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終章
安室透注意到, 他終端上的列表里，少了幾個熟悉的聯絡人。
聯想到黃金之王最后的話，安室透確定, 這個世界一定發生了他無法了解的變化。
在安室透決定自己去調查這所有的事情時，林森等人已經來到了世界之外。
熟悉的、仿佛穿過水膜一般的體感, 林森知道，他們已經離開了世界，來到了與眷屬對峙的戰場。
睜開眼睛, 所見的都是一片片奇怪的東西。
那是眷屬。
戰爭開始了。
*
“我不同意！”
幾乎話音剛落, 太宰治就表達了反對。
“為什么？”林森覺得這個方法成功率極高，值得一試。
就林森所知，外神們并不是鐵板一塊, 奈亞就存在一個天性上的敵人——克圖格亞，如果他能夠在外神陣營召喚出它……
“但是風險也是最高的。”除了太宰治，會議桌上的其余幾人也都表達了不贊同的神色。
林森陷入沉思。
如果只是一個人反對，那么林森或許可以采取投票的方式執行, 但是現在是所有人都反對。
他的計劃真的不具有可行嗎？
林森疑惑。
之前一直沒有常識以毒攻毒, 是因為他們還有機會嘗試, 而召喚外神的方式屬于弊大于利, 所以才罷休。然而現在他們已經算是山窮水盡了。
“這是兩碼事。”太宰治的手指不斷敲著桌面，敲擊聲短促、急切, 似乎照應了他激烈的情緒波動。
“我們知道，外神中有一位對你青睞有加, 但是這不是你冒險的理由。”
“而且外神的青睞，”太宰治輕呵, “是福是禍可說不準。”
“森先生，您的武力確實不錯, 但是這不代表您真的可以一個人深入敵腹，在那里召喚出他們對立陣營的存在。”
“你說的對。”林森沉思片刻，附和道。
很明顯的，當他說出這句話后，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松了口氣。在他們眼里，一個人沖進外神的陣營，無異于羊入虎口，所以才會拼命阻攔。
但是……
林森垂下眼簾，那雙深色的瞳孔越發暗沉，其中似乎醞釀著危險的東西。
我的目的本來就不是召喚克圖格亞。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就會對我松懈了吧？
林森沒有告訴他們，他對世界的幻象其實已經完成了，在他們離開的那一刻起，一層虛假的“故事”已經覆蓋其上并且自動演繹起來了。
如果他們回頭看一眼，就會發現，世界里有他們的形象的人偶，正猶如舞臺上的戲劇一樣表演著。
但是這樣還不夠，光是虛假的故事是無法讓奈亞放棄這個世界的。
林森想到異能力特殊的霍華德。
“或許，奈亞對這個世界感興趣，也有他的原因？”
從來到這里開始，霍華德就一直在睡覺，存在感幾乎沒有。但他還記得，在霍華德出來的一瞬間，外神有過片刻的躁動，投注在世界上的關注也減弱了。
這讓他看到了機會。
*
眷屬的殘液肆意橫流，與人類的鮮血混雜在一起，在地面上聚成一個個水洼，渾濁惡臭，偶爾水面晃動時可以看見腥紅的浮光，這表示有人血混雜在這攤液體里。
除了深度足以沒過靴子底部的液體以外，這里還有零散的肢體分布。
他們的面容幾乎一致，仔細數數，來回就那么幾張臉，不過死亡的方式不一，尸體的殘留狀態也各不相同。有的甚至只保留了人形，皮膚上已經開始長出一個個肉芽。
這里的都是克隆體，不僅有林森的，也有其他人的。
人的身體太過脆弱，在劇烈的行動下很快就會受損報廢，他們不得不為自己準備克隆體，否則在精神崩潰之前，會先因為□□而提前退出。
這里一片寂靜，除了偶爾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便只余一片死寂。
而那點小聲響也在人過之后銷匿。
林森人帶著霍華德，近乎無聲行走，厚厚的靴底踩出一個水坑很快又被液體淹沒，每個人都神情戒備，狀態緊繃，手死死扣著武器，以防止隨時可能出現的襲擊。
隨著他們的深入，周圍的聲響越來越細密，就像密密麻麻的蟲潮來襲一樣。
然后猛的一下，從地上竄出一條蛇一樣的軟長物體，有了一個開頭，緊接著就是數量的疊加，它們向林森所在發動了群攻。
如果死守抵抗，他們很容易就會因為力竭而全軍覆沒。要么拼一把，要么等死。
“走！”
林森低喝一聲，當先沖過去，在他身后，霍華德打起精神緊跟著他一起往前沖。
好在這兩人都不算什么普通人，一番沖鋒陷陣倒也讓他們逃脫了變異的拋尸場，靠近了外神陣營。
林森指著對面，“那邊就是外神的所在，你要去看看嗎？”
他不擔心霍華德像普通人一樣被污染，從他的身上，林森感覺到了與奈亞的化身相似的感覺，也許，他也是外神的其中一個化身。
就像奈亞拉托提普的化身中有對人類友好的人存在，有一位外神的化身對人類的污染并不大。
既然已經把人送到了，那么接下來，就是他的事情了。
……
空無一人的、只有那一座建筑物存在的空間，也是白蘭掉進去的空間。
林森站在祭壇前，盯著中心的燭臺。
如果白蘭和澤田綱吉在這里，就會發現，他們看見的時候還是空的燭臺，逐漸被燭油填滿，一簇小火苗在尖上燃起，與火苗越來越旺形成對比的，是林森逐漸慘白的面色。
透過留在那里的愛麗絲的視野，林森可以看到他們幾乎亂成一團了，所有人都在找他，直到江戶川亂步闖到愛麗絲面前。
“你自由了，愛麗絲。”林森選擇讓愛麗絲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存在。
空間開始崩塌，除了祭壇仍保存完好之外，這里已經變成了一片虛無，活著的生命體也唯有林森。
“他是故意的。”
看到愛麗絲的一瞬間，他什么都明白了，以往如霧遮蔽的視野，此刻看愛麗絲的時候無比清楚，前因后果基本都被他推理出來了。
愛麗絲笑得甜美，“就像林太郎說的一樣，亂步先生是第一個知道的。那么，解釋就麻煩您了，愛麗絲從現在開始，要享受自由獨立的生活了。”
“自由？你真的這樣想嗎？”江戶川亂步冷不丁說道。
“？？？欸？”
她茫然看向江戶川亂步，卻只看見他蹙眉的表情。在他的身后，還有一群跟過來的人，那些人有的沉默，有的用難以形容的表情看著她。
憐憫？不忍？悲傷？
愛麗絲發現自己還是不是很懂人類的感情。
江戶川亂步：“那你為什么在流眼淚？”
“什么流眼淚？”她伸手在臉上一抹，滿手的透明液體，后知后覺臉色的潮濕，“我，哭了？”
“不對，這是喜極而泣，因為太過高興才留下的淚水。”
“……”
沒有人應和她，大家都沉默地看著她。
愛麗絲張了張嘴，眼前越發模糊，“……對不起……”
女童聲嘶力竭的哭聲在這片寂靜的空間里回蕩。
“所以，這是怎么回事？”
“亂步君，可以麻煩你解釋一下嗎？”
眾人的催促，江戶川亂步置若罔聞，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轉過頭問太宰治。
“太宰，你也有想到什么吧？”
作為跟在林森身邊算是最久的人之一，太宰治雖然沒有完全推測出事情的全貌，但是，他確定一件事。
“他死了，不對，是正在死去。”
江戶川亂步點頭，“沒錯，他太貪心了。既想要拯救世界，又不想我們死。一個大團圓結局。”
“除了他。”
“而且我們沒有時間了。”
“？？”
他們不明白，是什么沒有時間了，如果說是眷屬，外神陣營那邊似乎很安靜，他們的人也沒有變異。
江戶川亂步：“他給世界施加了一層幻象，把真實的世界籠罩了起來，就像套娃一樣，沒有出來的人都生活在了最里面的一層，被保護了起來。”
并且把基石也基本都放在了那里。當然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但是在場的聰明人也基本都猜到了。
“而幻象就是另一個世界，也是我們將來生活的世界，用來迷惑世界外的視線、保護真正的世界。”
“很快，我們就會被丟到那上面去。”然后開始我們被編排好了的人生。
追求了許久的目標驟然達成，他們一時間心中都空虛不已。
“那，外神呢？”
“被引走了，一般不可能再回來了。”
似乎沒有什么可以再問的了。其余人維持著恍惚的精神狀態暫時回去休息，只留下三人還在這里。
跟著林森最久的太宰治，看出了一切的江戶川亂步，對事情的發展好奇的費奧多爾。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不會太久，看他那邊的進度。”
“之前會議上的提議也只是一個放松我們神經的誘餌。”
“計劃得很長久，也很隱秘。不過我好奇的是，橫濱底下隱藏的那位，有沒有跟來？”
江戶川亂步看了會兒哭累了睡著的愛麗絲，“已經一起走了。”
“他把我們帶出來，是因為我們與外神對抗太久了，或多或少有被影響，是不穩定分子吧。”
“與1號世界的同位體比起來，除了外表，我們可以說是截然不同了。”
“森先生還真是夠理智，用自己一個人換整個世界，也毫不猶豫。”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的一句話，讓房間里陷入一片安靜。
直到費奧多爾打破了即將凝固的氣氛，“如果不夠理智，也就不會堅持到回溯那么多次了。”
一切都結束了，無論說什么都已經晚了。
他們都知道，在其他人看來，林森這么努力地想要救下這個世界甚至不惜付出生命，是一個非常稱職的救世主，但是對于林森來說，
也許不過就是一場無盡模式的游戲。
太宰治不止一次瞥見林森看向這個世界的眼神，疏離，平靜，就像隔著一個時空俯視這里。
而現在，游戲結束了。
*
外神陣營。
“是這個吸引了我嗎？”奈亞的一個化身看了看那個世界，又看著沉睡的霍華德皺眉思索，但是那個世界確實是已經沒有吸引自己的東西了。
“好吧，那就走嘍，好像有一個化身發現了好玩的，去找他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