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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辦法

    安撫了季冠灼, 師從燁又轉過頭,看向一旁的烏西亞。

    他情真意切地道:“謝謝!

    烏魯圖的兵力并不算弱,如果他們當真跟北狄聯合入侵滄月, 會給滄月造成不小的麻煩。

    師從燁并不認為自己會輸,但這場戰爭下來,會浪費極大的人力物力。

    單就這一點,就夠他感謝烏魯圖的。

    更何況,烏德蒙為了提醒他, 甚至還安排烏西亞和使臣出使滄月。

    季冠灼情緒仍舊有些不好,但還是強撐著做了翻譯。

    烏西亞擺擺手, 說道:“嗨, 天汗不必客氣。也希望滄月和烏魯圖的友誼能夠長長久久!

    晚上睡覺的時候, 季冠灼卻怎么也睡不著。

    腦子里冒著的,都是師從燁出事的畫面。

    在原來的世界里,師從燁亡故的相關文獻他曾反復翻閱過許多個不同的版本,妄圖從里面找到能讓師從燁存活的機會。

    師從燁十一歲時就和師夢平一起戰場征戰, 雖不能橫掃千軍,卻也可以一敵百。

    是不少滄月將士們心中的“小將軍”。

    最后慘死于北狄手上,墮了昔日榮光,這件事實在可笑又荒唐。

    荒唐得像是大名鼎鼎的大衛雕像,被人砸碎后, 和成泥巴, 用來糊墻一樣。

    他原以為, 他是能改變這一切的。

    七年時間里,他可以做得還有很多。

    可這一切, 怎么會來得這么快呢?

    一時間,季冠灼在床上輾轉反側, 明明努力說服自己明天還有早朝。

    但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思緒擠擠挨挨,怎么都不愿意離去。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長嘆一口氣,抱著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逐漸放空自己。

    某一個想法卻宛如靈光閃現的一點,在他腦海里逐漸變得清晰。

    他忽然想起來,曾經看過的一本野史里提到過,師從燁之所以會被北狄人偷襲成功,可能源于舊疾。

    書中未寫師從燁的舊疾是什么,但季冠灼很清楚地知道,師從燁是沒有所謂“舊疾”的。

    但一向驍勇善戰的人,又如何會因為一場幾乎是單方面碾壓的戰爭,而亡故的呢?

    或許,這“舊疾”指的就是師從燁的易感期?

    想法變得明晰的同時,許多原本被忽略的細枝末節也逐漸明了。

    師從燁本就常年忍受易感期帶來的痛楚,這會導致他的易感期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嚴重。

    如果當真是如此,那師從燁戰亡一事,說不定還當真跟易感期有關。

    想到這里,季冠灼趿著鞋下床,在兩側的架子上翻找著他的箱子。

    箱子里面的抑制劑針管即可作為注射用的針管,又可以作為吸取信息素的針管。

    保護針頭的合成海綿自帶消毒作用,不會因為注射或吸取信息素而造成感染。

    他拿出了一個用過的空針管,坐在床上后,將一個軟枕抱在懷中,身子伏下去,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頸,和里衣遮掩間,越發明顯的蝴蝶骨。

    季冠灼口中咬著手帕,手指顫抖著解開自己身上衣物。

    像是師從燁這樣的頂級Alpha,越高濃度的信息素,越能幫他緩解易感期帶來的種種癥狀。

    想抽取這樣的信息素,就需要他徹底陷入欲望之中。

    季冠灼的指尖很靈巧,卻也很生疏。

    身上的汗水不住往外冒,將雪白的里衣打濕。

    肩背貼緊里衣透出淺淡的粉色,季冠灼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瞇起。

    眼里逐漸有水汽彌漫,將長長的睫毛浸潤成濕漉漉的,貼在發紅的眼尾。

    軟枕被他壓得變形,濃烈的桂花氣味的信息素格外熱烈。

    像是一場燃著的火。

    季冠灼喉間沒忍住發出一聲宛如小動物一般的哀鳴,只覺得他要被這過于濃重的香氣淹死了一樣。

    被打濕的衣物濕漉漉地貼著手背,黏糊糊的讓人只覺得難受。

    動作逐漸變得熟稔,桂花的味道也燃燒起來。

    滾燙熱烈到浸染大半個宮殿,甚至朝著宮外飄去。

    師從燁做了一場大汗淋漓的夢,醒過來時,厚重的石楠花的味道幾乎要將人淹沒。

    他坐起來,濕掉的地方早已經涼透,喉間干渴得好似燒過一把火,只剩下荒蕪的土地。

    李公公很有眼色地端著茶水過來讓師從燁潤嗓子,半晌才道:“皇上,今個一早,椒房殿就傳來消息。季大人說他有些不舒服,今個可能沒法上早朝了!

    師從燁想起昨夜夢中那股濃烈的木樨香氣,眉頭不由得狠狠一皺。

    他支開李公公,自行擦洗了身子又換了褻褲,這才說道:“我知道了!

    椒房殿里,季冠灼正裹著被子,昏沉沉地睡著。

    昨晚他很是忙活一番,直到蜜罐中的糖漿咕嘟嘟地都要冒出來,才抽取了信息素。

    沒有任何手段輔助,抽取信息素實在不是件輕松的事情。

    白皙的指尖都泡得發皺,才勉強抽了一管出來。

    他甚至來不及收拾自己和床鋪,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黏糊糊的感覺還停留在指尖和大腿的軟肉上,讓他睡得格外不安穩。

    被粗暴的動作扎得青紫的頸間軟肉也暴露在外,看起來格外可憐。

    季冠灼的眉頭緊緊蹙著,像是陷入了云端里。

    師從燁下了早朝,踏入椒房殿中,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木樨香氣。

    這香氣太過濃重,厚實得像是屋檐上垂下的蜜,沉沉地往下壓著,緩慢地往下流淌。

    他眉頭不由得皺起,臉上神情越發冷肅,直接推開椒房殿的門。

    更加濃重的木樨香氣幾乎噴涌出來,混合著其他的一些味道。

    并不難聞,卻叫師從燁喉結不由得滾了滾。

    他走到床邊,輕輕撩開床幔。

    季冠灼仍舊倒在被褥間昏昏沉沉地睡。

    他平素喜歡趴著睡覺,一條腿架在軟枕上,手還得抱著一個軟枕。

    睡得散亂的頭發絲裹在脖頸間,飽受折磨的腺體半遮半露。

    李公公還想探頭瞧一瞧季冠灼的情況,卻被師從燁揮退。

    “燒些熱水過來!

    他一步三回頭地看向師從燁,便發現師從燁的眼神,好似恨不得把季冠灼整個吞吃了似得。

    事實也的確如此。

    越是靠近季冠灼,那股甜膩迷人的香氣就越重。

    他低下頭,將季冠灼頸間黏著的黑發撥去一邊,指尖在季冠灼臉頰上的軟肉上點了點:“澤明?醒醒。”

    抽回手的時候,師從燁的手指無意碰觸到枕邊的東西。

    他將那東西拿出來,發現是裝著季冠灼藥的針管。

    里面裝的卻不是季冠灼口中的“藥”,而是信息素。

    這東西,上次季冠灼離京前,為了防止他易感期難受,曾經也抽過一管給他。

    但卻沒這么多,也沒這么濃稠。

    暗紅色的液體與點點碎金混合,師從燁的手指卻顫抖起來。

    腦海里控制不住浮現出一個念頭。

    抽了這么多信息素給他,季冠灼是要離開嗎?

    一只手從被子里伸出來,用力地抓住師從燁握著信息素的手掌。

    季冠灼仍舊有些昏昏沉沉的,信息素的抽離讓他有種全身都被掏空的錯覺,嗓音也帶著濃重的沙。骸皠e……”

    師從燁心情復雜地將信息素放在一旁的桌臺上。

    他輕輕地拍了拍季冠灼的手背,安撫道:“我不拿走!

    或許是因為季冠灼出了太多汗,師從燁坐了會兒,就感覺到一股潮氣。

    李公公端著一盆熱水過來,將其放在床另外一側的架子上。

    瞧著師從燁似乎打算親自替季冠灼擦洗,李公公慌忙伸手:“皇上,還是讓老奴來吧!

    “不用。”師從燁淡淡說道,“你把他床褥換上新的就好。

    他用干凈的被子裹著季冠灼,放在了一旁的軟榻上。

    指尖探入被子中,將帶著潮氣的里衣脫掉,丟在一旁存放臟衣服的筐子里。

    布巾被打濕,師從燁別過臉去,細細地替季冠灼擦拭。

    即便不能改善多少,但能讓季冠灼好一些,也已足夠。

    布巾從臉一路往下,逐漸擦拭到胸口。

    蹭過胸前的一瞬間,季冠灼猛地抖了一下,喉間發出一聲悶哼。

    他有些惶然地睜開眼,便對上師從燁的后腦勺。

    季冠灼:?

    遲鈍的神經終于歸位,感知到一只手握著溫熱的布巾,正在擦拭他的胸口。

    熱氣似乎從腳心一路沖到頭頂,白皙的面頰迅速變粉,而后染上濃重的紅。

    他老祖宗,這是在做什么?

    身體好似只剩下與布巾接觸的那一小塊皮膚還留有實感。

    感覺到師從燁的手越來越往下,幾乎有擦到他小腹的意思。

    季冠灼立刻警醒,結結巴巴地說道:“皇……皇上,我……我自己來就好!

    老祖宗在替他擦身子?

    他感覺自己的魂都要被嚇飛了。

    師從燁收手,將布巾丟在一旁的水盆里,起身去了殿中。

    季冠灼手忙腳亂地替自己擦著身體。

    即便背對著這里,但師從燁的存在還是讓他有種裸奔的錯覺,擦到殘留著可疑痕跡的地方時,手沒忍住使了大力,擦得那一整塊皮膚都泛起濃重的紅。

    季冠灼又慌慌張張地套上衣服。

    待到收拾好一切,他匆忙趕到殿中,甚至不敢抬頭跟師從燁對視。

    “皇上,您怎么來了?”

    第82章 拒絕

    “聽李公公說你不舒服早朝告假, 特地來看看!睅煆臒畹恼Z氣仍舊是冷淡的,就好像他方才做的并不算什么似的。

    或許是因為抽取信息素的緣故,屋中的木樨香氣很濃, 季冠灼身上的木樨香氣卻很淺淡。

    師從燁的喉結不受控制地滾了滾,看著季冠灼的眸光卻顯得有些淡。

    “為什么要抽信息素?”他問道。

    從看到那一管混著淡金的深紅液體之時,師從燁就克制不住地去想季冠灼做這一切的原因。

    想來想去,只有季冠灼或許要離開扶京這一個可能。

    季冠灼默不作聲地低頭,不發一言。

    該要如何跟師從燁說, 他會死在那場和北狄的戰爭里?

    別說師從燁會不會相信,倘若他是存活于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人。

    倘若他曾親眼得見小將軍是如何在戰場上意氣風發, 退敵千里, 他也不會相信。

    百般情緒紛擾著, 像是繁忙的蜂,哄鬧又喧嚷。

    卻讓季冠灼只能把所有的情緒與猜測都吞下,準備獨自替季冠灼準備好一切。

    師從燁陡然往前一步,大掌輕輕覆蓋住季冠灼的后頸。

    指尖碰觸到頸后那塊軟肉, 疼得季冠灼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他被迫抬頭跟師從燁對視,眼底已經泛上幾分潮氣。

    “澤明!彼牭綆煆臒畹穆曇繇懫穑瑤е┰S的啞,磨礪過他的耳膜。

    “我不會逼你!彼f。

    “我不會逼著你把所有的一切都說給我聽,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師從燁隱約知道季冠灼有事瞞著他, 但倘若那些事情, 季冠灼覺得沒有必要, 他就不會追問。

    這是他愿意給季冠灼的信任,在發現季冠灼與北狄無關后, 這種信任就已經存在。

    些微的刺痛與麻癢讓季冠灼雙腿都有些發軟,而后, 溫熱的掌心從他頸后抽離。

    “你好好休息。”

    走出椒房殿,李公公立刻顛顛地湊上去。

    一路回到御書房,師從燁打開奏折,卻是許久都未能看得進去一個字。

    良久,他對著李公公說道:“我記得季愛卿好像曾經說過,他先前,一直同父母居住在深山之中,從未出來過!

    他的聲音仍舊帶著些啞,又好像壓了沉重的情緒。

    “是!崩罟泵Φ,“是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問題!睅煆臒钫f。

    他先前是不信季冠灼說的那些話的。

    如今仔細想來,久居山中不出,與世隔絕,似乎正符合烏魯圖人的習性。

    再加上,季冠灼能夠說一口流利的烏魯圖語。

    他會是烏魯圖人嗎?

    他會不會想要回到自己的國家,也許那里有另外的乾元,可以緩解季冠灼汛期的痛苦。

    師從燁一向果斷、干脆。他從來沒有這么痛苦而又惶惑過。

    無數的思想幾乎壓垮他的神經,讓他恨不得即刻便再回到椒房殿,將季冠灼按在床上,狠狠地標記他。

    讓季冠灼再也離不開滄月,再也離不開他。

    可理智將他按在原地,好像分裂出來又一個他,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那具被困在原地的軀體。

    讓他不能傷害,也無法傷害季冠灼。

    季冠灼感知不到師從燁的糾結。

    被抽取信息素后,對于Alpha的感知會降低許多。

    在現代,通常是作為一種控制信息素爆發的手段來使用。

    他拖著軟得如同面條一樣的雙腿,走向床邊,打算再睡上一覺。

    被抽取信息素的疲憊感仍舊籠罩著他。再過兩日便是中秋宮宴,他總不能以這個狀態去參加。

    但坐在床邊時,余光卻瞥到被好好放在拔步床內桌臺上的針管。

    遲鈍的腦袋忽然想起一幕,似乎是有人碰觸針管的畫面。

    溫度已經逐漸冷卻的臉陡然漲得通紅,季冠灼慌忙把針管收入抽屜里。

    要盡可能地讓更多信息素集中在腺體里,就得逼著自己情動。

    但以Omega的體質,自然不可能只照顧一個地方。

    是以到最后,他是用沾濕的手指抽取的信息素。

    雖說經過一晚的時間,針管表面已經變得干燥,那它也曾經骯臟過!

    居然還在師從燁手里短暫地待過那么一點時間。

    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種死后瀏覽器記錄被翻個底朝天的社死感。

    季冠灼猛地抱著頭,倒在床褥間,喉嚨中發出一聲哀鳴。

    半晌,他猛地站起來,拿了塊布巾沾水,把針管里里外外地擦了一遍。

    日后師從燁如果要上戰場,這針管還要給師從燁。

    同樣的錯誤,他絕對不能犯第二次!

    鳴蟬過來給季冠灼送藥膳時,瞧見季冠灼躺在床上,整個人好似死一會兒了。

    她把藥膳和茶點都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季大人?起來吃些東西吧。”

    季冠灼爬起來,坐在桌案旁。

    昨夜跟今天折騰了那么久,他也的確有些餓了。

    翌日便是宮宴。

    一早,便有穿著禮服的官員進宮。

    禮服和平日他們穿著的官服略有不同,繡紋面積會更大,袖口和衣服下擺處也會用金線繡一圈云紋。

    季冠灼上次未能參加宮宴,還是第一次穿這樣形制的衣服。

    這種形制因為太過復雜,到滄月后期便逐漸被普通的官服取代。

    甚至他都沒能見過實物,只看過課本上的照片。

    如今第一次見到,自然很是新奇。不斷低頭去看袖口繡著的云紋。

    到了宮宴上,師從燁身上的服制也和往日穿的有所不同。

    亦是區別于袞服。

    季冠灼想到師從燁曾碰過信息素針管的事情,情緒上就要死一回。

    原本他打算宮宴上,不去看師從燁的。

    但這種禮服實在是太少見了,季冠灼的目光又不可自控地黏在師從燁身上。

    就連烏西亞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他都沒能發現。

    “季,喂,回神啦!睘跷鱽喸谒媲皳]了揮手,阻絕季冠灼看向師從燁的視線。

    季冠灼收回視線,發現烏西亞坐在自己身側,有些意外:“大鴻臚不是已經回京了嗎?你怎么不去跟他坐?”

    按照規矩,外國使臣即便參與宮宴,也不該跟他坐一塊才對。

    “你說那個大鴻臚?他年紀太大了,說話文縐縐的,我不喜歡!睘跷鱽喥财沧,一頭小辮子在風中晃動。

    季冠灼有些無奈地道:“大鴻臚也才過不惑之年,哪里有你說得那么老?倘若日后你再來烏魯圖,我也過了不惑之年,你難道還要嫌棄我不成?”

    烏西亞搖搖頭:“你又不一樣,你生得好看,就算是人過中年,也是好看。旁人怎么能跟你比!

    季冠灼瞧著他這般振振有詞的模樣,也不好再說什么。

    因著烏魯圖明面上出使滄月的目的,師從燁還是命各朝臣帶自己適婚的子女入宮。

    這些子女皆在交泰殿后殿,先吃些東西之后,師從燁便命大鴻臚帶著烏西亞去后殿相看。

    烏西亞卻非要拉著季冠灼一起。

    他身份特殊,加之季冠灼也把他當弟弟看待,無奈只能作陪。

    是以他們并未注意到,二人起身一同去往后殿時,師從燁原本平淡的神情陡然冷了幾分。

    后殿里多是十幾歲的少年少女,比起前殿自是要熱鬧上幾分的。

    季冠灼和烏西亞探頭看去,一眼便瞧見幾個模樣生得不錯的。

    他輕輕地戳了戳烏西亞,問道:“怎么樣,有你滿意的嗎?”

    烏西亞一個一個看過去,頗為嫌棄道:“沒有。”

    “怎會沒有?!”季冠灼有些驚訝,隨手指著一個道,“那個少年生得貌美,看起來又文質彬彬的。你看不上嗎?”

    “可他看起來書卷氣太濃,婚后必然只知道扎在屋中讀書。我不要!睘跷鱽喓敛华q豫地拒絕。

    “那這個呢?這個看起來活潑靈動,跟你的性子應當也相符!

    “不好,他臉太長了些,不行!

    季冠灼指到誰,烏西亞便要挑一通毛病。

    到最后,季冠灼也回過味來,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一開始說得還算合理,到最后臀不夠圓潤,一胎不能生四個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這個世界又沒什么ABO之分,除卻他和師從燁,便只有男子和女子。

    兩個男子,怎么能一胎生四個?

    “我就是!”烏西亞理直氣壯地叉腰,“明明有你這個最最完美的人選,偏偏還要我去相看其他人。過分的分明是你們!”

    季冠灼管不了他,擺擺手走回前殿。

    烏西亞緊緊地跟著他,嘟嘟囔囔地說道:“我可是烏魯圖唯一的小皇子誒,你怎么能這么點面子都不給我!”

    “面子是什么,能吃嗎?”季冠灼拈起一塊桂花糖糕,狠狠地塞進烏西亞嘴里,“好了,不許再說要我跟你回烏魯圖的事情,不然你就去跟大鴻臚坐一桌!”

    “好嘛好嘛。”烏西亞答應下來。

    宮宴之后,烏西亞帶著陶自厚單獨去找了師從燁。

    聽清楚烏西亞的來意之后,師從燁斷然拒絕。

    “北狄本就是滄月手下敗將,我也斷然不會同意拿朝臣去換一夕安穩。”

    “還請小皇子自重,日后莫要再提及此事!

    烏西亞氣得跺了跺腳,轉身走了。

    第83章 坦然

    烏魯圖使臣此次出使滄月的目的便是為了告知師從燁北狄有意入侵滄月一事。

    如今此事既然已經叫師從燁知曉, 自然也不會在扶京中再停留太久。

    三日后,烏魯圖使臣告別師從燁,準備啟程。

    按照滄月的規矩, 師從燁以及三品以上官員都要去送行,以示對使臣的重視。

    師從燁走到城樓附近,便不得不停下腳步,站在城樓上,遠眺百官繼續往前送使臣隊伍。

    季冠灼今日仍舊穿著一身官服, 和牽著烏黑馬匹的烏西亞并肩走。

    其實這也不合規矩,但烏西亞身為遠道而來的客人, 她的要求, 也沒辦法不滿足。

    季冠灼往前走著, 隱約能感受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半分也不曾偏移。

    師從燁的確一直在看著季冠灼和烏西亞。

    他目光死死地盯著季冠灼的后背,生怕他就這樣跟著烏西亞離開。

    倘若異地處之,他也會更想回到故土。

    從使臣團提及要離開滄月時, 那種隱隱約約地不安就一直盤繞在師從燁心頭,怎么都揮之不去。

    越臨近這一天,就越劇烈。

    他幾次三番想下城樓,皆被禮部尚書攔住:“皇上,滄月是大國, 您親自去十里亭, 未免失了氣度!

    大掌用力扣緊城墻, 似乎這樣便能撫平心中的不安。

    季冠灼不敢回頭去看,怕失了禮節, 只一路跟烏西亞說話。

    送到十里亭,其他使臣皆上馬離開, 徒留烏西亞牽著黑馬,站在那里同季冠灼說話。

    大臣們看了一眼這邊情形,也轉回頭,往扶京方向走去。

    烏西亞臉上還有些遺憾,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季冠灼:“季,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們滄月,倘若不是我還有任務在身的話,一定會多留些日子的!

    他聲音帶著些許縹緲的意味,像是在經歷一場即將醒來的幻夢。

    季冠灼有些于心不忍,安撫道:“還會再有機會的,日后你也可以來扶京。到時候我做東,請你到滄月其他地方看一看。我們這里有不同的風土人情,你一定會喜歡的!

    烏西亞搖了搖頭,深深地凝著季冠灼:“季,你還是不肯跟我回烏魯圖嗎?你長得好看,性格又好,一定會有很多烏魯圖人喜歡你,愛戴你。月亮神也會將你當做是祂的子民,會將幸運降臨給你!

    季冠灼微微搖頭:“我只愿意留在滄月!

    像是得到最終的答案,烏西亞送一口氣,張開手臂道:“那能來一個臨別前的擁抱嗎?”

    季冠灼抬手,把烏西亞擁入懷中。

    這個擁抱不帶任何感情,像是告別一個相識多年的老友。

    良久,季冠灼即將放開烏西亞時,聽到他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不再是少年音,反而是更加清脆,更加透亮一點的音色:“季,其實你應該叫我烏西婭才對!

    長長眼睫上的水汽沾在季冠灼白皙的側臉,烏西婭松開季冠灼,露出一個釋然的笑:“父汗的身體不行了,我回到烏魯圖后,就會成為烏魯圖新的王!

    烏魯圖的規矩,從來都是男女輪流為王。

    破壞規矩之人,會被月亮神遷怒。祂會降下責罰,毀滅整個烏魯圖。

    她是烏德蒙唯一的女兒,也是烏魯圖如今唯一的小公主。

    是必須要繼承烏魯圖王權之人。

    季冠灼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烏西婭。

    捆綁著小辮子的發帶被烏西婭解開,所有小辮子都散下來。

    原本略顯少年感的臉頰一下子柔和許多。

    “雖然沒能帶你回烏魯圖,但我要送你一個禮物……”烏西婭深吸一口氣,騎上馬后,反身過來,似乎想要把季冠灼也拉上馬。

    師從燁在城樓上等了一會兒,其他的大臣都已進入城中,卻不見季冠灼的身影。

    他抬眼,命人叫住魏喑,語氣冰冷地問道:“季愛卿呢?他怎么還沒回來?”

    魏喑即便不太敏感,卻也覺察出師從燁的情緒略有不對。

    “澤明說他和小皇子還有些話要說,讓我們先回來!蔽亨忱侠蠈崒嵉鼗卮鸬馈

    師從燁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十里亭。

    半晌,他陡然站起,在禮部尚書的“皇上,這不合規矩”的呼喊聲中,匆匆地跑下城樓,朝著十里亭的方向跑去。

    十里亭距離城樓并不很遙遠,師從燁卻覺得好像跑的是此生最長的一段路。

    厚重的禮服被風吹得鼓起,他卻管不得那么多。

    匆匆踏入十里亭,師從燁猛地拉住季冠灼另外一只手腕,將他攬入自己懷中。

    他的心跳格外劇烈,有種差點失去此生最重要之物的后怕。

    青梅的信息素氣味也變得紊亂,跟著師從燁的心跳一起砸向季冠灼的心臟。

    連帶著季冠灼的心臟也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

    烏西婭看著這一幕,眼底濕意加重。

    半晌,她毫不猶豫地回頭,雙腿夾緊馬腹,狠狠地抽了一鞭。

    黑馬縱身而出,帶著烏西婭追趕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朝臣去了。

    手掌在背后輕輕揮了揮,是無聲的告別。

    師從燁卻像是忽略了耳邊的聲音一般,用力地抱緊季冠灼。

    “不要走。”他說。

    他從來沒這么害怕過,明明知道烏西亞和季冠灼的關系好,可能也只是說些最后的話而已。

    可沒看到季冠灼出現在城樓下,他的心跳就已經停下,只剩下一個巨大的空洞,甚至能聽到呼呼的風聲。

    “澤明,你不要走。”他緊緊地抱著季冠灼,又怕過于用力,箍壞季冠灼似得。

    季冠灼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烏西婭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師從燁又為什么會忽然出現,緊緊擁抱著他。

    Alpha的信息素在空氣中肆意流淌著,頸后因為過度抽取信息素而甚至有些干癟的腺體也突突跳動著,似乎有新的信息素在慢慢形成。

    “我不會走啊!彼f。

    他就是為了師從燁而來,他怎么可能會離開。

    “我說的不是這個!睅煆臒顔≈曇,輕輕地放開季冠灼。

    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季冠灼,使得季冠灼能在這雙眼睛里看到他小小的倒影。

    “澤明,我心悅你!彼p輕地扶著季冠灼的肩膀,讓季冠灼跟自己對視。

    “和信素無關的心悅,就只是喜歡你。我不想讓你離開,我只想你留在我身邊!彼f得直白,不給季冠灼任何反應的機會,就將自己的心思一一道明。

    他原本以為,只要兩個人互通心思就好,不必特地說出來。

    季冠灼在意他,他也恰巧在意季冠灼,一切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可他此刻朝著自己的心妥協。

    他就是在意季冠灼,就是不想季冠灼離開。

    有那么一瞬間,季冠灼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眼前之人可是師從燁,戰場上無往而不勝的小將軍,朝堂中高高在上,卻又體恤百姓的帝王。

    他在說,喜歡自己?

    腦子亂蓬蓬的,像是有千百只無頭蜜蜂勿入其中,努力尋找著離開的路線。

    “澤明,你愿意留在我身邊嗎?”師從燁又問。

    從他心悅季冠灼那天開始,他一直都相信他們兩個是兩情相悅的。

    季冠灼一向都很看重他,會在意他的聲名,會為著旁人說他幾句,就跟人吵。

    但此刻,長久的靜默讓他不安。

    “皇上,微臣得想想!奔竟谧朴昧似匠W顟T用,此刻又最疏離的稱呼。

    兩個人并肩回了城中。

    但誰都沒有說話,任誰都看得出兩個人之間氣氛略微有些詭異。

    可沒人能猜得到,究竟發生了什么。

    季冠灼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椒房宮中,躺倒在床上。

    他看著頭上重重疊疊的垂幔,思考著自己和師從燁之間的感情。

    他喜歡師從燁嗎?

    或許有一些吧。

    但這種喜歡的最初,是來自于幼年時的影視劇。

    那是他在影視劇中見過的唯一一個雖然暴戾,但也體恤百姓的師從燁。

    他對這個歷史人物感興趣,開始研究他。

    是以穿越到這個世界以后,哪怕知道師從燁是唯一的Alpha,他也只是把自己當做是師從燁的藥罐,沒想過其他任何可能。

    或許是因為疲憊,季冠灼很快便睡過去。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里,他回到分化之前,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課。

    研究滄月歷史,研究師從燁成了他生活與學習的全部。

    就在某一天,他忽然做了一個夢。

    夢里有個人問他,如果可以送他回到滄月,但需要他再次分化。

    他可以以唯一一個Omega的身份在滄月生活五年,接觸到那個只活在歷史書和史料中的人。

    五年之后,他就會因為信息素爆發而死,他答應嗎?

    他覺得喉頭忽然哽了哽。

    “我答應。”他看到自己目光沉靜地說道,“只要讓我去師從燁所在的那個時代,讓我改變他的結局!

    “不管需要我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我都可以答應!

    睡夢中,季冠灼忽然徹底平靜下來。

    他是喜歡師從燁的,只是他與師從燁畢竟相隔著數百年光陰。

    所以他不相信師從燁會喜歡上他,以“老祖宗”為掩飾,遮蓋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私心。

    他嘴角在睡夢中不由得微微勾起。

    明天吧,明天早朝后,他就告訴師從燁,他喜歡他。

    他愿意為了他留下來。

    他還可以教師從燁怎么永久標記他,他們沒辦法擁有孩子,但可以像歷史上的師從燁一樣,從育嬰院抱養。

    師從燁教孩子騎射六藝,他可以教他未來的技術,教他把滄月變得更好。

    第84章 捷報

    夜半, 空氣中陡然“噼啪”閃過一陣電光。

    沉悶的雷聲后,豆大的雨滴陡然砸在磚瓦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雨水迅速在地面積蓄成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水洼。

    雨滴飛濺四散成細小的水珠, 將空氣都染得沉悶厚重。

    季冠灼有些不安地往被褥中埋了埋。

    這一覺他睡得并不是很安穩,醒過來時,腦子還有些混沌。

    不過,想到他已經計劃好早朝后去找師從燁剖白,季冠灼嘴角又抿起一點甜意。

    他打開椒房殿的大門, 雨還在下著。

    濕潤的水汽讓他的睫毛都變得沉重,幾乎有些睜不開眼。

    鳴蟬候在殿外, 瞧見季冠灼出來, 急忙把提前準備好的蓑衣和斗笠給季冠灼戴好。

    “今日這雨實在太大, 您身子骨不好,可得小心著點!

    季冠灼抿唇一笑。

    他沒告訴鳴蟬,AO結合后,Omega天生的體弱就會有相對程度的改善。

    這件事, 等他和師從燁在一起后,鳴蟬他們會慢慢發現的。

    這么想著,季冠灼有些輕快地踏入雨幕之中。

    太和殿里,燃著明亮的燈火。

    他抬起頭往主位上看去,卻沒瞧見慣常見到的, 師從燁的身影。

    站在臺階上的是宋海成, 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冷肅。

    強烈的不安陡然攥緊季冠灼的心臟, 搖曳的燈火像是重重鬼影,撕扯著他的理智。

    因為起得過早而有些昏聵的朝臣也逐漸恢復理智, 發現竟是許久不見的宋海成主持早朝。

    大殿中一時間冒出不少竊竊私語之聲,都不明白發生什么。

    “肅靜!”宋海成的目光掃過朝臣們, 道,“昨夜北狄進犯邊城,及安已被攻陷;噬弦堰B夜冒雨帶兵趕往及安!

    季冠灼身形克制不住地晃了晃。

    太快了,比他想象的快太多了。

    他還什么都沒有準備,他還沒來得及告知師從燁,他也心悅他。

    朝臣亦是議論紛紛。

    “北狄怎會在此時入侵?”

    “如今烏魯圖的使臣還未歸國,倘若北狄對他們下手。烏魯圖使臣但凡受傷,都要記在滄月頭上。他們這是想挑起滄月和烏魯圖的爭端!”

    “天哪,及安怎么這么快就被攻破?”

    “肅靜!”宋海成又重重一聲,眸光格外威嚴地從朝臣身上掃過。

    “今日早朝,由我主持,有是上奏,無事退朝!

    他如今雖然已不是丞相,但他畢竟入朝為官那么多年,威嚴仍在。

    一句話落下,太和殿中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半晌,有朝臣上奏,早朝如同往日一般進行。

    季冠灼的心思早已不在早朝上了。

    他恍惚地挨過早朝,便立刻去找李公公問情況。

    這會兒,宋海成和李公公都在御書房中,商量著昨晚發生之事。

    瞧見季冠灼進來,李公公趕忙給季冠灼倒了一杯茶水。

    季冠灼卻沒心思喝,只是道:“到底怎么回事?”

    “先前皇上得知北狄去找烏魯圖以求聯合之時,便開始著手準備。”李公公嘆一口氣,“他早已做好隨時作戰的準備,昨夜急報傳入宮中后,皇上便立刻冒雨點兵,離宮去往邊關了!

    季冠灼用力地握緊了杯盞。

    滾燙的茶水隔著薄薄的杯壁熨燙著他的掌心,疼痛似乎還能讓他稍微清醒一些。

    李公公看著季冠灼的模樣,有些擔心地道:“季大人,皇上臨走前吩咐老奴,這幾日就在您跟前伺候著。他憂心著您的身子,您也別太過擔憂了。”

    “皇上可是十三歲便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如今定然也能將北狄人殺得有來無回!

    李公公的話卻是讓季冠灼又有一瞬間的恍然。

    師從燁臨走前,甚至來不及同他說一聲,足以說明戰況如何緊急。

    “我先前讓鳴蟬送來的東西,你拿給皇上了嗎?”季冠灼抬頭,看向李公公。

    “拿了拿了。”鳴蟬說那是可以緩解師從燁舊病復發時的良藥,李公公怎么可能不叫師從燁帶著?

    昨日他伺候師從燁穿盔甲時,還特地讓師從燁貼身帶著,生怕遺漏。

    宋海成瞧著季冠灼憂心忡忡的模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半晌,他說道:“若是實在安不下心,便去承天寺拜一拜吧!

    “聽說那里香火很是靈驗,說不定可以心有所成!

    師從燁點點頭,起身離開御書房。

    李公公跟在他身后,替他撐著傘,忍不住道:“昨夜其實老奴想叫季大人的。”

    “只是皇上憂心夜間暴雨,水汽太重。您身子骨不是很好,萬一受了風寒,那便糟了。”

    他還記得,師從燁提及季冠灼時,唇角若有似無的笑意。

    目光越過宮墻,似乎落到椒房殿中:“告訴他,等等朕,朕一定會早日回京的!

    季冠灼沒有說話。

    只是李公公恍惚覺得,他好像一瞬間瘦了許多,瘦得好似一陣微風,就能把季冠灼吹走似得。

    翌日,處理完政事之后,季冠灼帶著李公公和鳴蟬去了承天寺。

    從師從燁走得那日開始,整個扶京就一直在落雨。雨絲輕微如同紗線,被風一吹,就能飄很遠。

    讓整個扶京都壓上一層沉沉的霧色。

    原本這種日子,山路泥濘難走,是不該上山的。

    但誰也拗不過季冠灼,只能備好馬車,隨他一起上山。

    承天寺近日本也閉門不見客,但宮中來的馬車,自是不一樣的。

    季冠灼站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

    威嚴的佛像自上而下地看著他。

    季冠灼虔誠地俯身,跪倒在蒲團之上。

    或許是他心生妄念,這一切來得才會如此之快。

    倘若當真有一個人會出事,也合該是他才對。

    他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本就該早早地離開。

    拜過佛像之后,季冠灼自大殿中走出,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等在外的方丈瞧了一眼佛像,唇角卻陡然浮起一抹慈悲的笑。

    “這位施主,老衲看你著有善緣,不知可否聽老衲一句話?”

    季冠灼轉頭,看向方丈。

    “你既已在此,又如何會覺得,自己不該是本地人士呢?菩提生于烏坨,長于扶京。亭亭冠蓋亦于扶京,難道便算不得扶京的菩提了嗎?”方丈微微笑著,一雙眼睛格外澄澈,好似能看到季冠灼心底,“萬事萬物,只需隨心便可。世間萬物,自有其法。人渺若塵埃,是改變不了什么的。”

    他話音落下,扶京中下了幾日的雨,忽然停了。

    原本沉重壓在季冠灼心頭的陰云也逐漸消散。

    他對著方丈微微頷首,啞聲道:“多謝!

    師從燁不在京中,朝政還是要照常處理的。

    有宋海成相幫,倒是沒什么處理不了的事情。

    只是偶爾,宋海成會撐著他的腰,苦笑著說道:“本想著這幾日便向皇上提辭呈,回鄉好好休養一番的。沒想到,到這個時候,還需要我出馬。”

    他這幾年身子的確越來越不好,上次的大病也消耗他不少精氣。

    孫國輔隔幾日便到宋府替他診脈調整醫方,小心替他調理身子,如此精力才好上一些。

    如今卻是又要在朝堂中出力。

    實在是……

    一旁的桑煥不好意思說話,但唇角是抿著笑的。

    季冠灼反倒是笑瞇瞇地調侃道:“這是老天覺得宋老您老當益壯,得多干些時日,給我們這些年輕人減減壓力!

    “哼!彼魏3衫浜咭宦暎澳愕故菚f,小老兒身子骨可是承擔不住。等到皇上一回來,我就提辭呈。”

    他們說說笑笑,倒是減去季冠灼些許擔憂。

    邊境傳來的,也幾乎都是些好消息。

    師從燁果然不墮往日榮光,一路所向披靡。

    非但將北狄自及安趕出去不說,甚至還護著已經趕到邊境的烏魯圖使臣回到烏魯圖中。

    一封封捷報自邊境傳入扶京,讓人不由得精神大震。

    如此兇猛的戰勢之下,只花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北狄便被滄月大軍一路驅逐到淄河以北,往后數十年,都不敢再進犯滄月。

    消息一至扶京,朝堂上下都為之一振,百姓更是歡呼雀躍。

    季冠灼和魏喑他們去茶館閑坐時,還能聽到樓下茶客交口稱贊師從燁的聲音。

    季冠灼比誰都高興,趴在窗口聽著那些人夸師從燁,一雙眸子滿是笑意。

    如今師從燁的聲名已然扭轉,無需他再做什么。

    他畢業時便給自己定下的課題,論文沒有生出來,卻以另外一種形式完成了。

    如此想著,季冠灼命人叫來茶樓中的掌柜。

    掌柜聽季冠灼說了幾句話后,臉上也露出興奮的神情。

    而后,茶樓中的客人便聽得一樓的說書人一拍驚堂木,高聲宣布道:“今日大喜,諸位客人茶點茶水全免,皆由皇上出資!

    “哇!”堂中立刻爆發一陣歡呼聲。

    季冠灼笑瞇瞇地趴在窗邊,便見文鳶也看向樓下。

    “澤明今日可是大出血!

    這茶樓開在最熱鬧的地方,加之邊關捷報,今日茶客可不算少。

    季冠灼這一下,便要拿出不少銀子。

    “左右我住在宮中,衣食住行皆無需我花錢,也算是皇上出的錢。”季冠灼心情愉悅,也不在意文鳶的調侃。

    他將窗戶合上,捧著茶杯坐回廂房中:“若是日日都有這樣的好消息的話,我也日日愿意出血。”

    “那還是算了吧!蔽镍S笑著搖搖頭,“我看你是錢多沒地花燒得慌。不過我聽人說,書局中又出了本新的《太武秘聞》下冊,講的是此次皇上征戰時的風土人情,要去看一看嗎?”

    季冠灼頓時瞪大眼:“《太武秘聞》?”

    要知道在原來的時間線里,《太武秘聞》從始至終就只有那一本。

    他先前買的那本下冊,倒真不足為外人道了。

    “是啊。”文鳶道,“這次很正經,沒有半點不該出現的東西。”

    “那走吧。”季冠灼興沖沖地站起,茶點碰倒桌面上的茶水,“這次,我要買上十本,好好保存起來,藏在椒房殿中。說不定哪一日,還能被后人拿出來看呢。”

    第85章 班師

    捷報后傳出半月, 師從燁率領的滄月軍便班師回朝。

    即便北狄已退至淄河,但以防他們仍存不軌之心,原先守邊的將士仍舊留在邊關, 繼續守城。

    跟著師從燁回京的,自是原先師從燁調撥出去的那些。

    季冠灼聽說師從燁要班師回朝的消息后,一夜都未睡著。

    一大早上完早朝,便迫不及待地在扶京城墻上等著,恨不得第一時間瞧見師從燁。

    冬日的風極冷, 李公公跟著站了一會兒,便覺得自己叫吹透了。

    他不斷地更換著季冠灼手里慢慢變涼的碳爐, 無奈道:“季大人啊, 皇上若是知曉, 定要責怪老奴沒伺候好你!

    季冠灼卻像是沒聽到一般,把半張臉縮進毛茸茸的領子里,只露出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扶京城北很遠很遠的地方。

    臨近晌午時, 城北地平線附近,隱約出現第一道身影。

    緊接著,是第二道。

    陣列有序的軍隊朝著扶京的方向前來,遠遠地便能看到為首的師從燁。

    Omega耳聰目明,瞧見師從燁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 身上還穿著盔甲。

    明亮的天光照著師從燁身上磨得發亮的盔甲, 反射出點點寒光。

    使得Alpha看起來高大俊朗, 身上還彌漫著濃重的一股血腥嗜殺之氣。

    他迫不及待地從城樓跑下,站在城門前, 仰著頭等師從燁。

    軍隊行進的速度很快,不多時, 便到了城門前。

    百姓們也聽說滄月軍班師回朝的消息,夾道列隊歡迎。

    季冠灼站在人群中,只感覺師從燁似乎回頭看了他一眼,眼里說不定是什么意味。

    他的心臟陡然怦怦跳動起來,跟著街道兩側的百姓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

    “滄月軍所向披靡,無往不勝!”

    “皇上勇冠三軍,舉世無雙!”

    季冠灼混在人群中,聲音愈發高昂。原本凍得有些發白的雙頰也逐漸因為興奮變得通紅。

    他跟著百姓一路涌向宮門,而后走向師從燁。

    高大的Alpha身上還帶著淺淡的血腥氣,瞧見季冠灼過來,原本冷肅的面容上帶著幾分微不可察的笑意:“季愛卿,一起回宮吧?”

    剛一進入乾清宮中,師從燁就開始摘身上的盔甲。

    季冠灼伸手去幫忙。

    堅硬的盔甲侵染著寒氣,師從燁輕輕地推開他:“你身子不好,還是坐在碳爐旁暖著吧,我自己來就好!

    季冠灼無奈,只能坐在軟榻邊上,看著師從燁慢慢卸掉一塊又一塊的盔甲。

    浸染著寒氣的盔甲被放在一旁,只余下其中白色的棉布內襯。

    原本裹挾在師從燁身上的嗜殺之氣似乎也減淡許多。

    季冠灼打量著師從燁的眉眼:“皇上,你好像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

    聞言,師從燁抬頭,一邊慢條斯理地解著綁在腰間的護腰,一邊道:“你也清減了一些!

    他動作不帶任何其他意味,卻莫名叫季冠灼紅了臉。

    等到頭盔也被卸下,季冠灼猛地站起,直直地撞入師從燁的懷中。

    師從燁被撞得悶哼一聲,整個人往后退了退,差點跌坐在軟榻上。

    季冠灼陡然一顫,從師從燁懷中鉆出,七手八腳地去扒師從燁的衣裳。

    “沒事,就是小傷!睅煆臒铐槒牡刈谲涢缴,方便季冠灼動作。

    乾清宮的地龍燒得很足,半點也不覺得冷。

    上衣被季冠灼扒開,露出胸口一大塊已經被洇紅的紗布。

    季冠灼心疼得眼睛都紅了,顫抖著手去揭紗布。

    最后一層紗布被解開,傷口暴露在他面前。

    師從燁心口的地方被不知什么擊出一塊血肉模糊的痕跡,傷口要愈合不愈合的,看起來格外可怖。

    除卻這一處傷以外,師從燁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有一些許是陳年舊傷,已經只余下瘡疤。落在季冠灼眼里,卻讓他心疼不已。

    師從燁輕輕地摩挲著季冠灼的后頸,柔聲道:“沒事,我恢復能力很好的,只是會留下些傷疤而已,不嚴重!

    “墻邊第二個匣子里裝的有金瘡藥跟紗布,能不能幫我換一換?”

    季冠灼悶不吭聲地轉身去拿金瘡藥。

    真正用酒擦洗過師從燁的傷口,才發現傷口的確不是很嚴重。

    只是潰爛的面積有些大,再加上愈合一半的緣故,看起來才格外猙獰。

    師從燁像是有些疼,清洗傷口的時候,指尖一直在季冠灼的腺體附近摩挲,像是要分散自己注意力。

    只是他好過,季冠灼的腰卻被按得發軟,差點沒摔到師從燁懷里。

    他咬著嘴唇,低聲問道:“這里是怎么傷到的?”

    “回京之前,我帶兵去了趟赤柳鎮!

    他將季冠灼之前在烏鄉遇到的那幾個人和赤柳鎮的關系簡短說明一番:“貳一行動快,赤柳鎮的普通百姓幾乎已被換走。我便帶兵將赤柳鎮重重把守起來,清查其中的北狄探子!

    “為首的北狄探子自知大勢已去,試圖暗器傷人,卻被這個擋了下來。”

    說著,他拿出一支抑制劑的針管,正是他在季冠灼床上見過的那個。

    針管中的東西已經被他用干凈,只余空蕩蕩的針管,被他小心地收在心口處。

    如今針管上卻被擊打出一個極深的凹槽,整個都變了形。

    師從燁的聲音也帶著幾分劫后余生的慶幸。

    “好在這是你給我的,我沒舍得丟。那人被抓起來之后,才發現暗器上淬了劇毒。倘若不是我沒舍得丟它,說不定當真要命喪當場。”

    季冠灼把上了藥的傷口包好,抬頭看向師從燁。

    便見師從燁將針管放在嘴邊,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季冠灼想到針管曾在他手上的經歷,一張臉陡然漲紅。

    他毫不客氣地把師從燁往后一推,整個按在了軟榻上。

    而后跨坐在他腰間,格外氣勢洶洶地說道:“我有話要跟你說。”

    屋里濃重的青梅氣味和桂花香氣混雜,讓人指尖微動。

    師從燁像是有些意外,瞪大眼睛,唇角卻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澤明想跟我說什么?”

    “你別看我!”季冠灼惱羞成怒,膽大包天地捂住師從燁的眼。

    在電視中第一次看到師從燁時,他從未想過自己有天會這樣。

    “我要說的是,我也心悅你。我會永遠留在你身邊的。”他氣勢洶洶地說道,“我們可以來一場以一生一世一雙人為前提的永久標記!

    師從燁見過季冠灼恭謹的模樣,見過季冠灼有理有據跟人辯駁的模樣,見過季冠灼笑著同人拌嘴,或是沉浸讀書,溫潤如玉的模樣。

    但卻唯獨沒見過季冠灼這樣。

    嘴上說得氣勢洶洶,按在他胸口的指尖卻在顫抖,連帶著他的胸腔也忍不住,發出一陣陣沉悶的笑。、

    “你笑什么!”季冠灼真的惱了,狠狠地一口便咬在師從燁唇上。

    沉悶的笑聲陡然變調,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姿勢陡然變換,季冠灼整個被按在軟榻上。

    師從燁的聲音自他身后想起,帶著些許難以抑制的沙啞。

    “季大人好大的膽子,不知道這樣撩撥乾元,是要負責的嗎?”

    溫熱的吐息噴薄在季冠灼的后頸。

    季冠灼忍不住微微抖了一下,輕微的掙扎著。

    但他很快被按死。

    Alpha和Omega的力量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他的掙扎無異于蚍蜉撼樹。

    厚重的外袍被扒下,和盔甲扔在一處。

    季冠灼單薄的肩膀被按壓在軟榻上,大手自他頸邊一寸一寸摩挲過,最后在微微凸起的軟肉上輕輕一捏。

    他整個好像被烘烤過的年糕,融化在這熾熱的溫度中。

    季冠灼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聲線顫抖著說道:“皇……皇上,這不合規矩!

    “叫我向陽!睅煆臒铨X尖抵著那塊軟肉,含混不清地說道,“你知道嗎?戰場上燎原癥發作的時候,我是真的很想飛回扶京中,狠狠地標記你。”

    這句話說得跟床上威脅沒什么區別,季冠灼的耳朵驟然爆紅。

    他剛要再張口,虎牙已經狠狠扎進頸后腺體。

    大量的信息素交換中,季冠灼用力地咬著牙,生怕發出什么聲音來。

    他眼睛陡然濕了,脊背繃直,蜜糖又漸漸地裝滿蜜罐,有一些甚至將包裹蜜罐的布料都浸染得濕透。

    師從燁也聞到了那股甜膩的香氣。

    嘴唇仍舊未嘗從后頸離開,安撫著方才被狠狠咬了一口的腺體。

    季冠灼被安撫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像是被煮熟的蝦米一樣。

    他含著眼淚,顫抖著說道:“皇……皇上……求放過……”

    太過洶涌的感覺,讓他這個連自我滿足都很少有的三好大學生有點承受不來。

    “晚了。”師從燁狠狠地按著他,又一次咬了上去。

    他像是在吃一塊怎么也吃不夠的蜜糖,反復啃咬。

    疼痛和麻攀上季冠灼的后背,讓季冠灼出了一身熱汗。

    這也太……太夸張了點。

    誰都沒在特殊時期,但季冠灼恍惚覺得他的發情期好像到了似得。

    漫長的臨時標記讓他疲累至極,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師從燁心滿意足地把季冠灼抱到龍塌上,也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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