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你在看什么？”
蘇知檐注意到沈年璟今天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甚至他剛走過來時還直勾勾把他從頭掃到尾。
他第一次這樣被沈年璟盯著，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樣。
但他說不出哪里不同，總之這樣的目光沒來由讓他有點緊張。
“我今天很不對勁嗎？”蘇知檐問。
沈年璟“額”了一下，感覺喉嚨有些發緊。
“沒有。”他說。
“很好看。”
被沈年璟注視著的目光猶如實質, 雖然讓蘇知檐有些不自在但并沒有感到討厭。
“……”他低下頭避開設念經的視線, 伸出手撓了撓臉頰, 隨后順手把眼鏡取下來放到一邊, “我昨天回家了。”
結果一打開房間衣柜就發現里面的秋裝全部被偷梁換柱, 他一扭頭，看見蘇知瑤捂住嘴在門口偷笑。
然后他今天一早就被蘇知瑤摁在衣柜前像裝扮她小時候愛玩的娃娃一樣試了一套又一套，最后敲定了這套類似dk制服的衣服。
蘇知瑤還十分熱情大方地把自己的平光鏡“讓給”了蘇知檐，然后祝福她和沈年璟玩得開心后把親哥哥送出了門。
“瑤瑤給你搭配的啊？”沈年璟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對蘇知瑤的審美贊不絕口, “妹妹就是要比哥哥眼光和審美好多了。”
蘇知檐聞言心里有些不服, “我覺得我平時穿得也挺好的啊。”
沈年璟倏得挑眉，輕笑出聲，他沒想到蘇知檐居然會在這上面計較。
好可愛！
“我也覺得挺好啊！”他立即回答，然后發問, “那你覺得我怎么樣？”
他身體微微前傾, 眼神亮閃閃地看著蘇知檐。
蘇知檐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
沈年璟平常的穿衣風格和他一樣, 都很簡單。
但他今天似乎有點改變，雖然具體細節蘇知檐看不出來, 但他能感受到整體比之前更惹眼。
似乎還搞了個發型？
沈年璟本來就是高大俊郎的傳統型長相帥哥，劍眉星目, 五官挺拔深邃, 而且因為喜歡運動的緣故身上該有的肌肉基本都有。
現在不知道搭了哪根兒筋居然還有點嘗試打扮自己的樣子，蘇知檐沉思, 難不成這家伙要和周舟一樣做顏值博主了？
“挺不錯的。”他笑了笑，點評道，“很有做顏值博主的資質。”
他認為這樣評價，沈年璟一定覺得很受用。
沈年璟：“……”
他是想聽蘇知檐喜歡他穿什么風格的衣服或者他需要有什么改進，并不是想讓他給自己做職業方向評估。
不過沒關系，至少蘇知檐的意思是——他很帥！
沈年璟的心情一下就明朗起來。
不虧他從昨晚開始臨陣磨槍上某書上搜索男生秋季著裝打扮的教程，看來還不錯嘛！
等待上菜的間隙，沈年璟又將蘇知檐看了個遍。
他最近的狀態越來越好，面色紅潤，連發色都透露光澤，簡直能和電視上走紅毯的明星媲美。
沈年璟忽然有個想法，“你的那個夢……”
乍一被問有關夢的事情，蘇知檐眼皮一抬，面不改色道：“怎么了？”
在那天他給沈年璟解釋清楚誤會之后的回學校的路上，他就想好了“噩夢”的內容。
還要多虧這個家伙的想象力，什么“怪獸、恐高、深海恐懼癥”都能想出來，蘇知檐直接集大成準備好了一個世界末日迷失荒野的版本。
夠恐怖，夠刺激。
絕對能說服沈年璟的腦回路。
他自信從容，面帶微笑，做好了一切準備等待沈年璟往下問。
“你那個夢會不會進化啊，要不我們每天多碰兩下。”沈年璟道。
他眨眨眼，沖蘇知檐笑的樣子很像搖頭晃腦的小狗。
蘇知檐：“……不會啊。”
因為沈年璟沒問有關夢的內容的問題，導致蘇知檐事先準備好的長篇腹稿半點沒用上，但他沒有覺得可惜，因為他已經麻了。
反正沈年璟這人從不按邏輯走。
不過他有些疑惑沈年璟為什么還想到夢會進化這一說，雖然他認為這種事肯定不會發生，但還是在腦海里淺淺想象了一下……
之前沒有見過沈年璟時，夢里的人是無臉男，但前幾天沈年璟玩“神隱”時，再出現在他夢里的就是完完全全的沈年璟。
這點其實還挺值得思索的，但那段時間他光想著找沈年璟以及解釋誤會的事情，把它拋擲腦后了。
進化……？
蘇知檐皺了下眉，如果真能這樣的話，那老天爺對他是不是太狠了點！
“好吧。”沈年璟聞言嘴角耷拉下來。
蘇知檐不懂為什么他否認之后沈年璟一副不太開心的樣子，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手機嗡的一震，蘇知檐垂眼看去。
【捕夢網：你在三教是吧？】
【捕夢網：我來了，給我占個位】
【捕夢網：小狗鞠躬.jpg】
蘇知檐有些驚訝，拿起手機打字。
【S：你沒必要來上早八啊，下節課不是你們班的嗎，我們完全可以在下課的時候見面。】
沈年璟最近為了幫助他有個良好睡眠實在太過努力，每天都確認時間和地點，有時候還會直接在教室外面等他下課，然后兩人一起吃飯。
和曾經兩人的相處模式很像，只不過兩人的身份調轉了一下。
蘇知檐有些不解，明明下課幾分鐘就能完成的事情，沈年璟何必要多此一舉還起個大早
難不成日子過得太順利還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他剛發完消息，底下就彈出回復。
【捕夢網：閑著也是閑著。】
蘇知檐：“……”
果然是閑出病來了。
“我坐這里是吧？”
一道清越柔和的聲音響起，蘇知檐抬頭，穿著一身運動服的沈年璟優雅落座。
“？”他上下掃視了一下沈年璟今天的裝扮。
藍白色的運動衫，里面穿著一件衛衣，長腿高挑，比例很好的身材把簡單的休閑運動裝也穿出了走T臺的感覺。
頭上還戴著一個運動發帶，頭發被聚攏上去又自由恣意地落下來，看上去比平常更意氣風發。
蘇知檐就這么盯著沈年璟，從上到下看了個遍。
沈年璟嘴角翹起一點弧度，微微側過身子，任由蘇知檐打量。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唔。”蘇知檐歪頭思索了下。
沈年璟挺起胸膛，笑得十分蕩漾。
快來夸我！
“怪不得我那天說你要做顏值博主你不太開心。”蘇知檐認真道，“原來你是要走穿搭博主的路線嗎？”
沈年璟：“？”
蘇知檐笑了笑，給予自己朋友最大的肯定和鼓勵，“不管你想做什么博主，都挺有潛質的。”
說完他扭頭，沒再看沈年璟一眼。
沈年璟：“…………………………”
他嘴角的弧度瞬間消失。
蘇知檐在看手機，他就緩緩靠在椅背上，看著蘇知檐，一言不發。
然而這樣長久且熱烈的目光實在存在感太強。
蘇知檐回頭看向他，有些疑惑，“怎么了？”
說完他想了想，補充道：“反正這節課你一會兒還要上，如果不想聽的話，其實你可以先去學校里溜達一會兒。”
“今天北廣場不是有合唱節目來著？”
A大聲樂專業的合唱節目因為歌曲跟隨潮流，貼合人民大眾，無論是欣賞度還是體驗感都很高，因此每年在網上都很火，學校的學生也有不少在這時候跑去看的。
蘇知檐忽然覺得讓沈年璟待在教室里上早八真是委屈他了。
“你其實不用和我一起上課。”他強調，“我們只要每天有接觸就好。”
然而沈年璟還是不說話，就這么直勾勾地看著蘇知檐。
蘇知檐忽然有些心虛。
他說錯話了嗎？
仔細回想了一下，每一個字都是正常且健康的好文字！
他還在思考哪個字出現問題，下一秒沈年璟忽地湊近，立體好看的五官瞬間在眼前放大。
還帶著一陣似有若無的草莓清香。
蘇知檐一愣，現在不是草莓的季節。
就在他放空的瞬間，干燥溫熱的手指輕輕擦過他眼角。
動作很輕柔。
蘇知檐恍惚一下，定神看去。
沈年璟已經坐回位置上，慢慢吹了下左手拇指，轉頭道：“眼睫毛。”
“哦。”蘇知檐回過神，點頭，“謝謝。”
晚上回到寢室，蘇知檐洗完漱躺倒床上，打開手機就看到沈年璟發來的信息。
【捕夢網：明天上午第二節課我們課表在一起，我們還坐一塊吧，我給你占位！】
同一門課時他們經常坐一起，照理說即便沈年璟不問蘇知檐也會給他留位置的。
蘇知檐無奈一笑，感覺沈年璟實在太嚴謹，居然還要確認一下。
他剛準備回復，對面就又發了一條。
【捕夢網：下課后順便一起吃個午飯/貓貓頭微笑】
吃晚飯，順路的事。
蘇知檐回復他“好的，去哪吃？”
結果聊天頁面忽然變安靜下來。
白天一直在耳邊或在手機里有些聒噪的人倏得變得這么安靜，蘇知檐還有些不習慣。
怎么突然不說話了？
想個晚飯也不至于想這么長時間吧。
蘇知檐等半天等不到消息，發了“人呢”的表情包過去，然后目光一掃，看到沈年璟的賤兮兮的頭像。
他伸出手中狠狠戳了兩下。
不回復是吧？
讓你不回復！
那狗賊笑的表情越看越賤，他使勁戳。
放大，變小，放大，變小。
像戳著沈年璟的頭的一樣，蘇知檐玩得不亦樂乎。
變小。
他笑笑。
放大。
他笑容突然凝滯在臉上。
上一秒還在賊笑的狗，忽然就變成了粉紅色背景的小熊。
畫風還和他的頭像有點像。
簡直一模一樣，除了線條不連貫以及透視詭異以外簡直一模一樣。
他冷笑著點開聊天框。
【S：你換頭像了？】
那邊秒回。
【捕夢網：怎么樣，好看嗎？】
【S：……丑】
【捕夢網：驚訝.jpg】
【捕夢網：我覺得挺好看啊，你真沒有眼光。】
蘇知檐被他氣笑了。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S：你是以為自己畫得很好嗎？】
蘇知檐倒是沒在乎沈年璟臨摹他的頭像。
就是這背景……
那滿屏冒著粉紅泡泡的背景，蘇知檐越看越怪。
過了一會兒，對面回復。
【捕夢網：應該還行吧】
【捕夢網：反正這個頭像真好看~】
【S：……】
【S：丑死了】
【捕夢網：那你給我畫一個，就不丑了。】
蘇知檐皺眉，怎么突然提這樣的要求？
他從來沒給沈年璟說過自己學過畫畫。
眸光一閃，他忽然想到某種可能。
【S：蘇知瑤給你說的？】
【捕夢網：！知檐哥哥好聰明呀，這都被你猜出來了/貓貓頭微笑】
【小蘇同學：她還給你說了多少？】
沈年璟看著這行字，嘴角勾起笑意。
【年有景：你別擔心，她說的都是你很可愛的地方】
【年有景：貓貓頭微笑.jpg】
蘇知檐瞳孔地震。
可愛？
第一次有人把這個詞用到他身上。
蘇知檐感覺耳朵有些發癢。
他有些臉熱，轉了個身把頭埋進被子里。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沈年璟究竟知道了多少關于他的事情。
蘇知檐一向不喜歡沒有邊界感的人和事，他從小到大的朋友也都沒怎么深交，因此大家很少知道他平時的愛好或者家庭情況，更何況是亂七八糟的小事情了。
沈年璟是第一個知道他這么多情況的人。
幸好因為他人還不錯，蘇知檐心里并沒有很排斥。
只是有點不自在。
像洗澡的時候被人推門而入，自己無處遁形只能尷尬地站著或者轉過身。
手機又嗡的一聲。
蘇知檐伸出手在旁邊摸了摸，摸到手機后抬頭。
【捕夢網：知檐哥哥幫我畫一個唄~】
【捕夢網：小狗作揖.jpg】
蘇知檐盯了半天那個小狗表情包，忽然一笑。
【S：不畫，滾】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酥麻, 燥熱。
蘇知檐睜開眼，眉眼的訝然在一層又一層的熱浪中融掉，逐漸迷失。
面前的青年好似感覺到了他的反應，眼神晦暗地看著他舔了下嘴唇, 俯身吻下來。
唇齒相貼。
蘇知檐瞳孔微縮, 被突如其來的吻嚇住, 下意識張開了嘴, 立刻有一個溫熱滑膩的東西鉆了進來, 纏綿□□。
“！”
蘇知檐掙扎了下，想抬手推開身上的人，卻感到渾身無力，酥軟至極。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他的抵觸，突然間纏綿性的吻變得激烈起來, 充滿侵略性。
唇舌炙熱, 不知魘足般糾纏在一起，充滿欲望和渴求，仿佛永遠都沒有盡頭。
蘇知檐被吻得有些窒息，忍不住扭頭掙脫。
他大口呼吸, 清涼的氣息剛進入胸腔, 沒清醒一秒, 轉頭的瞬間嘴唇再次被堵住。
他感到自己的唇瓣正在被□□，溫熱濕潤, 整個人深深陷入柔軟的枕頭中，被動承受。
曖昧的親吻聲在耳邊不斷放大, 蘇知檐臉上越來越燙, 頭皮發麻。
他忍不住輕哼了一下。
“怎么了？”青年吮吸著他的舌尖，模糊發問, “哪里不舒服嗎？”
聲音低啞，充滿欲念。
蘇知檐像是被電了一下，渾身一顫，目光逐漸變得清晰。
他看到沈年璟正神情晦暗地看著他，眼底滿是壓抑著的熱烈。
他的手被死死扣住，雙腿被禁錮，一點動彈不得。
蘇知檐心中一驚，下意識閉上眼睛。
“靠！”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胸腔不斷起伏，呼吸急促。
蘇知檐目光呆滯地看向窗外的日光，緩了好一會兒才想清楚……
現在是現實，不是夢。
他扭頭看向對床的溫北，這人睡眠質量比精神狀態還超前，閉眼即入睡，地震都叫不醒。
果不其然，溫北正抱著被子，眼罩好好地戴在臉上，呼嚕打得震天響，顯然還在睡夢中，沒有半點受到他剛剛那一聲大喊的影響。
周二上午九點，今天沒有早八，因此他們都沒有定鬧鐘。
蘇知檐轉回頭，愣了一會，雙手撫上臉頰。
皮膚滾燙。
“………………”
靠。
蘇知檐現在腦子亂糟糟的，只有這一個字。
等臉頰上的溫度漸漸下去，他一團亂碼的內心平靜下來才想清楚了這個現實。
他夢見和沈年璟接吻了。
還是極其親密的舌吻。
夢里沉默卻掌控欲十足的人似乎還在眼前，雙手抵住他的腰，被按得緊緊的。
“…………”
蘇知檐緩緩撈起被子裹住自己，頭深深埋進被子里。
啊，被子好溫暖，好安全，像墳墓一樣。
蘇知檐不合時宜地想起之前溫北對他說宿舍的床就像棺材板一樣安全，每天睡在上面都像是到了天堂。
那時候蘇知檐還覺得他的比喻雖然貼切但過于接地府了，現在……
蘇知檐恨不得用這層棺材板直接把自己埋了得了！
扯談！太扯淡了！
沈年璟的嘴是什么開過光的法器嗎？憑什么他說進化就進化？不是說建國之后不許成精嗎，怎么還有沈年璟這樣的狗東西逍遙法外！！
蘇知檐緩緩抬頭，嘴角抽搐。
他想報警。
之前做夢只是知道沈年璟在他身上，他能感受到的只有熱和漫長，頂多偶爾看見沈年璟的眉眼和他手上的痣，但比起參與，他更像是用第一視角在冷漠旁觀。
可現在他不僅能看清沈年璟的臉和眼神，甚至……
蘇知檐緊緊抱住被子，不寒而栗。
萬一這夢再進化下去……他該怎么辦。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蘇知檐聽到溫北那邊似乎翻了個身，然后打了個哈欠，緊接著一聲驚天響的“臥槽”直沖天靈感。
“蘇知檐！！”溫北一下清醒，滿臉驚恐，“你你你你坐著那里扮鬼呢？！”
他剛睜開眼就看見一個死氣沉沉的身影干坐在床上一動不動，san值直接掉一半。
“萬圣節是下周吧，你至于這么期待？！”溫北哆嗦著出聲，
蘇知檐回過神，目光看向表情很精彩的溫北，突然內心感動無比。
看，這才是正常的好哥們。
正常的好哥們是絕對不會入你的夢的，頂多在夢里和你一起探險或者炸學校。
正常的好哥們是不會在夢里強吻你的。
正常的好哥們是不會在你耳邊低聲喘息的。
更不會雙手死死禁錮著你的腰，讓你動都動不了。
蘇知檐一言不發看著溫北，目光漸漸模糊。
“你、你哭了？？？？”溫北下巴恨不得直接驚到脫臼，他掀開被子趴到床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沒有。”蘇知檐眨去眼里的淚花，“只是突然感覺……”
“你人真好。”他感慨。
溫北：“？”
一大早上啥也沒干就被哥們發好人卡了？
“嘿嘿。”他沒臉沒皮笑了兩下，“你人也好。”
下午去教室的路上，蘇知檐有些緊張。
夢內容猝不及防的突然進化讓他有些迷茫，他昨天明明和沈年璟有過接觸，因為上課坐在一起，他們甚至還不止接觸了一次。
怎么還會做夢？而且內容更生動更真實，還更豐富。
走進班門，蘇知檐目光一掃，直接和坐在中間的沈年璟對上了視線。
他眼皮一跳，突然很想扭頭走人。
“走啊，怎么站著不動。”
溫北差點撞上蘇知檐，見他靜止在原地，疑惑，“你身體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不舒服——
這三個字猶如地雷一樣，蘇知檐敏感的神經突然被刺激，猛地回頭脫口而出：“沒有不舒服！”
班里前幾排的人目光頓時投過來，帶著好奇。
蘇知檐：“……”
他才意識到剛剛自己聲音有點大，歉意地頷首，“抱歉。”
溫北有些錯愕，他第一次見蘇知檐這樣。
像被踩到尾巴的小動物一樣。
“你真沒有不舒服？”他真心發問。
畢竟哥們兒人好，只要他說一句身體不爽他完全可以身體力行幫蘇知檐簽到！
哦，蘇知檐是學院知名學霸，沒哪個人不認識他。
沒關系！他可以背上一切黑鍋！
“真的沒有……”
他們走到中間，離沈年璟的距離越來越近，蘇知檐語氣也越來越弱，“你不、不用擔心。”
自他們走進班門開始，沈年璟的目光就穩定落到蘇知檐身上。
見他們走過來，他站起身讓溫北坐進去，然后自己坐到蘇知檐和溫北中間。
“你剛剛怎么了？”他側過臉問蘇知檐，聲音低低的，卻很溫柔。
蘇知檐：“…………”
你特喵還好意思說！
憑什么毒奶的是你，受苦的是我！！
蘇知檐拳頭緊了。
“我給你帶了曲奇，我昨晚在家烤的，蔓越莓口味，一點都不膩。”沈年璟見蘇知檐不理他，變戲法似地從背包里拿出來一盒曲奇餅，打開盒子，一陣香甜的曲奇香味蔓延開來。
“什么東西，好香。”
溫北左搖右盼，目光直接鎖定到沈年璟手里的東西上。
“好啊，你們倆背著我吃獨食！”他雙眼放光，口水都要流下來。
沒有早八的時候睡都睡不夠，恨不得人床合一，很好有人會早起吃飯，但又一到第二節課就能感受到早飯的威力，因為早飯這個東西吃了沒感覺，可不吃真的會餓。
“嘿嘿嘿。”溫北的魔爪朝酥脆香甜的曲奇伸過去。
然后餅干盒子繞著他的手做了一百八十度的閃避。
溫北：“？”
他震驚地看著沈年璟。
沈年璟斜睨過去，“這我給蘇知檐準備的。”
溫北：“………………”
溫北：“？？？？？？”
不是，哥們兒？
我剛剛聽見啥了？？？？？
他驚恐地看看表情像吃了蒼蠅一樣的蘇知檐，又看看一臉得瑟死死護食的沈年璟。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好的，我明白。”溫北頓時機靈，朝沈年璟遞眼色。
哥們加油，犧牲他一個，造福兄弟愛情。
誰讓他人好呢！
“吃吧，我不餓。”蘇知檐悶聲道。
溫北：“！”
“？”沈年璟詫異轉頭，猶豫了一下，舉了塊餅干送到蘇知檐嘴邊，“很好吃的，你放心，我試過好幾次了！”
“……”蘇知檐眼神復雜地看向一臉躍躍欲試的沈年璟。
他剛調整好從做了夢后就很古怪的情緒，結果遇上這家伙又有點心神不寧。
沈年璟專門克他的吧？
“不吃！”蘇知檐語氣堅定，生硬地扭回頭，開始認真看書。
“那我吃！”溫北速度很快地從沈年璟手里搶走曲奇，拋了一塊到嘴里，口感酥脆，唇齒留香。
“我靠，沈年璟，你有一手啊！”
溫北驚訝地連連比大拇指。
沈年璟：“………………”
他幽幽轉頭，面帶微笑看著吃得不亦樂乎的溫北。
如果目光能化成實質的話，溫北身上應該已經千瘡百孔了。
這可是他在家里足足做了三天嘗試了無數個配方才做出來的第一盤成功的曲奇！！！
“是嗎。”他咬牙切齒，“我也覺得。”
然后轉頭看向蘇知檐，目光安靜而專注。
“你要是不喜歡吃曲奇的話。”他緩緩傾身，聲音低沉且有磁性地傳進蘇知檐耳中，“我也可以嘗試小蛋糕。”
溫熱的氣息若有若無俯在臉側。
“……”蘇知檐握緊筆。
狗東西！
不許離我這么近！！！！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蘇知檐從沒覺得專業課這么難熬。
沈年璟坐在他身邊, 偶爾一放下手手肘就會碰到他，呼吸也很近，有時候空氣過于安靜，他甚至能感受到他一呼一吸的頻率。
蘇知檐有些不自在, 眼睛死死盯著講臺, 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到課堂上。
然而沈年璟的存在感突然變得好強。
他的余光時時刻刻都能看到這個人, 看到他微微低頭、停頓、然后抬頭一下、又低頭、專心致志寫著什么……
耳邊也能聽到他的動靜, 鼻尖也能嗅到他身上似有若無的草莓清香。
像是隨時隨地被這個人包裹著, 根本逃脫不掉。
蘇知檐抿了下唇，微微朝左邊側頭，人為把沈年璟從自己余光中踢出去！
視野中終于沒了這個人，他感到有些放松。
還沒松幾口氣，就感到沈年璟忽地離近, 把一個東西放到了他面前。
蘇知檐胸口一緊, 頭執著地往一邊歪著。
寧死不轉。
然后身邊人長手一伸，將東西強行懟入他的視線。
骨節分明的手陡然進入視野，蘇知檐眼皮一跳，強做鎮定垂眸看去。
哦, 一張小紙條。？紙條？？？
他詫異地轉頭, 沈年璟沖他微一挑眉, 笑了笑。
“……”笑屁。
蘇知檐收回視線，定睛去看紙條上的字。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是一會下課有什么事情嗎？我可以陪你去】
很貼心很正常的一句話，很像關系比較好的朋友會問出口的, 一下就把蘇知檐亂如麻的心弦拉回正道。
對哦, 沈年璟又不是真成精了，他是不會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的。
即便他的夢隨著他的話突然進化了, 但這件事目前就蘇知檐一個人知道，甚至沈年璟連夢是什么內容都不清楚。
蘇知檐頭腦清醒下來。
那他還別扭什么？
他拿起筆，唰唰在紙條上寫了幾下，手指一撇，紙條刺溜一下滑到沈年璟手邊。
他看到沈年璟忽然愣住，然后輕輕笑了笑，拿出手機開始打字。
沈年璟認真打字，他就悄悄觀察沈年璟。
這個家伙長得一臉正氣，鼻梁很挺拔，是大家常說的那種正統帥哥，每當他笑起來的時候看著就很陽光，是那種長輩們會喜歡的開朗活潑的孩子。
蘇知檐點頭。
嗯，開朗小屁孩。
他挪開眼神，神情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向講臺，終于能聽見老師在講什么。
他一邊聽課，一邊慢慢思考。
沈年璟這樣的人一點都不像會把他摁在床上深吻的人，他更像那種在大學談戀愛還會被人說“早戀”的青春大小伙。
至于夢里的內容……
蘇知檐回想起來，眼神有些復雜。
他今天和沈年璟肢體接觸了好幾次，晚上應該不會再做夢了吧。
不然白天和人家好哥們兒一樣相處，晚上在夢里又被好哥們兒壓。
蘇知檐搓了搓手臂，感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下課鈴一打，沈年璟就站起來，眼神幽怨地看著他，“我給你發消息你怎么不回？”
“聽課啊。”蘇知檐理所當然回答。
“……”沈年璟看了看手里的紙條。
上面的回話寫得很龍飛鳳舞，和蘇知檐平時整齊規矩的字體很不一樣。
【沒、無、不。】
【小學生附體了有手機不用寫紙條？】
這難道不是要在手機上聊天的意思？
沈年璟有些失落，默不做聲把紙條折疊好放進口袋。
“走吧走吧餓死了，吃火鍋吃火鍋！！”溫北咋咋呼呼收拾好東西，轉頭便看見看蘇知檐慢條斯理的，“快！筆別放進袋子里了直接扔包里，書也別分大小了，直接裝進去！”
“好好好，馬上馬桑”蘇知檐點點頭，瞬即合上背包。
沈年璟見狀，頭上頂著問號緩緩看向溫北，眨眼。
溫北看見他眼色，頓悟般點點頭，然后也瘋狂眨眼。
沈年璟眨眨眼。
溫北眨眨眨眨眼。
沈年璟頭上堆滿問號，用唇語道：你也要來吃飯？
溫北也用唇語：廢話！我都快餓死在你跟前了你個見色忘友的人！
沈年璟：誰見色忘友了？我只是單純地問一問。
溫北：那我也只是單純地罵一罵。
“你們干嘛呢？”
蘇知檐站在一邊看他們倆深情對視，語氣有些無奈，“還走不走？”
“走！！”兩人轉頭，異口同聲。
“我發現我們吃飯不是烤肉就是火鍋。”到了火鍋店，溫北坐下來發出感慨。
“冬天就是適合吃火鍋！別廢話，過來點。”沈年璟把點餐小程序調出來，往購物車添加了幾個必點。
噴香的鴛鴦鍋底被端上來，不久就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包廂有有些熱，蘇知檐脫了毛衫外套，扭頭便見面前多了一筷子剛飄起來的羊肉。
“嘗嘗料碟咸淡，不夠味了我去給你換換。”
蘇知檐夾著羊肉吃了，點頭，“還行，不用換。”
他伸手夾了一筷子肉放沈年璟碗里，沈年璟心中一喜，剛要開心就看見蘇知檐扭頭夾了另外一筷子給溫北。
沈年璟：“……”
蘇知檐低著頭吃飯，心想好久沒有這樣舒舒服服地和朋友聚餐過了。
之前每次聚餐他懷著心事，一頓飯吃下來還要去想今天有沒有和沈年璟接觸過。
現在不僅一切說開，而且他和沈年璟也沒有想象中的齟齬。
至于那個夢，只要他不說真實內容，那就沒人知道這個羞恥的秘密。
蘇知檐感覺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手機嗡得一聲，屏幕亮起來。
蘇知檐喝著果汁，眼神斜睨看過去。
【曲方明：發送鏈接】
【曲方明：學長，北郊新開了一個度假莊園，我聽朋友說那里的溫泉湯池很不錯。】
【曲方明：最近天氣冷了，如果你有空的話，我們可以一起過去看看。】
蘇知檐撇開眼神，抬手摁滅了頁面。
上次在聯誼會后他和曲方明交換了聯系方式，偶爾也會討論一些理科上的基礎問題來幫他圓滿一下未能學理的遺憾，但蘇知檐總覺得對方學得不太認真，提過兩次的原理和公式都記不住，于是漸漸減少了和他的聯系，只當作普通同學在好友列表里躺列。
他不喜歡和不熟的人強行交流接觸，更何況是一起出去。
一會再回，反正現在也是飯點，和朋友在一起的時候看手機不合適。蘇知檐心想。
然而不知是不是聊天框那頭的人感知到了他的抵觸，接二連三又發了幾條信息。
蘇知檐都無視了，專心致志夾菜低頭吃飯。
沈年璟眼神悄悄撇過來，見蘇知檐無動于衷，他目光落到蘇知檐手機上。
上面顯示有三條未知信息。
他移開目光，清了清嗓子，“有人找你啊。”
“嗯。”蘇知檐應聲，抬頭想喝果汁卻發現杯子空了。
沈年璟給他倒果汁，“那你怎么不看。”說完目光看向蘇知檐。
蘇知檐喝了口果汁，一臉平靜，語氣十分隨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先放著。”
“只要不是師姐和老師發的信息，我還沒見他秒回過誰的。”溫北陰陽怪氣，瘋狂埋怨這種行為，“我說蘇知檐，你能不能不要這么現實啊！”
“你的消息我都秒回啊！”蘇知檐覺得他的怨氣來得莫名其妙。
“那是因為我清楚你的德行所以都是直接給你打電話！！！”溫北氣急敗壞。
蘇知檐笑出聲，“挺好的習慣，繼續保持。”
溫北：“……”
沈年璟怔然聽著這段對話，心情突然有些飄飄然，像是一只輕盈的蝴蝶翩然落在心間。
他發出去的信息，蘇知檐都回得很快！！
沈年璟忍不住勾起唇角，借著喝飲料掩飾自己的笑意。
不能太得瑟。
嘻嘻。
手機又震了兩下，對面似乎很急的樣子。
沈年璟無聲地又掃過去一眼，裝作不在意道，“看一下吧，說不得人家很著急呢。”
“你甭急，一般這種情況下多騷擾蘇知檐幾次他就會不堪其擾地搭理了。”
溫北看向沈年璟，有些幸災樂禍。
蘇知檐有些無言以對，點開了手機。
【曲方明：張學長和林逸他們也去，溫泉莊園開業有活動，正好我們可以組團啊。】
然后發來了幾張有關活動的照片，還有一些莊園圖片。
蘇知檐沉默地看著那些圖片，疑惑為什么張暢不直接自己和他說，還要找個中間人來問他。
冬天泡溫泉的確很舒服，但蘇知檐心里還是有些抵觸和不太熟的人一起。
“哇，溫泉山莊！”身后傳來溫北的驚呼，嚇得蘇知檐手機差點掉進碗里。
他拿穩手機，擰著眉毛回頭。
“我不是故意看你消息的啊！”溫北立即站直解釋，“我是路過拿衣服不小心看到的。”
“什么溫泉？”沈年璟音量抬高，目光直直看向蘇知檐。
“之前學生會的一些朋友邀請我周末去北郊泡溫泉。”蘇知檐解釋。
沈年璟“哦”了一聲，轉過頭，語氣有些別扭，“這樣啊，那你要去嗎？”
蘇知檐搖搖頭，“不去。”
沈年璟猛地回頭，眼神亮亮的，“為什么？”
“不想和不熟的人社交，麻煩。”
溫北聞言直接挎住兩人，激動道，“那我們一起去吧！他不是說人多了還有活動？”
和沈年璟、溫北一起去……？
蘇知檐的眉眼漸漸舒展，思考了一下。
那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點了下頭，“可以。”然后看向沈年璟，“你周末有空嗎？”
沈年璟微偏了偏頭，表情有些不自然。
溫北這家伙整個人壓在他們兩個身上，沈年璟和蘇知檐的距離一下靠近，他甚至能感受到蘇知檐溫熱的氣息縈繞在他頸側。
喉結上下滾動，他舔了下嘴唇應聲，“當然有空！”
“太好了！”溫北激動歡呼，瘋狂搖晃蘇知檐，“那你快點給他們說，我們兩個也要去！”
“？？？？？？？？？？”
沈年璟緩緩抬頭，瞳孔震驚地看向溫北，滿臉的不可置信。
溫北注意到他的視線，自豪地眨了下眼，做口語：包在哥們身上，你放心。
沈年璟：“………………”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晚上睡覺前, 蘇知檐做了足足的心理準備。
他今天無論是在課上還是在吃飯時，都和沈年璟接觸了不下十次。
這樣的頻率已經大大超出于以往，不可能壓制不了這個進化的夢！
他放心地閉上眼睛。
這次應該能睡個好覺了。
周三，上午九點, 寢室再次被溫北的嚎叫劃破安靜。
“啊啊啊————！”
聒噪的動靜傳到窗外, 恨不能與冬日大風爭個高低。
“蘇蘇蘇知檐, 你到底在干嘛？！”
溫北差點飆出眼淚, 整個人縮到墻角。
蘇知檐眼下浮出淡淡的青色, 安靜地站在他床邊盯著他。
在溫北角度看，他簡直像個半死不活的游魂。
“我只是想看看你醒了沒。”蘇知檐語氣淡淡，有些無奈。
“拜你所賜，本來只是翻個身現在徹底醒了！”溫北哭喪著臉。
他本來膽子就小，這樣被蘇知檐三天兩頭嚇一回他都覺得自己馬上要歸西。
他嚎完了, 才發覺到不對。
“你臉色怎么有點……白？”
就是臉色有點蒼白才顯得蘇知檐眼下的黑眼圈即便很淡卻也明顯。
“沒事, 沒睡好，應該過幾天就好了。”蘇知檐邊解釋邊進了洗手間。
“哦。”溫北點點頭，見他進洗手間，當機立斷一頭躺下去接著睡。
洗手間內, 關上門, 蘇知檐崩潰地蹲下去。
他又夢見沈年璟了！
不止親吻……
他先是被禁錮在了沙發上, 看著沈年璟右手活動指節，大概因為動作很慢條斯理, 他食指上那枚淺褐色的痣變得尤其明顯。
然后，食指勾了一條黑絲帶緩緩伸向他……
“！”蘇知檐擰了自己一把, 禁止再回想夢的內容。
臉燙得不行, 他猛地站起來，打開水龍頭, 瘋狂往臉上潑涼水。
“啪！”
他雙手撐住洗手臺，愕然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里面的青年皮膚蒼白，眼底有部分紅血絲，頭發被水打濕全部撩上去露出干凈好看的五官和有些潮紅的臉頰。
蘇知檐傻住。
他為什么這么緊張。
緊張到從夢里驚醒，緊張到第一時間翻身下床強行讓自己清醒冷靜，如果不是溫北震天響的呼嚕聲，他可能整個人還在迷惘在夢境的余溫中走不出來。
包括現在，他能看到自己輕顫的瞳孔。
這只是個夢，不是現實。
只是一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夢。
既然昨天接觸了這么多次都沒用，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種可能性——接觸時長。
蘇知檐輕輕呼氣，讓頭腦保持思考。
只要今天才測試一下接觸時長是否會對夢造成影響，他或許就又能解放了。
可以不再做這種夢，可以就當這件事從來沒發生過，他完全可以像平常一樣和沈年璟交流接觸，就像和溫北一樣。
那為什么還這么緊張呢？
蘇知檐手輕輕撫上胸口，心臟怦怦跳動。
像觸電一樣，他倏得收回了手。
在過去二十年的情感經歷中，愛情這一項完全是空白的，蘇知檐甚至連青春期時的春心萌動都不曾有過，遑論接吻甚至……這種親密行為。
這種跳過感情階段直接進入情欲相關的夢境，沖擊對他來說實在太大了。
面前的鏡子浮上一層水汽，蘇知檐抬手掃掉，看見自己已經冷靜下來的眼神。
他眨了眨眼。
或許是因為這兩次的夢內容過于炸裂，完全超出于他的認知和接受范圍，所以才這么緊張的吧，他心想。
反正臉已經濕了，蘇知檐正好順便洗漱，等他出了洗手間才看到溫北已經起床正往身上套衣服。
他有些詫異，“今天起這么早？上午又沒課。”
溫北慢吞吞套了層毛衣，滿臉都是幽怨，“本來想睡的，結果剛閉眼一分鐘就夢見一個一米八的男鬼趴在我身上，我一巴掌給他呼下去后就不敢睡了。”
“咿~呀~”溫北難受得呲牙咧嘴，瘋狂摩擦手臂，一想到那個畫面就渾身不舒服，“太膈應人了。”
“鬼壓床？”蘇知檐挑眉。
“應該不是，不然我不會那么快醒過來。”溫北蹦下床，瘋狂搖晃蘇知檐手臂，“我就是被你嚇著了，中午請我吃飯請我吃飯！”
“我要吃煲仔飯！”
“好好好好。”蘇知檐嘴上回應著，腦子里卻在想溫北剛剛說的一句話。
膈應？
被人壓著會膈應嗎……
之前他剛做夢時光顧著自己瀕臨破碎的睡眠，完全沒有想到“膈應”這回事上，現在他夢到是完完全全的沈年璟的模樣，即便他趴在他身上，五官咫尺距離……
他似乎也沒有覺得膈應。
難道因為趴他身上的是個人，還是個熟人，但溫北夢到的卻是個鬼？
嘖。蘇知檐突然覺得自己還有點幸運，幸好是個人。
不然他肯定也要膈應死了。
中午準備點外賣的時候，蘇知檐看到曲方明半小時前發來的信息。
他昨天給對方說周末的溫泉行他要帶兩個朋友時，本以為對方會排斥然后拒絕，畢竟沈年璟之前和曲方明兩個人之間莫名鬧得有些不愉快。
結果不清楚是礙于同學情分還是不好意思，曲方明居然同意了，而且看上去也很樂得更多人來。
他甚至反復問了幾次并且仔細說明情況，但曲方明依然很大方友好。
蘇知檐對這個人的疏離感一下就降低了幾分。
他比較喜歡這種做事得體的人，而且為人大方。
就像沈年璟那樣，不會讓人覺得不自在，相反，和這樣的人相處會很舒服。
蘇知檐點開和曲方明的聊天框。
【曲方明：這里大概是我們套餐內的湯池，有多人池、雙人池和單人池。】
附上了幾張照片，另外還有套件照片。
【曲方明：套件都是雙人間，環境很不錯】
他發來一張兔子狂奔的表情包，看上去對這次聚會很是期待。
【曲方明：學長，你到時候準備和誰一起住？】
【曲方明：我最近經常去健身房擼鐵，完全可以幫你拿行李/驕傲】
蘇知檐不太理解，就玩兩天一夜，他要帶的東西頂多一個背包就能解決，自己拎著就很方便，為什么要麻煩別人。
而且擼鐵和拿行李關系很大嗎，他即便不怎么去健身房也可以拎起很重的行李箱。
想到這里，蘇知檐捏了捏自己的肱二頭肌。
“……”他一臉黑線地放下手。
看來他也要開始鍛煉起來了。
沈年璟的薄肌保持得就很好看，他要不甘示弱！
【S：不用，我自己拿就好】
曲方明大概正在看手機，居然秒回。
【曲方明：哈哈哈.jig】
【曲方明：沒事，住一間的話很順手就拿了，不用擔心麻煩我。】
蘇知檐皺眉。
他沒說要和曲方明住一間吧。
他扭頭看溫北，“周末溫泉套件都是雙人間，我們兩個一起住吧。”
蘇知檐本以為溫北會很爽快答應，沒想到他竟然猶豫了一下。
溫北：“……額，我們兩個住嗎？”
蘇知檐：“？”
“你不愿意？”他瞪大眼睛，滿腦子都要被“昔日室友反目成仇”這樣的新聞詞條占領。
“倒也不是。”溫北表情糾結。
他當然愿意和蘇知檐一個房間，像蘇知檐這樣不打呼、不磨牙、愛干凈、性格好的室友哪里去找？
他當初大一剛分配寢室的時候遇見蘇知檐都要開心死了好吧！
但是！
“不行。”溫北斬釘截鐵，“我想要認識一下別的新朋友。”
“……”蘇知檐一臉古怪地看著他。
溫北居然不要和他住一起？
“認識新朋友要靠住一起認識嗎？”他問。
溫北：“……”哦莫，不虧是學霸，腦子就是靈活。
他一下就被問住了呢。
哈哈。
“我想和他們通宵打游戲不行啊！”溫北高高抬起驕傲的頭顱，第一次覺得打游戲無比實用。
“那好吧。”蘇知檐點點頭，理解溫北的愛好。
“你和沈年璟一起住唄！”溫北突然開口，“都是認識的人，和誰住都一樣。”
溫北覺得這個提議邏輯十分流暢，水到渠成，順理成章，蘇知檐一定會答應。
誰知蘇知檐竟然搖頭了！！
“啊？？？”現在輪到溫北驚訝了。
“我和張暢住一起吧，正好還能一起討論下課題。”蘇知檐拿起手機，尋找列表信息。
“不、不是。”溫北劃著椅子過來一把摁住他的手機，“你為什么不和沈年璟一起？”
蘇知檐渾身繃了一瞬，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被問得大腦一片亂麻。
萬一接觸時間增加但他依舊做夢了怎么辦？
萬一隨著夢境進化，他需要和沈年璟接觸的時間越來越長怎么辦？
白天可以在一起，但晚上……
蘇知檐難以想象自己醒來后第一時間看見夢里一臉魘足壓著他的人笑嘻嘻問他早上準備吃什么的畫面。
“張暢也在楊教的課題組，我可以和他一起交流一下，畢竟明年我們就是一個組的了。”他想出了一個絕佳的借口。
溫北一時啞然。
不是，我靠？？？
哥們你——
他感覺自己在助攻哥們的愛情上收到了工傷。
“那個……”溫北絞盡腦汁，終于想到一個理由，他語氣嚴肅，“蘇知檐同學。”
“嗯？”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這次是出去玩的呢？”
“昂。”蘇知檐點點頭，眼里充滿疑惑。
“那你有沒有想過，張暢同學可能也想玩個痛快，不想碰任何和學習有關的事情呢？”溫北雙手交疊，禮貌微笑。
蘇知檐：“…………”他還真沒想過。
完了，借口沒找好。
“好吧。”他最終妥協。
說不定夢境沒有那么過分，他簡單試一下接觸時長就能成功了呢。
溫北松口氣，又一次驕傲地挺起了自己的頭顱。
“我訂外賣，你看看吃什么口味。”
蘇知檐點開某團，下一秒又被溫北摁住手機。
“？”他抬頭，“又怎么了？”
溫北哼哼笑出聲，雙手叉腰，“不用你請了，我已經叫好了專屬外賣。”
“……啊？”蘇知檐沒明白他的意思。
“吧嗒。”
宿舍門傳來一聲輕微聲響。
蘇知檐應聲回頭。
穿著一身清爽棒球服的沈年璟拎著兩手的美食走進門，眼睛在看到他回頭的那一刻微微亮起。
“你好~”他笑著舉起美食，沖蘇知檐道，“您的專屬外賣到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他三點的時候要去活動中心聽講座, 這會兒沒地兒去，我就讓他過來了。”溫北解釋，“順便讓他帶點飯，反正大家都還沒吃呢。”
蘇知檐詫異挑眉。
沈年璟要聽下午的講座, 可他沒聽說最近院里有哪位大佬要開講座或者有合作方要過來啊。
他有些疑惑, 卻感覺沒有問的必要, 即便是朋友之間, 誰也都有自己的事。
“唔, 好。”蘇知檐點點頭。
他看了看沈年璟，并沒有說什么。
沈年璟卻被他看得一愣，“你沒有休息好嗎？”
他手指輕點眼下，示意蘇知檐的黑眼圈。
那枚淺褐色的痣就這么在他手指上宣誓它的存在感，仿佛要一定提醒蘇知檐昨晚做的夢一樣。
蘇知檐：“……”
他移開目光, 語氣木訥, “休息得很好。”
他的態度很明確，沈年璟卻不太相信，“可你看上去有些疲倦。”
他看著蘇知檐，眼神里是遮掩不住的關心。
“如果有什么需要, 可以隨時告訴我。”
蘇知檐：“………………”他心亂如麻。
好奇怪。
他忽然不知道該怎么和沈年璟正常相處, 明明之前的邏輯也很自洽, 他完全可以說服自己把沈年璟當作像溫北一樣的哥們來對待。
可無論是剛才沈年璟的突然到來還是現在他的句句關心，都讓蘇知檐感到很不自在。
這種不自在的感覺很陌生, 也很怪異。
蘇知檐壓下心底那陣古怪，“嗯”了一聲。
三個人圍著折疊桌坐下來, 桌面上鋪滿了炸雞和烤串, 還有一些奶茶和小甜品，食物的氣息頓時飄滿整個屋子, 刺激人的味蕾。
蘇知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坐得離沈年璟近了一些。
就目前來說，測試接觸時長才是最重要的，他心理那點古怪的情緒完全可以不提。
“沈年璟，”溫北看著瞠目結舌，“你發了啊，買這么多，你不用做兼職了？”
沈年璟聞言笑笑，開口解釋，“我本來做兼職也不是為了生活費。”
“只是不想讓自己閑下來。”
“這是個什么習慣，給自己找累受？”溫北表情猙獰，一整個不理解。
蘇知檐垂眸。
之前沈年璟好像和他說過。
在打臨工的時候他喜歡觀察各種各樣的人，每個人的小習慣和口癖然后去揣測那些人的性格，這對他來說很有意思。
蘇知瑤也跟他說過沈年璟是她見過講課最細心的家教老師，而且他講的東西她都能懂。
當蘇知瑤這句話說出口時，蘇知檐就知道沈年璟的家教做得是真的認真費心。
因為蘇知瑤天生在算術方面缺乏舉一反三的理解，她的問題不在于怎么打牢基礎然后進行提升，反而在于如何理解基礎，有時候蘇知瑤的一些問題就連他這個親哥哥都想不明白。
類比一下，一道有關西紅柿炒雞蛋的題，蘇知檐教她原理和步驟，然后被她打斷后一臉認真地提問：為什么雞蛋不用和西紅柿一樣洗一洗呢？
這種情況下蘇知檐只能想著等她自己開竅，或者直接拔高她擅長的幾何來提分，但沈年璟竟然不斷尋找適合蘇知瑤的學習方法，還真的教會了她。
蘇知檐復雜的心虛逐漸鎮定下來，轉頭看向沈年璟，目光很坦然。
沈年璟真的是一個很擅長觀察別人并且心很細致的朋友，人不僅有耐心，對于發生的問題也會融會貫通地去處理，十分游刃有余。
這樣的朋友很難得。
蘇知檐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個夢就影響到他和沈年璟的相處，影響到他們的友情。
雖然他們也算是因為這個夢而認識的，但不能因為這個夢而疏遠。
想到這里，蘇知檐又有一點糾結。
他要把夢進化了的事情告訴沈年璟嗎？
按照沈年璟的性格，他一定會很熱心地直接提出延長接觸時間，并且愿意和蘇知檐一起做更多嘗試。
怎么想都比他自己偷偷摸摸去測試的效率高多了。
但總感覺提出“我們接觸時間長一點吧”，然后每天貼在一起……真的很詭異。
這不是蘇知檐單單主觀上認為的，而是客觀上看著就足夠詭異。
蘇知檐輕嘆口氣，隨手把手機放到桌子上。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手機嗡一聲，屏幕亮起來。
【聯系人曲方明發來一條新消息~】
蘇知檐拿起手機，劃開頁面的手一頓。
“？”總覺得剛剛還很吵鬧的寢室變得安靜許多。
他沒多管，隨手點進微信消息。
沈年璟放慢語速，余光不經意撇向蘇知檐，然后又撇開。
他吃著炸雞，炸雞外酥里嫩，醬料口味也是他喜歡的，但他卻食之無味。
無論是剛剛他進門，還是現在，蘇知檐都沒和他說過幾句話，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幾次。
他看到蘇知檐臉色蒼白就知道他一定沒休息好，他好想問問原因，好想知道自己能幫上什么忙，好想知道有什么辦法能幫助蘇知檐讓他不再為睡眠煩惱。
可蘇知檐卻對他說，自己睡得很好。
嘴里好像有些苦澀，沈年璟蹙了下眉，放下炸雞喝了口冰鎮飲料。
冰冷的汽水進入喉嚨，涼意仿佛隨著血管蔓延至肺腑，沈年璟輕輕咳了一聲，放下汽水。
他應該是不被歡迎了。
蘇知檐還在看手機，對面的人似乎很熱情，一直在給他發消息，雖然蘇知檐還沒有打字回復，但沈年璟知道，他能耐心地看對面人發的信息，就代表他并不排斥那個人，相反，說明他還算喜歡那個人。
即便此“喜歡”非彼“喜歡”。
沈年璟微微屏住了呼吸，胸腔像被水悶住了一樣，喘不過氣，
溫北還在大快朵頤擼串，他這人心粗話還多，沒人理他他自己都能嘚不嘚說上個幾百句，因此即便沈年璟回應得有些心不在焉，整個寢室看上去依舊算是熱鬧的。
這邊，蘇知檐還在看曲方明的消息。
【曲方明：學長，你晚上睡前有什么入睡習慣嗎，比如泡澡或者喝牛奶之類的】
【曲方明：我睡前喜歡做幾組仰臥起坐哈哈哈，我擔心你會感到奇怪，所以想先給你打個預防針/眨眼.jpg】
【S：你誤會了，我準備和我朋友住一起】
【S：你去找一下別的室友順便給他們解釋吧，我這邊就不需要了/微笑】
【S：就這樣吧，我在吃飯】
蘇知檐回復完，把手機隨手放到一邊。
溫北注意到，“哦”了一聲，意味不明看向沈年璟，又看向蘇知檐，“曲方明的消息吧？”
蘇知檐：“嗯。”
沈年璟微微蹙眉。
又是曲方明。
那個裝直男的gay。
他現在和蘇知檐的關系這么好嗎？
沈年璟胸口起伏兩下，沒忍住去看蘇知檐，他神色依舊是一片平靜，看不出什么喜惡，更看不出他對曲方明的態度。
沈年璟忍不住心想，蘇知檐知道曲方明是gay嗎？
如果知道了，那他會不會像遠離之前的追求者一樣遠離他？
沈年璟思緒有些混亂，心里有些慌張，沒來由亂想。
蘇知檐之前拒絕了很多同性追求者……
他是不喜歡同性的。
沈年璟心被刺痛，呼吸一窒，在蘇知檐身邊如坐針氈。
他喜歡蘇知檐，似乎和那些追求者也并沒有什么不同。
他好像一直都理解錯了，蘇知檐之前對他的好，和溫北沒什么區別。
蘇知檐記得他愛吃的東西，同樣也記得溫北愛吃的。
蘇知檐可以在線上和他愉快地聊天，同樣也可以和曲方明。
他之前到底在自戀什么。
他身上有什么可以吸引蘇知檐的特質，能使得他改變性向嗎？
并沒有。
沈年璟忽然一笑，笑得有些苦澀，帶著嘲諷的意味。
“他可真殷勤。”溫北撇嘴笑起來，有些幸災樂禍地看向沈年璟，“某人加油啊。”
然后他呆懵住，沒說出口的暗示也噎在嘴里。
沈年璟雙眼無神，一臉愁苦，似乎剛剛受到什么人生的重大創傷。
溫北：“……？”
他錯過了什么？
不是哥們——？
他難道剛剛精神游離了？他不是一直在和沈年璟說話嗎，他說什么了直接把人說emo了？
“什么殷勤？”蘇知檐聽到他的用詞，認證改正，“他只是有些過分熱情，但作為朋友還是有分寸的。”
溫北哼哼一笑，“分~寸~”
“蘇知檐，”他臉上笑盈盈的，“你不會看不出那個叫曲方明的大一學弟是在追你吧？”
沈年璟目光微朝那邊看去。
“不應該啊。”溫北疑惑，“你按理說應該身經百戰了才對，不說一百，幾十總要有吧，你會看不出他喜歡你？”
蘇知檐張了張嘴，話卻被堵在嘴邊。
沒來由的，他看了眼沈年璟。
沈年璟正看著桌子放空發呆，并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對話。
他不知怎的，竟然松了口氣。
“不可能。”他道，“不是每一個想要交友的人都是沖著談戀愛的目的來的。”
“雖然他對數學的學習態度并沒有我想象中的認真，但他行事作風也的確有分寸。”
“一個普通朋友而已，你別想太多。”
溫北“嘁”了一聲，“哦。”
沈年璟緩緩深吸了一口冷氣。
不要臉地說，他因為蘇知檐的這番話心中舒暢不少。
原來我這么小心眼嗎？沈年璟腹誹。
蘇知檐不喜歡沒有邊界感的人，而他這樣處處過分在意蘇知檐的交友圈，應該已經到被蘇知檐討厭的行列中了。
沈年璟心中嗤笑，或許如果不是為了良好睡眠，蘇知檐也會因為他心里不該有的想法而逐漸遠離他吧。
即便蘇知檐現在還不知道他對他的心思。
沈年璟有些慌張。
如果蘇知檐看出他對他的心思該怎么辦。
他也會有像之前那些被拒絕的那些追求者一樣的下場嗎？
連朋友都做不了。
沈年璟腦中控制不住胡思亂想，心里一片混亂，在為任何還沒有發生的事情而慌亂，為任何可能性而擔心。
右臂臂彎被輕輕碰了碰。
沈年璟身型微滯，側眸看去。
蘇知檐居然不知什么時候離他更近了一些。
近到他的臂彎隨時隨地都能觸碰到他的。
沈年璟深深吸了口氣，訝異地看著兩人臂彎接觸的部分。
即便因為天氣冷下來，兩人一個穿著厚毛衣一個穿著衛衣，即便接觸的地方隔著兩側布料……
他仿佛也能感受到那塊地方傳來的源源不斷的熱量，順著手臂一路向上，在血液中擴散開來。
沈年璟眉頭舒展，心里泛起一陣暖意。
他不動聲色往右邊靠了靠，和蘇知檐貼得更近。
“喂。”蘇知檐出聲，側臉看他。
沈年璟喉中干澀，僵硬地“嗯”了一聲。
“周末去泡溫泉的時候，我們住一起吧。”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溫泉莊園設施十分齊全, 湯池、游戲館、按摩室、自助餐廳等等一應俱全。
眾人到了之后先去選房。
蘇知檐戴著帽子跟在后面，注意到曲方明正在和前臺交涉著什么，表情有些凝重。
這次來溫泉館的房間安排都是曲方明一手操辦的，大概是有什么小差錯。
“蘇哥！”
張暢嘹亮的大嗓門傳遍大半個大廳, 他拿著一疊房卡走過來, 把最上面一張給了蘇知檐。
蘇知檐摩挲著這一張小小的卡片, 目光不經意掃過前臺的曲方明, 問張暢, “是出了什么問題嗎？”
張暢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有點疑惑，“沒有吧。”
“房間號是五天前預定好的，剛剛我一到這里就去前臺拿房卡了。”
“小曲他辦事穩妥，應該只是在打聽注意事項。”
蘇知檐收回視線, 點了下頭。
“哎, ”張暢壓低了聲音問他，“沈年璟就是那個休學了一年的學長嗎？”
學長……
蘇知檐默念了下這個稱呼，“他的確因為家里的事休學過，你認識他？”
張暢一臉若有所思, “聽書記提到過他的名字, 他專業成績好像挺厲害的。”
“是挺厲害。”蘇知檐贊同, 緊接著道，“你要是想認識他可以直接去交流啊, 他很好相處的。”
“那倒不是。”張暢笑起來，語氣意有所指, “我只是詫異你和他關系這么好。”
“你可能不清楚, 他大一的時候在學院里超級火，是大一新生中特別出類拔萃一人。”張暢手臂挎上他的肩, 感慨，“他說話做事都很聰明，學院里的教授都很喜歡他，之前他沒回來的時候，書記都要念叨得我耳朵出繭子了。”
“可他好像沒有要讀研的意思。”
蘇知檐沉思，開口，“他挺喜歡數學的，而且按他的成績保研應該也不是問題。”
“是這個理，但他回來后也沒怎么和院里教授們親近。”
蘇知檐無端聯想，倘若沈年璟不在本校讀研，而去外校或者直接工作的話，他們就不可能天天見面了。
那他到時候直接猝死拉倒。
這個夢還真是個十分不好的弊端，不僅給他的生活帶來困擾，還把他和沈年璟完全綁定在一起。
如果哪天忽然不做夢就好了……蘇知檐皺眉。
“想什么呢？”沈年璟走過來，從蘇知檐手中拿走房卡，挑了挑眉，“怎么大家都是在三樓，就我們在二樓。”
他離得和蘇知檐很近，整個人籠罩下來，兩人影子交錯在一起，乍一看十分親密。
蘇知檐抬眼，沈年璟恰好看過來。
兩個人對上視線。
沈年璟的五官輪廓十分硬挺，眼窩很深，是遠看陽光帶有野性但近看很英氣的長相。
每次近距離看的時候蘇知檐都會想這張臉太適合用來繪畫了，特別標致。
蘇知檐沉默著用目光仔細描繪他的輪廓。
沈年璟眸色閃動，十分配合地調整了姿勢，任蘇知檐觀察。
他笑著微微挑了下眉，“在看什么？”
他這段時間嘗試了很多風格，但蘇知檐好像都不太感冒的樣子。
今天出門前采納了一下林女士的建議，穿了一件灰毛衣還內搭了件白襯衫，沒想到這樣簡易的穿搭居然能有這么顯著的效果？
哦yes！林女士不虧是林女士，初戰即告捷。
“在看你的五官。”蘇知檐實話實說，“挺適合當美容醫院的整容模板的。”
說完從沈年璟手里抽走房卡走去電梯廳。
沈年璟：“………………”
林女士初戰告竭。
他轉過頭，闊步跟上蘇知檐。
溫北他們的房間都在三樓，只有他們二人在二樓下了電梯。
蘇知檐照著房號去找，看到兩人的房間在二樓走廊靠右的位置，他們走過去，還發現走廊靠右的盡頭有一個很大的露臺。
“這里的環境是真的很不錯。”沈年璟朝那邊走了兩步，推開露臺的門。
露臺很大，有五個遮陽傘和十幾把把躺椅，門口還有一個小吧臺提供酒水飲料。
“可惜太冷了，”蘇知檐也走過來，“不然夏天晚上躺在這里吹吹風也是很舒服的。”
“你那朋友挺會找地方。”沈年璟眸中帶笑，扭頭看他，“就二樓有露天平臺。”
“嗯。”蘇知檐贊同，“看來我們還挺幸運的，二樓房間的位置剛好。”
沈年璟沒接話，看著蘇知檐走向房間，目光低垂，流露出溫柔和無奈。
果不其然，下一秒，蘇知檐打開房間門便愣在了原地。
沈年璟走過去，站到他身側。
“這……”蘇知檐回頭看沈年璟，“是房間訂錯了吧。”
房間很大很寬敞，還帶一個又秋千的陽臺，陽臺風景直朝山水，視野很是遼闊。
美中不足的是——這是一個大床房。
沈年璟跟著詫異，睜大雙眼，“我看是的。”
蘇知檐拿出手機，“我問一下曲方明。”
結果剛調出頁面就面前就跑過來一個人，他抬頭看去，一個身穿工作服的工作人員匆匆趕來。
“不好意思先生。”工作人員臉上充滿歉意，“剛剛得知您的房間原先訂的是標間，但由于我們的一時疏忽造成失誤。”
“現在三樓四樓的標間都已經滿員。”
他向右走一步，讓出背后的餐車，鞠躬微笑，“這是莊園特地給您二位準備的午餐，另外房費我們為您減半，真的十分抱歉。”
蘇知檐了然，正要開口，下一秒，又一個工作人員匆忙跑過來，身后還又跟著一輛餐車。
“十分抱歉先生，您二位的房間應該在三樓——”她話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看向旁邊的同事。
兩人面面相覷，忽然都搞不清楚情況。
“你也是因為房間失誤來道歉的吧？”前一位強顏歡笑，拿大理石哐哐猛鋪臺階。
“是的。”后一位禮貌微笑，強行咽下還沒說出口的臺詞，順著打圓場，“只不過現在三樓有空房了，請問二位是否還有意愿更換房間？”
“你們酒店的服務還挺到位。”沈年璟揚聲贊嘆，“買一贈二。”
工作人員：“……”
他笑了笑，“辛苦了，這么跑來一趟還挺麻煩的。”說完從口袋里拿出現金，給兩人塞了些小費。
工作人員立刻大方微笑，異口同聲，“十分抱歉給二位帶來了困擾。”
然后把雙份午餐以及三張暢玩優惠券放到屋里，麻溜走人。
“你哪來的現金？”蘇知檐問。
“林女士的先見之明。”沈年璟推著他進屋，幫他把背包放好。
沈年璟大大咧咧往沙發和茶幾中間的地上一坐，迫不及待打開了餐盒，“好家伙，這么多！”
“這是把樓下自助餐廳搬來了吧。”
他抬頭，看向還站在門口的蘇知檐，揚聲，“怎么不過來坐？”
蘇知檐抿了下嘴，這么冷的天，他都感到自己手心出了些汗。
“不是說房間錯了嗎，為什么不跟著去三樓換？”他盤腿坐到沈年璟旁邊，背依著沙發，扭著臉不看沈年璟。
他搞不懂沈年璟的意思，為什么不換去標間，還打發走了工作人員。
沈年璟膝蓋碰了碰蘇知檐的，撩起眼皮看他，“我就是不想順了別人的意。”
他昂起頭，十分倔強，“憑什么他讓我換我就換，難不成就因為我的出現讓他的一切安排都付諸東流了？”
這句話其實有歧義，但蘇知檐現在腦子亂亂的，并沒有深究。
現在放到他面前最大的問題是……
他要和沈年璟睡一張床了。
從小到大他不是沒和玩得好的朋友一起睡過覺，初中有次去研學，他甚至還和當時的好朋友擠在一張火車軟臥上。
但他們都不是沈年璟。
蘇知檐盤起雙手環到胸前，沒有說話。
沈年璟眼睫一顫，轉過頭語氣輕松道：“我晚上可以睡沙發。”
他伸手向后拍了拍沙發柔軟的墊子，笑起來，“你看，這個沙發很寬，睡下我完全沒問題。”
他語調輕揚，呼吸平穩，和平時沒什么區別，態度很灑脫大方。
蘇知檐胸腔起伏，強制自己冷靜下來。
他又被那個夢帶跑偏了。
沈年璟是他的好朋友，和之前那些朋友沒什么區別。
他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和他一起睡在一張寬大的雙人床上。
“不用。”他道，“沙發太冷了，我們一起上床睡。”
本來之前他因為自己頭緒混亂導致對沈年璟的態度有些冷淡而有些自責，他現在還做不到完全不受夢里內容的影響，但如果沈年璟晚上再生病，他只會更加愧疚。
沈年璟眼神微微一亮，點了下頭，“好。”
房間安靜下來，兩人慢慢吃著飯，都沒有說話。
膝蓋相抵，偶爾隨著動作摩擦。
蘇知檐之前已經確認過接觸時間增長可以不再做夢，因此前幾天他都會找機會和沈年璟有長時間的碰觸。
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個“長時間碰觸”成了一件常事，一件不需要蘇知檐主動找機會就能完成的“常事”。
蘇知檐埋頭吃完了飯，擦完嘴才發現沈年璟早早用餐完畢，并且在一旁安靜注視著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他語塞，下意識避開沈年璟的目光。
沈年璟長睫半垂，看蘇知檐扭過臉，微微發紅的耳尖正對著他。
他彎唇一笑，站起來，聲音低沉，“我先去沖個澡，我們一會一起下去和他們會合吧。”
“嗯。”蘇知檐沒看他，只點點頭。
等浴室關門的聲音傳進耳中，蘇知檐才猛地反應過來。
“！”洗澡？
他要和沈年璟共用一個浴室，同睡一張床。
浴室傳來清晰的水流聲音，霧氣氤氳中，磨砂玻璃隱約露出人影輪廓。
和夢里的某個場景一模一樣。
蘇知檐臉上一熱。
剛剛做好的心理壁壘瞬間崩塌。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水聲暫停。
蘇知檐心里一緊, 拿起手機，從一個app點到另一個app，頁面暫停時間不超過一秒。
耳朵注意著浴室那邊的動靜，玻璃門推開的聲音傳入耳中。
聲音無比清晰, 他仿佛能想象出沈年璟的一舉一動。
蘇知檐身體僵住, 不敢回頭。
明明是具同性的身體, 以前在游泳館或者水上樂園都很常見, 但他現在就是有點……緊張。
難道是因為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緣故？
蘇知檐開始后悔當初提出要和沈年璟一起住的意愿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 沈年璟有些低沉的聲音從側面響起，“你要去沖一下嗎？”
“浴室還熱著。”他語氣輕松，只有朋友之間的互相關照。
蘇知檐沒有抬頭，抱著抱枕悶頭劃手機，回了一聲, “嗯。”
左邊的沙發陷下去, 清甜的草莓清香圍繞上來，蘇知檐恍惚間以為自己身處五月的草莓園。
他轉頭，“你身上為什么會有草莓的香氣？”
然后愣住。
沈年璟就在離他只有半個手掌的地方，側臉看著他微微挑眉。
他穿著一身黑色浴袍, 可能因為剛沖完澡的緣故, 上身并沒有系緊, 只是寬松地罩在身上，隨意露出整潔的胸膛和惹人羨慕的胸肌和腹肌。
他沖蘇知檐微微一笑, “大概是因為沐浴露吧，不知道, 隨便買的。”
才怪。
天知道他為了找一瓶還原水果清香、留香持久淡雅且味道不雜糅的沐浴露有多不容易！！
蘇知檐終于注意到了！
沈年璟面上淡淡微笑, 內心瘋狂嚎叫。
“……哦。”蘇知檐點頭。
沈年璟的頭發還濕著，劉海懶洋洋往兩邊一撩, 挺拔的眉眼全部露出來，野性十足。
一滴水在發尖搖搖欲墜，最終順著他轉頭的動作落到光潔的胸膛上，順著肌肉線條緩慢下滑，逐漸隱入腰間。
蘇知檐也不知道他的目光為什么跟著那滴水一路向下……
大概是因為沈年璟真的靠太近了。
他仿佛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的熱度。
蘇知檐佯裝鎮定，眼神游移開，“我、我去沖澡了。”
沈年璟目光一路跟著他拿起換洗衣物沖進浴室，等到他進門的那一刻才收回視線。
他逐漸松開一直默默緊抓著的沙發墊，呼出一口長氣。
蘇知檐……
他默念他的名字。
他到底該怎么辦。
沈年璟感覺自己挺可笑的，人生中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還不知道該怎么追。
直接追吧，擔心蘇知檐排斥同性從而連朋友都無法做。
不追的話……
沈年璟抬眼看向浴室的方向，眸光深邃，掩蓋住所有情緒-
“啊啊啊小檐檐，我錯了我大錯特錯！！”溫北一見到蘇知檐就貼上來，恨不得抱住痛哭，“那個張暢和你一樣都是惡魔！！”
“怎么會有人覬覦別人的游戲時間的？？什么叫‘如果我玩游戲的時間給他用來學習就好了’。”
“這人不純純啥比啊！”
溫北紅溫怒斥，“要學習回學校去啊，來這里干嘛啊啊啊！”
“我想換房間！！”
“我的游戲局啊。”溫北哭喪著臉。
蘇知檐表情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張暢有點精英主義，如果實在忍受不了可以和我換房間。”
沈年璟的頭一下冒過來，鉆進二人中間，笑嘻嘻道：“你們在聊什么？”
“在聊一個晦氣的人。”溫北咬牙切齒，轉而哭訴，“還是你倆好。”
“專業成績好也不能看不起人吧，我打游戲又不妨礙他看論文。”
“張暢，上午和你在大廳里聊天那個？”沈年璟轉頭問。
“嗯，他好像對你還挺有意思的，一直在和我聊你的事。”蘇知檐道。
沈年璟挑眉，“你聊我？”
“就是有關你專業成績的事，沒別的。”
“我就知道！”溫北聞言再次咬牙切齒，“看沈年璟也是學院傳奇就忙不迭打聽，看我家小檐檐是學院香餑餑就從大一開始一個勁貼上來。”
“看人下菜碟的極端精英主義。”
“那他精英他的，懟我算怎么回事？”
在溫北罵罵咧咧的路上，他們走到多人池。
周圍林木直立，霧氣氤氳，池子之間由屏風和植物相隔，旁邊都有用來歇腳的小亭子。
走到這里，溫北驀地停住腳步，看了看兩人。
剛剛還在氣得扭曲的臉立即恢復正常，覷著眼神十分神秘地看了看湯池。
“我……我還是去那邊泡吧。”說完就要繞開兩人往前面去。
蘇知檐一愣，正要開口就聽見沈年璟道：“干嘛去那邊，這不是多人池嗎？”
他轉頭看向沈年璟，對方眉眼間一片清明坦然，問得也坦坦蕩蕩。
雖然蘇知檐本也準備開口留下溫北，但不知怎得，這一刻心里突然有些發悶。
他沉默了一瞬，也看向溫北，笑道，“是啊，而且你要是去那邊再遇到張暢，難保你們不會吵起來。”
“張暢屬于那種得理不饒人的人。”蘇知檐思索了一下，語氣肯定，“而且他腦子聰明，主觀邏輯非常強硬，建議不要正面對抗，不僅彼此都說服不了對方還浪費時間影響心情。”
溫北：“…………”哈嘍？
所以說他腦子很笨，連打嘴炮都贏不了是嗎？
“不至于——”他試圖反駁，挽回一下自己好歹也是全省前三百的形象，結果剛開口就噎哽住。？他震驚。
這倆人怎么都要他留下，什么意思？？
溫北瞪著兩個大眼看了看沈年璟，試圖從眼神中探索出他或許錯過的重要信息。
然而沈年璟只是神情輕松地站在一邊，除了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頹以外，看不出任何異常。
他又看了看蘇知檐，神色如常，一臉平靜，看不出任何。
奇了這倆人。
溫北心道，難不成他倆愛情的火花必須要他這個火柴助場嗎？
合著他成他倆play的一環了？
他“哼”了一聲，了然道：“不了，我寧愿和那個啥比精英吵起來。”
總比在這里看你倆虐狗的強。
說完吹著口哨哼著不成調的曲子走開。
這個無人的湯池只剩下沈年璟和蘇知檐兩人。
水流潺潺，溫泉池熱騰騰冒著熱氣，白色霧氣升騰，飄在兩人中間，彼此看不清對方的神色。
像是一層觸手可及但仿若實質的屏障。
“要下去嗎，不然一會兒可能會冷。”沈年璟先開口。
蘇知檐一直不說話，他揚起嘴角，又問了一遍，“站在池子旁邊不下水，別人要是看見了估計要說我們倆是傻子。”
其實不冷，溫泉館的熱氣很足，池子旁邊更是。
但沈年璟此刻手腳冰涼，只覺得外面寒風十度的天氣穿過層層阻隔鉆進了體內。
他強迫著自己不去看蘇知檐，先下了水，姿態輕松舒適地靠在一旁，沖蘇知檐笑道，“你再不下來，我半個小時后就自己走了。”
蘇知檐微眨了下眼，這才抬腳下了池子。
他上身穿了一件簡單的白T，浸泡在池子中一下整個濕透，緊緊貼在腰腹上。
沈年璟隱晦地挪開目光。
明明多人池很大，兩個人卻一人一頭，連接起來就是一個圓的直徑，恨不得中間隔著一道鴻溝天塹。
沈年璟呼吸刺痛般一窒。
“蘇知檐。”他低聲道，“一定要離我這么遠嗎？”
蘇知檐整個人浸泡在水中，沒有說話，只是抬眼看向他。
明明相隔很遠，白色霧氣又飄渺在二人中間，但沈年璟就是看見了蘇知檐的眼睛。
平靜，鎮定。
像月光下安靜的一碗茶水，毫無波瀾。
沒有半點出來玩的輕松和愜意。
自然也沒有任何別的。
沈年璟忽地笑起來，“你干嘛這么嚴肅？”
他試圖把氛圍搞得輕松愉快一些，“總不能是因為溫北那個大兒子不在，你這個做家長的擔心了吧？”
“沒有。”蘇知檐終于出聲。
只是說完再也沒有后話。
但沈年璟還是松了口氣，抬頭道，“那你怎么這么沉默，如果是不喜歡溫泉館的溫暖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出去裸奔。”
“現在外面九度，一個絕對凍不死但肯定能收獲一堆路人看智障的注視的完美溫度。”
“一定能上今日頭條，然后一起走紅全中國！”
蘇知檐終于笑出聲，輕聲道，“神經病。”
沈年璟不服，音調輕揚，“請不要隨便給我下定義，小蘇同學。”
“你有沒有聽過‘人生是曠野’這句話啊，除了神經病我就不能是別的種類嗎？”
“比如，我有可能是啥比？”
“你閑得啊。”蘇知檐忍不住開懟，“那你真可以裸奔出去跑兩圈。”
沈年璟輕輕往后一仰，“千萬別刺激我，我真有可能采納你的建議。”
蘇知檐扭頭，輕聲一笑。
他剛張開口，下一刻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各種人聲穿插其中，好像還有溫北的怒吼。
蘇知檐和沈年璟對視一眼，站起來就往那邊走。
“哎。”
沈年璟叫住蘇知檐，抬手往他身上罩了一件干凈的浴袍。
蘇知檐掩了掩領子，兩人一起朝人生喧嘩處走去。
那邊是兩個多人池并在一起，幾乎他們這次隨行的人都在那邊玩笑打鬧。
還沒走到那邊，蘇知檐就看見溫北面紅耳赤在岸邊和池子里的人吵著什么，邊上的朋友紛紛拉住他的手臂，一直在勸架。
蘇知檐皺眉，快步走過去，擠開了兩邊的人。
“怎么了？”他問。
溫北被人這么一扯，轉過頭就要怒吼出聲，卻發現扯他手臂的人是蘇知檐。
“……”他頓時泄氣，滿身委屈溢滿胸口，“小檐檐。”
他哽咽，“這個啥比他踏馬的侮辱我！”
他指著水里，蘇知檐順著方向看去，張暢一臉泰然趴在岸邊，見他看過來雙手一攤，“我可什么都沒說。”
“我告訴你張暢！”溫北再次吼出聲，“不是所有人都要按照你的價值觀來生活，你也沒資格用自己狹隘的三觀評判任何人！”
“浪費資源就是浪費資源。”張暢面容淡定，一點不為溫北的怒容所動，“你享受著全國最好的教育資源和機會卻毫無追求。”
“難不成我還要夸你了？”
“你——”溫北握緊拳頭，往前一走就要下水。
沈年璟大步流星走過來摁住他，“別沖動。”
溫北是個急性子，嘴巴又笨，一旦吵起架來只能落得下風，要么邏輯被人帶著跑然后陷入自證陷阱，要么急起來就要直接動手，說不過也打得過吧。
張暢看蘇知檐和沈年璟都過來，忍不住朝他們喊，“你們管他干嘛。”
“他是我的朋友。”蘇知檐冷眼看過去。
張暢心中一凜，“哦，可我也是啊。”
蘇知檐淡淡看著他，“無緣無故挑起爭端，張暢，你最好給他道歉。”
張暢皺眉，嗤笑出聲，“我為什么要道歉，我哪句說錯了？”
他看到蘇知檐這樣理所當然高高在上的樣子就不舒服。
蘇知檐從大一開始在專業上就壓他一頭，明明蘇知檐一點都不會順著老師和教授，卻偏偏比他更受他們青睞。
他一開始把蘇知檐當作自己的榜樣和目標，覺得大家都是在各自的省份出類拔萃上來的人，誰比誰差？
憑什么蘇知檐能做到的他就做不到？
他為了能收獲更完備的學習資料去和師哥師姐打交道，蘇知檐卻能輕松享受教授喂到嘴邊的資源。
他付出成倍努力才能拿到的獎項，蘇知檐能輕而易舉獲得兩次！
蘇知檐活得我行我素，一向不看任何人的目光，仿佛天生就明確自己想要的東西然后心無旁騖去追求，而他追求的這條路又一片坦途。
他聰明，所以相比之下，張暢就顯得這么笨。
就像現在這樣，他幫溫北說話，一臉嚴肅要他道歉。
顯得他就像個性格扭曲的跳梁小丑一樣。
永遠站在天才的對立面。
“我，不，道，歉。”張暢雙手抵住岸邊跳上來，站到蘇知檐面前，一字一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態度，在各自所處的生活環境中會生成獨有的性格和三觀，我們要清楚這一點并且理解和包容每一種人格，尊重每一個人的生活方式、成長的空間和機會。’
“‘包括我們自己’。”
他停下，認真地看著蘇知檐，“這可是大一的時候在辯論會上你作為四辯的總結陳詞。”
他目光緊緊盯著蘇知檐，嘴唇顫抖，“你還記得嗎？”
“那你憑什么過來要求我道歉！”
他笑出聲，“你不應該尊重我的生活態度嗎？”
溫北一聽就又要怒，卻被蘇知檐和沈年璟一邊拉住一個，摁得死死的。
蘇知檐靜靜看著張暢，目光仿佛實質般把他從內到位看一遍。
良久，他出聲，“我尊重你的生活態度不代表我不能否定你隨意攻擊他人的做法。”
“張暢，”他道，“偷換概念是你當初參加辯論時最討厭的做法。”
“我建議你不要陷入證明自己的牛角尖。然后忘記了曾經的自己。”
蘇知檐語氣還是很平靜，仿佛是紀錄片的畫外音，“我雖然不認可你的交友方式，但是我尊重。”
“可是在我的交友認知里，你已經不是我的朋友了。”
“我知道你不會向溫北道歉。”他語氣冷硬，“但我希望你清楚自己今天有多荒唐。”
張暢目光刺痛，嗤嗤一笑，吐出兩個字，“我不。”
憑什么蘇知檐說的就是對的。
無所謂，反正在蘇知檐眼里，他也從來不是個能和他們并肩站立在一起的人。
沈年璟在一旁看著這場爭執陷入僵局，其他人一臉尷尬不知所措圍在附近。
他輕輕一笑，拉起蘇知檐的手腕，又拽著溫北。
“完蛋，可惜不是穿著當初學校發的志愿服來的。”
他嘖嘖感慨，“真是失去了一個把學校免費送上熱搜頭條的好機會。”
周圍人聞言順著臺階微微笑出聲，還有人迎合，“別了沈哥，那樣的話我們今天估計就要被導員全校通緝。”
“那你還是嫩了。”沈年璟歪頭，頗為驕傲道，“我大一軍訓的時候都不知道因為不受管束被通緝多少次了。”
氣氛稍微緩和下來，沈年璟帶著兩人往外走，“好餓，去吃飯了！”
走出多人池后，三人去換衣服，等從換衣間出來，溫北氣焰消去，耷拉著頭不說話。
沈年璟見狀一巴掌拍上他的頭，“消極神馬呢，都說了你吵不過還一頭心思跟著勁兒勁兒的。”
溫北抬手摸自己的頭，瞪了沈年璟一眼，“真特喵疼啊你下死手了！！”
說完頭又耷拉下去。
“我就是覺得……”他嘟囔，話語都是說不出的委屈，“他說得也挺對的。”
“你和蘇知檐都一門心思為學術科研，對得起學校和社會。”
“可我考進來后就是及格為大，以后也沒有什么讀研打算，只想著畢業回家找份穩定工作。”
“我好像真的挺廢物的。”溫北眉毛也耷拉下去。
蘇知檐頓住腳，轉頭，“說你笨你還不信。”
溫北震驚挑眉，“蘇知檐你怎么和沈年璟一樣了，你以前從來沒直接說過我笨！”
三人走到自助餐廳，隨便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
“別被人帶著跑。”蘇知檐平靜道，“我問你，你喜歡科研嗎？”
溫北努力思考了一下，斬釘截鐵，“不喜歡！”
“那你需要讀研嗎？”
溫北搖頭，“不需要，讀研對我沒什么必要，反而會增加我的科研苦楚。”
“你喜歡數學嗎？”
溫北皺眉，“一般……不，很一般。”
“你為什么準備畢業就回家？”
“因為我更喜歡慢節奏的生活，我喜歡和家人朋友待在一起，穩定平穩的美好日子是我從初中就開始的追求。”
“那不就行了。”蘇知檐做結語，“你不想做科研，更不需要在學術的路上走下去。”
“那為什么要迎合別人的價值觀去選擇一個自己完全不喜歡的路呢？”
“你考上A大是你的本事，你的個人追求是你的選擇，這兩者不沖突。”
“而且你現在在學校生活不是挺快樂的嗎？”蘇知檐看著他的眼睛道，“快樂，那干嘛還要糾結？”
沈年璟雙手交叉抵在唇邊，靜靜地看著蘇知檐。
溫北恍然大悟，“對哦！”
他氣得捶桌子，“那個啥比！！竟然pua我！”
蘇知檐見他思路走出來了，微微一笑，慣例補刀，“對嘛，而且科研也并不需要你。”
溫北：“…………………………”
不是，哥們你——
沈年璟大笑出聲。
“啊啊啊可是你平時除了學習就是學習。”溫北抓狂，“不也印證了他‘有效利用任何時間提升自己的能力為社會服務’的精英理論嘛！”
蘇知檐挑眉，“誰給你說我學習是為了‘為社會服務。’”
他瞥眼看沈年璟，不清不楚道，“我目前還沒有某人一切為人民服務的完全奉獻精神。”
“我就是喜歡數學，學數學會讓我很開心很滿足，和你打游戲是一樣的。”他補充。
溫北：“…………”
靠，你還不如不說。
“而且，我也不是只悶頭學啊，我又不是機器。”
蘇知檐看向不遠處的一架三角鋼琴，站起身走過去，緩慢坐下來，看向窗邊的二人，笑道，“給你們介紹一下我中學時的一個愛好。”
說完，他雙手輕輕放到琴鍵上。
線長的手指靈活地在琴鍵上跳起舞來，隨著指尖舞動，空靈飄渺的音樂流瀉而出。
蘇知檐身型流暢，安靜地坐在鋼琴前，頭小幅度地隨著指尖左右晃動，目光專注而認真，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樂聲也如主人的心情一樣，靈動地搖晃跳躍在餐廳上空。
輕盈，空靈。
自助餐廳里的人不由得目光全部聚集過去，看著身穿白色襯衫的男生垂眸安靜彈著曲子。
最后，輕快的節奏變得舒緩，就在大家都以為樂聲結束時，突然樂調轉換節奏，變得張揚，情感飽滿，眼前涌現出青蔥盛夏般的少年意氣。
剛許下夢想的少年，帶著無限的憧憬和希望。
沈年璟愣愣坐在位置上，眸光輕顫，有些失神看著蘇知檐。
他好像知道蘇知檐朋友圈背景的那張琴譜是什么了。
沈年璟怔怔地聽完這一曲，餐廳頂燈的柔光在蘇知檐身邊躍動，勾勒出一副無比美好的畫面。
蘇知檐。
他心道。
對不起了，我好像無法不喜歡你。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僻靜的長廊里, 蘇知檐穿著寬大的襯衫睡衣站在樓梯間打視頻通話。
“哥，你為什么不穿我給你買的睡衣！！”蘇知瑤臉都要懟到屏幕上，不滿的情緒直指蘇知檐。
“……”蘇知檐沉默一瞬，“你的眼光太獨特了, 我不敢穿。”
“什么破理由！！”蘇知瑤撅嘴, “明明就是你不想穿！”
“有個沒品位的哥哥真鬧心。”蘇知瑤撐著臉, 眼神往蘇知檐旁邊看了看, “這里是哪啊, 沈哥哥呢？”
蘇知檐沒來由心緊了一下，面不改色道：“他可能是先回房間了吧。”
“可能？你們不是住一起嗎？”
“不知道，不清楚。”蘇知檐語氣冷漠，“大概是又犯病了。”
從自助餐廳回來后，快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蘇知檐都沒找到他, 手機信息也不回。
蘇知檐本來今天心情就不是很好, 現在更差了。
“好吧哥哥。”蘇知瑤看出他心情不佳，甜甜笑起來，“你下周回家好不好，爸爸媽媽說他們下周都要回家, 我們一起吃個飯嘛~”
“我還買了一些特別好吃的曲奇餅, 是我朋友推薦的牌子, 黃油味很濃很香，超級好吃！”
曲奇……
蘇知檐想起上周沈年璟在課前喂到他嘴邊的蔓越莓曲奇。
那時候沈年璟目光專注地看著他, 眼神很亮，很期待的樣子, 但他由于夢進化而心煩得很, 就一口沒吃。
那盒曲奇好像還是他親手做的。
蘇知檐視線凝在沈年璟的小熊頭像上，久久沒說話。
“哥, 哥哥~蘇知檐！！！！”
蘇知瑤瘋狂搖晃手機，試圖喚醒蘇知檐為數不多的兄愛，“你理理我呀！”
“額，不好意思。”蘇知檐猛然反應過來，“走神了。”
“我下周一定回家。”他道，“順便給你買那家你很愛吃的綠豆酥。”
“好呀好呀！”蘇知瑤開心起來，“那你先休息吧，哥哥晚安，下周見~”
視頻通話小窗顯示通話已結束。
蘇知檐調出備忘錄，挑了一個樸素的筆觸。
晚上這會樓梯間根本沒人，頂光的白燈微微亮起，虛弱地照下來，襯得本就沒有熱氣供應的樓梯間更加寒冷。
蘇知檐掖了掖衣角，找了塊干凈的地方坐下來。
他現在不想回房間，也不想去溫暖的大廳和一些認識或不認識的人接觸周旋。
樓梯間沉默寂靜，他一個人坐在角落，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映照在他臉上，眸光倒映出一副逐漸完整的小熊。
近半個小時后，他收起手機準備走人，背后卻傳來腳步聲。
這點動靜在僻靜的樓梯間顯得非常突兀。
蘇知檐動作頓住，轉身朝后看。
張暢面無表情站在他身后。
蘇知檐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扭頭邁下臺階準備拉開門。
“蘇知檐。”
張暢開口，嗓音有些顫抖。
蘇知檐手放在把手上，沒有轉身。
張暢三兩步從樓梯上跳下來，站到他身后。
“今天下午的事情……”他沉聲道，“對不起。”
“你該道歉的對象不是我。”
蘇知檐淡淡道。
張暢自嘲地笑了笑，“那又如何，我只想給你道歉。”
語氣極其桀驁，像他每一次評判別人一樣擁有絕對的自我和自信。
蘇知檐皺眉，“哦。”
說完他就要打開門。
“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張暢突然語速加快。
“曲方明他是個gay，還是文學院有名的海王。”
“他之前在校門口看到你和我說話之后就瘋狂讓我幫他制造機會。”
“之前的聯誼會是，這次的溫泉行也是。”
蘇知檐轉身，難得愿意正眼看著張暢，“如果你是專門過來說這件事情的話，謝謝。”
他今天在房間號上有過懷疑，之前曲方明一直明示暗示讓他們兩人共住一個房間，而他拒絕后，曲方明顯然之前安排好的計劃還沒來得及更改，所以才會發生今天在房間門前那樣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只是蘇知檐沒有想到，聯誼會的那次也是。
“你都不問問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嗎？”張暢盯著他。
蘇知檐頓了頓，“為什么要問，你不是已經告訴我了嗎？”
張暢：“……”
他笑了笑，有些尷尬地摸了下脖子，“好吧，這就是你的性子。”
他重看向蘇知檐，認真道：“我之前答應他幫他制造機會是因為我想看到你‘誤入歧途’的樣子。”
他說得一點不心虛，就這樣把自己曾經的心思袒露給蘇知檐。
蘇知檐淡淡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我有時候心思和想法都挺卑劣的。”張暢張了下手臂，姿態十分大方，“但這就我啊，就像你說的那樣，這是屬于我自己成長階段的獨一無二的我。”
“我嫉恨你，所以想讓你被gay尤其是被曲方明那個炮王玩玩。”
蘇知檐移開目光，右手不露痕跡撫上小腹。
感覺胃里有些難受。
“但現在，我不嫉恨你了。”
他目光認真地看著蘇知檐，眼里微微泛上笑意，“我想追你。”
蘇知檐眉頭一跳，覺得胃里更難受了，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面前的門忽地打開。
一陣帶著草莓清香的暖風溫柔擁上來，蘇知檐肩上落下了一件厚厚的羊毛外套，衣服上的余溫貼著他源源不斷為他傳送暖意。
蘇知檐一愣，抬頭。
沈年璟冷著臉站在門前，目光冷冽，看得他心里一怵。
然而那目光卻是看向他背后的張暢。
張暢仍舊微微笑著，“怎么，這么生氣？”
“你是他誰啊？”
他語氣輕佻，仿佛被人撞見表白現場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的確很有意思。張暢盤起手，目光掃過沈年璟陰沉的眼神落到蘇知檐臉上。
曲方明的存在讓他懂了，追上并且超過一個成為自己執念的人沒什么意思。
征服他，才是最大的樂趣。
不過這個樂趣……似乎想要的人很多啊。
張暢眼里充滿興味地看著蘇知檐。
這個眼神十分沒有禮貌，充滿窺視感。
蘇知檐蹙起眉頭，忍不住轉身奪門而出。
樓梯間只剩下沈年璟和張暢兩個人。
沈年璟靜靜站在門邊，目光沉沉地看著他。
他人長得高大，個子自然也是男生中出類拔萃的，目光帶有壓迫性的俯視下來，讓張暢心中不快。
“怎么，還不是人家男朋友呢，就宣示主權？”張暢笑起來，“果然如曲方明所說，你是覬覦自己朋友的猥瑣小人。”
“不過他應該很反感同性，可惜了，你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大概是因為被沈年璟嫌棄又鄙視的眼神刺激到，張暢有些口無遮攔地罵出口，內容十分難聽，但沈年璟眉頭都沒皺一下。
看他這樣無動于衷，張暢心里卻越來越煩躁。
憑什么。
這幫腦子好的人究竟憑什么！
為什么永遠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樣子！
他冷冷笑了一笑，“你眼神什么意思，想打人？”
“你打不過我。”
沈年璟道。
張暢臉色忽地一變。
下一秒，一拳直接揮到了他的臉上，力氣十分扎實，拳力直接把他摁到在地。
“靠！”張暢半邊臉狠狠砸在地面，疼得他說不出話。
沈年璟死死壓在他的肩，讓他動彈不得，語氣十分不好，“你和那個曲方明再騷擾他一次，我不介意讓你們走一遍和方裕一樣的處分流程。”
張暢本來還在掙扎，聞言呆怔，口齒不清，“你說什么？”
“耳朵聾了就去治。”
沈年璟突然笑出聲，“不好意思啊，我也就是比較喜歡交友。”
“各個學院各個年級的朋友都有一些，你的某些事情也不是密不透風的鐵盒。”
沈年璟斂去笑容。
“你要是想找刺激……”他壓低聲音，“上社會新聞難道不夠刺激？”
“沈年璟——我%%$%$#！”張暢咆哮-
沈年璟面色冷峻地回到房間。
房間里只開著走廊燈和一盞落地燈，和他離開之前毫無區別，蘇知檐則毫無人影。
他心微微一緊，“蘇知檐？”
他之前余光明明看見蘇知檐往房間的方向走了。
沈年璟打開陽臺門，外面除了寒冷的晚風毫無半點別的痕跡。
安靜得有點過分。
他皺眉，呼吸有些急促，腦中閃過外面的露天天臺，他轉身，步履不停地走向房間門。
“吧嗒。”
洗手間傳來細微動靜。
腳步猛地停住，一些細小的聲音霎時間在耳邊放大。
沈年璟眉頭舒展，闊步走過去猛地打開洗手間的門。
蘇知檐正低頭在水池里干嘔，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
他面部充血，從脖子到耳根一片通紅，眼眶被嗆出生理性眼淚，整個人趴在洗手池上，看上去很難受。
沈年璟走上前，輕輕拍打他的后背。
蘇知檐還是頷首垂在洗手池里，緊緊抓著洗手臺的手因為用力而泛白。
沈年璟拿起玻璃杯，接了一杯清水遞到他的嘴邊。
“張口。”他道。
蘇知檐側眸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沒有去碰那杯水。
他通紅的眼底還有未消散的抵觸。
沈年璟語氣放輕，“漱一下口會舒服一些。”
說完他手微微傾斜，讓蘇知檐漱起來更方便。
蘇知檐深呼吸了一下，緩緩看向盛滿清水的杯子，沈年璟適時拿著杯子湊過去。
杯沿抵上因為難受而微紅的嘴唇，壓下一層淺淺的痕跡。
蘇知檐咕嘟咕嘟吞了幾口水，順著沈年璟給他拍背的動作吐到洗手池中。
“好點了嗎？”沈年璟柔聲問。
蘇知檐說不出話，閉了下眼點點頭。
沈年璟目光溫柔地看著他的側臉，見他緩過來后牽起他的手腕坐到沙發上，從背包里翻出一瓶草莓味的豆奶，插上吸管。
“你晚上吃東西吃得太膩了，所以才會難受反胃。”
他手抵住沙發，微微傾身示意，把豆奶遞到蘇知檐手中，“這個豆奶沒有那么甜，也不比牛奶那么香，很適合胃里不舒服的時候喝。”
蘇知檐低頭，小口小口喝著豆奶。
沈年璟看著他，眼眸深邃。
他其實現在很生氣。
一方面氣自己沒有早點找到蘇知檐，一方面氣那群不知自己多么惹人嫌的啥比。
本來他決定追求蘇知檐之后就有點擔心他抵觸性向的問題，現在倒好，一窩一窩的啥比泥沙俱下，徹底趟渾了原本清澈的河。
仿佛膈應蘇知檐是他們的興奮劑。
蛆蟲似乎永遠不會覺得自己不受待機，相反，他們甚至會因為不受待見而更加興奮。
沈年璟懷疑那個張暢就是這樣的人。
他心里念叨，表情也不由得愁悶起來。
這件突然發生的惡心事就像一根被火燒過的深黑色細針扎進皮膚一樣，傷口微不足道，但讓人非常不適。
沈年璟后悔剛剛沒多揍張暢兩拳，最好讓他幾天下不來床才能好好長點記性。
他皺著眉頭，臉偏向一旁，眼神盯著空中一點，看上去十分嚴峻，周身遍布著陰沉的氣息。
蘇知檐周身放松下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外套是沈年璟的。、
而沈年璟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襯衫，袖子還卷到小臂上，半點不知道冷的樣子。
蘇知檐看著沈年璟，目光忽然頓住。
沈年璟的右手手指關節有些青紫，像是剛用力捶過什么東西。
他抬眼，沈年璟表情緊繃，心里大概還梗著怒氣，不上不下在胸腔中難受，發泄又無法發泄，只能憋著。
沈年璟在為他而生氣。
意識到這一點后，蘇知檐胸口有股不知來由的情緒浮上來。
他眼眸微微一動，想到什么。
沈年璟還在腦中破口大罵，又在后怕倘若他沒有及時出現在樓梯口，張暢能說出多少惡心蘇知檐的話？
那個人的三觀本來就很極端。
反感同性……
沈年璟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去正視這件事。
如果蘇知檐真的反感同性，他好像完全可以理解。
但……沈年璟心情陷入谷底。
手臂被一個冰冷的東西輕輕碰了碰。
沈年璟回過神，低頭，發現那是蘇知檐的手機。
手機上有一個憨笑著的小熊，笑容溫暖而有力量。
他倏得看向蘇知檐。
蘇知檐低著頭，整個人被他的外套包裹住。
“你要的頭像，給你畫了。”蘇知檐沒有看他，聲音卻柔和，像是在哄小孩，“別不開心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沈年璟美滋滋換上了新頭像。
蘇知檐看他一直抱著手機傻樂, 忍不住問：“有這么喜歡嗎？”
“喜歡啊，特別喜歡！”
沈年璟眼睛亮得驚人，蘇知檐臉色微紅，“哦, 喜歡就好。”
他其實很久沒有嘗試過指繪, 比之前生疏很多, 但勝在小熊畫起來比較容易, 很順手。
蘇知檐還加了一個小小的黃色領結在小熊身上, 淺黃色格外適合這種可愛的東西，也很符合蘇知檐心中有關沈年璟的形象。
陽光開朗。
雖然有時候欠欠的，很討打。
戴著領結的小熊看上去是個格外討老師喜歡的“好學生熊”。
“為什么你的沒有小領結？”
沈年璟眼神在他和蘇知檐的頭像中看來看去，發出疑問。
蘇知檐：“因為你這個是我在畫的時候突然有的想法，當然只有你有了。”
“不行！”
沈年璟看他, “你的也要有。”
蘇知檐：“……”
他不明白沈年璟在這種事情上執著個什么。
看他一直不動, 沈年璟拉起他的手腕，輕輕晃了晃，“你的也要有。”
他看著蘇知檐，眼神很明亮。
兩個人的距離隨著這個動作瞬間拉近。
蘇知檐呼吸一滯, 一下愣住, 卻沒有后退, 只是就這么看著沈年璟。
眼神中有他自己不知道的輕柔。
沈年璟怔愣，視線被那點不易覺察的輕柔緊緊抓住。
他雙手還抓著蘇知檐的手腕, 手心微燙。
“他應該很反感同性。”
張暢的話語劃過腦海。
沈年璟眼睫一顫，低聲道：“蘇知檐。”
蘇知檐微微揚眉, 等待他接著往后說。
沈年璟目光灼熱地看著他, 抓住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將他拉近, “我這樣碰你，你有想甩開我嗎？”
蘇知檐心道有。
這個狗東西也不知道平時吃的什么，力氣這么大，他感覺自己手腕都要斷了。
“沒有。”但他還是說。
沈年璟眼神微微一動，身體向前傾斜，逐漸靠近蘇知檐，“那現在呢？”
他聲音低沉磁性。
“現在想推開我嗎？”
蘇知檐眨了下眼。
他們的距離只有一個小臂這么長，這個距離……他在夢里經常看到。
夢里的沈年璟很不講道理，總是很強硬壓制著他，然后傾身吻下來，吻得他無法呼吸。
但現實中的沈年璟卻只是看著他。
蘇知檐莫名有些緊張，搖了搖頭，“沒有。”
然后他看到沈年璟的眼睛越來越近，他甚至能在對方的眼里看到自己。
呼吸溫熱，幾近相撞。
沈年璟神情認真。
“現在呢？”
蘇知檐指尖微微一顫，他現在只要一伸手就能推開沈年璟，沈年璟剛剛已經放開他，他的手腕上還留下對方身體的余溫。
不知是不是被握久了的緣故，他感覺自己手腕酥軟無比，血液回流的酥麻順著血管仿佛要傳滿全身，最后路過心間。
“……沒有。”他道。
然后他看到沈年璟眼里的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沈年璟的眼型是鳳眼，平時有些鋒利，略顯銳氣，然而近看卻只能看到他漆黑深邃的瞳仁，目光專注而溫柔。
蘇知檐就這樣被包裹在溫柔之間。
他喉結滾了下，忍不住想挪開視線。
但不知為什么他沒有避開，而是就這么一直看著沈年璟，縱容他離自己越來越近，近到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氣息。
沈年璟的呼吸時緩時急，不像之前那么規律.
咫尺距離，呼吸糾纏。
蘇知檐看到沈年璟眼眸下垂，又緩緩抬眼。
他……在看什么？
蘇知檐臉頰有點發燙，忍住不去想這個問題。
“你……呼吸亂了。”他開口提醒，順便轉移自己注意力。
沈年璟笑了笑，笑意直接傳入蘇知檐眼中，“嗯。”
“我早就亂了。”他輕聲道。
說話間，熱氣噴薄在唇縫。
蘇知檐眼睫顫動，他感到自己快和沈年璟貼在一起，皮膚相觸的地方傳來戰栗。
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剛剛是想親他嗎？
這個想法在腦海一閃而過，蘇知檐渾身一顫，猛地站起來。
“你——”他僵住，聲音戛然而止。
沈年璟目光深沉而溫柔，沒有絲毫攻擊性地看過來，輕輕“嗯”了一聲，尾音上揚。
他就這樣直勾勾看著蘇知檐。
目光熱烈。
蘇知檐被他看得腦子轟得一片空白，“我、我去洗澡。”
他一把拿起沙發上的浴袍，悶頭沖進了洗手間。
“咔”一聲絆上門，蘇知檐一下泄力，背靠到玻璃門上大口呼吸，又一下想到磨砂玻璃能看出人影，他倏得遠離門，按照洗澡的步驟脫下衣服，隨即打開熱水。
溫熱的水流傾斜而下，嘩嘩的流水聲抵擋住任何其它細微的聲音。
包括怦怦的心跳聲。
蘇知檐站在淋浴頭下，任由熱水傾灑在他身上，呼吸有些急促。
沈年璟剛剛到底想干嘛？
是想親他嗎。
蘇知檐臉上一熱，整個人在熱水的蒸騰中逐漸出現紅暈。
腦子里嗡嗡的，找不到方向。
沈年璟剛剛逐漸靠近他的時候，他原本緊張的心虛變得無比空白，只覺得時間變得緩慢，仿佛停滯在了時空縫隙之中。
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和沈年璟兩個人。
蘇知檐緩緩抬手，輕放到自己心口上。
心臟瘋狂跳動。
他沒有再觸電般收回手，而是就這么靜靜地、緩慢地等待心跳恢復正常的那一刻。
他沒有推開沈年璟。
是因為被夢影響的緣故嗎。
在夢里，他和沈年璟經常有親密行為，所以當在現實中他們之間出現親密接觸時，他會因為“習慣”而并不排斥。
甚至會因為夢里發生過親密行為，他還會在現實中被切實影響到。
比如剛剛，他懷疑沈年璟想要親他。
但現在想來，沈年璟沒有任何喜歡同性的傾向，他估計就是想要幫他測試一下和同性接觸的底線？
不然蘇知檐想不明白為什么他要這么做。
他火速沖完澡，穿上浴袍推開浴室門，看到沈年璟站在房間書柜邊，手剛剛從最高處收回。
見到蘇知檐出來，沈年璟不知為何眼神慌張了一下，手猛地收回，轉頭看向他。
蘇知檐：“？”在干什么，埋炸彈？
他剛剛心頭的亂如麻的情感頓時全無，甚至有點想笑，“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沈年璟目光有些躲閃，“嗯”了一聲，“好。”
然后匆匆離開。
蘇知檐看著他的背影，目光逐漸浮上疑惑。
這家伙怎么看上去這么……緊張？
蘇知檐下意識看向書柜，一行行掃過每一排的書。
都是些酒店常有的裝飾品“假書”，一打開發現是一個空盒子的那種，除此以外就是些政法雜志和青年報之類的，看上去這家溫泉館非常關注時政。
蘇知檐笑了下，所以剛才沈年璟站在這里是在看新聞？
有點怪，但又挺合理。
他隨手抽出來一本國家地理，津津有味看了幾頁。
這種帶著科普性質的雜志是他在中學時期最喜歡的讀物，他房間里有整整一摞。
大致翻看了幾頁，蘇知檐估摸著沈年璟快出來了，就抬手準備把雜志放回去。
他抬眼，放書的動作忽然頓住。
在書柜最上面的角落里，有一本很小巧的書，顫顫巍巍擠在幾本假書之前，看上去十分可憐。
這好像就是之前沈年璟手收回來的方向。
蘇知檐微踮腳，勾著指尖把那本書取下來。
書封面五顏六色很華麗，但名字看不清楚，大概已經很久了。
他隨手翻開一頁。
兩個男人擁在一起親吻的畫面陡然出現在眼前。
唇瓣緊貼，鬢角廝磨，一個身材較纖細的男人跪坐在另一個男人之上，下一頁兩人拉開的唇邊似乎還有銀絲勾連。
蘇知檐愣住，“啪”得合上漫畫。
“！！！！！”
他眼睛不干凈了！
蘇知檐大腦混沌，雙目震驚地看著這本書的封面，內心有一萬句吐槽。
這種無刪減的煌漫是哪里來的啊？
這不是明令禁止出版的嗎？
不對，他強行把思路掰回來，沈年璟剛剛就在看這個東西？
他喜歡男人……？
蘇知檐面上一熱，心情有些古怪。
因為一直以來被一些同性用不太合適的方法追求，他一直對同性戀帶有一點排斥。
但沈年璟喜歡同性的話，他好像……能接受。
但看這種漫畫，不一定就是真的喜歡男人。
性向這種東西好像挺難解釋的，他不應該因為一本漫畫就輕易給沈年璟下定義。
但沈年璟剛剛的確就在看這東西。
蘇知檐心里有些亂，手心微微冒出汗。
浴室那邊的水流聲突然變得無比清晰，陣陣傳入蘇知檐耳中。
他忽然有些緊張，手忙腳亂把漫畫放到了原位。
他大概知道沈年璟剛剛為什么這么慌張了。
這事情擱誰身上不慌張？
被哥們發現自己在看煌漫，甚至還是同性之間的……太尷尬了。
蘇知檐心里決定自己要當作沒看見。
雖然下了決定，蘇知檐卻還是有點異樣的感覺。
之前做夢的時候甚至夢到過比漫畫內容更過分的，但因為沒有特別真實的體會，而且他在夢里的視線被局限，他從沒見證過真正的男人和男人上床是什么樣的。
他在夢里，和沈年璟親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因為快小半個月沒做夢，蘇知檐有些記不太清。
只記得沈年璟經常是在他上面，雙手牢牢禁錮住他。
夢里的東西和現實是一樣的嗎？
蘇知檐忽然有點好奇。
他之前因為夢的出現很打擾他生活，因此十分抵觸同性親密行為這件事，也沒有想過要去了解。
……有點遷怒的意思。
但現在他不常受到做夢的影響，反而心里癢癢的，想要知道同性之間到底是怎么進行親密行為的？
蘇知檐微抿著唇，緩緩打開了漫畫。
浴室里，沈年璟瘋狂往自己身上潑涼水。
他剛剛心情有些復雜，在蘇知檐洗澡的時候焦慮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虧得他的滿分視力，居然在放著一眾“假書”和亂七八糟雜志的書柜上發現了不知哪個房客留下的“炸彈”。
他一打開那本漫畫，耳邊聽著蘇知檐洗澡的動靜，身體頓時起了反應。
還好他手速快，在蘇知檐出來之前把漫畫放到了更高更隱蔽的地方。
他不想讓蘇知檐看到。
畢竟他今天下午剛被啥比男惡心過，好不容易才緩過來，短暫忘記了那一段，雖然他剛剛試探蘇知檐，認為他并不反感同性之間的接觸，但進行性行為是和簡單接觸完全不一樣的事情。
他不想讓蘇知檐受到本不該受到的沖擊。
沈年璟抬頭，讓涼水從頭直沖到腳，好一會兒才按下心里那股燥熱。
他呼出一口長氣，迅速換上衣服拉開浴室門。
外面空空如也。
蘇知檐呢？
沈年璟眼皮一跳，余光掃到一個身影，他眉頭輕挑，詫異地看向床上。
蘇知檐抱著膝蓋在床頭縮成一團，整張臉埋到膝蓋和被子中。
耳朵和脖子都很紅。
第50章 第五十章
沈年璟蹙眉, 走過去輕柔地撫上蘇知檐低著的頭，“怎么了，胃還難受嗎？”
嗓音溫沉，像帶著鉤子。
蘇知檐渾身一抖, 猛地抬起頭抱著被子往后退了退, 心情復雜地看著沈年璟。
沈年璟：“？”
蘇知檐整個人縮在被子里, 只露出一個通紅的臉, 沖沈年璟道, “你別離我太近。”
沈年璟：“？？？”
蘇知檐沉默。
他能看出沈年璟眼中的疑惑，但他現在就是不能和沈年璟待在一起！！
沈年璟剛剛出浴，頭發還帶著潮氣，眼神濕潤明亮，看上去很純良。
蘇知檐：“……”
夠了。
他心中瘋狂勸自己, 沈年璟是無辜的, 他不知道自己剛看了漫畫，而他也不應該把內心對某些知識的震驚附加在沈年璟身上。
但……
蘇知檐視線微微向下。
小腹靠下的位置，黑色布料微微鼓起，呈現弧度。
蘇知檐：“……！”
他倏得挪開眼神, 只覺得臉上比之前更燒得慌。
不是, 那個東西真的能放進……里面嗎？
這是殺人吧！
蘇知檐頭皮發麻, 默默捂緊了被子。
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有過親密行為更何況還是同性，甚至他連看都沒看過那些事。
中學的時候由于青春期激素影響, 班里的男生經常興奮地在私底下共享網站，他當時不理解這種行為, 后來他們開始各種獵奇, 也有過同性片子的分享，但他同樣沒有點開。
當然, 一些青春期該有的反應他也都有，卻從沒有主動去思考過那個方面。
他好像之前從來沒有過那方面的需求和欲望，自然也沒有接觸過，都這樣素了還能直接夢見和沈年璟的……？？？
而且居然還是他在下面……
蘇知檐忽然感覺自己以往二十年的某些認知崩塌了。
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蘇知檐思考得越來越深入，他在腦中瘋狂尋找原因并且思索例子來佐證性向這個東西的科學性。
他甚至想拿起手機找幾篇論文看看。
沈年璟看著蘇知檐臉色像晴雨表一樣變來變去，最后還逐漸嚴肅起來，目光中甚至還隱隱透出一絲堅定。
他單腿支在床上，傾身靠過去，撫起蘇知檐的劉海，額頭輕輕抵上他的。
蘇知檐瞪大眼睛，完全沒有想到沈年璟的忽然靠近。
額頭輕觸，他感覺自己的呼吸忽然變輕。
太近了。
和夢里一樣。
沈年璟垂著眼睫，一聲不吭，似乎在認真感受他的體溫。
他的右手握住蘇知檐的后頸，沒有很用力，但手心溫熱，存在感十足。
蘇知檐臉熱得有些發暈，索性閉上眼睛。
要窒息了。
心跳聲聒噪在耳邊，蘇知檐不清楚是不是因為自己太緊張……
別跳了……
他不想再受折磨地心想，然后轉念一想，不跳不就死了嗎？
那還是跳吧。
嗯，別跳太快。
蘇知檐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沈年璟額頭微微離開，看見蘇知檐面部通紅的臉。
蘇知檐本就是俊秀的長相，臉頰一紅顯得格外……
沈年璟喉結上下滾動，他手指輕輕碰了下蘇知檐合上的眼睛，“好像體溫是有點高。”
他聲音有些低啞，聽得蘇知檐一陣發麻。
他感到沈年璟離他遠了些，應該是站到床下了，松開他時右手還輕摩挲了他的脖頸。
熱而干燥。
被他碰過的地方有些酥麻，蘇知檐緩緩睜開眼。
根本不敢抬頭看神沈年璟。
“你先躺床上。”沈年璟開口。
“我去樓下給你拿根體溫計。”他說著就要轉身。
“不用——”蘇知檐仰起臉叫住他，在沈年璟的注視中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臉想讓溫度降下來，“我很健康，只是有點熱。”
沈年璟視線在他周圍緊裹的被子上掃了一圈，溫聲，“有點熱？”
蘇知檐：“……”
他一把掀開被子，整個人暴露在沈年璟的視野中。
他重重點了點頭，“現在不熱了。”
沈年璟卻還是不放心，他目光落到蘇知檐發紅的耳尖上，“嗯”了一聲，“時間不早了，我們休息吧。”
蘇知檐忙不迭點頭。
床上兩個人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蘇知檐呼吸放平，悄悄往床邊挪了挪。
幸好酒店的大床房是兩米大床。
他平躺在床上，心情放松了很多。
剛要閉上眼睛，眼前忽然伸過來一只手臂，沈年璟整個人靠過來，草莓清香頓時包圍了蘇知檐。
蘇知檐愣住，怔怔地看著沈年璟。
看到他把一盞小夜燈放到了他的床頭，然后安靜躺回去，側身背對著他。
小夜燈輕盈的光亮柔和地灑在床頭，給人十足的安心。
蘇知檐眸中映著細微光亮，驟然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
剛剛有一瞬間，他還以為沈年璟要抱他。
還好沒有，蘇知檐心想，但為什么他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他側頭，靜靜看向沈年璟的背影。
昏暗的夜色中，蘇知檐借助小夜燈的光亮仔細打量躺在他身邊的青年。
沈年璟的肩膀很寬，因為喜歡的運動所以有很漂亮的背肌，并且天生有完美的寬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加上近一米九的身高，簡直是所有男人的夢中情身材。
包括蘇知檐之前也小小地酸了下他的腹肌。
哼，蘇知檐伸出手，手指虛虛地順著戳了下沈年璟的背。
酒店的被子搭在沈年璟腰間，他的視線順著腰線一路向上，最終落到沈年璟圓圓的后腦勺上。
他怎么會覺得沈年璟要抱他呢？
真是看漫畫看久了，思維也被影響，就像之前被那個夢影響一樣。
放個夜燈而已，說明沈年璟人心細，而且有點怕黑。
不過怕黑不應該放到他自己那邊嗎？
但蘇知檐自己在家時房間里也有一個小夜燈，所以習慣旁邊有光亮，就沒在意。
他重新平躺回來，閉上眼睛，試圖入睡。
周圍萬籟俱寂，夜晚回歸沉默。
沈年璟似乎睡熟了，呼吸變得平穩綿長，這點微不足道的呼吸聲在蘇知檐耳邊格外清晰。
蘇知檐睜開眼睛，
他睡不著。
身邊人睡得很安慰，他忍不住扭身去看沈年璟，后者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換了姿勢，也是規規矩矩的平躺。
蘇知檐看著沈年璟沉沉入睡的樣子，不禁羨慕。
這家伙睡眠質量真的太好了……
不如分他一點。
蘇知檐思路開始滑溜溜地跑，思考如果睡眠能分享的話，他就不怕以后再睡不好覺了。
但如果分享睡眠后沈年璟能看到他的夢境怎么辦？
哇靠，那直接社死。
死得透透的。
今天沈年璟無論是幫他和張暢解圍還是照顧他身體上的不適，都讓蘇知檐覺得這是個很好很重要的朋友。
他很重視和沈年璟之間的友情。
絕對不能再讓那個夢影響到他的思路了！
嗯……今天的溫泉其實還挺舒服的……蘇知檐慢慢有些困倦，閉上眼睛。
明天再泡吧。
玩了一天，蘇知檐在大腦過度清醒之后很快進入睡眠。
光線昏暗中，被他暗自打量很久的青年忽地睜眼，眼中眸光微微閃動。
沈年璟轉過了身，看到蘇知檐面對著他睡得很安穩。
他一只手臂還露在外面，沈年璟摸了下，手有些涼。
他悄悄拉起蘇知檐的手放進被子中，在黑暗之下直接握住。
五指交握，沈年璟呼吸微微一滯。
他之前的呼吸的確平穩，但他其實根本沒有睡著。
喜歡的人就躺在身邊，這誰能睡著。
主要是之前他看蘇知檐體溫的時候，心跳得太快，他有些無措，不想讓蘇知檐聽到那么明顯的心跳聲。
喜歡一個人真難……沈年璟看著蘇知檐，唇角微翹，眼里充滿了溫柔。
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又不敢讓他知道。
像是要把蘇知檐看他的那份拿回來一樣，沈年璟也看了他很久。
夜晚的寂靜和黑暗總能把一切情感和情緒放大，充滿整個胸腔。
沈年璟眼里帶著淺淺笑意，無聲張口。
蘇知檐，晚安。
然后他，輕輕在熟睡的人額間落下一個吻。
對不起，就讓他這么自私一下吧-
呼吸糾纏，熱氣噴灑在頸間。
（蘇知檐感覺自己就像一顆糖果，被慢慢剝開包裝。
溫熱的海面揚起海浪，他如同乘著船一般于水上起伏。
燥熱的海風裹挾淡淡的腥氣。
滑熱黏膩的海底生物纏繞在他的身上，掠過他的每一寸肌膚。
熱帶海洋的激情與火熱撲面而來，他下意識張開口，親吻海風。
海風變得劇烈炙熱，他感覺有些窒息。）
蘇知檐扭過臉掙脫開吻，發燙的臉貼上男人的頸間，脈搏的鼓動透過皮膚傳到他臉上。
似乎到了什么敏感點，蘇知檐忽然渾身一抖，聽到耳邊男人的悶哼。
“沈……沈年璟……”
蘇知檐聽到自己聲音顫抖，語氣虛弱。
“！”
天光大亮，蘇知檐猛地睜開眼。
夢里熟悉的臉此刻就在距他一拳遠的地方，這個距離太敏感，蘇知檐精神倏得緊繃，條件反射般把沈年璟從床上踹了下去。
床太大，人沒掉地上，但還是被踹醒了。
“？”沈年璟抬起頭，頭上還支楞著一根睡亂了的呆毛。
意識到自己被踹，他抬手捂住腰，迷迷糊糊看著蘇知檐，語氣有些委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