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事情就是這樣。”可妮莉婭說, 所有的過往與傷痛在她口中成了輕飄飄的兩個字『這樣』，明明講述出來就像是心重新被千刀萬剮了一遍，卻沒有露出其他多余的表情, 就像是剛剛的失態并不存在。
“所以一開始和你說的那些……我并沒有欺騙你太多。”
晏云清在心中吐槽：是沒有欺騙他太多，這里面大概就說了40%的真話, 算是微騙吧。
可妮莉婭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應該說是這么多年過去了, 她已經從那個被逗弄一下就不停掉小珍珠的人魚寶寶成長為了一個很可靠，善于隱藏情緒，偽裝自己的人魚小姐了。
“所以我母親是……那個時候被帶回王宮的嗎？”
***
因為巴托王落水需要替罪羊, 貝茜又是最好的人選, 一夜之間勞拉夫婦不知所蹤，住在他們家附近的鄰居對此也諱莫如深，只統一了口徑, 那對夫妻出海捕魚再沒回來, 大抵是在海上遇到了風浪, 遇難了。
然而小漁村的人都知道，自從貝茜被那個遠道而來的貴族老爺帶走出海后，勞拉夫婦就因為擔心女兒而無心干活, 已經有好些時日沒有出海過了, 天天在岸邊候著, 等待著貝茜的歸來。
然而他們只是這個帝國中最渺小的存在，只是活下去就已經讓他們費盡所有力量, 更不可能去追究勞拉夫婦為什么會『遇難』，甚至連飯后閑談都不敢提起。
巴托王被緊急送回了王宮，光明教廷在巴托維塔王都最厲害的牧師為他治療, 奧格瑞爾王后衣不解帶地日日守在巴托王身邊，祈禱著他能早日蘇醒。
而罪女貝茜也被一同押回王都等待王后的判決。
不知道究竟是光明教廷的牧師實力太強，還是奧格瑞爾王后的祈禱真的有用，總之一直昏迷不醒的巴托王在回到王宮沒多久就醒來了，而他醒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力排眾議讓貝茜成為了自己的情人。
貝茜早在被關押期間就已經得知了自己被迫成為‘孤女’的事情，對巴托王恨之入骨，但她同樣也知道了這根本不是什么有錢的貴族老爺，而是這個帝國的現任國王。
巴托王身邊保護的人太多了，他就是這個帝國的天，想要什么自然就會有人雙手奉上，反觀貝茜，她不過是一介漁女，既不是魔法師更不是劍士，頂多就是常年打漁有一身蠻力。
她無法復仇。
甚至無法拒絕成為巴托王的情人。
不做情人那她就只能死，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了。
貝茜只能順從，成為了巴托王的情人，并謀劃著復仇。
她是一個很聰明且善于利用一切資源的人，成為巴托王情人的貝茜竟然通過王宮的藏書摸索著成為了魔法師。
或許報仇的希望依舊渺茫，至少還能看到一點曙光。
同一時間，被勞拉夫婦叮囑過不要上岸的可妮莉婭回到了岸上，卻得知勞拉夫婦『遇海難』，而姐姐貝茜則被那個貴族老爺帶走了。
那時還年幼的可妮莉婭抱著懷中造型奇異的海螺，站在小漁村茫然無措。
她還想要將剛剛從海底幽牢得到的傳承海螺給家人看，卻發現她已經沒有家了。
***
可妮莉婭能夠感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度，她伸手拍了拍愛麗絲的頭頂，
“不要想太多，貝茜對于你的到來并沒有什么抵觸。”
巴托王和貝茜之間有無法跨越的仇恨，貝茜怎么也不可能愛上他的，愛麗絲的到來確實不一樣。
因為愛麗絲的出現，巴托王對貝茜最后一點防備也放下了，至少在自命不凡的巴托王眼中，貝茜和他的那些情人們一樣，都已經是他的籠中鳥了。
遠離了風吹日曬的小漁村，被金幣洗禮后的貝茜褪去了屬于小漁村的粗糙，卻留下了那生機勃勃的感覺。
用一句很俗套的話來說，就是在巴托王眼中，貝茜和他的那些嬌養出來的情人很不一樣，再加上愛麗絲的到來，巴托王更加偏愛這個在深海之中將他撈出的，宛若人魚一樣靈動的少女。
和貝茜相處的時候也偶爾會讓護衛離開一小段時間，那是貝茜距離復仇成功最近的時候。
只是可惜，貝茜最后還是沒能成功。
比她復仇到來更快的是來自奧格瑞爾王后的迫害。
貝茜最終死在了王宮之中，只留下了一個早產出生的十一公主愛麗絲，被同樣剛剛生下十王子威廉的女仆芬妮抱走一同撫養。
她甚至沒能等到可妮莉婭的到來。
不，或者說，等可妮莉婭順著那所謂貴族老爺的蹤跡摸索到王都，真正弄明白發生了什么的時候，貝茜早已經死去了。
可妮莉婭重新回到了大海之中，潛心修煉，終于在初步有了報仇的實力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那位好姐姐給殺了。
緊接著可妮莉婭就被人魚族給問罪了，可妮莉婭一不做二不休，把王族一脈全都給屠殺干凈了，殺到后面海面上全是泡沫，分不清究竟是人魚死后化作的泡沫，還是海浪拍打出來的泡沫。
簡直殺瘋了。
最后人魚族也擺爛了，好在可妮莉婭殺完了王族一脈就不繼續殺了，只要不冒犯到她跟前，這個殺神就不會對他們動手，人魚族面面相覷后選擇妥協。
畢竟王族一脈就剩下這么一條人魚了，按照人魚族流傳下來的規矩，就算可妮莉婭是混血人魚，她也是唯一有資格成為下一任王的人魚。
人魚族：那很壞了啊！
但話又說回來，雖然可妮莉婭是條混血人魚，但她的實力真的很不錯，那神擋殺神的氣勢頗有幾分當年那位人魚殿下的風范啊！
有這么強的王帶領他們人魚一族，好像也不錯？
因為某些原因，人魚族的王族一支實力都很一般，
就在人魚族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直接臣服，捧著可妮莉婭登上王位的時候，可妮莉婭被人類捕撈了。
人魚族：？？？
什么？我們王族最后一條王，就這么水靈靈地被人類捕撈了？
你殺人魚的氣勢呢？你那個實力真的是人類捕撈而不是你故意碰瓷嗎？
他們還真沒猜錯，可妮莉婭確實是故意的。
她手刃完海里的，就要去解決岸上的了，她最恨的當然就是那個造成了一切悲劇的源頭巴托王。
只是她現在的實力還不允許她沖進王宮的重重護衛，直取巴托王狗頭，只能采用迂回的手段。
于是可妮莉婭就這么偽裝成了一只柔弱可憐的小人魚被一路送進了王都的拍賣行，準備借著費烏的手進入王宮，進行復仇。
只不過中間出現了一點意外……
可妮莉婭睜開眼，人魚在黑暗中是有良好的視物能力的，透過水箱，她看見一個被關在鐵籠子里，正在用一柄匕首劈砍著籠子的……貓貓人？
他的耳朵伴隨著他的動作不斷晃悠，看起來Q、Q彈彈的，尾巴一甩一甩，毛絨絨看起來十分好摸的樣子。
雖然倉庫里一片昏暗，可妮莉婭還是看清了那貓貓人的樣貌——極為出色。
就算是人魚族中最負盛名的美人，和他相比都遜色了那么幾分……
可妮莉婭頓了頓，視線又向上移，看到了另一邊的玻璃瓶子里裝著的小精靈時，不禁眉頭一皺。
可妮莉婭對自己的長相很有信心，即使她只是個混血人魚，但她的樣貌還是繼承了人魚的優良的基因，憑借這個她有□□成的把握被費烏買回去。
畢竟據她收集到的那些消息來看，那位五王子費烏是個名副其實的廢物，貪財又好色，遇見她肯定會拍下的。
但是眼前這個長相不俗的貓貓人，以及還處于幼年期的小精靈卻帶來了新的變數。
那個費烏可是個男女不忌的混球……
可妮莉婭垂眸。
精靈暫且不提，雖然很多貴族有拍下精靈回去搞養成的說法，但這個精靈明顯太小了，主要問題還是在于那只貓貓人。
要是貓貓人在她前面被送上拍賣臺，又被費烏給拍走，以費烏那好色的急性子，說不定馬上就要帶著人回去干事了，她混入費烏身邊的計劃可就落空了。
之后就還要想別的辦法……不行，得想個辦法把這個貓貓人和精靈弄走。
可妮莉婭的眸底神色晦暗不明，被關在瓶子里的小精靈莉莉安似乎有所察覺，朝著可妮莉婭的方向投來了一道視線，在黑暗中兩人的目光有一瞬間相交。
這一眼似乎包含了太多東西，可妮莉婭還沒反應過來，莉莉安已經收回了視線，對著鐵籠子里的貓貓人一攤手：“不是我不想幫你呀小貓。”
小精靈敲了敲玻璃瓶，“這也是個煉金產物，禁魔瓶，我被關在這里面哪里還用的出魔法？”
可妮莉婭微微瞇眼，視線落在了關住小精靈的玻璃瓶上，確實有禁魔法陣。
只是，可妮莉婭能感受到那只精靈實力并不弱，她都有辦法解決的禁魔法陣真的能困住精靈嗎？
不是說精靈一族因為經常被人類捕捉，已經研究出了很多對抗禁魔法陣的手段了嗎？這個精靈都敢跑出精靈領地了，會對現在的狀況沒有任何辦法嗎？
可妮莉婭保持懷疑態度。
只有那只單純的貓貓人還在天真地回應著精靈逗弄小貓似的話語，專心致志地砍籠子。
可妮莉婭都忍不住替對方捏一把汗……實在是太弱小了，這么弱小的小崽子，他的父母怎么會讓他獨自跑出來被拐走？恐怕連旁邊籠子里關著的那剛出生的小豹貓還要弱上一點。
中途可妮莉婭還和貓貓人對上過視線。
耳邊響起精靈的畫外音講解：“她的箱子里裝著失聲藥劑。”
“人魚是天生的歌唱家，他們的聲音是最有效的攻擊手段，捕獵人魚的人族害怕他們用歌聲迷惑守衛，從把人魚捕撈上岸后，就會用失聲藥劑將他們的武器奪去。”
可妮莉婭：……
可妮莉婭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興致勃勃給貓貓人做科普的精靈，只覺得古怪，這分明是常識，卻被精靈一板一眼地講述給了貓貓人，偏偏貓貓人還聽得特別認真，好像是第一次聽到一般。
——這貓貓人到底是哪個獸人部落養出來的？是不是有點太天真（無知）了？
但可妮莉婭還是很配合地用尾巴抽了一下水箱的玻璃壁，做出了一個警惕的表情。
畢竟她可是一個柔弱無助又可憐的小人魚。
可妮莉婭看著努力自救的貓貓人，思考了片刻，為了她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不出現其他的意外，她要不要出手幫他們逃出去？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貓貓人砍斷了籠子——上的鎖。
第222章
之后的事情便如晏云清記憶中相同。
他一不小心搞出了大動靜, 人魚小姐為了她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順手幫了他一下，讓他能夠順利逃離被送上拍賣臺的命運——
只是沒想到這好心的貓貓人竟然轉頭將她買了下來, 開啟了那有些荒謬的逃亡計劃。
可妮莉婭：……
可妮莉婭沒有辦法，剛好拍賣行又出現了第三方勢力, 目標很明確是沖著費烏來的, 計劃已經完全被攪亂，她便順水推舟和貓貓人一起離開了。
然后在一個恰到好處的時間點, 讓貓貓人發現她已經醒來的事情，將自己偽裝成了柔弱小白花的形象，告訴貓貓人自己只是為了來尋找姐姐的。
可妮莉婭漫不經心這走在前面, 視線在周圍的城墻上四處搜尋著, 尋找著那并不存在的“狗洞”，“之前，姐姐突然不見了, 我聽族人說看見姐姐送一個落水的人上岸了, 可我在岸邊的石頭等了好幾天都沒看見姐姐回來, 我有點擔心，就想著上岸來找找。”
當然不是因為這個，她的那位好姐姐已經被她親手殺死了。
可妮莉婭心想：但她說要來找姐姐也沒錯, 比起已經化作泡沫的那位, 還是貝茜更適合做她的姐姐。
十二年前的她實力太過弱小, 才沒能在貝茜離開前趕到她的身邊。
貓貓人好奇：“你姐姐救的不會是什么王子吧？然后那個王子說要娶你姐姐為妻子，你姐姐被王子感動了, 于是就跟著他走了？”
可妮莉婭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晏云清，差點冷笑出聲，來一句『他也配？』。
不過可妮莉婭還記得自己的偽裝的形象, 雖然有點被這描述惡心到，還是回答了晏云清的問題，當然，她代入的是已經變成泡沫的那位。
“不……當然不是，姐姐是下一任海族的王，怎么可能隨意拋下族人，上岸和王子結婚？”
可妮莉婭漫不經心地說，心底卻為自己這話冷笑，她的那位好‘姐姐’要是遇到這種事情還真不一定會不會愿意上岸和王子結婚，畢竟她愚蠢又自大。
“不過有一點你可能說對了。”可妮莉婭說，“姐姐救下的那個落水者好像真的是個王子。”
甚至還是國王。
可妮莉婭不著痕跡地朝著王宮的方向投去了一眼，眸底晦暗不明，體內的力量也隱隱有幾分躁動的趨勢。
她閉了閉眼睛，將那股躁動的力量強壓了下去。
可妮莉婭在海底幽牢的深處得到了屬于千年之前隕落的人魚殿下塞壬的傳承。
也是這一份傳承，讓她錯過了貝茜的生命，如果她能夠更快地走出塞壬的考驗，或許她就能更快找到貝茜，救下貝茜……或者，至少能夠見到她最后一面。
然而塞壬的傳承讓她在海底幽牢里多昏睡了三個月，等可妮莉婭磕磕絆絆找到貝茜的時候，貝茜已然離世。
可是若可妮莉婭沒有找到這份傳承，作為尚且年幼的混血人魚，可妮莉婭甚至連磕磕碰碰找到貝茜的機會都沒有。
可妮莉婭重新睜開眼，再次露出那柔弱的憂傷表情。
“我是個混血人魚，上岸之后就變成了人族的模樣。我裝作和……”
她這次來，是為貝茜報仇，同樣也是想見一面……貝茜的孩子。
***
晏云清從可妮莉婭的只言片語中捋清楚了當初自己被騙的全過程，只能感嘆當時的他還是太好騙了。
不，他也沒有完全被騙到，他只是不想糾結太多，當做自己完全被騙到了而已。
事實上在他的系統出現NPC標注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屬于可妮莉婭的等級——明晃晃的Lv.60，這個實力都能算是一個小強者了，怎么可能毫無防備被普通人類捕撈，甚至送上了拍賣臺。
當時晏云清只當可妮莉婭扮豬吃老虎……好吧，可妮莉婭確實是在扮豬吃老虎，只不過順帶騙了一下他這只無辜的小貓咪罷了。
晏云清無聲嘆息。
為那位活在可妮莉婭敘述中的貝茜女士。
這個世界無時無刻都在經歷悲劇，日落村的悲劇、凱倫娜的悲劇、自由城杰夫妮卡他們的悲劇，貝茜的悲劇……
就連實力強大到如伊莎貝爾和狄維克都無法保證他們的族人免遭迫害。
晏云清感覺自己的尾巴被抓住了，扭頭一看不知何時柏洛斯的手指尖纏繞上了他的尾巴，一圈一圈像是玩逗貓棒一般。
晏云清：……
晏云清無言地抽出自己的尾巴，給柏洛斯的臉上來了一下。
身為坐騎就老老實實當坐騎，不要搞這些有的沒的花里胡哨！
頂著尤鍥爾殼子的柏洛斯表情沒有什么變化，倒是眼神變得粘稠了許多——梅林收回了視線，在心中咂舌：別成獎勵他的了。
話說回來，他這位好友多年不見，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人緣’啊。
將塵封的回憶挖出來，可妮莉婭本以為自己會傷心難過一番，可每每回想起還在貝茜家的那段時間，又是那樣的美好夢幻，每當她覺得自己繼續不下去了的時候，想起那些日子，又總覺得自己還能咬咬牙堅持一下。
可妮莉婭的仇恨還沒完全消除，本來上一次借Joker的手吸引注意力，她就已經對巴托王動手了，礙于對方身邊的保護眾多，除非當場斷氣，不然還是會有被救回來的風險，于是可妮莉婭給對方下了點來自大海的毒。
這種毒比較少見，又是大海深處一個特殊植物產生的，這些常年生活在陸地上的人類很難立刻察覺，等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中毒的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逐漸潰爛腐敗，發爛發臭！
至于讓巴托王斷子絕孫什么的，只是可妮莉婭給自己的那份毒施加了一個小小障眼法，保證毒能隱藏得更久一點。
不過當愛麗絲表達出想要上位的想法后，可妮莉婭反倒是想辦法吊住了巴托王的命，愛麗絲現在的年紀還小，上面又有巴托王留下來的一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如果現在巴托王就死了，愛麗絲還真不好上位。
你說孩子好不容易有個目標，她作為一個好教母總不能給孩子添堵吧。
可妮莉婭只能捏著鼻子吊仇人的命，好在愛麗絲僅僅只用半年的時間就變得越發出色，讓可妮莉婭極為欣慰。
連半死不活的巴托王都看順眼了幾分。
等愛麗絲上位后，就把那個老東西交給愛麗絲自己處理吧。
雖然巴托王是愛麗絲的父親，但某種意義上巴托王也是殺了愛麗絲母親、外祖父母一家的仇人。
還有那個奧格瑞爾王后……
可妮莉婭心中琢磨著怎么對自己的仇人五馬分尸，因為講述那段過往而緊皺的眉頭都舒展開了一點，反倒是愛麗絲的心情越發低落。
沒有人會突然得知這樣一個身世后還保持淡定的。
愛麗絲畢竟也只是一個將近十四歲的小姑娘，一個貨真價實的小朋友。
可妮莉婭也注意到了愛麗絲的不同尋常，但她也知道這種事情是需要愛麗絲自己慢慢想明白才行，只是拍了拍她的腦袋，剛想說上一句，突然腳步一停。
可妮莉婭閉眼感應了一下，良久睜開了眼睛。
“……那個主教，停下了。”
晏云清聽見這話，來了精神。
他們這次來可不是僅僅為了聽可妮莉婭講述過去的，最重要的還是跟蹤卡斯特拉城的光明教廷主教。
“到地方了？”晏云清打開了自己的小地圖。
小地圖上周圍顯示的還是山脈，他拉遠了一點看，沒什么特別的。
伊莎貝爾聽了，眉目前染上了一股戰意，似乎隨時準備沖出去砍死一大片敵人。
梅林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冷靜一下。
愛麗絲也跟著打起了精神。
可妮莉婭思索了一下，“確實停下來了，我們繼續？”
“繼續，先跟上去看看這里到底有什么。”
可妮莉婭點點頭，加快了腳步帶他們朝著一個方向趕去。
大約走了十幾分鐘，他們竟然在一個山村口停下了。
“這……”愛麗絲遲疑地打量著附近，發現這里確實是普通的小山村，唯一不同的就是這個隱沒在巴諾特山脈中的小山村此刻張燈結彩，到處都掛上了紅色布料做成的絹花，有些一看就有些老舊了，但洗的干干凈凈被掛在了樹枝上。
小山村中時不時還傳出不知道是什么樂器發出的樂聲，伴隨著小孩嬉鬧聲與大人的高歌隱隱約約傳來。
“難道是在舉行什么祭祀活動嗎？”愛麗絲遲疑，“但我印象中好像沒有什么神明的祭祀儀式需要紅色的絹花……”
怎么聽上去歡聲笑語的？
在愛麗絲的記憶中，神明的祭祀活動都是莊重肅穆的，即使現在已經不是神明的時代了，某些習慣也依舊保留了下來。
就算最平和親近子民的神明，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子民在祭祀上這樣放肆的大笑高歌，那是對神明的不敬。
可妮莉婭也蹙眉，她傳承了塞壬的實力，卻沒有傳承塞壬的記憶，對于這些神明祭祀的密辛可能知道的還不如愛麗絲多。
“咦……這難道是……”梅林似乎想起了什么，朝著晏云清的方向看了一眼。
也許是被梅林的這個動作提醒，剩下幾人紛紛和梅林想到一塊去了，視線不約而同都落在了小黑貓的身上。
晏云清也覺得驚訝。
因為他看見這個小山村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小山村——正在辦喜事。
看看這大紅絹花，聽聽那喜慶的嗩吶聲，這分明就是藍星花國農村里辦喜事時候常用的套路了。
但這可是西幻背景的異世界？
哪來的大紅絹花和嗩吶聲啊？等等，這婚禮不會是玩家策劃舉辦的吧？
晏云清想到這個，連忙拉開了面板，果不其然看見小地圖的附近上顯示了幾個玩家圖標。
玩家，無孔不入。
怎么哪都能找到玩家？這玩家就跟褐色雙馬尾一樣往犄角旮旯里一站，到處都是。
恐怖如斯。
晏云清一轉頭，發現梅林他們都在看自己，不由得緩緩打出一個問號，“怎么了？”
空氣一時間陷入了安靜，倒是背景那歡快喜慶的音樂聲越發清晰了。
還沒等梅林他們開口，村口附近就路過一群人，有人眼尖地看見了晏云清一行人，好奇地張望了幾下，卻也沒上來攀談。
倒是幾個小孩跑了上來，十分好奇地看著他們一行人，為首的那個男孩稚聲稚氣地問：“你們也是今天來參加我大姐婚禮的客人嗎？”
第223章
梅林與伊莎貝爾對視一眼, 上前一步成為發言人：“也？還有和我們一樣的外來人到過村子里嗎？”
這句話一出，在場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面前的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還沒說話，后面跟著的小孩已經七嘴八舌地接話了, 像是倒豆子一樣。
“有啊有啊，前幾天就有好幾個奇怪的大哥哥姐姐過來。”
“幫我家拾了柴火！”
“幫我家喂了牲畜！”
“還給了我好多好多糖吃！”
“什么時候？為什么我沒有吃到？”
“你那個時候不在啦……”
梅林心念一動就知道是天降者也到了這個小山村, 至少永恒神教的人是不可能這么好心地幫助這些普通人做這么多雜事的。
為首的小男孩卻看出了梅林的停頓, 他的腦子轉的很快，一下就猜出了梅林一行人和天降者不是一起的, “你們不認識？那你是來做什么的？”
說著小男孩露出了一個略帶防備的表情，來回掃視梅林一行人，他們這次過來就是為了跟蹤光明教廷的那個主教, 自然不可能穿得太過顯眼, 一個比一個低調，臉上或多或少都帶上了一些偽裝，看上去灰撲撲的, 倒是有點像是隨處可見的傭兵團。
但沒有一個傭兵團內會帶著一個老頭和一只小黑貓。
這樣就顯得他們一行人更加古怪了, 當然以小男孩的眼界自然不能發現太多不對勁的地方, 只是覺得這一行人有哪里不對勁。
晏云清的尾巴甩了甩，正要用聊天系統給梅林發去一條密聊幫他找個借口，就聽見梅林面不改色地說：“我們就是為了你大姐的婚禮來的——我們是你大姐未來丈夫的朋友, 我們聽說了這件喜事, 特意過來祝賀的。”
“就和前幾天來的那群天降者一樣。”梅林對著小男孩眨眨眼, “你知道的，天降者。”
聽到這個詞, 小男孩的神色舒緩了一點，自從玩家登陸之后，『天降者』這個詞似乎潛移默化進入了人們的認知與常識中, 認為玩家的出現和他們的行為模式都是正常的——
不，應該說早在預言出現并廣泛傳播的時候，『天降者』這個概念就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現在玩家的出現只是印證了那則預言的真偽。
晏云清看著小男孩在梅林搬出『天降者』這個稱呼之后，明顯放下了很大一部分防備，有些惆悵地甩了甩尾巴。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擔心玩家的出現會給這個世界造成不小的麻煩。
先不說玩家中也會有心術不正的人，若是把這個世界單純當做游戲，指不定會對所謂的NPC做出什么事情來。
就是這些普通人一聽見天降者就降低警惕心這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然而他已經很努力了，很多的事情其實他并沒有必要攬在身上，只是不自覺就這么做了，等反應過來他已經給自己承擔了太多壓力了。
晏云清覺得這不行，能做的他都做了，實在做不到了也不能強求，壓力太大是會掉毛的……哦，不，是掉頭發的。
小男孩恍然：“所以你們是麥克哥哥的朋友？……是從卡斯特拉城來的？”
咦？
幾人不動聲色地認下了自己是從卡斯特拉城人的身份。
“那跟我過來吧。”小男孩招了招手，語氣還帶著幾分不滿，“你們來的也太晚了一些，婚禮都已經開始了。”
晏云清抬頭看了看天，他們是一大早就到卡斯特拉城和愛麗絲匯合的，跟著那主教走了一路，聽了可妮莉婭的故事，現在也才早上十點十一點左右。
不過藍星上確實有農村一大清早就開始接親的，然后辦一整天的流水席，或許玩家參考的是這種模式給NPC辦的？
但玩家的行動力也太強了，在西幻世界觀的游戲里還能說服NPC舉辦中式婚禮……這算是一種文化傳播嗎？
有小男孩帶領，他們很順利進入了村子，頂著個小黑貓的殼子，晏云清肆無忌憚地掃視著這個小山村，別的不說，這個中式婚禮的元素是真的豐富，還和許多這個世界才有的東西很好地結合在了一起。
看著有些怪，又有些奇妙。
因為是客人，他們被帶到了一個相對人比較少的位置，在小男孩詢問要不要一起去接新娘子的時候選擇了拒絕。
小男孩也不介意，帶著一眾小伙伴又回去了。
等人離遠了一點，梅林才給附近布置了一個隔音魔法陣，讓周圍那幾個人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伊莎貝爾的視線在周圍掃視一圈，輕嘆：“剛剛在外面聽見那些樂聲就有所猜測了，果然，這是那個吧？”
梅林點點頭：“不出意外，應該是了。”
柏洛斯和狄維克都沒什么多余的表情，似乎默認了伊莎貝爾和梅林的說法，只有晏云清和愛麗絲一頭霧水。
而可妮莉婭則漠然坐在一邊，好像一切都與她無關。
打什么啞謎呢？
小黑貓不滿地甩了甩尾巴，“什么那個這個的？你們認出什么了？”
幾人對視一眼，還是梅林出聲解釋了：“這個村子……大概是魔王子民的后裔吧。”
狄維克看了梅林一眼，“是永恒之主。”
柏洛斯倒是罕見地贊同了狄維克的話，雖然魔王這個稱號魔王本人自己都認可了，但他們這些一直跟著魔王的眷屬更習慣尊稱『永恒之主』。
晏云清一怔：“嗯？什么意思？”
伊莎貝爾提醒，“你忘記了嗎？你……永恒之主曾經有一支護衛隊，其中有一名護衛和他的妻子向永恒之主討了一句新婚祝福，永恒之主來了興趣就為他們辦了一場婚禮，和現在這場婚禮極為相似。”
“后來那婚禮形式就被流傳下去了，不過因為永恒帝國覆滅的原因，這種形式已經很少見了。”梅林接上，“過了這么久，還保留著并使用的，也就只有……永恒之主身邊親近的那些護衛隊、臣民的后代了。”
那些人都是堅定的魔王擁護者，即使魔王失蹤，永恒帝國覆滅，也依舊不能讓他們放棄信仰，說實話和那些宗教的狂教徒沒什么區別。
所以魔王留下的東西，他們的子孫后代才會原原本本保留下來，沿用下去。
晏云清一愣，努力從記憶中翻找出梅林他們所說的那個片段，過了好一會他才想起來好像確實是有這么一回事。
那好像是用永恒帝國建立之前的事情了，他當時剛好被叔叔帶著去參加了一個純中式婚禮，覺得有趣回去就順便了解了一下關于純中式婚禮的流程，畢竟他因為這個游戲沉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歷史，而不同的歷史中婚禮習俗也是不同的。
介于這一點，他了解了不少相關知識，沒過幾天入夢后就有一個護衛隊的來找他討個喜。
當時的晏云清只當那是個夢，就興致勃勃提出要為對方夫妻舉辦一個特別的婚禮……
晏云清下意識打開了聊天系統的附近，看到那幾個在此地圖的玩家用附近聊天。
[花那個花（附近）]：我還是想不通為啥西幻世界會有中式婚禮，這看著太違和了吧？一群高鼻梁深眼窩穿著大紅嫁衣什么的，感覺今天晚上回去我會做噩夢。
{小雞小雞咯咯噠（附近）]：你現在不就是睡覺玩游戲嗎？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就是你的噩夢
[非神勿擾（附近）]：呃，你應該慶幸這個游戲沒有中式恐怖，頂多就是怪惡心了點，要不然半夜你家床頭擺了雙繡花鞋你不得嚇飛咯
[花那個花（附近）]：聽上去也太地獄了，啊，新娘子好像要出來了！快快，氣氛組準備！咱們的任務要開始了！
[今夜無眠（附近）]：收到！
……
晏云清關掉附近聊天，木著一張臉，哦，這好像還真是他的鍋。
話說他當時是怎么想的？在西幻世界給護衛隊的人舉辦中式婚禮什么的……
這個世界可是真的有亡靈這種東西的啊！
中式恐怖可比那些魔物可怕多了！
小黑貓的尾巴有點炸開了，毛絨絨的一根，像是個小雞毛撣子。
狄維克和柏洛斯的眼神頓時黏在了小雞毛撣子上，不動了。
伊莎貝爾默默移開視線，有這么個弟弟不知道是不是家門不幸。
梅林望天。
晏云清將亂七八糟的東西趕出腦袋，雖然亡靈這種東西只要實力強大，就不必懼怕，但對某些中式恐怖的畏懼還是刻在藍星人DNA里的。
愛麗絲目前還不知道晏云清【魔王】的馬甲，對于他們所說的，只當是聽故事，她好奇地問：“那各位前輩的意思是，這個小山村的人可能是魔王子民的后裔嗎？但我們不是追查光明教廷那個主教來的嗎？”
“難道說……”愛麗絲頓了頓，驚訝：“光明教廷……或者說永恒神教真的和魔王有關系？是永恒帝國遺民建立的？”
一時間這小小的角落有些安靜，沒人說話。
晏云清皺了皺鼻子，他覺得不應該是魔王子民建立的……但也說不好？
作為魔王本人，晏云清對那些追隨魔王一路征戰到最后的家伙是什么樣的人有一定概念。
說實話，那些人和狂教徒沒什么區別，唯一不同的是魔王一直有一個準確而堅定地目標：讓這個世界歸還于地上的生靈，而非天上的神明，讓那些無意義的戰爭從此消失。
所以魔王的狂信徒是到處剿滅神明，幫助那些陷于戰爭之中的人遠離戰爭。
而那些神明狂信徒則是因為信仰的神明所思所想，到處掀起戰爭。
這樣一比較，顯得魔王狂信徒都是好人，可換個角度來看，魔王的觀念一變，這些狂信徒可能比神明的狂信徒要更麻煩。
“不……應該不是。”最終還是柏洛斯否認了愛麗絲的猜測。
他給出了一個在場的人無法否認的事實：“以光明教廷和永恒之主的舊怨來看，光明教廷是不可能和永恒帝國遺民合作，甚至替對方辦事的。”
“至于永恒神教會不會是遺民做的，這就更不可能了，每一個永恒帝國的人都知道王最厭惡的就是亡靈魔法與神明，他們絕不會為了一己私欲……或是其他的，違背王的意愿。”
這話說的，鏗鏘有力。
晏云清莫名感覺到了一股羞恥感，偏偏狄維克認可地點頭。
愛麗絲眨了眨眼睛，對柏洛斯口中的那些話仍舊持懷疑態度，但卻沒有開口質疑。
畢竟這個小山村確實是將魔王一時興起弄出的婚禮儀式傳承了千年……或許永恒帝國遺民真的有永不違背、背叛的信念？
第224章
不遠處響起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將眾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來。
沒有人繼續剛剛那個話題, 就好像從未提起這個話題一樣。
知道這個小山村極有可能是魔王子民后裔的晏云清，看著周圍的村民感覺都不一樣了。
就像是在自由城見到那賣湯面的老大爺時候差不多，晏云清的心情有些復雜。
想到這個小山村里有可能隱藏著永恒神教的據點, 晏云清更覺得糟心。
明明才成年沒多久的他，有了一種兒女在外慘遭詐騙的無奈。
“誒, 這么說來, 那個主教今天回到這里，是為了參加這個婚禮嗎？”愛麗絲突然說道。
在注意到大家的視線都落在她的身上, 愛麗絲也沒有多做什么隱瞞，“之前我有和老師說過，我找到卡斯特拉城是因為德米特里厄斯, 啊, 就是老師在希格瑞特學院的那個室友，老師讓我盯著他……各位應該知道的吧？”
狄維克和柏洛斯對德米特里厄斯這個名字并不熟悉，只是在聽見是晏云清的室友眸光閃動, 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梅林和伊莎貝爾作為剿滅永恒神教的主力軍, 晏云清一開始就和他們說了德米特里厄斯的不對勁, 兩人沒有異議。
愛麗絲繼續說下去，“當時查到那個光明教廷的時候，我這邊就已經對那個主教進行了初步的調查, 那個主教之所以會留在卡斯特拉城而沒有找機會調離開這座平窮的城池, 是因為他就是這座城池附近的村子出來的。”
“只不過在那之前我并沒有查到具體村子的方位, 現在想來，或許這個山村就是那位主教長大的地方。”
愛麗絲這話一出, 晏云清也想起來了，他打量了一圈周圍，“這么說……也確實有這個可能, 但是你和可妮莉婭昨天晚上去光明教廷了一次，在明明已經打草驚蛇的情況下，這個主教還要趕回來參加這個婚禮就顯得有幾分古怪了。”
那個主教若是知道昨天晚上有人入侵，那么今天為了不暴露太多問題，一定會選擇安分守己幾日，為什么要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回到這個小村莊呢？難道不擔心自己身后會有小尾巴嗎？
還是說今天結婚的這一對新人對他很重要，所以即使知道身后有可能會有小尾巴跟著，也要回來參加這場婚禮……？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一個障眼法……
晏云清的心中閃過一系列可能性，最后給了梅林一個眼神。
接收到了晏云清信號的梅林微微頷首，站起身和伊莎貝爾一起離開了，明明是大搖大擺地走出人群，卻沒有引起任何一個人的注意力。
這隱蔽術還挺好用的。
目送著梅林和伊莎貝爾離開，晏云清在心中感嘆了一聲。
“你們兩個也過去幫忙吧。”晏云清對著狄維克和柏洛斯說。
誰知狄維克率先拒絕，“有他們兩個就足夠了，若是連他們都無法解決，那我跟過去也沒有用。”
柏洛斯則是湊近小黑貓，“我留下來保護您，不好嗎？”
晏云清：……
晏云清面無表情地挪開了視線，他已經習慣了。
愛麗絲輕聲，“需要我做什么嗎？”
晏云清想了想，“你跟著我們一起看看這個村子到底有什么東西，讓那個主教非要在這種時候跑回來吧。”
愛麗絲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梅林他們已經去探查永恒神教的蹤跡了，這件事一直由他們負責，這么久以來，他們也算是有些心得，想必不用太久就能知道這附近是否真的有永恒神教設立的地下祭壇了。
晏云清看了一眼狄維克和柏洛斯，有些嫌棄地一甩尾巴，跳進了愛麗絲的懷抱中，絲毫沒有心理障礙地指揮著學生坐騎，“走，我們去看看新娘。”
***
昨夜前半夜下著小雨，后半夜小雨就變成了雪，下了一晚上雪，此刻小山村主干道路都被清掃了出來，屋頂倒還留著薄薄一層雪。
天氣不算暖和，雪卻也因為熱鬧起來的人氣，融化了些許，屋檐時不時滴落兩三滴化了的雪水，滴滴答答地融入了噼里啪啦的爆竹聲中。
紅紙燈籠高高懸掛在村里的大樹上，時不時就能看見一段紅綢掛在樹梢、屋檐出，對每一個路過的人訴說著今日的喜事。
空氣中彌漫著爆炸炸開那獨特的氣味，每個村民都喜氣洋洋的，中間還混雜幾個玩家，晏云清就知道這婚禮雖然有他的功勞，但玩家的作用絕對不少。
不然很難做到如此還原。
這可是西方設定的異世界誒。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句：“新娘子出來了。”
更響亮的爆竹聲炸響，紅色的碎屑被揚起，洋洋灑灑落了一地紅。
雪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
愛麗絲抱著小黑貓，找了一個能夠看清人群中那新人的位置，站在外面圍觀。
可妮莉婭巡視了一圈，確定了那個主教并不在這里，便也沒有繼續觀察人群，而是將目光同樣在那對新人身上。
一個金色頭發，臉上帶著雀斑，身穿一席紅色簡單長袍，頭上還別著一張紅手絹的麻花辮少女被眾人簇擁著走了出來，目測年齡差不多十八九歲的模樣，長得不算特別漂亮，但眉眼干凈，算是很耐看的類型。
而眾人簇擁著她走向的一位深棕色短發的青年面前，臉上同樣帶著些許雀斑，是很典型的高鼻梁深眼窩的長相，他看上去年紀和麻花辮少女差不多，身上同樣穿著剪裁精細的紅袍。
或許是因為衣服顏色，也有可能是兩人氣場合適，走在一塊像是天生一對的伴侶。
晏云清看到這里，不免心中吐槽：紅蓋頭怎么變成紅手帕別在頭發上了？還有這嫁衣……
哎，算了，這畢竟是異世界，還是西方背景的異世界，也不能要求和原先的儀式一模一樣，總會因為各種原因改變些許。
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入鄉隨俗了。
新娘子接到了，一群人風風火火地趕往了酒席。
拜堂的儀式沒有了，晏云清記得當時自己有教給那護衛，或許是這個儀式已經在兩千多年的傳承中被遺失了。
晏云清有點遺憾，卻聽見了村民開始齊齊唱起了山歌。
用的是一種比較怪異的語言，像是當地的方言。
愛麗絲聽得云里霧里的，晏云清卻詭異地聽懂了。
在那遙遠的山谷里，
有個姑娘美如畫，
山風輕拂她的發，
野花環繞她的家。
哦，山谷里的姑娘，
眼中藏著星光，
勇敢的少年踏過山崗，
只為守護她的夢鄉。
……
大意是村里最美麗的姑娘要嫁給村里最勇敢的小伙，祝福他們今后的生活幸福美滿，平安喜樂。
山歌沒有旋律可言，但那獨特的感覺讓人忍不住也跟著搖晃起身體一起唱起來。
雪下得越發大了，似乎要在此刻為這對新人染上白頭。
新郎為新娘拂去發梢上的白雪，新娘則踮起腳尖，一吻落在對方的嘴角。
兩人相視而笑，在歌聲中相擁。
晏云清也為眼前的一幕觸動到了幾分。
倘若……
***
因為雪越下越大，最終這席面也沒有繼續在室外進行，而是將每一桌都搬進臨近的小院子里，將遮雪的棚子架起，眾人這才得以吃起今天的這頓喜宴。
晏云清一行人見狀也融入其中，在村民的招呼下找了個空桌子吃了起來。
似乎是因為玩家的緣故，這里的村民一點也不奇怪為什么村內舉辦的喜宴會有外人前來。
吃了好一會，那穿著紅袍子的新郎就在眾人的賀喜聲一路走了過來，在招呼了一圈人后，那新郎停在了他們這一桌，對著他們一行人打了個招呼。
“聽羅克說，你們是從卡斯特拉城來的。”
羅克，很顯然就是剛剛帶著他們進村的那個小男孩了。
沒想到剛剛現編的借口直接被主人公親自過來拆穿了，愛麗絲的臉上不由得染上一抹薄紅，顯得有幾分不好意思，相反其他幾個厚臉皮的半點感覺都沒有，老神在在的，似乎一點都沒有被拆穿謊言的尷尬。
麥克笑得很開朗，倒是沒有拆穿他們謊言的自覺，繼續道：“我之前邀請的時候，還想會不會有人來參加我的婚禮，沒想到居然會來這么多人。”
“誒？”愛麗絲眨了眨眼。
麥克見愛麗絲驚訝，愣了愣，“難道你們不是因為任務……哦，我是說，我之前在苦惱我的婚禮的時候，有一位熱心的朋友替我策劃了很多，說發布幾個任務給天降者，我的婚禮一定會順利，且令人難忘。”
麥克回頭看了一眼，那盛裝的出席的新娘，滿眼都是笑意，“事實證明，我的婚禮確實很順利地進行下去，也非常令人難忘，為此我還給許多天降者們發去了邀請，讓他們帶上朋友來參加我的婚禮，你們難道不是嗎？”
晏云清恍然，感情玩家是這么來的啊！
他就說這群玩家是怎么找到這么犄角旮旯的小山村的，感情是接到了任務，然后才找到這里的。
小黑貓的爪子按了按愛麗絲的手，愛麗絲反應很快，她笑著說：“當然，我們聽說了你的婚禮就趕過來參加了，十分高興你能和心愛之人在一起，祝賀你們。”
麥克臉上的笑容更加耀眼了，“實在是太感謝你們了，今天請一定要玩得開心。”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雪，又緊接著說：“婚禮會一直持續到晚上，現在雪有點大，下山不方便，若是你們不介意，我們村子也可以為你們準備休息的地方，等明天雪停了再離開吧。”
這正合晏云清心意，在晏云清示意下，愛麗絲點了點頭，同樣笑容明媚：“那就麻煩你了，再次祝你們新婚快樂。”
麥克沒說兩句，又被熱情的親朋好友喊走了。
等中午宴席結束，那個名叫羅克的小男孩又冒了出來，帶著他們去休息的地方。
“這里是我家的空房，你們小心點用，未來還要給我娶老婆用的。”羅克小大人一樣叮囑，“有什么需要的你都可以喊黛妮——”
說著，他喊了一聲：“黛妮——”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響起，一個小小的腦袋從門口冒了出來，頂著兩個朝天辮揪揪，“哥哥？你叫我？”
羅克指了指那小姑娘，“這是我妹妹，就住在旁邊的房子里，有什么事情可以喊她，她會去找麥克哥哥的。”
黛妮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眨呀眨，看著晏云清的方向亮了亮，脆生生地道：“貓貓！”
第225章
小姑娘的表情十分生動, 任誰都能看出她對小黑貓的喜愛，那圓溜溜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黑貓看。
羅克隨手揪了一下黛妮頭頂的小揪揪，“你已經是個懂事的小孩了, 黛妮，現在姐姐很忙, 你要幫她照顧好麥克哥哥的朋友, 知道沒？”
這話說的，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實際上羅克的年紀也并不大，看著格外有喜感。
黛妮捂住被羅克揪住的朝天辮，躲開了羅克討厭的手, 但還是乖乖地應下了差事, “知道了，照顧貓貓。”
“是照顧這些……算了。”
羅克覺得黛妮應該是懂了，只是故意和他對著干, 又故意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頂, 惹得人家兩眼淚汪汪的才住了手。
“那么各位先在這里休息吧。”羅克說了兩句后, 就朝著院外跑去，作為家里的小大人，大姐新婚這一天需要忙碌的事情是真的很多。
目送著小男孩跑遠了, 眾人的視線落在了小姑娘身上, 只見她還目不轉睛地盯著小黑貓看, 眼角還掛著被羅克逗弄出來的眼淚，在場的眾人一陣無言。
尤其是愛麗絲, 她又不能真的把懷里的小黑貓交出去哄孩子，倒是晏云清甩了甩尾巴，主動從愛麗絲的懷中跳了下去, 落在了桌子上，和真正的貓咪一樣用爪子梳理了一下臉上的毛發。
他扮演貓咪很多次了，對于這種事情簡直駕輕就熟。
黛妮的眼神跟著小黑貓跑，看到小黑貓落在了桌上優雅地梳毛，眼睛更亮了，幾步跑到桌邊，趴在桌子旁邊去卻沒有魯莽地伸手，而是轉頭怯生生地詢問：“我可以摸摸貓貓嗎？”
愛麗絲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晏云清的方向，只見小黑貓尾巴一甩，落在了小黛妮搭在桌邊的手背上，一掃而過。
小黛妮：！！！
貓貓真可愛！
愛麗絲心情復雜，她真的懷疑自家老師經常使用這個形象，是不是真的有點貓咪的基因……或許，獸人？這一套貓咪欲拒還休的姿態可真是太熟練了。
不過小黑貓都用尾巴勾引人家小姑娘了，愛麗絲都不需要問都知道，“當然可以，不過要小心一點哦。”
愛麗絲的語氣很輕柔，對待比她小上許多的黛妮也很親切。
小黛妮得到了允許，臉上立刻掛上了高興的神情，她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伸手，輕輕地放在了小黑貓的背上，非常輕柔地摸了兩下，輕到晏云清甚至都沒有多少感覺。
小黛妮一看就是被家里教育得很好的那種乖小孩。
說起來，晏云清總覺得他在這個世界遇到的小孩子似乎都挺乖的，至少熊孩子沒幾個。
唯一算得上的，也只有自由城那群孩子團的，一見面就盯上了他的錢袋子，雖然不能說他們偷別人錢袋子這種事情是正確的，但那些孩子也確實有閃光點的。
比如他們對待同伴那真摯的感情。
晏云清心想，同時也蹭了蹭小黛妮的手，滿足小姑娘和貓貓親近的愿望。
摸了兩下小黑貓，小黛妮如愿以償，沒待一會就提出想要抱著貓咪到院子玩，這個提議當然被拒絕了，小黛妮也不難過，乖乖放下小黑貓出了房間，跑到了院子去。
不知道從哪里弄出來了個小球，在院子拍著玩。
小黛妮離開，晏云清終于解除了扮演，這次梅林不在，就由晏云清自己布置了一個隔音魔法陣。
這算是希格瑞特學院的必修課，晏云清早就在學院進修的時候學會了。
打開小地圖看了一眼，確定周圍除了一個小黛妮，并沒有其他人以及玩家之后，晏云清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老師，您說，那個主教在這個時候回來，是不是有什么陰謀啊？”愛麗絲猜測，“我總覺得不對勁。”
“或許吧。”晏云清喝了幾口水，“先等梅……森他們探查的結果，若真的是永恒神教故意的，那梅森在的話，肯定能解決掉的。”
晏云清話到嘴邊才把要脫口而出的梅林改成梅森。
梅林這個名字太過于出名了，艾爾曼歷史上最偉大的魔法師，幾乎沒有一個艾爾曼人不知道。
但到底他還是一個人類，是有壽命擺在那里的，若是被人發現他活了兩千多年還沒有死，一定會有人不顧一切地探尋他長壽的秘密。
為了保護巨龍族，梅林早就在因為詛咒被迫長生后選擇了淡出了人們視線，做出了壽數已盡，早已死亡的假象。
梅林還活著這個消息，除了幾個好友，就沒有其他人知道了，就連巨龍族知曉的也不多，現在梅林在『焰』中使用的名字和他對外給玩家們的一樣，都叫梅森。
愛麗絲所知道的也是梅森這個名字，伊莎貝爾則是她經常在外使用的假名克麗絲。
當然，和梅林不一樣，伊莎貝爾這個名字知道人并不多，許多歷史記載中只是記錄魔王身邊有一位璀璨巨龍眷屬，而在那條巨龍身死后，她的一雙兒女也成為了魔王身邊的眷屬之一。
時間過去太久，而兩大帝國也不會讓永恒帝國以及魔王的故事流傳太多出來，因此現如今對魔王的記載已經少之又少。
就算提到伊莎貝爾和狄維克的名字，愛麗絲也很難認出他們就是曾經魔王的眷屬的。
晏云清改口用梅森這個名字倒不是因為不相信愛麗絲，而是出門在外還是小心一點說話比較好。
而他們也沒有完全瞞著愛麗絲的意思，要不然梅林就不會在愛麗絲面前提起當年魔王曾經給護衛操辦過婚禮這種不為人知的密辛了。
但凡愛麗絲聰明一點，現在應該已經猜到不少東西了吧？
至于愛麗絲什么時候才會確認自己的猜測，并向他們驗證猜測……那就要看愛麗絲的猜測有多大膽了。
畢竟普通人就算再大膽也不敢猜失蹤已久的魔王是自己老師。
愛麗絲若有所思。
室內安靜下來，晏云清想了想，干脆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些糕點擺上了桌子，這些都是他之前開圖紙盲盒開出的食譜，用烹飪技能做出來的。
過烹飪技能也是有經驗給的，就是有點少，晏云清之前閑著沒事干的時候做了不少，時不時還會放在交易欄里向玩家售賣一些。
那都是帶屬性加成的，賣便宜點還是有很多玩家愿意花這個冤枉錢買晏云清制造出來的‘小垃圾’的。
等待過程是漫長的，不知不覺天色就慢慢暗了下來，雪下得越發大了，外面在拍球的小黛妮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梅林和伊莎貝爾還是沒有回來。
看來事情是有些棘手的，要不然也不會耽誤這么多時間了。
晏云清這樣想著。
他又變成了小黑貓的模樣，對著眾人說：“我出去轉轉，你們自便。”
狄維克和柏洛斯站起來就要跟上，卻被晏云清一個眼神定在原地。
之前兩人可以互不相讓是因為晏云清默許了他們的小打小鬧，但若是晏云清發話了他們還要跟上，那就是違抗命令了。
和魔王牽扯最深的柏洛斯停住了腳步，因為契約的關系，他是最不可能反抗魔王的命令的，他微微低下了頭，見柏洛斯沒有跟上，狄維克也停了下來。
狄維克從重逢第一面開始就表現得十分聽話，也就是柏洛斯的出現，在引得狄維克三番兩次違背晏云清的命令。
這兩個家伙還和以前一樣，完全不對付呢。
柏洛斯瞥了一眼狄維克，嗤笑一聲。
狄維克則是面不改色地哼了一聲。
愛麗絲偷偷地看了兩人一眼，往教母可妮莉婭的方向靠了靠，在心中偷偷吐槽：好濃重的火藥味。
那邊晏云清已經走出了房間，他并沒有去找梅林他們，他相信梅林能搞定，他只是想去看看玩家又在鬧什么幺蛾子。
因為他看見玩家的附近聊天里正在聊一些不太妙的東西。
[卡布奇諾不加奶（附近）]：話說這個婚禮怎么還沒出事，不是有大佬說這個婚禮可能是隱藏副本的前置劇情嗎？這都快到晚上了，怎么還沒點動靜？
[雷子（附近）]：不知道啊，但你看這元素：深山、小山村、中式婚禮、還是即將要開戰的邊境，這妥妥的隱藏任務前置啊！不是說那個新郎馬上就要上戰場了嗎？就是因為開春后可能會有一場大戰，兩人才會選擇在還沒有徹底大雪封山的時候舉辦婚禮嗎？
[俺不中嘞（附近）]：會不會現在已經是前置劇情了？等新郎上戰場死了，然后新娘被迫陪葬，大開殺戒什么的？
[卡布奇諾不加奶（附近）]：這什么中式恐怖電影劇情啊……
[雷子（附近）]：那不是還要等很久？總不會要在等幾個月吧，開春那還有好久呢
[卡布奇諾不加奶（附近）]：那咋辦，總不能我們上了，把這個村子給屠了，主動制造個副本出來吧？
[血魔帝王（附近）]：別說，好像還真行，不是說歸途自主運算很牛逼嗎？說不定真的能催化出一個隱藏副本什么的
[雷子（附近）]：這是不是不太好？
[血魔帝王（附近）]：NPC而已，再說了，歸途不是還有人形怪嗎？你們就當這是人形怪得了。
[卡布奇諾不加奶（附近）]：但這些都是綠名誒？
[俺不中嘞（附近）]：俺不中嘞
……
晏云清看著這些玩家的聊天頭皮發麻。
他從玩家上線以來最擔心的事情馬上就要發生了，就是玩家為了制造所謂的隱藏任務隱藏副本，故意大開殺戒屠殺NPC。
因為這是真有可能實現的操作，畢竟游戲系統的惡意從一開始就明晃晃地擺出來了。
若是真的被玩家摸索出這么一個捷徑，那這個世界恐怕要變成煉獄了。
為此他還特意在系統規則里添加了殺死綠名NPC會造成嚴重后果的規則，然而這不是對每一個玩家都有效果的。
晏云清覺得自己必須去阻止一下。
他看著小地圖，找到了那幾個玩家所在地，不由得沉默了。
因為那幾個玩家正在吭哧吭哧幫NPC干活，被指示得團團轉也沒露出一點怨言，忙得不亦樂乎，半點不帶停的。
這晏云清都不帶糾結的，就能判斷出他們正在做任務。
大概是幫助NPC干活之類的日常任務，畢竟現在是在辦婚禮，比較忙碌，會刷新出一些日常任務也很正常。
忙成這樣還有時間在附近里聊天？
還是不夠忙。
晏云清偷偷給那燒火的玩家面前的爐灶滅了火，又給正在端菜的玩家面前弄了一灘水，順手給劈柴的玩家手中那斧子加了個[沉重]buff。
第226章
別的不說, 搗亂確實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悅的事情。
晏云清一時間竟有些沉迷。
悄咪咪又將一個玩家給絆倒，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溜之大吉。
小黑貓甩了甩尾巴，在屋外悠然自得地扒拉著雪, 看著玩家手忙腳亂地解決這些麻煩，滿意地轉身, 剛準備跳開, 就被一雙手給抱了起來。
小黑貓夾緊了尾巴，整只貓繃成了一條, 在暗紅色的貓眼和抱起他的人對上后，才悄悄放松了一點。
“貓貓不可以搗亂哦。”
抱起他的正是下午才見過面的小黛妮，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里寫滿了對小黑貓的不贊同, “乖孩子是不會搞破壞的, 貓貓難道是壞孩子嗎？”
晏云清：……
笑死，被小孩子說是壞孩子了。
晏云清想要掙扎，卻發現小黛妮抱著他的手還挺穩的, 要是掙扎的話估計會傷到小孩子, 晏云清也就沒有繼續掙扎。
好在小黛妮抱貓咪的姿勢很正確, 讓晏云清沒有半點不舒服。
他想了想，裝成無辜的小貓咪，嗲嗲地咪了一聲。
反正小黛妮不可能想到這個小黑貓的身體里裝著的其實是一個大人, 既然都是貓咪了, 自然也得有一些貓咪的特權吧。
比如搞破壞。
小黛妮似乎也知道不能和一只小貓咪講規矩, 她輕柔地摸了摸小黑貓的背，“不可以再搗亂了, 今天是大姐的婚禮，小貓咪搗亂的話，大姐會傷心的。”
晏云清尾巴搖了搖, 心想：他要是不搗亂，讓這群玩家閑出屁來，去折騰你大姐的婚禮，那你大姐才是要哭了。
“所以。”小黛妮將小黑貓舉到面前，和小黑貓的暗紅色眼眸對上，“貓貓和我走吧，我帶你去玩。”
小黛妮也不需要得到小黑貓的認可，說完后就抱著貓咪往外走，晏云清從小黛妮的臂彎往玩家的方向望了一眼，他給這幾個玩家都上了霉運debuff，他現在離開也沒有什么問題。
不過這個霉運debuff比較明顯，玩家只要打開自己的個人面板看一眼，就會發現自己的狀態欄上多了一個debuff，有驅散道具或是驅散魔法的就可以將debuff祛除了。
這個辦法只能用一時。
不過還好，他們目前還在村子里，只要玩家搞事，狄維克和柏洛斯都會發現，到時候讓那兩個家伙出手給玩家一個教訓就好了。
晏云清想著，也就沒有抵抗小黛妮。
小黛妮在這個小山村里的人緣似乎很不錯，一路走都有人親切地招呼，在看見她懷中的小黑貓時，村民也會順嘴問一句這小黑貓是哪里來的。
這個時候小黛妮就會回答：“是哥哥姐姐們帶回來的。”
這個哥哥姐姐指得自然是愛麗絲他們，不過在村民聽到的應該是麥克他們，也就沒有多問。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但路上已經覆蓋了厚厚的積雪，村民自己家中的小路勉強被清理了出來，卻還是要小心行走，以免滑倒。
小黛妮走得很小心，從行為舉止就可以看出她并不是一個咋咋呼呼的莽撞小孩。
趴在小黛妮的懷抱中，晏云清眼尖地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個身影，皺了皺眉。
是那個主教。
早在路上，愛麗絲就已經提前將刻有主教樣貌的留影魔法石給他看過了，他也記下對方的樣貌，他的記憶力一向不錯，在人群之中一眼就將對方認了出來。
見對方正在和村民交談，晏云清不由得猜測，難不成這主教真是為了參加婚禮才趕回來的？
這么想著，他動了動，從小黛妮的懷抱中掙脫了下來，主動往主教的方向靠過去，晏云清想聽聽對方正在說什么。
只是沒走兩步，又被小黛妮重新捉了回去。
“貓貓，不可以亂跑哦！”小黛妮板著一張小臉，裝成了大人模樣，頗具喜感又帶著幾分可愛。
晏云清無奈地甩了甩尾巴，真是被這個小孩盯上了。
要不要干脆換個殼子？但是一只小黑貓的接近或許不會引起那主教的懷疑，可要是一個外來人莫名其妙接近，肯定是會引起不必要的警惕的。
那就不方便他打探這人目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晏云清對那主教的關注引起了小黛妮的注意，她抱著小黑貓，朝著小黑貓原先想要靠近的方向看了一眼，把下巴抵在小黑貓的頭頂，用臉頰蹭了蹭貓耳朵，細聲細氣地說：“貓貓是在看羅威爾大叔嗎？”
羅威爾大叔？
晏云清一頓，這正是那名主教的名字。
他轉了轉腦袋，用尾巴勾了勾小黛妮的手腕，示意她繼續說。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的腦回路比較神奇，小黛妮還真的意會到了晏云清的想法，抱著他找了個角落，這個角落比較隱蔽，剛好屬于能夠看清那個主教，而對方看不見他們的位置。
小黛妮依舊是把下巴抵在小黑貓的頭頂，用氣聲湊在小黑貓的貓耳朵邊上說：“那是羅威爾大叔，住在西邊的那個老房子了，貓貓想過去看看嗎？”
晏云清：……
晏云清遲疑地回頭，就對上了小黛妮十分認真的黑眸。
這小孩……怎么感覺不太對勁呢？
晏云清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不然他怎么會覺得這個小孩在試探他？
他所有的表現應該都符合一只小貓咪，看見那主教掙扎下去也可以解釋為貓咪不喜歡被人一直抱著，這小孩是怎么肯定他的目標就是羅威爾主教？甚至還問他想不想去看看羅威爾主教的家？
晏云清突然想起剛剛自己給玩家搞事的時候，這小孩也是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將他一把抱起來的。
當時的他一點感覺都沒有，直到被小黛妮抱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她靠近了。
這可和他一貫的警惕不同，晏云清不覺得自己會因為環境看似安全就失去了警惕心，但對方也確確實實做到了。
甚至他被抱起來后，看見是小黛妮連自己為什么會失去警惕心這個關鍵問題都給忽略了。
細思極恐。
晏云清感覺自己的尾巴都要炸開了，如果不是他現在還勉強控制著自己，表現出一個正常貓咪的悠閑神態，恐怕他現在都要炸毛了。
小黛妮不簡單。
晏云清可以肯定，緊接著他又猜想小黛妮是不是和愛麗絲一樣，都有特殊的天賦技能，讓他失去警惕心或許是對方的天賦技能干的？
看小黛妮這個年紀，若是擁有天賦技能似乎也到了覺醒的時候了，晏云清嘗試打開和小黛妮加上NPC好友，從NPC列表中查看對方的天賦技能。
然而失敗了。
加不上好友。
晏云清的這個NPC好友面板加好友算是單向操作，畢竟NPC是沒有游戲系統的，所以只要該NPC對他的好感度達到了一定數值，晏云清主動添加好友，就算是添加成功了。
現在加不上好友，那只能說明小黛妮對他的好感度還不夠。
晏云清心中嘖了一聲：表現得那么喜歡貓貓，結果一看好感度甚至連好友的加不上。
騙子小孩！
小黛妮可不知道此刻懷中的小黑貓在怎么吐槽自己，她見小黑貓沒有反應，又蹭了蹭小黑貓的腦袋，“所以，貓貓想去嗎？”
晏云清并沒有在笑黛妮的身上感受到什么惡意，猶豫了一下還是用尾巴勾了勾對方的手腕。
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以他對情緒感知的敏銳程度，若是小黛妮是什么東西假扮的小孩，又或者對他懷有惡意，晏云清一定是能夠感覺出來的。
小黛妮再一次意會了小黑貓的意思，抱著小黑貓看了看天色，“這樣的話我們需要去找一個小燈草，不然太黑了，我們會被石頭絆倒的。”
小燈草，一種艾爾曼大陸的常見植物，形狀像是路邊的野草一樣，但它的頭部會長出一個像是小燈籠一樣的果實，這個果實在白天會吸收光芒，夜晚的時候就會散發出熒光來。
在窮苦到沒有蠟燭可以用的人家中很受歡迎，一般收集兩三株就可以當做照明的火把使用，只是照亮范圍比較窄小。
這種植物比較常見，小黛妮對村子里也十分熟悉，抱著小黑貓鉆進房子后面的灌木叢里摸尋了一會，很快找到了幾株小燈草。
只是這幾株小燈草合在一塊的熒光還是比較弱。
這也正常，因為這里已經有好些時間沒有出過太陽了，白天都是陰沉沉的，不是下雪就是下雨，好不容易什么也沒下的時候也是灰蒙蒙的天，吸收不到足夠的陽光，小燈草在夜晚發出熒光自然微弱了許多。
小黛妮整理了一下小燈草，將小燈草全部綁在了小黑貓的尾巴上，讓小黑貓的尾巴像是一個吊燈。
做好了一切，天已經徹底黑了，只剩下小黑貓尾巴上的小燈草果實還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勉強照亮了一點周圍的場景。
小黛妮拍拍手上的塵土，滿意的欣賞著自己的成果，再重新將貓貓抱了起來，“出發。”
晏云清：……
晏云清確定了，小黛妮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小孩子，因為只有小孩子的腦回路才會這么詭異，讓他摸不清這小孩到底是在想什么。
小黛妮摸黑帶著小黑貓往村外走，村中的所有村民都被聚集到了小黛妮的家，畢竟今天是她大姐結婚的日子，所有人都過去吃酒席了，小黛妮家逐漸熱鬧起來，而村中其他地方也逐漸安靜下來。
下了一天的雪，村子里只有主干道被清理出了一條窄窄的小路，剩下地方依舊被白雪覆蓋。
好在小黛妮是村子里土生土長的，對村子十分熟悉，不至于走著走著掉進水溝里。
夜晚很昏暗，路邊樹上掛著的燈籠被點上了蠟燭，勉強照亮一點路，小黛妮走得不快，因為小燈草的光并不能完全照亮他們前方的路，她看起來并不能在黑夜里視物，因此走了好幾分鐘，才走出了一點點。
晏云清倒是沒什么影響，他的眼睛一直都可以在黑暗里視物，視力好到他等看清楚百米開外樹上的鳥正在談情說愛。
晏云清想跳下來給小黛妮探路，卻被小黛妮緊緊抱在懷中，動彈不得，只能悄悄用了點魔法。
照明魔法。
就是他來到異世界學習的第一個魔法，那個時候他還因為魔力控制不好，引來了不少巡邏隊，現在他連魔法杖都不需要，直接就可以使用出來了。
這就是跨過八十級大魔法師對魔法運用的熟練程度。
在魔法的加持下，小燈草的光芒被加強了，直接照亮了前方一大片的區域。
第227章
小黛妮眼睛一亮, “貓貓真厲害！”
晏云清無言地看了她一眼。
“我們要快一點了。”小黛妮輕聲說，同時抱著小黑貓加快了步伐，軟底的鞋踩在松軟的雪上發出噗呲噗呲的聲音, “大姐的婚禮要開始了唔。”
小黛妮的小短腿在雪中跑的不算快，但小山村本來也就不大, 有晏云清的照明魔法, 一人一貓咪也很快就找到了小黛妮口中羅威爾大叔的家。
這是一戶遠離村子的木屋，肉眼可見的破敗, 它獨孤地站在風雪之中，與其他屋舍隔得很遠，周圍是被大雪壓倒的枯黃野草, 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木屋籬笆墻斑駁不堪, 遮風避雨的木板被風雨侵蝕，上長滿了常年不見陽光的霉點，被腐蝕得坑坑洼洼的, 露出了里面腐朽的芯子, 殘破的窗框掛在墻面上, 像是一雙空洞的眼睛，正靜靜注視著面前的村子。
時間在這座木屋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這個地方真的能住人嗎？
晏云清對此產生了懷疑，這個房子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進行修繕了, 別說遮蔽風雪了, 他甚至覺得晚上住在這里會‘四面楚歌’！
到處都是呼嘯嗚咽怒吼的風聲。
小黛妮舉起小黑貓, 邀功一樣地指著這小木屋，“就是這里了！”
這次晏云清很順利地從小黛妮的懷抱中跳了下去, 沒有遭受到任何阻攔，他也不在意自己表現得像不像一只小貓咪，反正小黛妮對他的態度明顯不僅僅只是對一只小貓咪那樣, 晏云清也懶得裝了。
木屋的門并沒有關的很嚴實，晏云清用爪子一推就推開了，踩著有點凍爪子的雪走進了那破敗木屋之中，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入目的是堆積了一層的灰塵，隨著木門被推開的氣流上下沉浮著。
屋內沒有多少家具，少有的幾個也和木屋一樣破敗不堪，搖搖欲墜的木桌，滿是鐵銹的爐子，墻腳嵌著一個堆滿了灰燼的壁爐，另一邊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
晏云清仔細辨認，木屋還真有一道新鮮的腳印，一看就是踩著雪水進屋后融化在了地面上，在灰塵中留下一連串臟兮兮的痕跡。
看來那羅威爾主教已經回來過了。
只是他真的打算在這種環境下住一天嗎？就算是如晏云清這般不講究的，也覺得這環境著實有點難以接受。
剛走進幾步，一道接近孩童的稚嫩聲音響起——
“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晏云清一驚，一只黑乎乎的影子沖了過來，掀起了一陣灰塵的氣浪，讓晏云清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還好那黑影沒有做出攻擊的舉動，而是在快要沖到晏云清的面前時往上一擰身，落在了壁爐上的鐵架中。
晏云清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只鳥。
不，準確來說，是一只菲尼克斯鳥。
在希格瑞特學院上過半年多學的晏云清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艾爾曼大路上極為稀有一種鳥類，它們通體呈現黑綠色，羽毛上有極為漂亮的暗紋，頭頂一般會有一簇色彩艷麗的冠羽。
作為純正的鳥類，它們還有一個別的生物無法比擬的特征，菲尼克斯鳥擁有特殊的喉嚨結構，可以模擬人類語言發聲，同時他們還有不低于人類七、八歲幼童的智商。
因此菲尼克斯鳥究竟能不能算是一種智慧異族，一直是人類學者研究的課題，當然最后這個課題往往會因為菲尼克斯鳥沒有類人形態，所以一直沒能被列為異族。
不過菲尼克斯鳥因為稀有和漂亮，以及它們會說話的特點，許多貴族以圈養一只菲尼克斯鳥為金錢地位的象征。
也不知道菲尼克斯鳥一直沒能被認可為特殊的異族，有沒有這些貴族的推波助瀾。
而停在壁爐上鐵架的這只菲尼克斯鳥看起來有點潦草，漂亮還是很漂亮的，就是那絢麗的羽毛亂糟糟的，像是很久沒有被好好打理過了，又像是在這亂七八糟的雜物中進行了一次大冒險。
明明被認證擁有同人類幼童七八歲智商的小綠鳥站在鐵架子上，豆大的黑眼睛盯著分明是闖入的不速之客，卻扇著翅膀嚎：“歡迎，歡迎！”
晏云清：……
哪里來的笨鳥？
“誒？是菲尼！”小黛妮聽見了動靜，探頭進來看到鐵架上的小綠鳥，驚呼一聲。
這只菲尼克斯鳥也看見門外露出的圓腦袋，撲扇著翅膀飛過去，圍著小黛妮轉圈圈，“黛妮！黛妮！喜歡！歡迎！”
小黛妮伸出手接住了小綠鳥，和潦草的鳥腦袋貼貼，“我也喜歡你，菲尼！”
“黛妮！黛妮！好寶寶！”
晏云清：……
確認了，這鳥大概率是村子里誰養的，甚至有可能就是小黛妮養的，畢竟這一人一鳥看上去格外的親密無間，這說出去沒點關系誰都不信。
不過小黛妮養的小鳥怎么會在這間屋子里？
這不是那羅威爾主教的家嗎？
晏云清心中覺得奇怪，卻也沒過于糾結這個問題，他來這里的目的可不是為了這只小笨鳥。
晏云清快速地在這破敗的小木屋里來回躥，尋找著可能的線索，然而他將整個房子都找了一圈，還是沒有半點發現。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羅威爾主教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回來住過了，這木屋中的灰塵痕跡不是一兩個月就能留下的，但木屋中又有一些不同時期的腳印，根據鞋印的深淺變化可以確定是同一個人。
也就是說羅威爾主教這些年偶爾還是有回村的，但回來僅僅只是來一趟這個所謂的家，緊接著就離開了，不知去向。
這么看來，羅威爾主教確實問題很大。
那么，作為羅威爾主教經常回來的這個村子，是否也有問題呢？
晏云清不太想思考這個問題，可這確實是無法避免的。
畢竟梅林已經明確地點出，這個村子很有可能是魔王子民的后裔，作為永恒帝國遺民，又和永恒神教牽扯上關系……
晏云清很難不去想，這永恒神教，不會真的和曾經的永恒帝國有點什么關系吧？
那可真是地獄笑話了。
這可是一開始就被他排除了的可能性，結果追查半天，發現敵人竟是自己人什么的……
晏云清不由得感覺到一陣頭痛，他此刻只能祈禱柏洛斯之前所說的……魔王的子民永遠不會違背魔王的意愿，是真的。
聒噪的小綠鳥又開始圍繞著晏云清，嘰嘰喳喳地說話，“小貓崽子，小貓崽子！”
晏云清：……
小黑貓縱身一躍，飛身將小綠鳥撲倒在地上，用爪子將起按壓在地上。
小綠鳥明顯有點慌張了，撲騰著翅膀掙扎著，“別吃我！別吃我！小貓崽子吃鳥了！黛妮救命！黛妮救命！”
小黛妮在一貓一鳥旁邊蹲下，“貓貓不能吃菲尼哦，菲尼不好吃的，貓貓是餓了嗎？我帶貓貓去找好吃的？”
小綠鳥哀嚎：“小貓崽子吃鳥了！小貓崽子吃鳥了！救命，黛妮，救命！”
晏云清更覺得聒噪了，一爪子撓在小綠鳥腦袋上，給了它一個大逼斗，扇得鳥暈頭轉向不知天高地厚：“小貓崽子！小貓崽子！”
晏云清又給了小綠鳥幾爪子，幾個大逼斗下來，小綠鳥的眼神終于清澈了，不再干嚎，安靜了下來。
晏云清滿意了。
果然貓和鳥是不能共存的。
又在附近轉悠了一圈，實在找不到其他的線索，小黛妮又抱著小黑貓回去了，這次一同回去的還有小綠鳥，它神氣地踩在小黛妮的頭頂，抓著小黛妮頭頂的小揪揪，昂首挺胸地一路大罵：“壞貓！壞貓！”
晏云清：……
晏云清陰惻惻地給了小綠鳥一個眼神，嚇得它的聲音一個變調，“壞貓——嘎！”
緊接著再次安靜下來。
晏云清這才覺得耳朵解放了。
回到小黛妮家中，晏云清才重新被放開，愛麗絲找了他很久，這會終于見到了小黑貓的身影，才送了一口氣，從小黛妮手中把小黑貓接了過來。
“把貓貓給我吧。”
小黛妮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小黑貓，卻還是乖乖松手了，“待會能讓貓貓再陪我玩嗎？”
愛麗絲有些尷尬，她又沒法做自家老師的主，她看著比她小了一號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小黑貓，見小黑貓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示，就說道：“那等會你自己過來問問貓貓好嗎？如果貓貓愿意的話。”
小黛妮乖巧點頭，而停在小黛妮頭上的小綠鳥不滿地撲扇翅膀：“壞貓！壞貓！黛妮不要壞貓！”
愛麗絲這才注意到小黛妮頭頂這只潦草的鳥兒，她眼底露出些許驚訝，顯然也是認出了小綠鳥的種族，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偏遠的小山村中遇到這出了名的貴族鳥。
只是老師怎么得罪這鳥了？
***
借著吃飯的機會，愛麗絲抱著小黑貓找到了一個角落交換情報。
“老師。”愛麗絲將貓咪放在膝蓋上，自己坐在了臺階上，“我問出來了，那個羅威爾主教并不算是這個村子里的人。”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在熱鬧的人聲掩蓋下，很難有人能聽到她的聲音，也就離她最近的晏云清能夠聽清。
“羅威爾主教是一個孤兒，幾十年前不知道被誰遺棄在山中，然后被這山村中的一對好心夫妻收養，那對夫妻如今已經去世十多年了，這羅威爾主教也是在養父母死后離開的村子。”
愛麗絲說：“后來不知怎么就傳出他測出了有光明元素親和，加入了光明教廷，一開始不在卡斯特拉城，而是在另一個更繁華的城池里做執事。”
“后來慢慢爬了上去，有了一個做主教的機會，他就主動調到了卡斯特拉城，理由就是他出生于這邊，想要回到家鄉做主教。”
愛麗絲將她打聽到的事情講述給晏云清聽，晏云清全部聽完皺了皺眉，“那這么說來，這村子不一定牽扯進了永恒神教的事情？”
愛麗絲輕輕點頭：“關于這個，我確實試探過，這個村子還真是魔王子民的后裔，只不過他們對我們這些外來者還是有點警惕，不愿意多說，我只能問到一點點。”
“這村子的來歷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永恒帝國覆滅沒多久，因為……嗯，某些戰爭的緣故，為了躲避追殺，這些村民就一路逃亡進了山里，最后在這里定居了下來。”
愛麗絲說到戰爭還有點難以啟齒，無論她多么不想承認，但自己確實是巴托維塔帝國的公主。
當初的戰爭說白了就是兩大帝國最初的開國者打著人類不需要異族統治的旗幟開展的戰爭。
永恒帝國正式覆滅也有兩大帝國窮追不舍，大肆屠殺永恒帝國遺民的緣故，而永恒帝國若繼續堅持，受苦的只有被屠殺的底層平民。
第228章
黛妮和羅克的大姐名叫黛西, 是村子最漂亮的姑娘之一，在村子里十分受歡迎。
而和黛西結婚的麥克也是村子里最出眾的勇士，也是少有測出劍士天賦的人, 之前還在卡斯特拉城的劍士學院中上過學。
兩人自小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因為互有好感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塊, 成為了一對令人艷羨的小情侶, 再到現在結為夫妻。
聽上去是一個很美好的故事，不知道是不是其中青梅竹馬的元素給了晏云清一種莫名的既視感。
凱倫娜和亨利好像也是青梅竹馬。
只可惜凱倫娜和亨利的故事永遠地停留在了過去的時光里, 而黛西和麥克的故事還在繼續。
直到婚禮全部結束，玩家也沒有真正搞出事來，至少在晏云清看來他們似乎真的只是在口嗨。
想來也是, 雖然這個世界在玩家眼中只是游戲世界, 但里面的NPC都太過真實，在藍星守序的花國長大的玩家，除了一些極端反社會瘋子, 也沒誰能夠毫無芥蒂地對無辜的NPC痛下殺手, 只為創造出一個所謂的副本。
小黛妮在吃完飯后沒多久又摸了過來, 這回還帶著前面見到的那只嘴碎鳥，那小綠鳥踩在小黛妮的頭頂，潦草的羽毛在寒風中顫抖, 鳥卻神氣的很。
發現小黛妮來找的是這只將它踩在爪子下的小黑貓時, 小綠鳥立刻撲打著翅膀抓著小笑黛妮的小揪揪企圖把她拉走, “不要！小貓崽子！不要！小貓崽子！”
晏云清對著那小綠鳥呲了呲牙，小綠鳥的聲音頓時降低了幾個度, 明顯是被威脅到了，然而它還是不愿意靠近小黑貓，在發現小黛妮非要接近小黑貓的時候, 它只能撲打的翅膀飛起來，離開了小黛妮的頭頂，落在了一邊的木臺子上。
小黑豆一樣的眼睛緊緊盯著小黑貓的一舉一動。
晏云清哼了一聲，心中吐槽了一句：慫鳥。
緊接著晏云清又被小黛妮給抱住了。
感受到命運的后脖頸被抓住，晏云清無奈嘆息，這小姑娘對貓咪到底有多執著啊？
小黛妮則是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小黑貓，雙手環抱住小黑貓像是哄小嬰兒一樣抱著小黑貓晃了晃，“貓貓！”
梅林他們到現在還沒回來，村子里的情報有愛麗絲他們替他去打探，晏云清也樂得清閑順便陪著小姑娘玩會。
小孩也沒有帶他跑太遠，婚禮結束大人們都忙著處理酒席后留下的那攤子亂七八糟，小新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道是不是去度過那價值千金的春宵一刻了。
小黛妮就這么抱著他，蹲在一個人不算太多的臺階邊上，摸著小黑貓那一身油光水滑的黑毛，而嘴碎的小綠鳥則是在另一邊嘰嘰喳喳嘀咕。
大多數是在罵貓的。
晏云清瞇了瞇眼睛，不著痕跡打了個哈欠，隨意用尾巴逗小孩子玩，自己則團成一團窩在小黛妮的膝蓋上思考永恒神教和這個村子的關系。
從愛麗絲那邊得到的消息可以推斷出這個村子確實和魔王有關，村子確確實實是永恒帝國遺民，只是村子里的人對此諱莫如深，不怎么提起。
愛麗絲能打聽到也多虧了她那副年紀尚小的外貌，以及愛麗絲在晏云清的教學下，學會的從只言片語里抽絲剝繭這個能力。
村子里不愿承認自己是永恒帝國遺民也很正常，畢竟他們很多代之前的祖先就已經逃難到這里了，又過去了這么多年，嚴格意義上來說村子里的村民已經不屬于永恒帝國遺民這個范疇了。
畢竟現在的村民世世代代都在巴托維塔帝國境內長大，還有和當地人通婚的，血脈稀釋到現在，確實不能算是永恒帝國遺民了。
而愛麗絲還能從不設防的村民口中得到永恒帝國遺民這個信息，只能說明村子里的部分人無論面上如何不承認，私底下內心還堅持著自己是永恒帝國遺民后代的這個觀點。
想到這里，晏云清不由得心情有點復雜。
畢竟永恒帝國覆滅，他確實是要擔起主要責任的，是他最開始毫無理由地A游……
雖然說不知者無罪，他也不知道這個游戲背后是真實的世界，更不知道自己棄游后國家覆滅會給曾經魔王治下的子民帶去多少傷痛，按理說出現這樣的結局，也不能怪到他的身上。
但……
晏云清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理是這么個理，但當他越發了解當年永恒帝國覆滅的慘況后，就越是難過自己那關，說白了還是從小到大父母教育給他的責任感在作祟。
尾巴突然被小黛妮抓住了，晏云清回過神來，抬眼就看見小黛妮親昵地抱住了他，用臉頰蹭著他的耳朵。
這小孩怎么這么粘人。
晏云清敷衍地蹭了蹭小黛妮的臉，同時不忘用眼神震懾聒噪的小綠鳥。
小黛妮抱著他，突然來了一句，“貓貓，姐姐怎么來呢？”
晏云清一愣，隨即露出個半月眼。
果然是小孩，真是單純，現在你姐姐應該和你麥克哥哥耳鬢廝磨呢！
小黛妮揉了揉小黑貓的耳朵，被貓貓爪子一把按住，小黛妮也不惱又用紅嘟嘟的小嘴巴吧唧一口親在了貓爪子上，眼睛亮閃閃地提議：“貓貓帶我去找姐姐好不好？”
晏云清：……
不太好。
晏云清可不想去鬧洞房，不過這異世界應該也沒有所謂的鬧洞房，畢竟一開始這莫名其妙的中式婚禮形式只是魔王一時興起弄出來的，當年他可沒有搞出鬧洞房這個流程，想來也不會把這個流程流傳下來。
除非玩家搞事加了這一出。
想到小黛妮若是抱著他去找她姐姐黛西，不巧這一對新婚燕爾的小夫妻正在干一些什么羞羞的事情，被他們撞了個正著，晏云清就忍不住替沒發生的事情感到尷尬。
不去，堅決不去！
然而這次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心血來潮，非要帶著小黑貓去找姐姐，晏云清怎么轉移注意力都不行。
為了不讓小黛妮去打擾人家新婚小夫妻，晏云清找準時機，給了落在木臺子上的小綠鳥一爪子，把自娛自樂的小綠鳥給扇飛了出去。
“啊！”
小綠鳥發出很人性化的哀嚎，撲扇著翅膀撲騰了好幾下才穩住身形，震驚得小黑豆一樣的眼睛都瞪大了，憤怒地看著莫名其妙沖上來就給它一爪子的小黑貓。
“壞貓！壞貓！打鳥！打菲尼！”
它繞著小黛妮撲打翅膀，告小黑貓的狀。
別說，這一招還真的有點用，至少當下小黛妮不再堅持要抱著小黑貓去找姐姐了，而是開始調節憤怒的小鳥和悠閑的黑貓之間的矛盾了。
無緣無故被一爪子拍飛的菲尼十分憤怒，本來就十分凌亂也不知道順順毛的小綠鳥變得更加凌亂了，怒氣沖沖地對著小黑貓，一副要和小黑貓決一死戰的架勢。
然而這貴族鳥之所以會成為貴族鳥是有原因的……
它們除了好看，會說話，智商高以外，戰斗力也是出了名的弱，連什么能力都沒有的普通人也能一巴掌給它們扇暈，更別說戰斗力格外突出，表面看似小黑貓，實則是八十級大佬的晏云清了。
發起進攻的小綠鳥菲尼沒幾下又被晏云清按在了地上默默流淚。
“壞貓……嗚嗚。”
晏云清聽到這近乎于哽咽的聲音，一時沒忍住，低頭湊近了小鳥腦袋，只見小黑豆一樣的眼睛邊緣真有濕潤的痕跡。
不是吧？真哭了？
晏云清十分善良地抬起了一只爪子，在菲尼覺得自己有希望逃跑的時候，又一爪子將它按進雪里。
放了你？哈哈，騙你的。
對此小黛妮表示：“菲尼和貓貓的感情真好！”
菲尼：……我親愛的主人，你要不再看一眼誰把誰按進雪堆里了？
晏云清也抬頭望天，實在不好意思跟著小黛妮的話承認自己和這只聒噪的小鳥感情很好。
短暫被兩只小家伙的打鬧吸引了注意力，因此沒有繼續吵著鬧著要去找姐姐的小黛妮，又想到了新的折騰人……哦不，應該是折騰貓的辦法。
小黛妮將菲尼拯救了出來，讓菲尼重新站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懷中依舊抱著小黑貓。
她順了順小黑貓因為和鳥打架因此有些弄亂的黑毛，突然道：“菲尼和貓貓來唱歌吧！”
晏云清：？
這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想法，小孩子的思維這么跳躍的嗎？
小黛妮像是炫耀一般，將小綠鳥菲尼舉到了小黑貓面前，“菲尼特別會唱歌哦！菲尼唱歌！”
菲尼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小黑貓，埋頭啄著自己胸前的羽毛，似乎在理順那亂糟糟的羽毛，卻越理越亂。
難怪這鳥看著這么凌亂，感情連給自己順毛都不會。
就這種笨鳥，真的有人類小孩七八歲的智商嗎？
晏云清對此產生了懷疑。
菲尼沒有理會小黛妮的話，小黛妮也沒生氣，而是替菲尼順了順毛，軟聲軟氣地勸說：“菲尼，快唱歌給貓貓聽聽，你唱歌最厲害了！”
菲尼聽到小主人這么夸獎自己，不由得挺起小胸脯，蔑視一般地瞅了一眼小黑貓，那眼神似乎會說話：瞧，我才是小主人最喜歡的鳥。
晏云清對此不屑一顧，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這笨鳥。
菲尼：！！！
豈有此理！
在小黛妮軟乎乎的好話下，這笨鳥還真的唱了起來。
“哦，山谷里的姑娘，
眼中藏著星光……”
稚嫩的童聲響起，竟然唱得有模有樣，正是今天婚禮上村民唱的那曲歌謠，似乎是這村子里對新婚夫妻特殊的祝福。
晏云清不由得多看了那只笨鳥一眼，這一眼惹得笨鳥更加驕傲自豪，胸脯挺起，那稚嫩的童聲更響亮了。
晏云清：……
也不知道這笨鳥到底在比什么？
一曲子唱完，笨鳥給了小黑貓一個眼神，明晃晃地在說：你不行吧！
由此可見，菲尼克斯鳥這一種族智商確實是高的，沒看見這笨鳥都有這么人性化的眼神了嗎？顯然這鳥確實是會思考的。
小黛妮啪啪啪拍手，毫不吝嗇地給菲尼夸獎，“菲尼唱得太棒啦！”
那笨鳥更加得意，看來是真的能聽懂小黛妮的話，并且能夠進行一定程度的思考。
只是那洋洋得意的小模樣，晏云清沒眼看。
菲尼唱完一曲，小黛妮還覺得不夠，又抱著小黑貓，開始哄騙小黑貓唱歌，“貓貓也唱一首，貓貓唱得也好聽。”
晏云清無言。
先不說這小孩根本就沒聽過他唱歌，怎么就知道他唱歌好聽了，就是他現在都是一只貓的形象了，唱歌這種要求是不是有點太為難他了？
難不成他要喵喵一曲？
這小黛妮不會從小和會說話的菲尼克斯鳥一塊長大，沒見過其他的小動物，就覺得其他小動物和菲尼克斯鳥一樣，都是會說話的吧？
晏云清甩了甩尾巴，不為所動。
小黛妮卻以為小黑貓和菲尼一樣，是需要她哄著的小朋友，又拿出了哄菲尼的那一套開始哄小黑貓，力圖讓小黑貓張嘴唱歌。
不得不說小孩哄人的技巧著實幼稚，也只有智商同樣為小孩的菲尼才會吃這一套。
晏云清不堪其擾，只能敷衍地喵喵了幾句，就當做唱歌了。
誰知小黛妮連連搖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唱歌的！”
小黛妮抱住小黑貓，“是要像菲尼一樣——不是喵喵唱，貓貓明明可以的！”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的，晏云清卻莫名其妙聽懂了，但他寧愿沒聽懂。
因為這小孩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他和菲尼克斯鳥一樣，都會說人類的語言。
這可就尷尬了。
晏云清和小黛妮面面相覷，小黛妮還在期待著看著小黑貓，等待著小黑貓一展歌喉。
晏云清努力地辨認小黛妮那圓溜溜宛若黑葡萄一樣的眼睛，里面的情緒很純粹，就和每一個天真孩童一般，是清澈見底的，不帶任何陰霾。
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偽裝的痕跡，甚至比一開始見到的愛麗絲還要純粹，畢竟愛麗絲多少也是在王室中長大，身邊的環境就注定她不能純潔得如同一張白紙。
晏云清來到這個世界后見過的小孩也不少，自由城的妮卡年齡就和小黛妮的年齡沒差多少，然而妮卡的眼睛可比她們幾個的都要市儈，充滿了精明的算計。
當然，那種環境下，若是不精明一點，不僅自己會被吃得不剩骨頭，就連身邊的孩子團‘家人’也會。
非要說的話，小黛妮的這雙眼睛和晏云清初見尤莉的那雙眼睛很像，都是天真無邪，純粹地不可思議。
不過現在的小尤莉也長大了，似乎是遠離故土后來到新地方而成長了不少，眼中也不似曾經那樣天真無邪，而是帶上了幾分堅韌。
而小黛妮這雙眼睛，確實完完全全，沒有任何陰霾，最為純粹的眼睛。
這種眼神很難偽裝出來，至少在晏云清看來是這樣的。
小黛妮確確實實是個天真無邪的孩童，而不是什么老妖怪假扮的。
既然如此，為什么小黛妮會這么堅定地認為，一只普通的黑貓會說人話？真的是他剛剛猜測的那樣，只是因為從小和菲尼克斯鳥一起長大，所以覺得其他的小動物也會說人話嗎？
但晏云清直覺不是，因為他能感覺到小黛妮話中的信息，她非常確定自己會說話，而不是通過菲尼克斯鳥會說話，而假定別的小動物也會說話。
小黛妮是怎么發現的？是他之前和愛麗絲他們說話的時候被小黛妮聽見了嗎？還是別的什么渠道？
無論是不是，晏云清都可以確認了，小黛妮絕對有【天賦技能】。
她身上所表現出來的異常，只能用擁有特殊的天賦技能才能解釋得通，就像是他之前使用了扮演技能，卻能被愛麗絲一眼識破，就是因為愛麗絲的天賦技能是【真實之眼】。
愛麗絲的那雙眼睛能看破一切事物的本質，從他身上相似的魔力回路就能輕松地辨認出他。
小黛妮估計也有什么特殊的天賦技能，因此才會知道他會說話。
晏云清再次打開了NPC好友列表，遺憾地發現小黛妮依舊沒有出現在自己的好友列表上，他還是沒有辦法探明對方的天賦技能是什么。
可惜了，要是知道了自己是怎么露出破綻的，以后也方便更精細的偽裝了。
小黛妮還在磨他，晏云清想了想，還是用爪子拍了拍小黛妮的膝蓋，在小綠鳥菲尼震驚的眼神下，輕輕開口唱了幾句。
他選的是藍星華國的童謠《蟲兒飛》，這首童謠在藍星也算流傳很廣，許多小孩子的玩具里都會搭載著一首曲子，也是作為搖籃曲的一種。
而晏云清會選擇這首曲子，純粹是因為這首童謠是他之前經常用來哄睡叔叔家的弟弟妹妹的搖籃曲。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晏云清本來的聲線本就不屬于低沉的那類，再加上唱童謠的時候不自覺夾了點，倒是顯得柔和又清澈。
他的唱功不算多好，但好歹之前是個藝考生，雖然走的是表演那路子，但校考的時候才藝表演也不能落下，多少也學過一點唱歌技巧，再加上這首童謠本就不需要多少唱功，只需要投入足夠的感情，就能唱得很好。
小黛妮聽得眼睛越來越亮，而小綠鳥菲尼則是越發震驚，看小黑貓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質疑。
晏云清心道：看來這菲尼克斯鳥的智商確實很高，它能夠意識到一只黑貓會說人類語言是多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這種智商確實應該被列為智慧種族了，只是可惜被列為異族的標準中有一條是必須要有類人形態。
要晏云清說，這個標準定的就很不合理，然而現在的艾爾曼大陸是人類所統治的，這些標準自然也是由人類制定的。
況且，就算被人類承認異族的身份又有什么用呢？只是明面上給了公民的權利，私底下的異族交易可不少，拍賣行上從來不少見被關在鐵籠子里的獸人、人魚、精靈……等等。
晏云清對著小綠鳥菲尼翻了個白眼，慢吞吞唱完了哄小孩的童謠，得到了小黛妮的熱情夸獎。
“貓貓太棒了！”
晏云清對著菲尼抬了抬下巴：就你會唱歌？
菲尼：……
天殺的，小黑貓到底為什么會唱歌，這一定是個擬態的獸人，小主人一定是被騙了！
小綠鳥又開始罵貓了，一句句壞貓從晏云清的左耳進右耳出。
小黛妮教育菲尼，“菲尼不可以這樣說，你不能因為貓貓唱歌比你好聽，就罵貓貓是壞貓。”
菲尼瞪大了小黑豆眼睛，被這巨大的黑鍋砸得神志不清。
小主人，你睜大眼睛看看，那真的只是一只黑貓嗎？！
菲尼覺得它這一輩子都沒有這么委屈過，果然這只黑貓不是什么好東西！
晏云清樂地看那只笨鳥無能狂怒，笨鳥抓狂的樣子還挺有意思的。
緊接著他感受到了一股氣息，晏云清原本還悠閑的姿態立刻變了變，仔細嗅了嗅，空氣中隱約飄過來了一股血腥氣，頓時讓他精神一緊。
什么情況？哪里來的血腥氣？
不會是玩家真的動手搞事了吧？
小黑貓從小黛妮的膝蓋上跳了下來，戒備地朝著四周感應。
人群的喧鬧聲依舊，實在不像是發生了什么突發狀況，而這血腥氣也很微弱，至少不像是多人受傷的樣子。
“貓貓？”小黛妮發現了小黑貓的不對勁，抱住了還在無能狂怒的菲尼，擔心地歪頭看著突然緊繃起來的小黑貓。
晏云清的直覺并沒有提醒他此刻有危險，但那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又確實存在，晏云清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一眼似乎因為他而感知到什么，突然變得安靜乖巧的小黛妮。
小黑貓的尾巴在小黛妮的腳踝上一掃而過，同時發出低低的一道聲音：“待在這里，不要亂跑，待會和你父母一塊回去。”
說完，也不管小黛妮會不會聽話，便躥了出去。
留下小黛妮抱著菲尼站在原地。
寒風輕輕吹散她頭頂的小揪揪，綁著頭發的發繩不知何時崩了開來，小黛妮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看著小黑貓幾息之間就跑不見了影子。
她歪了歪頭，回頭看了看掛在樹梢上，極為喜慶的大紅燈籠，摸了摸菲尼的小腦袋，“菲尼乖，不怕。”
菲尼也一改之前憤怒的小鳥模樣，安安靜靜地蜷縮在了小黛妮的懷中，用羽冠蹭著小黛妮的手。
“黛妮，不怕。”
第229章
晏云清順著那隱約傳來的血腥氣的位置摸過去, 發覺那血腥氣竟然是從他們臨時住的小屋穿出來的。
晏云清一凜，快速跑過去靠近又發現小屋外布下魔法陣，這魔法陣的布置習慣還特別熟悉, 像是梅林的手筆。
這個發現讓晏云清的動作一頓，不由自主冷靜了下來。
梅林和伊莎貝爾回來了？
難不成那血腥氣是他們兩個帶回來的？受傷了？
不會是遇到連他們都棘手的敵人了吧？
還不待晏云清想清楚, 魔法陣已經被暫時關閉, 門被打開了，愛麗絲探出頭來張望了一下, 看見小黑貓立刻將門打開了些許，讓了讓位置，示意晏云清進來。
晏云清見愛麗絲的表情不帶任何驚慌, 那一半的心被他裝回了肚子里。
他從愛麗絲的身邊經過, 順著那點空隙鉆進房間里，頓時被房間里的血腥味撲了一臉，晏云清立刻皺起了眉頭, 定睛一看卻發現沾滿了血腥味的并非是梅林或者伊莎貝爾, 而是一個讓晏云清眼熟的人。
主教羅威爾。
此刻那羅威爾一身血污, 亂糟糟的胡須黏成一團，狼狽地匍匐在地面上，面色蒼白, 雙眼緊閉, 看著像是失血過多已經昏迷的模樣, 十分狼狽。
而梅林和伊莎貝爾就站在一邊，身上同樣有打斗的痕跡, 亂糟糟的，一看就是沒時間整理。
“什么情況？”晏云清的視線掃過地上那狼狽的羅威爾，又落在了梅林和伊莎貝爾身上, 等待兩人給他一個解釋。
誰知兩人皆是一副凝重且難看的表情，一時間沒有人開口說話。
晏云清：？
這是真的遇到強敵了？
本來因為身邊人沒有受傷而放松下來的晏云清不由自主又提起了心。
梅林看了他一眼，最后對著在場的其他人說，“我有點事要和諾蘭單獨說，你們先離開一下吧。”
柏洛斯和狄維克率先看向了晏云清，得到了晏云清肯定地點頭后，兩人頷首離開房間，愛麗絲有點擔心地看了一眼晏云清，才拉上了教母可妮莉婭一起走了出去。
就當晏云清以為梅林要開口的時候，伊莎貝爾也走了出去，她面冷如霜，靴底踏過泥土的地面似乎都發出了砰砰的聲響。
最后以嘎吱一聲木門被關上的聲響結束這漫長的寂靜。
晏云清看了一眼地上仍舊處在昏迷狀態的羅威爾，解除了扮演，恢復了人形狀態，他能感受到梅林此刻的認真，自然也不會用貓咪的形象傾聽。
“說吧，到底發生了什么？”晏云清找了一張椅子，坐在了梅林的對面。
梅林看了晏云清一眼，視線又落在了地上昏迷的羅威爾身上，先嘆了一口氣，“伊莎貝爾剛剛態度差了點，別介意。”
晏云清擺了擺手，“我是那么小氣的人嗎？所以到底發生了什么？伊莎貝爾的情緒不對勁。”
“亞摩斯……找到了。”
晏云清一愣，迅速在記憶里尋找出了亞摩斯這個名字。
“是……伊莎貝爾養的那只小龍崽？”
第一次聽到亞摩斯這個名字還是在曼蒂佩爾的時候，那個時候狄維克潛入曼蒂佩爾之中，參加了點金手比賽，就是為了查看那柄用龍骨制作而成的螭骨劍，他要確定那把螭骨劍是否是用亞摩斯的龍骨制作而成的。
亞摩斯是近二十年間璀璨巨龍族中唯一誕生的幼崽，伊莎貝爾在亞摩斯很小的時候就將其帶在身邊培養了，可以說是伊莎貝爾一手帶大的。
但亞摩斯于四年前突然失蹤，整個龍之谷都沒能找到亞摩斯的影子，伊莎貝爾因此開始調查，發現近一百年巨龍族的很多族人都莫名其妙失蹤了，直到從晏云清這邊得到了永恒神教的信息，才逐漸查明了一些蛛絲馬跡。
那些巨龍的失蹤，和永痕神教息息相關，亞摩斯的失蹤也極有可能是用永恒神教的手筆。
伊莎貝爾和梅林這才開始對永恒神教的全面圍剿。
“是。”梅林點點頭，他的聲音也有點晦澀，“亞摩斯……死了，你的判斷沒錯，這附近確實有一個永恒神教的祭壇，還是一個大型祭壇，其中有一個血池，大概有一百多英尺長，亞摩斯就被吊在那上面。”
吊？
這個特殊的形容詞引起了晏云清的注意，他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奇恩？”
梅林沉重地點點頭，“是，用了鎖靈之鏈，亞摩斯是被……虐殺的，死后又被通過煉金陣法禁錮了靈魂，以亞摩斯的靈魂為養料，燃燒那血池，為起提供能量，我們找到的時候，亞摩斯的亡靈幾乎……快要燃燒殆盡了。”
晏云清一時失言，雖然聽說亞摩斯失蹤了，還和永恒神教有關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亞摩斯遇害的心理準備，但聽見亞摩斯的遭遇，晏云清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那個煉金陣法？”
“雖然之前沒見過，但很多細節和曾經奇恩的那些陣法有相似之處，我想能布置出這個陣法的人，不是對奇恩曾經的那些陣法了如指掌的……就是奇恩復活了。”
梅林苦笑一聲，這話說得他都覺得不可思議，畢竟當初圍殺奇恩的那場戰役他也是參與的了，他親眼見證了奇恩的死亡，連靈魂都因為反噬被烈火吞噬，這種情況下連成為亡靈的機會都沒有，又怎么可能復活得了？
倘若不是奇恩復活了，那就是這世間再度出現了一個堪比奇恩的天才煉金術師——不，天才亡靈煉金術師才對。
這種可能性真是叫人頭皮發麻。
亞摩斯的遭遇也叫梅林心情復雜，亞摩斯是被伊莎貝爾從小帶在身邊培養，而梅林這些年幾乎也沒有離開過伊莎貝爾的身邊，所以梅林也等同于看著亞摩斯長大的。
一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小輩被虐殺后還被禁錮了靈魂不得往生，被禁錮他的人榨取最后一滴價值，這種事無論是誰遇見了心中都不會好受。
“所以那孩子，你們救出來了嗎？”晏云清問。
梅林再次搖搖頭，“亞摩斯的靈魂已經很微弱了，那陣法形成時間太長了，亞摩斯的靈魂幾乎要和陣法融為一體了，若是強行破壞陣法，亞摩斯……基本上也會消亡。”
這個世界是有輪回轉世的說法的，靈魂消亡差不多就是所謂的魂飛魄散了，連轉世的機會都失去了。
明明已經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卻發現孩子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被別人狠狠傷害，而找到他后卻連救他都無能為力。
晏云清代入了伊莎貝爾此刻的心情，覺得伊莎貝爾現在一副要殺人的模樣太正常不過了。
換做他，他也得瘋。
晏云清沉默了一瞬，又瞧見了地上的那主教，“所以這個主教和那個祭壇有關系？”
這主教一身血污的模樣明顯是被打出來的，晏云清剛剛還驚訝他怎么被打得進氣少出氣多的模樣，現在更驚訝他是怎么活下來的——以伊莎貝爾現如今的心情，應該是恨不得將所有和永恒神教有關的人全部挫骨揚灰了，哪里還可能給對方留下一命？
梅林神色更加復雜了，頓了頓，才開口說道：“這就是為什么我要和你單獨談談的原因了。”
“這個家伙……自稱是魔王最忠實的擁護者。”
晏云清：？
晏云清眉頭緊鎖，好大一盆污水澆頭潑來。
“具體說說。”
晏云清知道梅林不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但他更想不通這人到底是怎么攀扯上魔王的。
總不能是個壞東西都能說自己和魔王有關系吧？魔王只是殺神殺得狠了一點，可沒有對無辜之人動過手啊！
“羅威爾，原名科克爾·巴特萊，原先是羅穆尼克人，幼年時父母因為擋了個貴族的路被對方的護衛當街殺死了，他就成了孤兒。”
“后來他被一個神秘人帶走了，那個神秘人將他送到了這個村莊，讓他裝作被遺棄的孤兒被山村里的一對夫妻收養，時不時會瞞著村里的村民過來教導他一些知識。”
晏云清聽懂了，所以這個神秘人的身份很重要，他有幾分猜測：“是永恒神教的人？”
梅林卻道：“或許是吧，但對方一直自稱是魔王的眷屬……羅威爾對那個神秘人的描述不多，因為每次對方都是遮掩得很嚴實才過來的，只有一個特征是他不小心發現的——那神秘人的頭發是白金色的。”
晏云清愣了愣，似乎聽懂了梅林的暗示，倏然起身，“不可能。”
“不可能是他的，梅林，你知道的，不可能是他。”
梅林安撫性地將手按在了晏云清的肩膀上，將他重新按回了座椅上，“我知道，我也覺得不可能，我只是在和你敘說羅威爾的說法，白金的發色太過于常見了，這并不能指代任何一個人，當然這個特征也有可能是羅威爾欺騙了我們。”
晏云清抬頭看向梅林，“……是嗎？”
梅林，艾爾曼歷史上最偉大的魔法師，難道連一個辨認謊言的魔法都用不好嗎？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既然梅林將這件事告訴他，說明梅林確實是辨認過羅威爾說的全是真話。
白金色的頭發，魔王的眷屬。
符合這兩個描述的一共有兩人，一個是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選擇回歸母樹的精靈王西爾芙，一個是在永恒帝國覆滅后就帶著天使一族進入浮空島避世不出的大天使長西奧多。
西爾芙早已回歸母樹，目前精靈族也沒有精靈王轉生的消息，所以能符合這兩個條件，且還能行動的，就只剩下遠在浮空島之中的大天使長西奧多了。
但這怎么可能呢？
晏云清想過西奧多可能會殺王，卻沒想過西奧多可能與永恒神教有關。
西奧多……作為經常比喻圣潔的天使一族，他擁有許多人們對天使的刻板印象：圣潔、良善、正直……等等。
當初西奧多會帶著天使一族背叛光明之神，選擇投靠魔王，也是因為光明之神和其信徒是神明之戰的主導者之一，也是地上大多數生靈陷入無邊戰爭與災難的罪魁禍首之一。
（神戰最開始由黑暗之神開啟，但后期一直是光明之神占據上風，且主動掀起過多場戰爭。）
天使一族當時是光明之神手底下最強大的異族，也為光明之神征戰在最前面，偏偏天使一族又是不喜戰爭的，最終在上一任大天使長戰死，西奧多繼位大天使長后，他帶著天使族反了。
加入魔王陣營后雖然依舊是在不斷戰斗，但核心目的卻改變了，從一開始與神戰，搶奪地盤與神格，變成了與神戰，保護地上的生靈。
所以晏云清想過西奧多可能會因為他的離開而生出殺王的念頭，畢竟他當初也背叛過創造出天使一族的光明之神，會因為他的失約而選擇殺死他也在情理之中，卻沒想過西奧多會反過來迫害地上的生靈。
晏云清冷靜了下來，思考：“然后呢？羅威爾只說了一個白金色的頭發，和對方自稱是魔王眷屬，這兩點并不能說明什么，但你卻用語言暗示我這個人很有可能是西奧多——別著急否認。”
晏云清見梅林要說什么，搶先打斷了對方，“我知道你要說你沒有暗示的意思，但你這些說法已經是帶著我往西奧多的身上想了，這不是你平常的作風，所以是還有別的什么路由讓你不自覺把猜測傾向于了這個人是西奧多？”
梅林是理智的，他能達成最偉大的魔法師這個稱呼，就絕不是意氣用事的人，僅憑隨意猜測，他是不會將這種傾向表現得如此明顯，顯然是有什么東西影響到了他，再加亞摩斯的死亡刺激下，讓他一時間沒能那么理智客觀，對他重復羅威爾的話時不自覺帶上了主觀判斷。
梅林愣了愣，這才苦笑了一聲，“瞞不過你。”
“之前你也問過，你失蹤那會，你的那些眷屬……都是什么表現的，還記得嗎？”梅林輕聲，“我們都相信你不是死亡，也不會無緣無故消失，所以一開始大家都在找你。”
“這一找就持續了一百多年，這期間也發生了很多事情，各大異族內部也發生了少許動亂，我們就一邊找你一邊處理這些事情。”
“然而漫無目的地尋找太過難熬，五百余年轉瞬而逝，期間不斷有人放棄，最開始是人魚族，這也正常，塞壬那家伙早在永恒帝國建立之際就隕落了，剩下的不過是頂著塞壬后代名號的人魚旁支，他們本就對你這個魔王沒什么感情。”
“人魚族宣布回歸大海之后，更多的異族也都選擇了放棄，其實那個時候永恒帝國就開始慢慢瓦解了，所以才會在羅穆尼克和巴托維塔的出現沒多久，永恒帝國就被這兩個勢力覆滅了。”
“心散了，自然不可能如同曾經那般輝煌了。”梅林搖頭，“當時我們都知道，永恒帝國的覆滅在所難免，也都在為永恒帝國覆滅后做好準備，只有西奧多不同……”
“他堅定地認為永恒帝國是你的心血，只有永恒帝國還在，你才有回來的可能。”
“他帶著天使一族以及為數不多的士兵選擇了抵死反抗，堅決不讓永恒帝國覆滅。”
晏云清的眼前似乎隨著梅林的描述，浮現出一千多年前的永恒帝國覆滅時的場景，即使他不是親歷者，但他在希格瑞特學院看過足夠多的歷史記載了，多少能想象出當時的畫面。
那是一個極為慘痛的過去。
“天使一族的戰斗力很強，這點我必須承認。”梅林輕嘆，“他竟然真的靠著那點族人和士兵守住了永恒帝都，守了整整三年時間。”
“然而天使一族即使戰斗力再怎么強大，數量少卻是不爭的事實，他可以帶著天使一族守住永恒帝都，卻守不住偌大的永恒帝國。”
永恒帝國因為當年到處征戰的緣故，建國后的版圖極為遼闊，比想在的羅穆尼克和巴托維塔加起來都還要大。
梅林這樣說，晏云清已經想到之前自己看歷史記載推斷出的西奧多最后選擇投降的理由了。
……因為羅穆尼克和巴托維塔的軍隊大肆屠殺永恒帝國的子民，西奧多護不住那些人，他的人手只夠守住一個都城，外面的那些人卻顧及不到。
若是他投降，這些永恒帝國的子民或許會難捱一段時間，卻也有活下去的可能，畢竟永恒帝國在名義上覆滅了，他們這些人就不一定要背著永恒帝國子民的名頭遭受迫害了。
晏云清斂眸，“所以你和我說這個，是想表達什么嗎？這個事情只能更加證明西奧多不可能會和永恒神教牽扯上關系。”
畢竟西奧多都為了那些普通人的生命放棄了一直守護的國家，怎么可能又反過來迫害普通人？
梅林卻說：“西奧多只在意你。”
晏云清：……
晏云清的思維卡頓了一瞬，一時間不知道梅林在說什么屁話，有種莫名其妙被造了黃謠的感覺。
“什么？”
梅林：“你沒發現嗎？西奧多要守護永恒帝國，是為了你。西奧多放棄繼續抵抗，也是為了你——因為你很在意那些普通人，諾蘭，從一開始魔王向神明發出宣戰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
“西奧多正是因為知道你不愿意看到那些人的死亡，才選擇了放手。”
晏云清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么辯解。
可惡，被造謠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嗎？簡直百口莫辯啊！
他想了半天，只能另辟蹊徑：“西奧多本來也很在意普通人的生命……他會從光明神那里叛逃不也是因為光明神到處掀起戰爭，禍害生靈嗎？”
梅林搖頭：“難道魔王的戰爭就不是戰爭了嗎？當時的西奧多可沒少殺人——即使那些都是神明信徒，可依舊改不了他們是普通人的事實。”
梅林沒說的是，真正不喜歡戰爭的，應該和他一樣，從頭到尾沒參與過一場戰爭，每天就跟著后勤部隊渾水摸魚或者干脆找個遠離戰場的地方躲起來才對，比如他，比如托林（矮人族族長）。
西奧多那就是個戰斗瘋子，哪里是不喜歡戰斗的家伙了？和狄維克一樣，都是只長肌肉不長腦子的家伙……哦不對，西奧多是有腦子的，腦子里都是肌肉和爭寵的只有狄維克這個笨蛋。
梅林繼續說：“而且當初魔物出現，還是西奧多沖進魔物巢穴打了十天十夜——就為了找你的線索，為了這個還斷了三片翅膀……唔，這件事我有和你提起過嗎？好像沒有。”
晏云清卻一臉菜色，這個他還真的知道，只不過不是從梅林的口中得知，而是從小嘴巴叭叭叭的莉莉安口中知道的。
梅林見晏云清的表情，頓悟：“看來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所以西奧多對于你的在意程度……你應該也清楚了。”
晏云清按了按眉心，“好吧，這些確實可以說明西奧多比較在乎他的王，那這和你提到的那個神秘人也沒關系吧？”
梅林的神情剎那變得嚴肅，他十分鄭重地開口，將一個極為不可思議的猜測告訴晏云清。
“我和伊莎貝爾從羅威爾透露出的那些事情里，推測出了永恒神教以祭祀手段收集信徒的『天賦』的大概目的了。”
“他們想以此為祭品，喚醒……或者說復活永恒之主。”
晏云清：……？？？
晏云清呆了呆，“你說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覺得梅林說的這事太過魔幻，“我怎么有點聽不懂，什么意思？”
“羅威爾透露出，那個神秘人告訴過他，永恒之主并沒有隕落，而是正在沉睡，他們的所作所為就是為了給永恒之主輸送力量，喚醒對方，只有永恒之主蘇醒，才能重新建立如同伊甸園般的永恒帝國。”
當時羅威爾的表現，就像是個被洗腦洗得魔怔了的狂信徒一般，嘶吼著要將一切奉獻給永恒之主，要這個世界撥亂反正，兩大帝國的成立是錯誤的，只有在永恒之主領導下的永恒帝國才是正確的，美好如同天堂的伊甸園。
晏云清都聽傻了。
“那個血池中燃燒的鮮血，就是永恒神教那些埋藏在人群中的地下祭壇收集到的信徒血液，里面有一個很隱蔽的單向傳送接收的魔法陣，大概和那些地下祭壇的陣法一致，只是陣法功能被拆分成了兩部分，我之前沒有注意到。”
普通的地下祭壇負責把信徒血液傳送出去，這個血池陣法負責接收。
第230章
自從發現永恒神教的存在, 并開始追查圍剿后，晏云清就一直在思考永恒神教的目的。
他曾經思考過永恒神教可能是通過剝奪信眾『天賦』，將其置換給一些不滿意自身天賦, 或者想要提升后代天賦的權貴，以此來謀利。
只是深入調查卻很并沒有找出多少和永恒神教有聯系, 甚至有被置換過『天賦』的權貴家族, 他們所了解與永恒神教牽扯最深的就是巴托維塔的奧格瑞爾家族。
羅穆尼克帝國的調查目前還沒有多少進展。
晏云清萬萬沒有想到，他一直想要得到的答案, 竟然在今天是突兀地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永恒神教或許并不是借著永恒之主的名義斂財，而是真有人想要利用永恒神教讓永恒之主……魔王復活。
這個猜測讓晏云清的心情難以言喻。
作為魔王本人，他知道自己并非是死亡, 那些信徒的自我獻祭也并沒有什么用……等等。
晏云清一怔, 突然反應了過來。
不一定沒有用，因為他確實是從藍星來到了這個異世界。
難道真的是永恒神教的祭祀起了作用？可若是他的穿越是源于永恒神教的祭祀，那游戲和玩家的出現又要怎么解釋？還有他的系統……
然而用游戲和玩家來否定這個猜測, 卻又冒出了一個新的證據, 讓晏云清想要找理由都十分困難。
和玩家『天降者』有關的預言, 又疑似經過了大天使長西奧多的手傳播了出來。
晏云清不由得回想起了那個夢境，夢境之中西爾維婭和西奧多對峙，爭吵后的結局他沒有聽見, 但根據結果也能猜到, 是西奧多妥協了。
晏云清驀地抬眸, “西爾維婭，你還記得她嗎？”
他發現了, 作為傳播預言的主導者，西爾維婭好像在這個事件里神隱了。
梅林本以為晏云清還陷入在這個‘真相’里沒有回神，突然聽見晏云清這么問, 愣了愣。
西爾維婭這個名字已經有千年沒有提起過了，一時間梅林都思考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晏云清詢問的是誰。
“你怎么提起了她？西爾維婭她好像……”梅林努力回憶，竟然發現這位曾經的大祭司在后期的存在感極低，似乎在魔王失蹤后就神隱了，沒有多少消息，“我想想……”
梅林搜尋了一下記憶，卻沒有找到關于這位大祭司最后的消息，“我的記憶里沒有多少關于她的事情，不過我想她應當是離世了，畢竟她也是一位人族出身的，況且你也知道，她所屬的那個部族，本身壽命都不長。”
西爾維婭所屬部族的平均壽命都沒有超過六十歲的，不知道是因為【預言】這個天賦太過損耗健康，還是他們部族為了延續血脈保存【預言】天賦近親結婚而導致的，總之他們部族人壽命都不長。
永恒帝國建立的時候，西爾維婭的年齡都已經接近七十歲了，按理說壽命早就到頭了，不過因為和魔王簽訂契約的緣故，西爾維婭得到了魔王實力的反哺，才活過了族人的平均年齡，甚至連外表都固定在了二十五歲左右。
不過到底是人族，壽命再久也不可能活過千年，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和梅林一樣幸運，將死之際有一位長生種愿意將自己的生命以詛咒的方式分享給對方。
“你怎么突然問起了她？”梅林似乎是猜到了什么，皺了皺眉。
晏云清肯定了他的猜測：“天降者的預言，是西爾維婭傳出來的。”
梅林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可預言傳出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三百多年了……”
想到曾經魔王與西爾維婭定下的契約，梅林又收斂了表情，若是長期有魔王的供養，那西爾維婭壽命長一點也不算奇怪，“若是預言是西爾維婭推算出來的，那我無法進一步看到那預言的『未來』也正常。”
預言魔法是很特殊的魔法，即使是最偉大的魔法師梅林也并不是最為擅長的，而西爾維婭不同，她的天賦技能就和預言有關，年幼時就能預言出神明的隕落，長大后做出連梅林都無法詳細解讀的預言再正常不過了。
畢竟是預言專精。
“所以天降者的預言是西爾維婭傳出去的？”梅林神情古怪，“你之前得罪西爾維婭了？不對，如果是西爾維婭傳出去的，西奧多不可能不知道……西奧多卻沒有阻止預言的擴散。”
『天降者』的預言是：戰爭與災厄降臨，世界為之泯滅，唯有天降者能拯救這一切。
這個預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給了羅穆尼克和巴托維塔反抗的理由，也算是永恒帝國覆滅的導火索之一。
若真是西爾維婭傳播出去的，而西奧多卻沒有阻止這條預言的擴散……
當年永恒帝國覆滅的真相，恐怕還得重新考量。
在晏云清的角度來看，西奧多是為了被兩大帝國屠殺的平民而投降；在梅林的角度來看，則是西奧多在意魔王，因為魔王在意他的子民，最終被脅迫選擇了投降。
雖然兩人的出發點不一樣，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西奧多最終選擇投降是因為救那些被屠殺的平民。
可若是給兩大帝國造勢的預言被大肆傳播這件事，其中有西奧多的手筆——
那西奧多投降的原因可就不一定是因為那些被屠殺的平民了。
這個一直以來被默認的猜測被推翻，之前那個西奧多和永恒神教的有關的猜測就又被坐實了幾分。
晏云清根據梅林給出的信息，來回推算了幾遍，都找不到給西奧多洗脫‘罪名’的理由。
西奧多實在是太像幕后黑手了啊！
問題是西奧多干出這么事情歸根結底可能是因為他！
換言之：某種意義上，幕后大boss竟是他自己？！
畢竟永恒神教想要復活的是永恒之主，而永恒之主正好是他？
屠龍十載，發現惡龍竟是我自己？
晏云清想了想，“我要去你們找到的那個血池看一眼。”
***
梅林帶著晏云清一路朝著山林中走去，山林崎嶇，地形復雜，時不時還有可能冒出魔物或者野獸，是本地土生土長的村民都不敢在漆黑的夜晚隨處行走的。
但這些困難攔不住梅林，他的魔法使用得爐火純青，帶著重新變回貓咪更適合趕路的晏云清，一路朝著他們發現的永恒神教祭壇奔去。
依舊是地下祭壇的形式，只不過這一次的進入方式變得復雜，晏云清被梅林帶著進入一個漆黑的山洞，走了一遍復雜的法陣，才找到一個螺旋向下的通道。
順著陡峭的臺階一路往下，估摸走了幾分鐘，走到晏云清懷疑這永恒神教的人是不是把這座山挖空了的時候，才終于看見了臺階的盡頭。
梅林的腳下再次亮起了法陣的符文，他給晏云清解釋，“亞摩斯的靈魂已經和這里的法陣融為一體了，這里的法陣暫時不能破開，得等我想辦法把亞摩斯的靈魂剝離出來，伊莎貝爾想要帶亞摩斯回家。”
晏云清默然。
此刻他的心情更加復雜，若永恒神教確實和他有關，那亞摩斯的死，乃至這百年來不斷失蹤的巨龍……也和他脫不了關系。
也難怪當時伊莎貝爾的臉色那么差勁了。
這不僅僅是一手帶大的后輩慘遭虐殺，更是涉及到巨龍族和魔王之間……
晏云清知道伊莎貝爾目前并不想承認永恒神教和西奧多，甚至和魔王有關，若是她也認同了這個猜測，恐怕在見面的第一時間，就要質問他失蹤的這些年去了哪里，又是怎么回來的了。
因為只有證明他的回歸確實是永恒神教的祭祀起了作用，才能將這個猜測坐實。
偏偏晏云清無法解釋這一千多年的時間，他去了哪里，又是因為什么回來的。
他甚至連自己為什么會穿越到異世界都不清楚，也許真的和永恒神教有關……
之前晏云清是不覺得西奧多會是幕后黑手，現在晏云清是不希望西奧多是幕后黑手。
這種他明明什么都沒做，卻被強加了一身罪名，被迫要與好友做出一個決斷來的感覺……真是狼狽又無奈。
通過門口的法陣，進入內里卻不是梅林所說的血池，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梅林帶著他走過，中途路過幾個牢籠，牢籠上空懸掛著熟悉的鎖靈之鏈，上面掛著可疑的血污，晏云清這才反應過來自從進入這處祭壇，就有一股若隱若現的血腥味環繞住了他們。
而隨著他們的深入，這股血腥味逐漸變得濃郁。
晏云清的心也隨之一點點沉入谷底，這個濃度的血腥味……
他不敢想象那所謂的血池到底容納了多少血液……又有多少生命在這血池中消亡。
等看到梅林所說的那血池后，晏云清整個人都被那場景禁錮在原地。
那是一座由黑紅色石塊堆砌而成，也不知其中透出的紅色是否是常年浸潤鮮血而顯出的，上面刻滿了復雜的符文，它足足有一個中小型泳池那么大，周圍環繞著一圈低矮的石柱，石柱上方雕刻著類似蝙蝠一樣的圖騰，血色的藤蔓蜿蜒而上，纏繞其間。
祭壇的中心立著一根僅容得下一個人的圓形石臺，中間是一個深陷的圓形凹槽，里面安置著一顆不知道是什么的水晶球。
石臺的四周環繞的便是那所謂的血池，其中盛滿了鮮紅的液體，濃郁的血腥味便是從中而來，血池的表面在不斷翻滾著，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其間攪動，沸騰，燃燒。
血池上方籠罩著一層不詳的紅色霧氣，這股霧氣正在不斷被那其中的水晶球吸收。
而抬頭向上看去，血池上空掛滿了鎖靈之鏈，和牢籠里的那些鎖靈之鏈一樣，都染上了厚重的血污，這里似乎曾經吊過不止一個人。
那些被當作‘祭品’的生靈，被用娜娜一樣的方式用鎖靈之鏈穿過肩胛骨，高高懸掛在這血池上方，血液順著鐵鏈一點點滑落至這血池之中，最終帶著恐慌將靈魂都一起留在了這猩紅的祭壇之中。
晏云清短暫地陷入了失聲的狀態。
即使此刻的血池上方并沒有任何‘祭品’，但這樣的畫面還是沖擊著他的思維和理智。
心臟在劇烈地收縮、跳動，一寸寸向上，仿佛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一樣，他的胃在不斷翻騰，嘔吐的欲望不斷攀升，他干嘔了兩下卻什么也沒有吐出來，只覺得那血腥味源源不斷沖擊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