什么,掙扎了下,聲線猶豫:“你有沒有……”

    陳馳逸伏在她耳邊低低笑:“戴了。”

    他聲音撩啞,“就你去開車的時候,藥店里買的。”

    這人還在發(fā)著燒時就打起了這個主意,江予雨氣喘吁吁地抬眼瞪他,嗔怒控訴:“你混——”

    陳馳逸悶笑著低頭下來親她,同時一記力,她渾身顫抖,眼底迅速彌漫起生理性淚水。

    支離破碎的嗚咽被男生吞咽下去,酸脹感來勢洶洶。

    唇齒分離,她嗚咽著用力咬上男生的肩膀。

    浴室里的水聲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停止的,江予雨臉色酡紅,渾身無力四肢酸軟地被抱出浴室,又陷入到柔軟的床上。

    她羞憤地拿被子裹住自己,心跳聲劇烈,本以為已經結束了,沒想下一刻又被抱起來。

    “剛才睡覺的時候,做了個夢。”

    陳馳逸抱著她低低說。

    她下意識反問,聲音有點啞:“什么夢?”

    “夢見你走了。”他說。

    語罷男生沉沒進來。

    江予雨抓著他肩膀的十指扣緊,指尖發(fā)白陷入男生背肌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在起伏之間迷迷糊糊地聽見陳馳逸問她,會不會走。

    這會兒她已經沒什么力氣了,大腦停止思考,只有氣無力地嘟囔了句:“我現(xiàn)在不就在你身邊嗎,還能去哪兒……”

    陳馳逸嗯了聲。

    “江予雨,記住這句話這可是你說的。”

    下一刻,他黑眸沉沉地掌住她后腦勺,再度吻了下來。

    最后快要失去意識之前,她聽見他伏在她耳邊的啞聲:“敢走就給你關起來。”

    第47章 【VIP】

    ◎內心卻是一片冷寂和決絕◎

    隔天上午江予雨卡著點進的本學期最后一堂考試的考場, 還多虧了林言奚給她把考試用具還有學生證給帶著。

    考完試出來以后林言奚瞧著她堆得高高的圍脖,一臉曖昧:“我就說昨晚有的人接了電話不會回來吧, 喬柯她們還讓我給你留盞小夜燈,嘖嘖。”

    江予雨半張臉紅著埋在圍脖里,就剩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抿唇不說話,一些好不容易忘掉的回憶又噌的一下浮現(xiàn)在腦海里。

    昨晚不知道什么時候睡的,大抵是想著她今天考試,陳馳逸也沒弄太狠,醒來時身上已經清清爽爽,換了身新的衣服,是陳馳逸一大早叫品牌店送過來的,定制的情侶款。

    成功開葷過后男生的占有欲更是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有種小狗圈地盤的架勢。

    從頭到腳的情侶款,甚至他在給自己噴男士香水的時候也要給她手腕上噴一下。

    她嫌味道不好聞,躲開了。

    于是又得到一個侵略性極強的深吻。

    最后出門前要不是她再照了下鏡子,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脖子上那么明顯的痕跡, 七手八腳找出圍脖來時一早就注意到但故意不提醒他的某人笑得很是囂張。

    等和林言奚聊上幾句回到宿舍, 江予雨拿著行李箱下樓, 陳馳逸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期末考試放在這人身上跟不存在一樣, 總有辦法低分飄過。

    “收拾好了?”

    “嗯。”

    男生接過她行李箱放后備箱,牽著她手上后排的時候江予雨才發(fā)現(xiàn)前邊還坐了個司機。

    她一邊扭頭小聲怎么還專門讓人來送,一邊和后視鏡里的司機對上了眼神。

    出于禮貌,她下意識笑笑說了句您好。

    司機是陳家的, 應該是習慣于老板的冷漠寡言,或者是被交代過上班時期謹言慎語, 突然被她問好, 愣了下才回復道小姐您好。

    江予雨還沒再多有什么反應, 就眼瞧著車后座的隔板被升起來了。

    她往摁下隔板升起按鈕的陳馳逸那邊看。

    頭剛扭過去,就被人摁著后腦勺親住了。

    ……原來專門叫個司機為的就是方便這個。

    有的人方食髓知味,女朋友就要走,只能抓緊最后從學校到火車站的幾十分鐘。

    過后江予雨被親得舌根發(fā)麻時陳馳逸才終于松開了她。

    “回家以后有事打電話。”陳馳逸抵著她鼻尖說。

    江予雨說知道了。

    她想了想,交待一句:“你自己也好好訓練,注意安全。”

    這段時間她被帶著惡補了好多拉力賽的各種知識,自己也搜了一些視頻來看,有一次看見個#拉力賽賽車手翻車合集的tag好奇點了進去,被里面賽車手出事的狀況嚇得不輕。

    雖然最后賽車手都沒事,但看著賽車從懸崖上翻滾而下的樣子也是挺令人心驚的。

    想到這里江予雨抬眸問:“你以前在比賽的時候…是不是有受傷過?”

    她記得陳馳逸脫臼的時候使用拐杖挺熟練,她當時問起,他說過以前受過傷。

    “是。”陳馳逸盯她一眼,“以前十四歲的時候,在首都一場青少年賽車錦標賽上。”

    他目光看向窗外倒退的街景,語氣慢悠悠地補充,“不過不是因為比賽事故。”

    江予雨好奇:“那是因為什么?”

    陳馳逸收回視線,笑了下:“和家里派來的保鏢起了沖突,下樓梯的時候跑太快,一沒留神腿撞欄桿上了。”

    江予雨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沒忍住淺淺彎了下唇角,隨即意識到自己的笑容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又抿唇把笑容收回去了。

    “笑話你男朋友是吧?”說著陳馳逸掐上她臉。

    江予雨臉頰兩側的軟肉被他掐住,不高興唔了一聲:“沒有。”

    陳馳逸輕哂。

    其實說腿撞欄桿上都是往小了說的。

    正確來說應該是為了不讓陳家的保鏢帶著他回去,直接從體育館的二樓翻窗跳了出去,所以才讓腿受了傷。

    陳家對于他參加賽車比賽的事情一直都是不怎么支持的,從前以為他只把這個當愛好的時候還睜只眼閉只眼,在得知他為了參加一場青少年錦標賽竟然選擇逃課去以后,便嚴令禁止他再進行任何與賽車有關的活動。

    但效果反而適得其反。

    他變得更加叛逆,與家里的關系也更為緊張。

    不允許他參加賽車比賽,與其說是擔心陳家唯一的直系血脈受到危險,不如說是因為他的各類特立獨行的行為挑戰(zhàn)到了這個根深蒂固家族的規(guī)矩——他并未按照他們所給他設計的,循規(guī)蹈矩的精英人生一樣,并未成為他們心目中的陳家未來的領航人。

    他的一次次逾矩行為,在最后終于演變成陳家親自動手,動用關系逼他從國外回來。

    他們以為這樣就能關住他,卻沒想到他能一手將Speed發(fā)展至今,有了一時能和他們抗衡的資本。

    他又再次回到了屬于他的賽道。

    江予雨推開人,揉了揉自己被捏得有點疼的臉。

    說起首都,她記起:“以前初二的時候我們學校辦過一次游學夏令營,目的地就是在首都。”她語氣突然有點可惜,“不過沒怎么玩開心。”

    陳馳逸捏著她一縷頭發(fā),表情沒什么變化,語氣挺自然問:“可惜什么?”

    江予雨嘆口氣:“出發(fā)前一天我感冒了,剛落地首都就發(fā)燒。”

    可想而知后幾天的游學旅行是如何的不精神。

    現(xiàn)在回憶起當時游學都去過哪些名勝古跡,她都有點記不清了。

    “當時我還和爸爸媽媽說了好久,他們才同意我去的。”

    那個時候江州濤還是旌縣二中的普通教師,夏令營的參加人數(shù)有限,為此江州濤還專門去找分管游學活動的老師請吃了頓飯,爭取來了一個名額。

    想來這也是江州濤在她腦海里最后一次有著慈父形象的時候。

    從十五歲她撞破他長時間以來對夏文秀的家暴開始,一切就都變了。

    曾經儒雅和善的父親,變成了她恨不得將其送入地獄的仇人。

    反抗家暴是一場無聲的持久戰(zhàn)。

    索性這場戰(zhàn)爭終于要迎來了盡頭。

    司機將車開到火車站停車處,陳馳逸把她送到了檢票口。

    江予雨將行李箱拖在身邊:“我走了。”說完她揮了揮手。

    陳馳逸盯著她沒動。

    “…”

    看懂他意思,江予雨環(huán)顧了眼四周,抿唇,“不要……好多人。”

    火車站內人來人往,隨時都有人能夠注意到這里。

    陳馳逸懶洋洋挑了挑眉,還是盯著她不動。

    江予雨耳根微紅,拉著行李箱轉身就要走了。

    陳馳逸拽著她手腕給她拉回來,倉促間手勾著她后脖頸,親下來,邊親邊低笑:“這么狠心啊江魚魚同學。”

    淺嘗輒止的一個告別吻,二人唇齒片刻分離。

    男生揉了揉她腦袋,輕描淡寫道:“回去以后記得打視頻。”

    江予雨:“哦。”

    “一天三頓按時吃,不準不吃飯。”

    “…知道了。”

    “不準和男同學單獨接觸——你那前男友放假回去沒有?”

    他這樣說起,江予雨才想起何汾來。

    以往兩年的放假何汾總是比她先考完,都會等著她一起回去,她想了想,下意識回答:“應該回去了吧——”

    話還沒說完后脖頸就被捏住了,陳馳逸盯著她,兇神惡煞:“還關注著他動向呢?”

    “……”

    江予雨蹙眉,“明明是你自己主動問的。”

    后脖頸被掐得有點痛,她掙脫開來,氣沖沖嘟囔,“我真的要走了。”

    說著她拉著行李箱進安檢門。

    陳馳逸盯著她背影消失在拐角,這才哼笑了聲,嘴里咬上根煙,轉身往外走-

    到旌縣的時候是下午,回家的時候夏文秀正在家里。

    知道她要回來,夏文秀一早就起來去菜市場買了菜,這會兒正在廚房里忙碌著,聽到開門聲走出去:“小雨回來了?”

    “媽媽。”

    江予雨嘴角帶笑,眼睛眨了眨,鉆進廚房,“在煮什么好吃的?”

    “瞧你這饞樣,這次放假回來倒變成小饞嘴了。”夏文秀笑笑,“都是你喜歡吃的。”

    江予雨抿唇,好像是發(fā)現(xiàn)自己最近胃口變大了好多。

    她拖著行李箱進臥室,簡單收拾了下,看見帶回來的文件袋,安靜了幾秒。

    旌縣二中放假在春節(jié)前一周,這段時間正是期末考試最忙的時候,江州濤一般得等到晚上才回來。

    她和夏文秀說了出趟門,然后去醫(yī)院找了周醫(yī)生。

    看見她來之后周醫(yī)生先是驚訝,然后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聽她說完,周醫(yī)生皺眉:“丫頭,你確定要這么做?”

    江予雨垂眼,將褲腳抓緊:“我確定。”

    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成功對付江州濤的辦法了。

    沉默很長一段時間后,周醫(yī)生起身,給她說明了醫(yī)院鑒傷的具體標準。

    過后江予雨走出醫(yī)院。

    此時距離春節(jié)只有不到十天,街上已經有了明顯的過年氛圍,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她站在街頭,內心卻是一片冷寂和決絕。

    晚飯是和夏文秀一起吃的,飯后江予雨洗碗,看向正收拾著桌面的母親。

    “媽媽。”她輕聲。

    夏文秀轉過身來看她:“怎么了?”

    上次勸說母親搬到瓊津失敗,這次江予雨并不打算采取勸說的形式。

    她將洗好的碗一一擦干放進櫥柜里,說著:“大后天我在瓊津市有個文學演講,想要邀請您一起去參加。”

    在這種事情上,夏文秀一般不會拒絕她。

    果不其然夏文秀沒有第一時間拒絕,而是拿圍裙擦了擦手,猶豫:“媽媽當然愿意和你一起去,不過快過年了,車票還有住宿這些都好安排嗎?要是麻煩,媽媽不耽誤你。”

    江予雨平靜道:“不麻煩,我有個同學正好寒假回家,她租房有空,答應讓我們住,車票我也已經買好了。”

    語罷她有點撒嬌的模樣,“媽媽,你陪我去嘛。”

    夏文秀最吃不得的就是向來溫婉成熟的女兒突然撒嬌,連忙說著好好好應下。

    這件事情江州濤并不知曉,他早出晚歸,致力于打造自己愛崗敬業(yè)的精英教師形象,并未有注意到這些,況且他本來也對家中的事很少關心。

    加之在幾年前夏文秀試圖離婚無門后,他對于自己的手段頗有信心,根本不擔心她們母女二人還能再做出什么事來。

    他仍舊認為自己把這個早就分崩離析的家死死掌握在手中。

    后天一早,等江州濤去到學校后,江予雨帶著夏文秀坐上返回瓊津的動車。

    租房里一切事物都安排妥當,夏文秀還再三感謝了愿意將租房借住給他們一天的同學。

    白天時江予雨只收到陳馳逸一條消息,問她回來沒有。

    她說已經到租房了。

    這幾天兩人都忙,但還是保持著晚上視頻聊天的頻率,在知道她已經帶著家人回到瓊津以后,陳馳逸說了句好,便沒再發(fā)消息過來,估摸著也是忙著比賽的事情。

    男生動身前往國外,也就是明后天的事情。

    等到晚上,剛吃過夏文秀煮的晚飯,江予雨手機就響鈴起來。

    來電備注陳老板。

    江予雨接了電話。

    手機里傳來男生打火機齒輪旋轉點火的聲音。

    陳馳逸笑了聲,站在她出租公寓的樓下:“下來。”

    第48章 【VIP】

    ◎猩紅粘稠的血從他后腦勺流了出來。◎

    江予雨先是愣了下。

    她從餐桌前起身, 走到客廳窗戶往下看。

    遠處天邊火燒云尚未褪去,殘陽如血, 公寓樓下,男生一襲黑衣靠在車邊,身高腿長,嘴角猩紅火星忽明忽暗,也正仰起頭朝她看。

    男生朝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機,電話里傳來他的聲音:“晚飯吃了沒?”

    江予雨回他剛吃完。

    “不是明天就要走嗎?”她問。

    “是啊。”陳馳逸哼笑了聲,抖了抖煙灰,抬頭和她隔空對視,“快抓緊時間下來讓你男朋友抱一會兒,不然我可就直接上來看望岳父岳母了。”

    江予雨想起上次在旌縣醫(yī)院里這人在夏文秀面前的壯舉, 她警惕:“你不準上來。”

    指不定又要冒出什么虎狼之詞。

    跟轉移話題似的,她抿唇,“你吃飯了嗎?”

    陳馳逸順著她話題懶洋洋地往下說:“沒呢。”

    江予雨從窗臺邊退回去:“那你等一下。”

    說著她就掛了電話,然后看了眼背對著這邊忙碌著的夏文秀, 拿飯盒裝著鍋里還熱著沒吃完的小餛飩下去。

    聽到開門聲響的夏文秀問她去哪兒, 她把飯盒藏在身后:“我去丟垃圾媽媽。”

    隨即她快速開門往樓下走。

    這會兒小區(qū)里家家戶戶亮著燈, 時不時傳來掄鍋炒菜聲, 抽油煙機的轟隆轟隆聲,或者是孩童與父母的嬉笑聲,樓下行人很少,江予雨一眼就瞧見那道頎長的身影。

    也就是陳馳逸掐了煙抬眸朝她看來的瞬間, 小區(qū)內路燈亮起。

    暖黃色的燈光流轉在他漫不經心的眼底,黑衣牛仔褲, 眉眼低攏, 帥氣俊俏得不像話。

    江予雨睫毛很輕地抖了一下, 走過去。

    陳馳逸唇角勾起,一下子就給她攬懷里了。

    他頭埋在她脖頸間,男生似乎格外熱衷于這個動作,江予雨有時會想起短視頻里一些靠擼貓獲取生活能量的養(yǎng)貓人,也是這樣把整張臉埋在小貓柔軟的肚皮里。

    她掙扎了下,手敲敲男生的背:“湯,湯要撒了!”

    陳馳逸松開她,瞧見她手里拿著的粉色飯盒。

    “寧愿端下來也不想讓我上去吃?”他挑挑眉,神情不滿,“江予雨,我可是在岳母面前得到名分認證了的。”

    就見過一面而已……岳父岳母倒是叫得比誰都熟練。

    江予雨作勢要把飯盒收回來:“不吃算了。”

    陳馳逸吊兒郎當笑著又給搶了回去:“我說了我不吃?”

    他帶著她往車上坐,摁亮了車棚頂燈,把粉色飯盒揭開,海鮮小餛飩的鮮香頃刻間就撲滿了整個車內空間。

    男生喝了口湯,抬眸問:“你做的?”

    江予雨搖頭:“我媽媽煮的。”但她又接著補充,彎了下唇角,“但是小餛飩是我包的。”

    上午到的瓊津,簡單收拾一下之后她就和夏文秀出去吃了午飯,下午母女兩人逛了逛附近超市,買回來肉餡和餛飩皮包了一屜小餛飩,她負責包,夏文秀負責煮。

    她話語里并未提及到父親,陳馳逸不動聲色看了她一眼。

    他笑,低頭風卷殘云般吃完了一碗小餛飩,連帶著湯汁也喝得見底:“嗯,是挺香。”

    吃完他把飯盒隨手往擋風玻璃前邊一擱,掐著江予雨腰給人直接從副駕駛座位上抱到駕駛室了。

    江予雨岔開腿坐在他大腿上,這個動作很容易讓人浮想聯(lián)翩,她臉色逐漸緋紅,扭了下:“我要上去了……”

    “扭什么?”陳馳逸強硬不準她走。

    他嘖了聲,抬掌拍了下她屁股,惡劣道,“給老子扭硬了你負責?”

    江予雨被他的直接粗暴震驚到,張嘴,瞳孔顫了顫,耳根到臉頰迅速通紅一片。

    回旌縣這幾天兩人都是晚上打視頻,第一天還好好的,問她回家遇到些什么事,街上過年氣氛熱不熱鬧,后面兩天男生就開始逐漸放肆起來,有次聊著聊著男生不再說話,粗重的呼吸漸起,江予雨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做什么。

    她當即跟手機爆炸了一樣把手機丟得遠遠的,卻仍能聽到男生放縱過后厚顏無恥的笑。

    車頂棚燈關了,陳馳逸抬了抬她下巴,低頭覆上來。

    江予雨閉上眼。

    她背抵在了方向盤上。

    唇齒親密相接,由淺及深,帶著即將分開的不舍,集盡繾綣。

    “哎。”過后陳馳逸刮了下她溫度升高的耳根,得寸進尺,湊過來,咬了下她耳朵尖,放浪形骸道:“趁這會兒周圍沒人,車上來一發(fā)?”

    旖旎的氛圍瞬間被破壞掉,男生笑得欠揍,江予雨羞得直接從他懷里鉆出來,打開駕駛室門跳下了車。

    “我回去了,你好好準備比賽。”她還記得把粉色飯盒給帶上。

    末了她還是沒忍住加了句提前的,“新春快樂。”

    陳馳逸嗯了聲:“新春快樂。”

    下次見面就是春節(jié)過后,或者更久。

    最后他再揉了下她腦袋:“江予雨。”

    男生垂眸低聲,“等我回來。”-

    江予雨回去以后夏文秀問了句怎么丟個垃圾丟這么久。

    她鎮(zhèn)靜解釋樓下垃圾桶不見了,走到另一單元外的垃圾桶丟的。

    夏文秀笑笑,毫不留情揭穿女兒:“是不是小陳來找你了?”

    江予雨還想解釋:“沒有,媽媽……”

    夏文秀看了眼自家女兒紅起來的臉:“媽媽懷胎十月才把你生下來,怎么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舒口氣,表情溫柔,“小陳人挺不錯的,很喜歡他吧?”

    江予雨垂下眼,張嘴像是根本沒發(fā)出聲音一樣嗯了聲。

    她拉著夏文秀在客廳沙發(fā)坐下,解釋說著明天演講推遲了的事情,最開始夏文秀還不信,還是她拿出早就準備好了的證據(jù),又撒嬌了一下,夏文秀才答應在瓊津多陪她幾天。

    母女倆在客廳聊了會兒悄悄話,最后趁著夏文秀洗漱的時間,江予雨打開母親的手機,將江州濤的各類聯(lián)絡方式通通拉了黑名單。

    深夜,指針指向十二點。

    是江州濤結束在學校工作回家的時間。

    江予雨鎖住房門,確認不會把夏文秀吵醒以后,接通了意料之中的江州濤打來的電話。

    最開始男人還文質彬彬地問她們去了哪里,怎么還不回家,隨著江予雨的一句“江州濤,我和我媽不會再回來了”之后,男人語氣里才透出一絲氣急敗壞。

    隨即他又冷笑:“小雨,這次又想出什么新招式對付你爸爸?”

    男人聲音冰冷殘忍猶如蛇蝎,“我說了我不會離婚的,就算你和你媽起訴,我也總有辦法讓法官宣判不給予離婚,我就算拖也能把你們兩個人拖死。”

    江予雨閉上眼,捏住手機的指尖因為過于用力泛著毫無血色的白。

    她睜開眼,眼底決然的一片:“江州濤。”

    她面無表情道,“這次我要讓你身敗名裂。”-

    臘月二十八的下午,瓊津市一場文學演講在市區(qū)大劇院內舉行。

    舉辦方為瓊津大學文學社,負責老師有孫教授。

    江予雨拿著兩張內場票帶著夏文秀進了劇院,途中和孫教授問了聲好,順帶和夏文秀介紹了在學業(yè)上一直幫助著自己的這位教授。

    劇院內陸陸續(xù)續(xù)坐滿,一號演講嘉賓上了臺。

    “小雨。”夏文秀側過身來小聲,“你是第幾位發(fā)表演講的?”

    江予雨神色平靜地看向演講臺:“我在挺后面的。”

    說著她起身,“媽媽,我去做個準備。”

    夏文秀笑著點頭讓她快去。

    江予雨捏著手機走向出口。

    與此同時手機里消息進來,是她沒有給過備注的聯(lián)系人:【都準備好了,什么時候發(fā)?】

    她垂眸回復:【現(xiàn)在】

    那人回復了她一個好。

    江予雨關了手機,走到劇院外抬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去火車站。”

    她已經買好了現(xiàn)在回瓊津市的車票。

    風里帶著爆竹燃放過后的火藥味,道路兩側路燈上掛著的紅燈籠和福字隨風一晃一晃。

    江予雨驗票進站,登上了動車。

    動車駛動不久,江州濤的電話不出意外地撥了過來,手機屏幕上“江州濤”三個字頻繁跳動,一如手機對面人怒不可竭的心情。

    江予雨點拒絕,掛了電話。

    幾秒鐘之后,江州濤的電話又撥了過來。

    她繼續(xù)掛斷。

    隨即短信和微信消息陸續(xù)發(fā)送過來。

    江予雨平靜瞥了眼大致的內容,她指尖微微顫抖,將消息一一刪除,清冷白皙的臉上全無表情。

    她從前也不是沒有過希望江州濤能夠回心轉意改過自新,重新回到以前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

    但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shù)次。

    對外是令人尊敬桃李滿天下的教師,對內卻是對妻女動手打罵的惡魔,她對于江州濤前十幾年積攢起來的父愛已經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反悔變卦,喜怒無常中消失了個徹底。

    她其實還能忍受得更久一點,待準備完全后采取不這么激烈的反抗方式——如果沒有發(fā)現(xiàn)夏文秀一直在吃治療抑郁癥的藥物。

    她在世界上只有媽媽了。

    無論遭受過丈夫如何暴力,依然會對她溫柔笑著說“媽媽沒事”的媽媽。

    下一秒又有電話進來。

    江予雨下意識想掛掉,卻又在看見來電人后一怔。

    “在干嘛?”電話里男生聲音懶洋洋的。

    江予雨捂住聽筒:“…和媽媽在劇院聽演講。”

    她聽見隱隱約約的航站樓廣播聲,“你要出發(fā)了嗎?”

    陳馳逸前幾天去的首都,這次拉力賽首發(fā)站在瑞士,想必是現(xiàn)在出發(fā)了。

    “嗯。”那頭陳馳逸應該是和車隊里的人拉著行李箱在往登機口走,他語氣輕松,“挺順利的,得飛十多個小時。”

    飛機沒有晚點,陳家也沒有派人來攔過。

    江予雨很輕地揚了下嘴角:“那你在飛機上多睡會兒,養(yǎng)精蓄銳。”

    陳馳逸笑了笑,隨后他漫不經心問:“怎么了,不開心?”

    江予雨手無意識摳了摳衣角,垂下眼:“沒有。”

    “真沒有?”陳馳逸反問她,“嘴巴都能掛小葫蘆了。”

    聽到這兒江予雨往側邊動車玻璃上看了眼,玻璃反光,映照出她稍微有失血色的臉。

    張口剛要說話,動車駛入隧道,沒信號了。

    等隧道過完,電話已經自動掛斷了。

    ……

    動車飛速駛向旌縣,遠處,首都機場,飛往瑞士的航班咆哮著起飛駛入萬里高空。

    兩個小時后,動車到達旌縣。

    也差不多是演講快結束的時間。

    在回家的計程車上,江予雨接到夏文秀打來的電話。

    “小雨。”夏文秀語氣緊張,“你在哪兒?”

    江予雨安靜了一會兒才回答:“我在家里,媽媽。”

    夏文秀深吸了一口氣,她少有的對女兒嚴肅成這樣:“法院的電話媽媽接到了,小雨,你要做什么?媽媽不是和你說了不要再管這些事情了——”

    “媽媽。”

    江予雨輕聲打斷她,“我過不去。”

    那些血色的,暴力的記憶時至今日仍舊會出現(xiàn)在她夢里,看見和睦的一家三口她會羨慕,遇見同樣的家庭暴力事件她會應激,會不顧一切地想要阻止對方,就像是當初在家教家里一樣。

    江予雨聲音有點哽咽,“媽媽,我看見你衣柜里放著的藥了。”

    她抬手抹了一把濕潤的眼角,在計程車司機好奇從后視鏡里看她之前讓情緒穩(wěn)定了下去。

    夏文秀一時也沒有說話,過后她呼吸急促道:“小雨,不管媽媽怎樣,你先回來!”

    “我沒事的媽媽。”

    計程車抵達老居民樓下,江予雨下了車,她最后說了句,“…您以后再也不用吃藥了。”

    電話掛斷,她抬腿上樓。

    家里還是空無一人的。

    江予雨神色平靜地將行李在臥室內放下,又去到客廳,在立式空調上確認了一遍監(jiān)控的位置和能拍攝到的角度。

    檢查完畢后,她安靜地坐在了沙發(fā)上。

    但想必此時此刻旌縣二中的職工群里已經炸開了鍋,還有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家長群,學生群。

    她花錢讓人黑進了江州濤的個人賬號,寫好了一封家暴事實坦白信,用江州濤個人賬號發(fā)了出去,并將這些年來收集整理好的江州濤的所有家暴證據(jù)處理過后傳播了出去。

    同時她已經提前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于今天上午通過了審核,拒絕調解,直接等待開庭。

    既然江州濤最在意的就是他對外的儒雅和善形象,那她就把它毀掉好了。

    既然他有辦法有關系背景讓以前的家暴犯罪事實不成立,那她就再制造新的犯罪證據(jù)就好了。

    她要讓家暴者付出應有的代價。

    下午五點,家門口響起了氣沖沖的腳步聲。

    大門被打開,她和面色陰沉的江州濤對上了眼神。

    像是沒想到她還能回家來,江州濤愣了一下。

    隨即他臉色更加黑沉了下去。

    “江予雨。”他目眥欲裂,大步走上前來,溫和的一幕被徹底撕碎,“這就是你的目的?”

    江予雨坐在客廳沙發(fā)上,面不改色抬眸看他:“這不是我的目的。”

    她語氣平靜陳述,“江州濤,這都是你罪有應得而已。”

    江州濤咬咬牙,冷笑一聲,額角繃出青筋,直接上手將她從沙發(fā)上拽起來,抵在墻上:“你以為把事情鬧大,讓我失去了工作,我就能答應和你媽離婚了?做夢!老子他媽拖都能拖死你們!”

    肩胛骨撞在墻上痛感明顯,江予雨咬唇,毫不畏懼地與男人對視,語氣反而越來越尖銳:“你能拖死什么?就算你和法院有關系又怎樣?我已經把媽媽帶去了瓊津和你分居,也已經提起訴訟,法院的消息你也有收到吧?”

    她深吸一口氣,梗著脖子,“就算一審失敗,判決書生效,我們拿著分居證明二次上訴,也能和你離婚,你沒有辦法了,江州濤,你這個…徹徹底底的爛人。”

    她已經安排好了所有,想好了所有應對之策。

    數(shù)年來父親家暴的各種場景從她眼前晃過,然后是夏文秀在法院門口抱著她哭的畫面,再是她在衣柜里發(fā)現(xiàn)夏文秀治療抑郁癥藥物的時候。

    說完,江予雨眼圈泛紅,就著手邊柜子上的花瓶朝江州濤的頭上砸去。

    花瓶被男人大手奪去,然后重重砸了回來,噼里啪啦一陣響。

    江予雨下意識偏頭躲避,卻還是被濺起來的碎片劃傷了臉。

    江州濤顯然已經被憤怒再次控制住了大腦,壓抑許久的暴戾分子再次在他血液里跳動,江予雨頭發(fā)被他拽住,她掙扎咬上江州濤手腕,嘴里瞬間嘗到血腥味。

    “操你媽…”

    江州濤一巴掌打在她臉上,江予雨耳膜有一瞬間嗡響,什么聲音都聽不見了。

    客廳內一片狼籍,所有東西都被打倒在地,她被江州濤掐著脖子死死摁在地上,臉色由蒼白漸漸轉為烏青。

    但她仍是死死凝視著江州濤的臉。

    “操你媽的死婊子……老子生你養(yǎng)你,就想著這樣對付你老子……”

    江予雨眼前陣陣發(fā)黑,耳側嗡鳴,意識在離開大腦。

    應該到了和周醫(yī)生約定好的時間了……

    她看向立式空調上監(jiān)控的方向,閉上眼想等待警察的到來。

    但先到來的卻不是警察。

    鐵制的大門被人從外暴躁地直接一腳踹開。

    掐著她脖子的江州濤被來人拽了起來,男生胸腔起伏,咬牙罵了句國粹,一拳砸上江州濤的臉。

    “操他媽……你誰——”

    江州濤捂住臉,一句話還沒說完,陳馳逸又是一拳揮過來。

    他語氣毫無感情,一雙黑眸沉得嚇人:“要你命的人。”

    江予雨呼吸停滯了片刻。

    兩個男人隨即扭打在了一起,陳馳逸跟瘋了一樣往江州濤身上揍著。

    “陳…”

    江予雨艱難出聲,嗓音嘶啞,企圖拉住男生,卻沒想被男生一言不發(fā)地甩開。

    “…陳馳逸!”

    兩人扭打到了門外。

    咚的一聲。

    樓道間,有人腳滑踩空臺階摔下去,后腦勺著地。

    江州濤眼睛睜得溜圓,卻沒了再起身的力氣。

    猩紅粘稠的血從他后腦勺流了出來。

    嗚啦嗚啦。

    ——警車警笛聲由遠而近。

    失去意識的最后,江予雨眼前是陳馳逸喘著粗氣看向她的,猩紅的眼底。

    ……

    再睜眼時是醫(yī)院雪白的的天花板。

    江予雨全身劇痛,嗓子嘶啞。

    她眸光動了動,艱難看向坐在自己床前的,陌生又氣場強勢的精致女人。

    女人并未自我介紹,而是直接開了口:“江小姐。”她語氣平靜冷漠,“你的計劃,我已經查清楚了。”

    一個文件袋被放在了病床邊的柜子上。

    一個本該被保存在上鎖行李箱里的文件袋。

    看見文件袋出現(xiàn)在面前的剎那,江予雨臉色煞白。

    第49章 【VIP】

    ◎“我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你。”◎

    病房內安靜得仿佛能聽見輸液的藥液流動聲, 是陳凌薇特地安排的私人病房,為的就是不受人打擾, 方便質問清楚一切。

    江予雨盯著這雙相似的丹鳳眼,心中已然明了女人的身份。

    意識在回攏,有關兩眼徹底黑暗之前的記憶在重新浮現(xiàn)。

    一動不動的江州濤,破門而入的陳馳逸,狼藉的家,警車,救護車,鮮血。

    她很輕地吸了一口氣,說話時聲帶因為被用力摁壓過,還在泛著疼。

    “陳馳逸呢?”

    她聲音漂浮。

    陳凌薇瞧了眼她發(fā)白的臉色, 收回眼神,平靜道:“派出所拘留室,過失殺人,陳家的律師現(xiàn)在正在和警方交涉。”

    江予雨吊著水的手將被子摳緊了。

    她指尖在顫抖, 唇線繃起。

    江州濤死了, 后腦勺著地, 顱骨骨折加上腦內大出血, 剛送進搶救室就失去了生命體征。

    沉沉壓在她和夏文秀心上多年的巨石就這么落下,無聲又響亮,大仇得報,她突然感覺一身輕松, 但釋然感轉瞬即逝,又被拉入到下一個黑色漩渦之中。

    現(xiàn)在已是事發(fā)后第二天的上午, 匆匆趕回來的夏文秀正在忙著處理江州濤的身后事, 以及接受警方的詢問調查, 陳馳逸被警察拷進拘留室,能不能出來還是未知。

    本來警方首先要詢問的是江予雨,但她一直昏迷不醒,加上有陳家關系運作,才有了陳凌薇先于警方前來詢問她的機會。

    陳凌薇坐在座椅上,雙手抱胸,翹著腿,是個極其強勢又說一不二的姿勢。

    “江小姐,無意侵犯你個人隱私,但為了我兒子,我不得不讓人去調查了一些東西。”

    陳凌薇伸手,在她身后一直默默站著的男秘書從公文包里拿出幾頁證據(jù),隨即陳凌薇把這幾頁紙放在了江予雨面前。

    江予雨垂眸,一動不動地看著紙上被打印出來的東西。

    “這些是你近幾個月的IP瀏覽記錄,其中有關以前陳家某位小輩的事,你搜索了不下十次,還嘗試在法院官網(wǎng)搜索案件結果。”

    半年前陳家一位年輕氣盛小輩和別人在聚會上起沖突,動刀子見了血,雙方都有傷,但最后結局是陳家的人被撈了出來,而對方坐了兩年的牢。

    這件事是何汾說的。

    江予雨后來自己去網(wǎng)上查了。

    不得不承認有的人家里的背景權勢滔天,能用常人所想不到的辦法運作。

    “我知道你向法院提起的案子一直在被你父親江州濤找關系壓著。”

    陳凌薇語氣淡淡地繼續(xù)道,“所以了解這件事以后你注意到了我兒子,想要借此利用我們陳家的背景報復你父親,對吧?”

    不論是從女孩藏起來的文件袋里找出來的寫著“陳馳逸”名字的計劃表,還是陳凌薇拿出來的這些證據(jù),都足以說明了。

    一針見血般的。

    一切不堪的,想隱藏的,蓄謀已久的,都被撕開了。

    將夏文秀帶離旌縣,散播家暴事實,觸怒江州濤底線,引發(fā)江州濤動手,再和提早聯(lián)系好的周醫(yī)生里應外合,等江州濤動手的中途報警。

    江予雨吞咽了下,呼吸加重,仿佛又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一樣,耳邊響起短暫的嗡鳴聲。

    她用力抿著唇不說話,兩鬢碎發(fā)被汗水浸濕,緊緊貼在瘦削蒼白的臉側,脖子纖細脆弱,上面還遍布著青紫色的淤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女孩沉默的態(tài)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陳凌薇扯著唇角,不過凜冽的眼底笑意全無:“不過也不能全怪你,畢竟是我兒子先主動找上你的,要不然你也不會打上他的主意,隨后將計就計。”

    她是已經連陳馳逸強硬逼著江予雨簽合同的事情都全部查清了。

    “我這個兒子從小就特立獨行,叛逆調皮得不像話,先是不按照家里給他安排好的路走,非要去玩什么賽車,現(xiàn)在竟然又為了你,連準備這么久的國外賽車比賽都能不顧。”

    陳凌薇目光如炬,冷笑,“我倒是沒想到他還是個大情種,自甘為你淌這灘渾水。”

    一句又一句嘲諷如刀劍般直直往人心里刺。

    江予雨閉上眼,喉頭梗塞,眼底一陣酸楚劇痛。

    再睜眼時她聲音嘶啞:“……那您現(xiàn)在想如何對付我?”

    陳凌薇定定看了她半響,隨后跟看什么無關緊要的人一樣移開目光,淡然從容道:“事已至此,我不會對你怎么,畢竟你的目的已經達到,我再做什么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收到消息后迅速從外地趕過來,又是派人調查,又是和人應付周旋,陳凌薇也有點心力交瘁。

    她抬手揉了揉陣陣發(fā)痛的太陽穴,擰眉說:“陳家會把這件事處理好,你不用擔心以后這件事對你、對你母親有什么影響,只需要你在后續(xù)警察調查詢問的時候說明陳馳逸是為了防衛(wèi)保護你就行了。”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的,陳馳逸為了救她才和江州濤動了手。

    不過后面的一系列行為是否屬于防衛(wèi)過當,最后江州濤到底是被陳馳逸弄下的臺階,還是自己失足摔下的臺階,一切都還有待警方調查,也有待陳家出手運作。

    江予雨睫毛動了動。

    她回過神來般,小聲:“立式空調上我有放監(jiān)控,里面能錄到江州濤對我先動手的證據(jù)。”

    陳凌薇愣了下,這監(jiān)控視頻對于后期陳家律師的辯護有很大的幫助,她頷首,禮貌說了聲謝謝,然后起身準備離開。

    江予雨臉色已經由狼狽蒼白恢復成了平靜,又有點像是一種茫然。

    她嘴唇囁嚅:“……他會怎么樣?”

    聽出她話語里的擔心語氣,陳凌薇邊起身邊盯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這件事影響不算小,陳家家里長輩本來這些年就對他頗有不滿,解決以后我會把他丟出國,他不是總想著去國外玩賽車嗎,讓他自己在國外自生自滅好了。”

    再留陳馳逸在國內只會讓事件二次發(fā)酵,說是自生自滅,其實還是為了冷卻這件事情的熱度。

    現(xiàn)在男生出國才是最好的選擇。

    似乎是對江予雨利用了人,現(xiàn)在又紅著眼關心人的假惺惺作態(tài)感到好笑,陳凌薇整理著衣裝,在離開之前冷嗤:“江小姐,忘了說,這件事以后我不希望你和我兒子還有任何聯(lián)系,你能做到嗎?”

    江予雨緩慢地眨了下眼。

    她表情空空蕩蕩,垂眸,很輕地說了聲好-

    除夕當夜,家家戶戶亮著燈,電視機里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正播放到小品節(jié)目,喜劇演員一個接一個地往外抖著包袱,將人逗得笑個不停。

    瓊津市租房公寓,屋內干凈整潔,煥然一新。

    江予雨脖子上痕跡沒徹底消干凈,臉上被碎片劃出來的傷還貼著白紗布,晚飯過后,她陪著夏文秀坐在電視機前,很安靜地看著小品節(jié)目。

    在醫(yī)院住了兩天后她被夏文秀接著回家,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警察也已經找她問完話,現(xiàn)在事情已經全權交由陳家處理。

    事情當日鬧出來的動靜不算小,但后面陳家已經把各種流言流語全部壓了下去。

    江州濤死亡,法院的離婚申訴自然也撤回,被宣告死亡之人的婚姻關系自死亡宣告之日起消除,夏文秀終于擺脫了江州濤的束縛。

    母女二人離開旌縣,打算在瓊津度過這個新年。

    一個按道理來說,應該是喜氣洋洋,皆大歡喜的新年。

    夏文秀晚上做了滿滿一桌子年夜飯,全是按著女兒喜歡的口味來做的,但江予雨也只吃了幾口。

    面對母親的關心,她只是說想留點肚子到晚上一邊看春晚一邊吃零食。

    結果現(xiàn)在茶幾上放著的零食一包也沒有拆開過。

    夏文秀斷斷續(xù)續(xù)主動挑起話題和女兒聊著天,過了會兒問:“要不要吃年糕?”

    江予雨一直很喜歡這些甜的東西。

    每年除夕夜,快到零點跨年的時候,夏文秀都會煮上幾碗糖水年糕,寓意新的一年吉祥如意甜甜蜜蜜。

    江予雨點頭說想吃。

    夏文秀摸摸她腦袋,笑著去廚房給她煮糖水年糕去了。

    江予雨聽見母親在廚房里扒拉冰箱的聲音,然后疑惑了句怎么沒有紅糖。

    母女兩人才搬來租房幾天,想必是上次超市采購的時候忘記了。

    “沒有紅糖了嗎媽媽?”江予雨起身湊到廚房,她想了想,這會兒小區(qū)外面還有家紅旗超市開著門的,“我去外面買一袋回來吧。”

    夏文秀讓她快去快回,注意著點安全。

    今天白天瓊津市一直下著雪,到晚上才停,這會兒天上又有點飄小雪,出門前夏文秀還把傘給江予雨塞上了。

    江予雨走出公寓大樓,撐著傘往外走,小區(qū)道路上積雪未消,踩雪聲窸窸窣窣的。

    她在紅旗超市里買了一袋紅糖回來。

    超市老板也正看著春晚,結賬時還和她互道了一句新春快樂。

    過后江予雨拎著袋紅糖往回走。

    結果剛拐進公寓大樓里就被人重重抵在墻上了。

    雨傘和紅糖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瞬間的撕咬奪走她口腔內所有空氣,陳馳逸如狼似虎地咬著她,像是要把她拆開入腹一樣的架勢。

    江予雨整個人被他摟得很緊,親完后陳馳逸抵著她鼻尖,喘著粗氣:“……我在旌縣找了你兩天,回瓊津了為什么不和我說?”

    男生下巴胡茬冒了出來,接連幾天的奔波讓他眼底布滿紅血絲,眼下也有不甚明顯的烏青。

    江予雨沒敢看他的眼睛,她低頭不說話。

    陳馳逸捏她的手更緊。

    看見她脖子上未散去的淤血,他又放輕了點力道,然后咬牙切齒:“江予雨,說話!”

    鼻尖是熟悉的煙草味,江予雨被他晃了晃,只覺得憋了幾天的眼淚也要被晃出來,她從來沒在別人面前真正地哭過。

    “……沒什么好說的。”

    她垂眼陳述,眼睛突然就酸了,“陳馳逸,我們分手吧。”

    “分個屁。”陳馳逸難得在她面前爆粗。

    他表情不耐煩,額角青筋凸起,拽著她手腕就要把她往外帶,“我媽今晚要把我送國外去,后面人馬上就要來了,你上樓收拾東西,跟我一起走,我有辦法讓他們找不到我們。”

    被陳家律師保釋出來后,陳凌薇派了保鏢一直寸步不離守在陳馳逸身邊。

    今晚從瓊津出發(fā)去國外的飛機。

    機場里,他赤手空拳干翻四個保鏢,開車不要命一樣在城市路上飆到一百三十邁,一路闖著紅燈才跑了過來。

    江予雨咬唇不肯走,她掰著男生拽著自己手的手,指尖泛白:“我不去。”

    她態(tài)度執(zhí)拗而堅決。

    只不過眼圈是同堅決截然相反的脆弱的紅。

    陳馳逸咬了咬牙:“為什么不去?”

    江予雨抬眸看他,睫毛很輕地在顫:“陳馳逸。”

    她直白又平靜地問,睜著雙澄澈干凈的眸子,眼淚終究還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你不知道我一直在利用你嗎?”

    無論是他最開始的強取豪奪,逼迫她和何汾分手,逼她簽下合同,都是她一直在將計就計,試圖利用他,通過他利用陳家的背景和勢力。

    江予雨本來以為說完以后陳馳逸會惱怒出手打她,或者出言罵她之類的。

    公寓樓外的雪又開始下大了。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會兒。

    陳馳逸暴躁的情緒也跟著安靜下來。

    他偏頭過去深深吸了口氣,這兩天里陳凌薇早已經和他說完了事情的全部。

    但他還是瘋了一樣跑過來了。

    陳馳逸盯著面前女孩臉上的眼淚,伸手粗魯?shù)匕阉难蹨I擦干凈了。

    “我知道。”

    他肩膀微垮,平時囂張束起來的凜冽碎發(fā)也耷拉了下去,像是條頹喪的小狗。

    他垂眸又抬眸,然后面無表情地固執(zhí)問,“那你現(xiàn)在利用完我了,能好好和我在一起了嗎?”

    “……”

    江予雨眼淚更加洶涌地冒了出來。

    她在淚眼模糊中聽見自己冷漠的聲音:“我為什么要和你好好在一起?”

    “因為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你答應了做我女朋友的。”

    陳馳逸緊緊盯著她。

    江予雨無動于衷,她梗著纖細修長的脖頸,清冷的臉上毫無表情,只不過眼淚流得厲害:“是因為我想利用你,才答應做你女朋友的。”

    現(xiàn)在她利用也利用完了,就不想再做他女朋友了。

    雪下得更大了。

    天地間大雪紛飛的一片。

    遠處路燈下有穿著黑衣服的陳家保鏢快步跑了過來。

    陳馳逸繃著臉,跟著她回頭看了一眼,然后扭回頭來,語氣變兇:“助理合同的時間是半年,現(xiàn)在時間還沒到,江予雨,你再不答應和我走……信不信我讓你前男友傾家蕩產都賠不完那些錢?”

    合同成了男生最后的籌碼。

    他當初就是這樣逼著她留在他身邊的。

    他幼稚地想,現(xiàn)在是不是還能繼續(xù)逼她留在他身邊。

    “陳馳逸。”江予雨掰著他拽著自己的手。

    “這份合同根本就沒有要挾到我,我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你。”

    她垂下眼,決然地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四五個身材健碩的黑衣保鏢圍了上來。

    “……”

    陳馳逸慢慢地松開了手。

    這只拉住女孩手的手腕上還紋著小魚紋身。

    江予雨蹲下身,撿起了落在地上的傘和紅糖。

    她的淚水一滴又一滴砸在地上。

    腳步聲逐漸走遠了。

    等她再起身,視線內只余白茫茫的一片。

    新年的鐘聲在江予雨回到家里的一個小時后敲響。

    神州大地煙花齊放。

    一架陳家的私人飛機于瓊津市機場起飛,飛機在煙花的上空呼嘯而過。

    煙火璀璨亮麗,卻又轉瞬即逝。

    📖 120邁 📖

    第50章 【VIP】

    ◎回國◎

    五月, 春末夏初。

    瓊津大學里的藍花楹紛紛綻放,道路兩旁被藍紫色花瓣鋪滿。

    人文學院研究生樓外, 藍花楹同樣開得正盛。

    結束了一場孫教授在周末組織的同門文學沙龍,江予雨走出樓外的時候正好吹來陣微風。

    花瓣簌簌掉落,得虧她及時拿書擋了一下腦袋,才沒有落到滿腦袋都是吹落下來的花瓣的結局。

    這會兒午時陽光正好,春末初夏,溫暖的日光投下來,女孩抬手時針織衫衣袖滑落,露出來的那一截手腕白皙纖細,淺栗色的長發(fā)柔順披在身后,發(fā)絲渡著層暖光, 顯得整個人柔和而文靜。

    “江師姐!”

    聽到后面?zhèn)鱽砺曇簦栌贽D過身去。

    追上來的兩男一女都是孫教授門下的研一學生,她的直系師弟師妹。

    大四那年江予雨以綜合成績第一的排名保研本校成功,就讀于孫教授門下, 如今已經是碩士第二年。

    或許是因為校內環(huán)境過于熟悉的緣故, 她的研究生生活相較于以前本科生活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

    每天上課, 寫文章, 開組會,可能稍有不同的就是自由的時間增多,日常活動不必再拘泥于校內,能經常跟著孫教授在全國范圍內飛來飛去, 參加文學論壇講座,也有了更多能沉浸在自己的文字世界里的時間。

    同時她的幾部著作紛紛出版成書, 銷量不低, 各類閱讀網(wǎng)站上對她的文筆評價很高, 算是正式進入了文學圈子內。

    這兩年里,她忙著提升自己,成績越來越優(yōu)異,在文學的造詣上也越來越深厚,自大一到現(xiàn)在研二,人文學院女神的頭銜就沒從她身上下去過。

    江予雨轉頭看著三位師弟師妹。

    這會兒沒吹風了,她把書從頭上拿下來,笑笑問:“有什么事嗎?”

    笑起來時她臉頰兩側梨渦若隱若現(xiàn)。

    一位留著寸頭的師弟開了口,說是想再請教一下她剛剛在文學沙龍上對于某本名著的研究角度。

    師弟名叫陳祁,是從首都某個大學考過來的,父母也都是大學文科教授。

    小伙子人挺帥,單眼皮,挺鼻,薄唇,聽說在短視頻平臺上有幾十萬的粉絲,每天都發(fā)一些秀顏值身材的卡點潮流視頻,性張力滿滿,線上線下都有不少女生喜歡他,還給他取了個外號叫荷爾蒙小狼狗。

    另外兩個則分別叫劉磊和施曉晴。

    聽陳祁說完,兩人也跟著點頭,說是想請教這個研究角度。

    江予雨莞爾,便和三人一起往外走,同行路上講解了自己的看法。

    過后走到道路拐角,江予雨作勢要和師弟師妹們道別,陳祁咳了聲,喉結滾動了下:“那個,師姐……你今天晚上有空沒?”

    江予雨淺笑著坦然回答:“有啊。”

    對上她的目光,陳祁臉紅了點,頗有點純情少年害羞的意味在里邊。

    若是他那幾十萬粉絲見了怕都要大跌眼鏡的程度。

    “那能邀請你吃頓飯嗎?”斟酌半響,陳祁開口問。

    江予雨愣了下。

    她一向和同門師兄妹們相處得不錯,這一批研一的同學在新入校時是她負責在接待管理,關系都和她挺親近,其中陳祁是研一的班長,和她交流甚多,也隱隱約約向她表達過一些想法。

    聽陳祁說完,江予雨抿唇,剛想禮貌性拒絕掉,一邊施曉晴就大大咧咧開口,手肘捅捅男生胳膊肘,笑話道:“陳祁,你都二十三歲了,過個生請人吃飯還臉紅呢?”

    陳祁咬咬牙,牙槽里蹦出來話:“施曉晴你閉嘴行不行……”

    施曉晴笑得更大聲了。

    江予雨卻挑眉微驚訝道:“今天你生日嗎?”

    “嗯。”陳祁點點頭,撓了下臉,“我訂了家新開的餐廳,聽說晚上看瓊津夜景不錯,請了咱們專業(yè)一些朋友,就差師姐你了。”

    一聽還有其他人也都被邀請,江予雨想了想,答應道:“你把餐廳地址發(fā)給我吧,我下午還有個節(jié)目采訪,如果趕得上我就來。”

    前段時間她新發(fā)表的一篇短篇小說被幾位資深閱讀大V推文,在網(wǎng)上火了一把,有網(wǎng)友順著她在百度百科上的瓊津大學在讀的簡歷,挖出了她當年獲得某項文學新人獎時的采訪視頻。

    美貌和任何本領一起打出去都是王炸。

    于是這段視頻又被反復傳播出去,相較于上次限于短視頻平臺的小火,這次可以算得上是火遍網(wǎng)絡,不少網(wǎng)友稱贊她為美女作家,清清冷冷又帶著疏離感,完全是大眾心中白月光女神的模樣。

    隨著“白月光女神”這一稱呼的爆火,各種商業(yè)邀請紛至沓來,都是看上了她這波流量。

    最近在孫教授的建議下,她正答應下來一則知名周刊的系列人物訪談,于今天下午前往錄制。

    陳祁點頭說好,難掩激動。

    瞧他這幅神情,施曉晴和劉磊都暗戳戳曖昧笑著起哄。

    江予雨大四到研二這三年,學校里老生畢業(yè),新生源源不斷地報考進來,很多一時在學校里傳得風風雨雨的事情也都跟著淡去,曾經學校論壇里被頂了一千多層樓的HOT帖也早不知道沉在了什么地方。

    這么久以來,在眾人眼里,江予雨身邊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什么男生,也從來沒有表露過自己有男朋友的表現(xiàn),是以大家都默認她是單身狀態(tài)。

    成績優(yōu)異,長相清秀,再加上為人溫和善良,追求者雖說不算狂蜂浪蝶,但也絕對不是少數(shù)。

    但據(jù)傳說江予雨沒有答應過誰的追求。

    注意到兩位師弟師妹的起哄,江予雨無奈笑了下,和他們禮貌道別:“那我先走了,晚上見。”

    “好的師姐!”

    “師姐你一定要來哦!”

    幾人在岔路口分別。

    和周刊的采訪記者約定的時間在下午兩點,現(xiàn)在還有一個多小時,江予雨先打車去了商場,在幾家品牌店里轉了轉,想挑選一條合適的男士領帶作為生日禮物送給陳祁。

    既然是人家生日請客,總沒有空手去的道理。

    這會兒周末,正是商場里人流量大的時候,品牌店外拉起隔離帶,是在排隊進場購買。

    江予雨同樣安靜排在隊伍里面。

    隊伍挺長,看樣子是要排上一會兒,她低頭回復林言奚的消息。

    本科宿舍里四個姑娘各自奔向新的未來,她保研本校,喬柯袁樂去了其它省市大學讀研,林言奚在考研一戰(zhàn)失敗后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態(tài)度投身國考,沒成想還真就運氣大爆發(fā)給考上了。

    現(xiàn)在正在瓊津市內某單位,下鄉(xiāng)扶貧忙得飛起,天天和她發(fā)消息吐槽。

    江予雨排隊正回復到一半,面前忽然站了個人影。

    她抬眸,面前品牌女銷售一臉歉意:“抱歉江小姐,方才沒有看到您在這里,您這邊來。”

    隨后女銷售拉開隔離帶將她往店內領,江予雨不明所以,下意識跟上去。

    周圍一眾還排著隊等進店的人們都不解看過來。

    江予雨被女銷售帶至包廂內坐下,茶幾上有放好的礦泉水與甜品,女銷售禮貌問她這次有什么需要。

    “我想買條男士領帶。”

    江予雨回答完后有點懵,她猶豫問,“你們是在搞什么活動嗎?”

    類似于抽中幸運顧客什么的。

    女銷售雙手放在身前:“您說笑了。”

    說著她轉身,將一排備好的男士領帶貨架推過來,然后鞠躬抱歉道,“江小姐,對于方才的怠慢我們感到十分抱歉,店內實在太忙沒有注意到您,作為賠償,我們免費贈送您男士領帶,您看還有什么需要嗎?”

    面對對方的鞠躬,江予雨有點驚訝地從沙發(fā)上起身,她不解道:“也沒有怠慢什么……”

    女銷售苦笑:“您一直是我們品牌尊貴的VIC,方才讓您排隊在外等候怎么不算怠慢呢?”

    “VIC?”

    江予雨愣了下,“你們確定沒有弄錯嗎?”

    以前有段時間她確實被帶著頻繁出入這些品牌店,但這三年來她基本沒有再踏進過這些店內,更別提成為品牌高消費的VIC了。

    女銷售解釋他們系統(tǒng)確實是這樣顯示的,現(xiàn)在她仍舊每年都有大額消費在品牌店內,至于她提出的疑惑,他們也不明白,消費記錄確實存在,但要查清明細的話,得向總部申請審批權限才能看見,手續(xù)繁雜,耗時較長。

    最后江予雨還是自己掏錢買了一條男士領帶。

    對于莫名其妙落在頭上的VIC身份,她只能總結于品牌店內的系統(tǒng)出錯,指不定是把誰的權限誤安在她身上了。

    買好領帶后,這里商場距離采訪的周刊總部挺近,她便走路前去。

    這一圈是瓊津市著名的CBD。

    商場、星級酒店、頂級餐飲、瓊津市電視臺等等齊聚,高樓林立,大牌幕墻顯眼,都市感撲面而來。

    周刊總部坐落在瓊津市電視臺一旁的寫字樓里,十五樓到十七樓的位置,要上到具體樓層需要刷員工卡。

    江予雨在快要抵達寫字樓的時候給周刊采訪記者打了電話。

    對方麻煩她在一樓稍微等待片刻,他們馬上派人下來。

    周末時的寫字樓依舊繁忙,單休996社畜麻木著張司馬臉進進出出,江予雨在自動售賣機處買了杯冰咖啡,找了個位置坐下。

    不遠處還站著兩個男生,身前掛著某某報社實習生的牌子。

    兩個人說話討論的聲音挺大,江予雨隱約聽見賽車手采訪之類的詞語。

    沒一會兒兩個男生走了,她收回聽到某些詞語后發(fā)散的思緒,看向外面。

    她坐的位置靠窗,從這個角度往外看,能瞧見寫字樓外的露天停車場,這會兒CBD人流量集中,車來車往,室內室外停車場基本都停滿了。

    不過有一處的周圍車位都空缺了出來。

    一輛黑色邁凱輪765lt停在中間,四周車位與其說是空出來的,不如說是無人敢停。

    生怕停靠車時一個不小心的刮蹭就能賠得傾家蕩產。

    黑色邁凱輪765lt尾翼高翹,四個排氣孔囂張朝天,蠻橫又恣意地霸占了一大片空間。

    “是江予雨江小姐嗎?”

    身側傳來的聲音將江予雨的眼神拉了回來。

    她轉頭,面前女生沖她示意周刊工作人員的工牌,笑笑:“你跟我來吧,李記者已經在采訪室等你了。”

    江予雨點頭說好,起身將喝完的冰咖啡丟進垃圾桶,跟著女生一起進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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