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第51章 051

    不過, 關于這點,馬特和坡卡坡都猜錯了。

    雖然聽起來很難以置信,可是, 在保溫箱這個小小世界之外,MIB總部正瘋狂的尋找探員B。

    只不過, 他們自身也陷入了危機四伏的混亂中, 要抽出人手去尋找貝卡斯, 還真有些做不到。

    事情要從探員L離開貝卡斯一行人開始說起。

    探員L, 陰謀辦公室“一把手”,她因接到一份來自梵蒂岡的任務,不得不找到探員B,想要借助對方的“恐怖特性”增加羅馬人的信仰力。

    信仰天主教的律師忍受不了她的做法, 當場和她發生沖突, 探員L只好按照原先的計劃, 重建羅馬人的“地獄”。

    這是一份相當浩大且枯燥的工程, 她需要通過虛擬模擬室里的模擬系統, 復原古今關于地獄的傳說里所有的怪物,還要精心設計十八層地獄的每一層結構。

    正當她搜集資料時, 她的下屬探員G走過來, 揮動著蘑菇須,問:“L,你有沒有發現, 空氣突然清爽了許多?”

    探員L拿著操縱器, 漫不經心的嘲弄:“為什么說清爽?因為你今天沒有喝醉吐在辦公室里嗎?”

    “不幸的是我在葬禮上把藏酒都喝光了,”探員G說, “但我真正的意思是,那份‘恐懼’帶來壓力突然沒有了——探員B的存在感消失了。”

    探員L的注意力總算移開, 憑空感受了一下,頓時明白了,“確實,空氣輕松了許多。等等,你說他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探員G是一朵大蘑菇,對環境的變化十分敏感,在貝卡斯被盧瑟投入保溫箱的那一刻,他就感到精神上莫名少了一份“壓力”。

    “……然后我立刻調查一番,發現探員B不見了。”蘑菇G戲劇性的說,“無論天上地下還是深海,他就是——沒了。”

    事實上,在發現探員B不見了后,他動用了整個植物生態將整個地球都“搜”了一遍,確定哪里都沒有那股“極度恐懼的存在”。

    “該死!這下他徹底不能幫我從這堆地獄任務里解脫了。”探員L煩躁的抓亂頭發。

    一語雙關,這個項目內容是“重建地獄”,論工作難度和乏味程度也是“地獄級”。

    “總之,我要帶著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走遍每個辦公室,這樣他們就會因為高興而送我好酒,我會重新喝個爛醉。”探員G說出了自己邪惡的真實目的,“現在,快送酒給我,領導,作為我告訴你這個好消息的獎勵!”

    “我才不會把我的酒送給你,”探員L沒好氣的說,“沒看見我在建造地獄嗎?把教皇的破事解決完后,我也要喝個爛醉。你去別的辦公室碰運氣吧。”

    “冷酷無情的人,我希望你掉進你親手建造的地獄里!”蘑菇G罵罵咧咧的滑出辦公室。

    他迎面遇上機械鴿子探員U,立刻將其作為目標,“嘿,U,我有個好消息,你愿意拿酒來換嗎?”

    鴿子U閃著光學鏡,“當然,什么好消息?”

    蘑菇很狡猾,“先交貨,我再告訴你。”

    “你得跟我去辦公室。”鴿子U落到他的頭頂上,偷偷用柔軟的菇頂磨了磨鴿爪。

    他們來到捉鬼辦公室,室內一片混亂。

    所有的捉鬼器材和附著著鬼魂的道具被丟的到處都是,無家可歸的鬼魂飄在四面八方,對著他們譴責的眨眼睛。

    蘑菇G驚訝的問:“你的辦公室怎么了?”

    鴿子U從他的頭頂上飛出去,用尖嘴啄開抽屜,扒拉出一個正方體塊,一翅膀將它扇到地板上,“我丟了一本無比重要的書,千萬別讓我抓到被誰偷走了,否則……”

    蘑菇G從地板上撿起正方體,搖了搖里面的液體,“這是酒?”

    “當然,賽博坦人的酒是一種高純能量,”鴿子U驕傲的說,“只要一小杯,就會讓我們的處理器陷入迷亂的混亂中……”

    蘑菇G沉默片刻,還是用觸須打開正方體,“管它的,既然不同種族的愛可以做,那么不同種族的酒也可以喝。”

    鴿子U提醒他:“該說你的好消息了。”

    “哦,探員B失蹤了,你沒發現嗎?”蘑菇G說,“biu——一聲,不見了。”

    鴿子U恍然大悟,“難怪我覺得氛圍突然特別輕松。”

    蘑菇G將高純能量倒進嘴里,又在瞬間全部噴出來,抹著嘴說:“呸!你直說是‘我們的佳釀是石油’啊!”

    鴿子U沒理他,繼續問:“新的M呢?他一定很傷……舒心?”

    蘑菇G仿佛才注意到這個問題,心虛的說:“這個,他也不見了。”

    鴿子U:“什么?”

    “我懷疑他被B吃掉了,”蘑菇G說,“說不定B終于發現了,自己的食譜就是純粹的地球人類。所以他吃掉了M,叛逃MIB。”

    “你一點都不擔心嗎?”雖然鴿子U的機械音也不含什么擔心的調子,但他的確在思考最壞的結果。

    蘑菇G吊兒郎當的問:“對不起,但是消失的是探員B,被吃掉的是探員M,我有什么好擔心的?”

    他丟下手里的石油塊,宣布:“現在,我要去探員W那里碰碰運氣,他最好不要給我醫用酒精。”

    “好吧,我還是繼續找書吧。”鴿子喃喃的說,“最好別讓我知道誰把《死靈之書》偷走了。”

    蘑菇G停住步伐,“你在說死靈之書?是《死靈之書》丟了?”

    鴿子U點點頭,波瀾不驚,“是啊。”

    探員G追問:“就是那個可以召喚天外高等生物的東西?”

    “我會直說它是枚‘封印’。”鴿子U回答,“記錄并封印著許多人類目前未知的生物,當然,也包括天外的‘天外高等文明生物’。”

    探員G沉思著,“聽起來不是什么好事呀。”

    鴿子U安撫道:“別擔心,沒有銀鑰匙,《死靈之書》只是一本寫滿了人類看不懂的文字的廢紙罷了。我第一時間問過W,銀鑰匙還在真理研究會里保存著。”

    探員G說:“你不覺得這可能和探員B的失蹤有關系嗎?”

    “不知道,”鴿子反問,“你不是說不擔心嗎?”

    探員G一時支支吾吾,找不到合理的借口。

    鴿子U動了動處理器,恍然大悟的拆穿道:“啊哈!所以,你只是借著‘要酒’的名義,到處調查探員B失蹤的真相?”

    “不,”蘑菇G惱羞成怒的破口大罵,“我只是在到處要酒,順便玩玩偵探游戲,去你的混血賽博坦廢鐵!”

    他迅速滑出捉鬼辦公室,不過,一旦他開始思考,這件事沒有那么容易停下來。

    首先,他想到的還是探員M的更替,前任M的死亡,這在近期的MIB里仍是一件過不去的大事。

    他和探員L在私下喝酒時討論過,一致認為那個殺死M的東西之所以能突破防御,是因為MIB內部出了叛徒。

    他們疑心,其他探員們也有這樣的共同揣測,不過出于謹慎,大家都將揣測藏在肚子里,誰也沒有到處聲張。

    現在,《死靈之書》的丟失,探員B的失蹤,仿佛都印證了這一點。

    最糟糕的情況,莫過于是探員B帶走了《死靈之書》,但是目的呢?難道對方還能召喚出比他自己更恐怖的存在嗎?

    而且,為什么只帶走了《死靈之書》,沒有帶走銀鑰匙?除非……

    “他不需要拿走。”蘑菇G自言自語,“但是正如U所說,沒有銀鑰匙,《死靈之書》只是廢紙,探員B也沒有展示過可以穿梭時空的能力……”

    在他思索這些問題時,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踏進了真理研究會。

    這里比平時安靜許多,以往總有許多研究員匆匆忙忙的走來走去,焦灼的盯著各種儀器或魔法陣。

    現在,這里安靜到甚至讓蘑菇G不知不覺的以為,自己還在走廊上。

    這個非人類生物嗅到了這里不安的異常。

    他清了清嗓子,搖搖晃晃,故作大大咧咧的喊道:“W,在嗎?你這里有酒嗎?我來和你換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已經偷偷開始轉變形態,“融化”成軟體,準備用最快的速度溜之大吉。

    “G?”他的身體觸到了什么,有人擋在門口,喚他的代號。

    他轉過頭,探員W正低頭看著他,鏡片反射著刺目的燈光。

    “哈嘍?”蘑菇爽朗的招呼道,“你這里不太對勁啊,W,今天全員休假?”

    說著,他的那些蘑菇觸須已經不知不覺的繞到探員W的后腦勺。

    只要碰觸一下,對方就會失去所有記憶,乃至知覺。

    不過,探員W比他更快的掏出注射器,扎在了他的身體里。

    “我正需要你呢,”W說著,將注射器里的藥品推進蘑菇的體內。

    他補充道:“接下來,我會用十分鐘給你做個小手術,取出你體內能創造失憶孢子的器官結構,別擔心,同事,你不會死的。”

    “啊……”蘑菇G發出一聲無力的嘆息。

    他的眼前漸漸變黑,喃喃的說,“像喝醉了一樣……我真是一直在浪費買酒的錢,應該直接過來找你打針……”

    他陷入了昏迷,在地上糊成了一團爛泥般的東西。

    探員W撿起這個軟趴趴的生物,后腦勺卻被抵住了。

    他微微轉頭,看見探員L和探員U正一起用冷凍槍指著他。

    他知道自己中了計,仍淡定的說:“這可真是…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的是你吧!”探員L怒視著他,問,“你到底在做什么,W?你已經掌握整個真理研究會了,MIB提供給你的還不夠多嗎?”

    “人類真是難以理解,”探員U則是感慨,“我的處理器總認為,最沒有理由當內奸的就是你。你在MIB里有極高的地位,你和M是好朋友,你也不缺錢,因為我們所有人都向你借錢——”

    他像是領悟到了什么,說:“等一下,你背叛的原因是因為我們大家都想撬你的經費嗎?我們可以改正的。”

    聽著他的話,探員W動了情緒的磨了磨牙,“如果你們非要知道的話,是的,另一個組織里的同事確實不向我借錢,但是你說錯了。我很早就參與了整個計劃。”

    “你有義務向我們解釋原因,”探員L說著,威脅的晃了晃冷凍槍。

    “謎底擺在明面上,L,你們從沒注意過我的代號字母嗎?”

    “W…”探員U思索著,“所以,你的代號字母怎么了?你不喜歡?”

    “不,”探員L為外星搭檔的智商嘆氣,“他想說他是‘沃特’,五號化合物不是他‘偷’出來的,是他本人研發的,他是沃特公司的幕后創始人。”

    但是,探員U竟然立刻否認了,“什么?不對,M,我是說M的前任,查出他的名字是‘韋斯特’…”

    “上任…M為什么會查他?”探員L側頭問,“莫非他早就懷疑這家伙了?”

    探員U回答:“不,M說是W本人的委托,因為M欠他錢又還不起,只好幫他查了。”

    “確切的說,是赫伯特·韋斯特。”探員W補充,“我的全名,赫伯特·韋斯特,你們可以清除我的記憶,我也可以調查出來。至于沃特公司,那和我沒關系。”

    被打斷了話頭,探員L正要發火,忽然又是一愣,“我知道這個名字,是網絡上的一條陰謀論…”

    當時,一所醫科大學后面的墓地在一夜之間丟失了很多尸體。

    不久后,那里的學生開始風傳“有人在暗地里利用那些尸體做‘死而復生’的實驗。”

    根據以往對付“陰謀論”的經驗,探員L依照程序去調查了一番。

    在發現都是沒有證據的無稽之談后,她將網絡輿論清理一下,便結案了事。

    “當時我確實做了實驗,”韋斯特說,“但是所有的實驗都很失敗,我認為是那些尸體不夠新鮮,它們死了太久了。我秘密的離開學校,到處游歷,為了獲得更合適的尸體,我欣然接受了一個犯罪顧問的邀請。”

    “犯罪顧問?”

    “哦,你們可能沒聽說過,他叫莫里亞蒂,他藏的很深。”

    “莫里亞蒂…”探員L重復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在他們談話時,真理研究會已經被趕來的黑衣探員和安保隊們包圍。

    探員W…韋斯特注意到了,問:“你們一直在拖延時間嗎?”

    “當然,我們可不敢小看真理研究會的科學怪物。”探員L話中帶刺的說。

    韋斯特露出冷酷的微笑,“這么巧,其實我也在拖延時間…”

    話音未落,空氣中打開一扇無形的門,莫蘭出現在兩個探員的身后,將他們重擊在地。

    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武器,兩個全身高科技的探員倒在地上,全身無力,打著寒噤。

    韋斯特繼續說:“或者說,我們一直在轉移你們的注意力,隱藏倫敦的異變。”

    探員L用盡意志力壓制身體的不適,艱難的說:“倫敦?倫敦一直沒有問題……”

    韋斯特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無形的門的另一端,莫蘭伺機讓開。

    探員L和探員U昂起頭,同時向他指著的方向艱難看去。

    那是一片城市上方的天空。

    漆黑如墨的天空上,一輪血紅的月亮冰冷的照耀著大地。

    韋斯特彈了彈手指,無數的魔物從無形的門連接著的倫敦,踏過地上的探員L和U,闖進了MIB總部。

    它們殘忍,暴虐且嗜血,盡情的殺死能看見的一切生物。

    就在剛才,探員L還在研究怎么幫助教皇,在羅馬的地下打造“人工地獄”,現在MIB總部卻已經化作真正的人間地獄。

    她的眼中含著黑色的怒火,也只能看著這一切發生在眼前。

    莫蘭沒有理會那些怪物或那些人。

    他對著韋斯特欠身拱手,說:“請吧,博士。”

    “我還有要帶走的東西。”韋斯特也冷漠無情,對造成的慘劇不聞不問。

    他只是指著房間里一口巨大的箱子,示意莫蘭搬走。

    “里面都是我的研究成果,” 韋斯特說,“我絕不會把它就在這里。”

    莫蘭打量著箱子,抄著手,抗拒的說:“博士,這太重了,我不是來給你當苦力的!”

    該怎么說服他幫自己做事呢?

    ……

    ……

    韋斯特沉默片刻,面無表情的說:“莫蘭上校,你可以向我借點錢。”

    莫蘭:???

    第52章 052

    加入黑衣探員的條件之一, 就是要消除自己在社會上的存在,消除每一個親友對自己的記憶。

    從此以后,這個人再也不會有存在感, 也不可能再和非探員的人建立任何親情愛情友情之類的關系。

    但是赫伯特·韋斯特從來都記得,在別人看來需要猶豫不決, 做出犧牲的事, 卻正是他無比向往, 完全贊同的。

    他是主動加入黑衣探員的, 因為在他還是一個社會成員時,他已經捅了太多的簍子,惹了太大的麻煩。

    早在大學攻讀醫學的時候,韋斯特對“生命”就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他認為, “死亡”不過是一個人生理活動的終止, 只要能用化學反應或物理手段刺激體內器官重新運作, 人就能夠“起死回生”。

    在他看來, 判斷一個人是否“活著”的根據, 僅僅只與尸體內組織器官是否在運作有關,至于“靈魂”, 那只是神話和神學的東西, 沒有任何科學價值。

    為此,在上學期間,他大量殺死了大批動物, 天竺鼠, 兔子,猴子, 貓狗,然后嘗試復活它們——即讓它們的器官重新運作。

    他的瘋狂行徑讓充滿同理心的同學們看不過去。

    雖說動物是醫學實驗里必不可少的存在, 但像韋斯特這樣超出學術所用的大規模殺戮,還是造成了很多同齡人的不安。

    這種不安日益加劇,很快變成了學生和教授們的猜疑:當韋斯特把藥劑注入動物體內時,動物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的?

    誰能夠保證他是在進行實驗,還是單純的滿足自己對殺戮的欲念?

    這種猜疑又催動了教授和同學們與韋斯特本人的直接沖突,而沖突的結果是,校方宣布禁止韋斯特繼續實驗。

    對此,韋斯特并不死心,“死而復生”像一個執念禁錮著他,催動他產生瘋狂的念頭,最后竟打起了人類尸體的主意。

    他固執的相信,實驗之所以看不到曙光,還是因為沒有任何動物能夠直接替代人類,如果能夠找到新鮮的人類尸體,他的研究就能取得巨大成果。

    于是,他在學校后面的山間租了一間廢棄的農舍,宣稱自己是在搞化學實驗,在暗中,他像食尸鬼一樣到處打聽新鮮尸源。

    只要聽聞附近有人去世,他就會比記者還快的出現在事故現場,想盡辦法觀察并記錄尸體狀態,再尋一個合適的機會將它從墓地里偷偷挖走。

    當時,他還有一個朋友,一個名叫“凱恩”的合作者。

    雖然韋斯特在學校里不受歡迎,但他的同學凱恩卻認為他的理論和實驗有種詭異的吸引力,答應和他一起進行實驗。

    最終,他們找到了一具沒有外傷,死期很近的“幸運兒”,是附近的一個□□里的小混混,在亂斗中被人失手打死,沒有任何親人來收尸,被草草安置在太平間。

    那天晚上,沒有雷電,沒有風雨,只有充斥在實驗室里的兩個人的狂熱和興奮。

    韋斯特將藥劑注入尸體的腦干中,靜等著一切發生。

    但等了幾分鐘后,什么都沒有發生,韋斯特決定加大劑量。

    可就在他和凱恩在隔壁的房間配置藥劑時,停尸的房間里響起一連串如同魔鬼般的尖叫,這聲音令人毛骨悚然,沒有人會相信這是人類能發出的。

    韋斯特和凱恩都像是受到驚嚇的動物,無頭蒼蠅般的蹦跳著。

    在應激反應的刺激下,他們根本顧不得去看什么“實驗的成果”,打碎試管和蒸餾器,爭先恐后的翻過窗戶跑進了曠野中。

    在腎上腺素的爆發中,他們在滿天星辰下的山路上狂奔,臨近城市邊緣,理智終于壓倒了驚恐,他們開始狂笑起來,仿佛在狂歡節上喝多了的青少年。

    事后復盤,韋斯特認為,這是自他開始復活實驗以來的第一次酣暢淋漓的大成功。

    從那以后,韋斯特就如同上癮一般,“復活”的尸體越來越多。

    它們的外表和常人無異,卻沒有神智,行為怪異,時不時大喊大叫。

    但沒人想到“死而復生”的事。

    警方找到了它們,調查它們的經歷,發現它們都是“瀕臨死亡后被救回來,精神失常,懷疑是PTSD”,便只會把它們被送進精神病院。

    一時間,附近的精神病院人滿為患,根本不能收留更多。

    于是,越來越的“精神病人”在路上走來走去,變成了一則地方奇聞。

    凱恩逐漸對韋斯特產生懼怕,或許,從那個夜晚死人發出尖叫開始,他的心便也不由自主的對這種違背自然的實驗感到坐立難安。

    不過,他堅稱讓他害怕的并非死人,而是韋斯特對“死而復生”越來越狂熱的態度,和韋斯特對于“人類靈魂”的蔑視。

    隨著夏季的到來,越來越多的“活死人”讓瘟疫席卷了這個城市,韋斯特非常興奮,因為這樣一來,就有更多的新鮮尸體供他所用。

    他和凱恩一同報名,自愿加入了醫療隊,誰也不知道瘟疫什么時候會過去,因為在韋斯特的努力下,半個城市都陷入“活死人和人類共同生活”的環境。

    莫里亞蒂登門拜訪的那天,韋斯特正拿著卷成武器的報紙,和四根手指搏斗。

    這四根手指中間有一顆滴溜亂轉的眼球,眼球連接著它們,讓它的整體看起來像一只難看的大蜘蛛。

    眼下,這不能稱之為“斷手”的小東西仿佛一只決心要撓了韋斯特的眼珠的貓。

    在他們糾纏不休時,莫里亞蒂推開門,韋斯特立刻向門口跑,四根手指緊隨其后。

    莫里亞蒂拎起手杖將它一杖打飛,忍不住問:“這是什么東西?”

    “我的創造,發明,”韋斯特也不管來人能不能聽懂,直接解釋,“我想看看如果人類只剩下殘肢還能不能復活,我成功了。”

    莫里亞蒂非同凡響,能引發普通人一連串驚駭疑問的場景,到他嘴里只簡單變成了一個問題,“你為什么要復活局部組織?”

    韋斯特認真回答:“我發現無論是人類還是復活的人類,都很難安安靜靜的聽我說話,我打算單獨復活一顆腦袋,這樣他沒有腿和手離開我了。”

    莫里亞蒂說明來意:“我可以提供一個更適合你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盡情研究人體的秘密,不過條件是,你要幫我做事。”

    韋斯特同意了,他們一起設了一個局,先趁著瘟疫,把滿城的“活死人”全部銷毀,又在網絡上擴散一些“有人掘尸做實驗”的流言,終于吸引了陰謀辦公室的注意。

    莫里亞蒂極其擅長包裝,韋斯特搖身一變成了“大學流言的受害者”,“身懷才華的不得志者”,“被卷入神秘事件的可憐人”和“承受校園冷暴力的小可憐”……

    種種條件都符合的情況下,韋斯特成功當上黑衣探員,領到了屬于自己的黑西裝和實驗室,很快,憑借超高的智商和高超的能力,他升了職,成為真理研究會的管理者。

    第一個月,韋斯特激昂的給莫里亞蒂發信息:

    “我要離開這里,探員們詆毀我的實驗,他們說我是喪尸文化愛好者,還說什么‘你肯定相信人類的未來就是成為喪尸’——他們竟把我的創造物和‘喪尸’混為一談!我可是在幫其他人復活!那些都是活人!”

    莫里亞蒂回復:“當然不是!你應該呆在那里,消滅他們的偏見。”

    同時,他在心里說,“你難道不是喪尸文化愛好者?”

    半年后,韋斯特不滿的給莫里亞蒂發信息:

    “我要離開這里,經費還沒到手里,探員們就開始用各種理由向我借錢,尤其是那個M,他直接改了我的賬戶,半路劫走我的經費。”

    莫里亞蒂回復:“你應該呆在那里,想辦法報復他們,否則他們無法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只會認為你軟弱可欺。”

    同時,他在心里說:“你們這些黑衣探員還有成年人嗎?”

    一年后,韋斯特興奮的給莫里亞蒂發信息:

    “我還沒有離開這里,我把泡泡糖和一些化合物質混合在一起,制造出了一種具備超級黏性的超級泡泡糖,它可以縫補一切損壞的物體。”

    莫里亞蒂回復:“我很高興你適應了在那里工作的生活。”

    同時,他在心里說:“什么東西???”

    一年半后,韋斯特給莫里亞蒂發信息,字里行間處處充滿“放棄抵抗”:

    “M,U,G和L在我的實驗室里舉辦喝酒比賽,第一個喝醉的人會幫其他人還清欠我的錢,但是U是只機器鴿子,G是一朵大蘑菇,L鬧著說這是作弊,M真的在私底下問我要作弊用的醒酒藥……你覺得最后誰會還錢?”

    另一端也只傳來紅色感嘆號提醒:“莫里亞蒂教授已將你拉黑”。

    同時,莫里亞蒂對莫蘭說:“這個臥底廢了。我準備找下一個,希望下一個不要再變得像喝了藥一樣滿嘴胡話。”

    N年后,莫里亞蒂重新加回了韋斯特,韋斯特的短信立刻就傳了過來:

    “你怎么把我刪了?”

    莫里亞蒂回復:“是誤刪,我剛發現,立刻把你加回來了。”

    同時,他對莫蘭說:“我真正剛發現的是,把我和探員B(貝卡斯)的聊天記錄拿出來一比,我和韋斯特之間的溝通正常且高效。”

    長久以來,莫里亞蒂在“拉攏同伴”,“誘惑他人犯罪”的事業上取得著不同凡響的成就。

    英國那張密密麻麻的,涉及到社會各行各業的,讓福爾摩斯兄弟都驚嘆的“犯罪網絡”,曾經是他最出彩的成績。

    更不用說,最近,他還在完成“讓古神降臨全世界”這等壯舉。

    但對于探員B,他只覺得對方的思維和古神用來侵蝕英國的“污染物”不相上下。

    以至于再聊下去,他無法確定到底是誰想禍害誰,誰在禍害誰。

    不過,即使給韋斯特發信息,好像也免不了討論探員B。

    韋斯特很快發來新信息:

    “最近,我們這里來了個新人,他被外星人咬成了碎片,然后又像無事發生一樣復活,不過,他不是喪尸,也不像我復活的那些人類,而且他很古怪……”

    莫里亞蒂仍忍不住在心里說:“好幾年了,你居然還是堅信被自己復活的東西不是‘喪尸’?”

    ……

    莫蘭拖起那口裝滿資料的巨大箱子走入“門”內。

    韋斯特則用一把手術刀冷酷且干脆的剖開了蘑菇G的傘狀頭部。

    傷口流出了許多半透明的液體,他知道這些令人不安的粘液是蘑菇生命的血。

    他把手伸進傷口里,掏出蘑菇體內裝滿“失憶孢子”的囊,將剩下的皮縫合起來,丟回地上。

    在走進門里時,韋斯特撕開了手中的囊,頃刻間,成堆的“失憶孢子”飛出來,填滿整個房間,并沿著通風口飄散出去。

    轉瞬間,所有安保成員們都失去了記憶,他們驚愕的看著自己手里的武器,恐懼的看著眼前的戰場,又詫異地看著彼此。

    他們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更不清楚自己剛才在干什么,為什么眼前會有這么多怪物,為什么他們會在這里與怪物作戰。

    因為失憶,他們忘記了前因后果,也忘記了曾經受過的嚴苛訓練,尖叫著尋找逃生的路線。

    “該死!”探員U看見孢子,就知道將會發生什么。

    他看見探員L無力的揮著手,想讓這些失憶孢子遠離自己,不過沒什么用處,她的神色也漸漸茫然起來。

    探員U還有戰斗能力,且他是機械生命,影響不大,不過他有自知之明,不認為自己孤身一人可以對付這么大批的怪物。

    看來,只能向外界求助了,比如他的“約會對象”。

    不久前,因為托尼斯塔克在科學館被泄露的變小藥劑襲擊,探員U和鋼鐵俠的戰甲之間有了聯系。

    在幫助托尼從戰甲里脫身時,探員U和戰甲交換了“聯系數據”。

    在U看來,這是嚴重的侵’犯“機權”。

    于是,他立刻向戰甲發出“約會邀請”,表示自己會“負責到底”。

    無奈斯塔克先生自詡是戰甲的主人,不贊同這段“戀情”,U和戰甲只好暗中“網戀”

    ——反正他們的“數據鏈”已經聯系在一起,托尼因為失去記憶也沒想過清理。

    在托尼不以“鋼鐵俠”的身份活動的時候,這些戰甲都安靜的成列在斯塔克大廈的頂樓。

    此刻收到探員U的求助信號,戰甲們自動打開控制系統,傾巢而出。

    托尼正站在機械臺旁喝咖啡,只覺得后背一陣狂風躥過。

    疑惑的回過頭,他看到驚悚的一幕:

    他的幾百臺量產戰甲,花費了數百億美金的產品們,自己從大廈里飛走了!

    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像話嗎?連監控都不關一下嗎?

    雖然說斯塔克科技被多方勢力覬覦,每年斯塔克企業都會至少因為“核心機密泄露”瀕臨倒閉一次。

    找上門的反派,如果拿不出“斯塔克技術”改造的武器,也會被同行嘲笑。

    而且托尼心里也很清楚,他的武器庫明里暗里的被那些“反超英”們也拿走了不少。

    但沒有人,沒有人能夠這么光明正大的拐帶他的機甲!

    想到這里,托尼重重的放下咖啡杯:“賈維斯,查查是怎么回事?”

    這時,一些不知從哪飛來的孢子落在他的臉上,他的神情變得恍惚,茫然,然后繼續喝咖啡。

    他的智能管家,“賈維斯”,說:“斯塔克先生,需要更多數據才能追溯。”

    托尼反問:“什么數據?”

    賈維斯盡職提醒道:“因為戰甲離開了大廈,您想要調查真相。”

    托尼順勢回過頭,看見驚悚的一幕:

    他的幾百臺量產戰甲,花費了數百億美金的產品們,自己從大廈里飛走了!

    他重重的放下咖啡杯:“賈維斯,查查是怎么回事?”

    一些孢子再次落在他的臉上,他的神情變得恍惚,茫然,然后繼續喝咖啡。

    賈維斯耐心地說:“斯塔克先生,需要更多數據才能追溯。”

    托尼反問:“什么數據?”

    賈維斯再次提醒:“因為戰甲離開了大廈,您想要調查真相。”

    托尼順勢回過頭,看見驚悚的一幕:

    他的幾百臺量產戰甲,花費了數百億美金的產品們,自己從大廈里飛走了!

    他重重的放下咖啡杯:“賈維斯……”

    “咔嚓”一聲,咖啡杯被他重重的放碎了……

    托尼握著一手杯子碎片和咖啡液,陷入沉思。

    賈維斯補充他的話:“先生,還要‘查查怎么回事’嗎?”

    托尼抬起頭,震驚的說:“天花板在跟我說話?!”

    賈維斯:……

    戰甲們的應邀而來,不能說立刻逆轉了局面,也帶來了相當大的幫助。

    他們沉重而密集的量子炮火集中在MIB內部掃射,頓時和怪物們一團混戰。

    密集的炮火中,地面在瘋狂震動,探員L只是躺在地板上都覺得十分痛苦。

    在她難受的要昏過去,不得不閉上眼睛時,朦朧感到有兩雙手扶起了她,帶著她離開危險的原地。

    “……U?”她喃喃的問。

    不對,扶在她肩膀上的手分明有人類的溫度。

    “你別說話,”扶著她的其中一人快速的解釋,“我是個醫生,我和我的朋友從倫敦逃出來。我們需要幫助,我會幫你做個很快的檢查……”

    另一個人卻嚴肅的提醒:“華生,我們沒時間。”

    “但是……”,第一個人似乎很擔心,想要爭辯。

    “不要管我。”探員L打斷他們,咳嗽著,嗆出卡在嗓子里的血沫,然后說,“你們……去找其他人,更能幫上忙的人,我沒辦法……”

    說話間,孢子進入了她的體內,她眨了眨眼,傻乎乎的問:“我在說什么?”

    而被她提問的兩個人也感到不同程度的恍惚,幸而探員U變成鴿子,很快的找到了他們。

    “快戴上隔離面罩。”他簡單的說,“你們的記憶也要消失了。”

    在三個人戴上面罩時,鴿子跳著腳,對L說:“我還是聯絡不上探員B,其他人都沒有記憶了,我們……”

    華生插話道:“也許我們可以幫你找到他。”

    鴿子看了他們一眼,納悶的問:“你們是誰?不可能是我失憶,把你們忘了吧?”

    另一個人回答:“我們曾在倫敦和莫里亞蒂對抗,你完全可以信任我們。”

    鴿子思來想去,果斷嘆氣,“看看這一團混亂,我也沒太多別的選擇,不過,我現在要找的探員……”

    華生說:“他是福爾摩斯,全英國最好的偵探,無論你要找哪個人,他都能提供最快的幫助。”

    “問題就在這里,先生,”鴿子說,“我們要找的探員根本不是‘人’。對方為什么離開,對方到哪里去了,我們一無所知。”

    “盡可能多的把線索告訴我,”福爾摩斯說,“以及,找到他后要他怎么做,也都告訴我,我會想辦法解決。”

    鴿子點點頭,他對探員B的印象是,雖然對方很嚇人,但也盡職盡責的履行了黑衣探員的義務。

    這個令人們感到恐懼的存在,當前成為他們的一份希望。

    第53章 053

    炮火紛飛, 轟鳴聲不斷的戰場實在不是什么交換情報的最佳地點。

    華生背起探員L,和福爾摩斯一起,跟著鴿子探員U闖進了真理研究會里相對比較隱蔽的醫療室。

    不過, 天花板和地板的震動表明,這里被突破也只是時間問題。

    鴿子U是智械生命, 沒怎么來過人類的醫療室, 華生把探員L放在醫療床上, 著手尋找止血藥和繃帶。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福爾摩斯催促道, “我會根據已知線索分析出最佳應對方式。”

    華生忍不住關切的看了他一眼,形勢嚴峻,他們也是承受了無比的煎熬和辛苦才找到時機,從完全被污染的英國來到紐約。

    尤其是福爾摩斯的哥哥, 麥考夫·福爾摩斯, 成為了他們離開倫敦不得不付出的代價。

    不過, 福爾摩斯還是很清楚, 當務之急不是忙著驚恐的傾述他們在倫敦的遭遇, 如果想要得到幫助,就得先幫探員們解決當前爆發的危機。

    當華生看向福爾摩斯時, 發現對方依舊保持著冷靜, 用兩只手做著尖塔型手勢,等著發揮才能,即根據情報冷靜分析眼前的局勢。

    “如果我們能找回探員B, 對現狀會有很大幫助。”鴿子U說, “最后一次是探員L見到他,然后他不見了。”

    福爾摩斯挑眉說:“我不是非要質疑你們黑衣探員的專業性, 可如果他去尋歡作樂,那么他可能會出現在世界的任何地方。”

    “不, 他不會,”鴿子仿佛被這難以想象的畫面嗆到了,咔咔兩聲,繼續說,“他……不可能,你們必須知道他很難隱藏自己,他本身有極為強烈的存在感,W…韋斯特曾跟我形容,那就是人類的恐懼感。事實上哪怕我什么特征也不說,你們遇見他,也會一眼只看見他。”

    聽著這不祥的形容,雖然華生正忙著處理傷員,仍憂慮的看了一眼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則淡定的說:“那么,我會假設他也是外星生命,請繼續。”

    “我知道弗蘭克經常和探員B他們混在一起,或許你們能從他那里得到線索。”鴿子探員說。

    “弗蘭克有什么特征嗎?”福爾摩斯問。

    “哦,他是一個擬態成地球八哥犬的外星生命。”鴿子探員說,“經常蹲在總部外面的報刊亭里。”

    華生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邊給探員L包扎,邊忍不住問:“你是說,我們要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尋找一條狗?”

    鴿子U更正道:“他不是狗,是犬型外星生命。”

    “但是……”

    “華生先生,我認為在這種情況下,這件事是合理的。”福爾摩斯插話道。

    “這個世界真是瘋了……”華生不禁嘟囔著,不過沒有再提出質疑。

    鴿子U抽出地板下的“緊急逃生箱”,邊打開邊說:“你們可以用這個當逃生武器,在這里,我會和機甲們一起掩護你們,拖住這些怪物,但是出了總部,一切都要看你們自己了。”

    “我們出去之后,你們怎么辦?”華生忍不住關心的問。

    “W…我是說韋斯特,他關掉了總部的緊急封閉系統,我會去把它重新打開。”鴿子說,“這樣總部就會進入全面封鎖狀態,然后我會和機甲們在封閉的空間里作戰,無論戰斗是否失敗,我都會打開‘紅皇后系統’。”

    華生頓感不妙,追問道:“什么是‘紅皇后系統’?”

    探員U不會深呼吸,依然如說平常話一般的說:“一種自我銷毀系統,開啟之后,它會根據危情等級判斷是否將總部里的一切用外星高等光子能源線全部毀滅成粒子,消滅殆盡。”

    華生立刻反對道:“等等,你怎么可以這么做?這里還有很多生命……”

    “唔,是的,我們失敗了,雖然是可悲的失敗,但我們必須做最后一件事,像英雄一樣和災難同歸于盡。”鴿子U聳肩,“這就是黑衣探員的職務之一。”

    華生喝止道:“閉嘴!如果你以為我和我的朋友會讓這一切發生,我們就白來了!你說呢?”

    他求助的看向福爾摩斯,“說幾句話,阻止這個瘋…鴿子。”

    福爾摩斯清了清嗓子,說:“也許你可以先把英雄主義放到一邊,等我們找到探員B,如果一切真的無可挽回,你們再犧牲也不遲。”

    “先生,現在邪惡的力量在污染我們應該用生命保護的地方,”鴿子U堅定的說,“即使是探員B也無法阻止,我讓你們找到他,不是為了救我們,只是讓他為這場慘劇做個收尾,以及給你們提供你們需要的幫助。”

    “至少讓我們把這位女士帶走?”

    華生做最后的掙扎,焦急的提議道,“她昏迷了,做不了決定,沒有必要非得讓她陪著你們一起犧牲。”

    “我和探員L是戰友,我能替她做這個決定,就像她也能替我做這個決定一樣,”鴿子說,

    “而且,客觀地說,外面形勢不明,而她又失去意識,你們帶上她只是帶著一個累贅。如果她醒著,也只會痛罵你們的舉動非常低智。”

    華生的嘴開合著,卻不知還能說什么,鴿子U從逃生箱里拽出兩把加特林交給他們,

    他僅用鴿子的小翅膀就分別扛起了兩架加特林。

    但福爾摩斯沒有因為眼前的鴿子能輕松拿起來,就小看加特林的分量。

    他謹慎的看著這兩把無比沉重的武器,問:“……華生?”

    華生看了一眼,連連搖頭,“不可能的,鴿子…先生,我們兩…扛不動這個,太夸張了。”

    “哦……我總是不清楚人類的力量…好吧,給你們這個。”

    鴿子U翹著尾巴,彎著脖子,用翅膀翻來翻去,很快翻出兩把玩具一樣的七彩色塑料槍。

    他做了個簡單介紹,說:“這是希阿帝國的寶寶專用款武器。”

    華生邊伸手,邊忍不住問:“什么是希阿帝國?……”

    “拿著它,醫生,”福爾摩斯說,“我們可以以后再研究外星生命的故鄉。”

    鴿子U惡心的抖了抖身子,脫口更正:“希阿帝國才不是我的故鄉!嚴格的說,我算星際聯邦的,不過……”

    福爾摩斯凝視著他,他慢慢停止題外話,轉言道:“我掩護你們出去。”

    鴿子U又翻出兩套尺寸合適的黑色風衣,遞給另外兩個人,“這是防彈衣。”

    連華生都沒有對“這薄薄的衣服要怎么防彈”提出質疑,和福爾摩斯一起穿上黑色風衣。

    鴿子U環顧醫療室,又問:“你們要打一針五號化合物嗎?可以讓你們暫時擁有超能力,這一路會更保險。”

    福爾摩斯認真的考慮起來,華生則出于身為人類醫生對不明藥物的警惕,否決道:“不,我們不想。”

    “好吧,不過你們可以先拿兩管藥,以防萬一。”

    鴿子將注射器和藥劑一起遞給華生,“醫生,好好保存吧。”

    華生有些不情愿,不過還是將它放進風衣口袋里。

    正如這古怪的鴿子所說,“以防萬一”。

    鴿子變形成人類男性青年,扛起加特林,倒數三個數,打開幾乎已經被損壞的金屬門。

    他們三個人戴著面具,穿著黑風衣,手持武器一起沖了出去,在橫沖直撞的怪物群中穿行。

    不時有怪物尖嘯著襲擊他們,用滴著人血的爪子和利齒想要撕咬他們,十分驚險。

    但華生手中的“希阿帝國寶寶槍”的槍柄總能及時做出反應,告訴他們怎樣開槍,甚至幫他們開槍。

    華生當過戰場上的軍醫,不算是前線作戰的一員。

    他本以為這場仗會打的很艱難,沒想到這什么帝國的武器精良無比,指哪打哪。

    只要不播放鬧人的音樂和評分,簡直是任何地方的軍人都會歡迎的趁手武器。

    他們這一路都不得不伴隨著槍柄發出的“寶寶,干得好~”之類的吵鬧歌聲。

    而探員U操控下飛速旋轉的加特林,簡直是“居家超度必備良品”,在這樣重火力的掩護下,他們闖到了一扇門前。

    子彈已經把門打的千瘡百孔,探員U一腳踢開它,門里居然是一間小而簡陋的廁所。

    這間廁所里只有一個馬桶,孤零零的貼著墻,但是占據了門后的大部分空間,三人關上門后,只能勉強擠在里面。

    “進去,它會把你們傳送到外面。”探員U說,他高高舉著加特林,看上去很像威脅,但只是為了避免這武器擠壓他們不多的空間。

    “你說進去……?”華生盯著這個馬桶,它小的根本站不下兩個人。

    “別管了,醫生,閉著眼睛往里面跳吧。”福爾摩斯說著,真的雙腳并攏蹦了進去。

    探員U按下排水按鈕,一陣急劇的水流從水箱里沖出來。

    華生看見福爾摩斯在馬桶里隨著水流旋轉著,他的身體越來越小,最后整個被沖進去,想必是進入了管道。

    “輪到你了,醫生。”探員U的湛藍色的電子眼直視著華生,學著福爾摩斯的話說。

    華生:“……”

    即便這是夢,也是他做過的最離譜的一個。

    他認命的一腳踏進馬桶水里。

    探員U忽然想到什么,掏出一把金屬鑰匙交給他,“門外的黑色福特汽車是我們的公用車,給你們開。”

    雖然眼前的事極端離奇,但一想到眼前的“人”已經決心犧牲自己,華生依然感到心情沉重。

    他接過鑰匙,鄭重的說:“探員先生,我只想說……”

    沒等他說出什么煽情的話,探員U已經不由遲疑的按下了按鈕,伴隨著華生連續不斷地“啊”的驚叫聲,他也像福爾摩斯一樣,被馬桶水箱里的水沖了下去。

    送走福爾摩斯和華生后,大批的怪物也涌了進來,探員U轉過身,舉起加特林,沖出洗手間,殺到空地上。

    一架金紅色的機甲飛馳而來,輕柔的落到他的身后,兩個機械“人”背靠著背,舉著武器向四周開火。

    “真高興在最后一刻我有戰友,”U喊道,“不過當紅皇后程序啟動的時候,你也應該回到斯塔克大廈,別讓你的朋友擔心。”

    機甲彎起金屬手肘,蹭了他的背一下,好像在說,“我知道,少說廢話”。

    總部外的街道旁,一個平時緊閉著,仿佛已經被廢棄的的電話亭突然打開。

    一大股藍色的水從里面噴涌出來,福爾摩斯和華生并肩站在亭子里面。

    華生發現水沒有沾濕他們的風衣,接著他發現,電話亭外的世界已經飄著漫天的失憶孢子。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氣,感到一陣情不自禁的沮喪。

    在倫敦,他和福爾摩斯也有一些并肩作戰的朋友,雖然他們很快的失去了這些機智又勇敢的同伴。

    剛才在MIB總部,雖然會說話的鴿子奇奇怪怪,會飛的機甲也令人驚懼,但也都是他們的新戰友。

    現在,他們又一次失去戰友,孤立無援的面對世界爆發的異常,難免會有些說不出的情緒涌出。

    有面罩的保護,他們可以不怕失憶孢子,走出電話亭。

    華生習慣性的看了一眼天空,驚心的指出:“月亮,月亮正在變紅…”

    “是。”福爾摩斯早有預測,只是沒有說出口。

    此刻,既然華生自己發現了,他微微點著頭,說:“沒時間傷感了,我的朋友。我們需要加快行動。”

    他們很快就發現距離電話亭不遠的報刊亭,向它跑去時,華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MIB總部,由衷祈禱那個“探員B”值得他們這樣的不惜一切。

    不過,當他們來到報刊亭,華生的心又沉了下去。

    似乎是線索的八哥犬蹲在雜志攤上,因為吸入了太多的失憶孢子,它茫然的流著口水,啃著尾巴,看起來變成了一條再普通不過的地球狗。

    面對福爾摩斯的詢問,它也只是對著他們狗叫幾聲。

    華生伸出手,憤憤的拉了拉它松垮垮的皮,毫無用處。

    福爾摩斯放棄正常詢問,看著報刊亭里的東西進行迅速的線索分析,

    “網絡時代,這里不會有很多客人,所以堆在角落里的刊物都是灰塵,報紙有動過的痕跡,是日報,應該只是象征性的日常售賣……只有一本刊物不應該在那里,哦…他們把它拿出來又沒有放回去……嗯……”

    想到這里,他立刻拿起那本雜志翻閱著,同時邊向外走邊說:“我知道該去哪兒了,華生,看來就像闖進白金漢宮一樣,我們得用最快的速度進白宮找盧瑟總統。”

    “盧瑟總統……”華生追上去說,“福爾摩斯,我知道我們在倫敦幾乎算是被女王暴打過,也不在乎再得罪一個總統,但…如果盧瑟總統是和女王一樣變成了……變成了……”

    想起那個取代了女王盤踞在白金漢宮里的怪物,華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心中仍然泛起陣陣脊背發涼的后怕。

    而且莫里亞蒂…說起來,他依然不知道莫里亞蒂為什么要做這種令人類發指的事…竟然會歡迎那些毛骨悚然,惡心無比的東西降臨地球……是普通的人類間的犯罪已經無法滿足他了嗎?

    華生脫口道:“難道那位探員B是意識到總統出現問題,才……”

    面對老朋友的驚慌失措,福爾摩斯仍然十分沉著,鎮定的說:“我不認為盧瑟像女王一樣被同化……或者說,探員B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去找他。”

    他指著雜志上的報道,繼續說:“注意看這里,’盧瑟因為某件重大成就獲得壓倒性的支持率,從而成為總統’——在沒有任何相關記憶和資料的情況下,可能是盧瑟掩蓋了它,也可能是其他勢力…但無論如何,要做到這件事,都得現有地球上不常見的技術……”

    華生問:“你的意思是,盧瑟的成功和外星生命有關?”

    “我的兄弟麥考夫……”

    聽到福爾摩斯說這句話,華生不禁周身一抖。

    但福爾摩斯卻毫不動搖的繼續說:“對各國政要都有了解,在他的評價體系里,盧瑟絕不是以和善可親聞名,相反,我們都認為他非常聰明,相當奸詐,類如莫里亞蒂,他非常善于為自己牟利,甚至超過了他作為總統為公眾服務的意向,我假定他的立場,以他不可一世的品性,他不會站在比自己更聰明,更有威懾力的對象那邊……”

    “你認為盧瑟在利用外星技術的同時還排斥外星生命?”華生明白了。

    福爾摩斯點點頭,繼續說:“按照鴿子探員的說法,探員B并非人類,無論他發現了什么,亦或是為了什么目的,他去拜訪盧瑟,都會給盧瑟帶去刺激,更不用說連鴿子探員都承認探員B的存在’令人難以忍受’。而如果盧瑟曾經用某種方法成功處死過一個或多個外星生命,那么他必然會故技重施……”

    “我的上帝!”華生驚呼,“探員B危險了!萬一他死了,我們——”

    福爾摩斯依然不慌不忙的說:“我很懷疑他是否在如此兇險的處境,畢竟剛才有一個能用翅膀扛起兩把加特林的鴿子在擔保他的能力。”

    “不管怎么樣,他現在還在盧瑟手里,否則他為什么不回來?總不能是在和盧瑟談笑風生。”華生憂心忡忡的說,“我們要從盧瑟那里把他救回來。”

    “是的,但是相比起來,我更加擔心我們自己的安危,”提到實戰,福爾摩斯的神色難免嚴肅,繼續說,“拿好你的寶寶槍,醫生,我們可能很快會有一場惡戰,如果我們趕去的速度夠快。”

    華生一手拿著探員U給的鑰匙,一手拿著希阿特產寶寶槍,自嘲的說:“什么速度是’夠快’?我們只有一輛老福特車。”

    “上車再瞧吧,華生。”福爾摩斯卷起雜志,鎮定自若的說,“說不定它看起來是汽車,其實還是一輛偽裝好的外星核彈觸發器。”

    華生沒抱多少期待,唯有忠誠的跟上自己的朋友的腳步。

    在福爾摩斯和華生擔心勇闖白宮會和盧瑟發生惡戰的時候,貝卡斯他們真正打完了一場惡戰。

    事情要從他們在南極說起。

    雖然貝卡斯在南極搞清楚了他們當下被困著的地方,但那樣停在原地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所以他們決定按照原計劃,繼續調查堪薩斯州的“異變”。

    在他們行動期間,祖國人還是醒了。

    當他睜眼的時候,貝卡斯正在空地上用升起的火烤魚。

    貝卡斯不需要食物,不代表其他人不需要吃飯,實際上他們確實折騰很久了,只是心思不在填飽肚子上。

    直到小約翰的肚子餓的咕咕叫,幾個不靠譜的成年人才意識到他們對孩子的需求的忽視。

    克拉克挽起褲管,站在沒過膝蓋的河水里把魚撈出來,馬特幫忙用刀子除掉鱗片,并討論著這些魚是怎么死的。

    “是你把它們嚇死了,”他對貝卡斯說,“你在河邊一站,那些魚就自己翻起了肚皮……”

    “我的記憶里沒有發生過這種事,能讓魚突然死掉的只有水源污染,”貝卡斯烤著魚說,“希望它們別真的死這么快,我記得美食節目上說,不新鮮的魚不好吃。”

    “你怎么知道?你根本嘗不出來。”馬特哼道。

    貝卡斯憋了一會,還是沒忍住說:“可是你不是也看不見魚翻肚皮……”

    “你……坡卡坡知道我說的是對的。”馬特說。

    “喵,貓路過,貓不懂。”

    被點了名的坡卡坡啃著魚肉,為了這口吃的選擇奶貓裝蠢。

    雖然小約翰吃烤魚吃的滿臉是黑灰,但祖國人不會因為這個就放棄揍死貝卡斯的計劃。

    克拉克也及時應戰,不過,被感染似乎降低了祖國人的力量。

    他們都發現,現在即使沒有坡卡坡的變形能力做支援,克拉克單槍匹馬和祖國人的對戰也沒有那么吃力了。

    祖國人第二次倒在地上,這次竟然是因為體力不支和虛弱。

    “這東西一定是在汲取你的生命力,”馬特能探聽并觀測到祖國人的健康變化,勸告道,“我認真的,如果你不想死,最好配合我們。”

    祖國人沒打算輕易妥協,所以他和趕來消滅他們的玄色聯手合作。

    直到戰斗中,玄色的面具被克拉克破壞。

    他們都看見了玄色的真容,居然又是一個“成年約翰”。

    因為這次的”意外”,祖國人在精神上大受打擊,玄色戰敗后,他終于還是妥協一次。

    于是,他們在祖國人的指路中來到了這幢屋子的前院。

    “這里對我們有什么幫助?”克拉克環顧四周安靜的環境,懷疑的問。

    祖國人看著房子,像是看著一個不堪回首的回憶,冷著臉說:“博士…五號化合物的研發者就住在這里,他可能知道一些內幕。”

    第54章 054

    和想象中戒備森嚴的堡壘不同, 五號化合物的研發者居住在一個如此寧靜的地方。

    一個位于森林與湖邊的木屋,還能聽見小鳥的鳴叫,和風拂過樹葉的聲音。

    如果小木屋的設計更童話一點, 他們就像是一支亂入進《綠野仙蹤》片場里的冒險小隊了。

    當他們看見老人的時候,他正在澆花, 他是一個戴著眼鏡, 有著半白的短發, 穿著常服, 看起來很普通的老爺子。

    看到祖國人,他一點也不驚訝,向他們點頭,“你們好。”

    馬特第一個發現不對勁, 問:“你不害怕嗎?”

    普通人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 這么突然的看見貝卡斯, 早就因為恐懼的沖擊精神失常或者干脆昏迷了, 但眼前的老人竟然淡定如常。

    “我研究過他。”老人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信息量頗大的話, “我和盧瑟。”

    馬特問:“盧瑟?五號化合物和盧瑟總統有關?”

    老人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說:“坐吧, 我給你們泡茶。約翰, 你也別只是佇在那里瞪我。”

    祖國人皮笑肉不笑的說:“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直接動手打你嗎?”

    老人淡淡的笑了笑。

    他只是個年老力衰的科研人員。

    可面對祖國人的威脅,他拿茶包的手依然很穩, 連抖也沒有抖一下。

    “我知道超人……哦, 克拉克肯定會攔住你,”他說。

    克拉克很驚訝:“你也認識我?”

    “當然, 一切都是從你開始的,克拉克, 一直是你。”

    他們不知該從何問起,只能跟著老人走到花園的小桌旁,等著老人把茶全部泡好,一杯一杯的分給他們。

    最后,老人端著自己的茶杯,坐在白色的雕花椅子上,沉吟著說:“我想想,該從哪開始說起,克拉克,盧瑟很恨你,但他無法解決你,他一直致力于研發各種高科技武器和你一較高下……”

    “等一下,我沒有一點印象!”克拉克說,“關于你說的這件事!”

    “是的,因為我說的是盧瑟回到過去前的事情,是一開始的時間線。”老人說,“那時,你是一個從外星來到地球上的強大存在……”

    “你不是在說我嗎?”祖國人打斷他。

    老人笑著搖頭,“不,約翰,不是,我們只是……你的身世完全是‘借鑒’克拉克的,他才是從天外來的外星生命,你只是……”

    他偏著腦袋想了想,又搖搖頭,遺憾的說:“時間過得太久了,我忘了你是從哪里買來的。”

    “買?買?”祖國人受到沖擊,似乎下一秒就要發怒。

    坡卡坡卻叫起來,“克拉克,難怪我不能變成你!”

    這貓靈活的從草地跳到桌子上,對克拉克說:“那時我變成了大約翰,然后我想變形成你,但我沒有做到,你——你果然不是地球人!”

    斯克魯人在地球上幾乎沒有不能擬化的生命,當坡卡坡發現自己不能變成克拉克時,他就像是遇見了天敵的小動物,慌張的隱瞞了這條信息,現在他發現真相,倒是淡定下來。

    克拉克被這個內幕沖擊的暈頭轉向,傻乎乎的說:“可我……我爸媽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他們也不記得,加上這個世界宣稱異能者都是天生的,你的身世更不值得懷疑了。”老人說,

    “那時,你用‘超人’這個稱呼在地球上拯救生命,人們崇敬你,盧瑟非常自負,并不想看到這樣的場面,所以他設計了很多詭計想要制服你,但你總能把他擊敗。”

    克拉克張著嘴,感覺自己在聽天方夜譚。

    “五號化合物的誕生,也是基于其中你們之間的一場戰斗,”老人說,“我們培養了約翰,以為可以用他戰勝你。”

    祖國人面無表情的看向克拉克,抿著嘴,沒有忘記他已經在克拉克手里輸了三次了。

    老人沒有理會聽眾的情緒變化,繼續說:“終于有一天,盧瑟加入了光明會,接觸到黑衣探員,得到了這個小世界……”

    他看著貝卡斯,說:“盧瑟加入光明會的原因是你。”

    貝卡斯沒想到這里面還有自己的事,他搜尋了記憶,說:“我完全不記得我見過盧瑟。”

    “當你出現的時候,”老人飲了一口茶,繼續說,“我能感受到盧瑟的不安,他從不是個會輕易被動搖的人,但那天,他確實感受到恐懼。至于我么,我已經嚇得連續做了好幾晚噩夢。

    “我們用了很多方法想要研究你,但什么信息也得不到,直到現在,我們對你的了解也不比一個陌生人多。”

    貝卡斯沒有感覺,馬特卻發出失望的嘆息,他以為老人要說他們調查出什么,結果“探員B”還是一團迷霧。

    老人說:“在你出現之后不久,‘星之彩’也降臨了,它瘋狂的汲取人們的生命力,席卷幾個國家,人們對它束手無策。”

    “星之彩?”貝卡斯抓取關鍵詞。

    “就是出現在斯莫威爾小鎮的色彩,”老人說,“我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管它叫‘星之彩’,來自星星的顏色,雖然是致命的顏色。”

    貝卡斯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老人繼續說:“隨著星之彩降臨后的不久,月亮也被染成了血紅色,無數怪物降臨大地,每個人的認知和精神都被污染,土地成為荒漠,超人對此也無能為力。

    “眼看那個世界已無法挽救,盧瑟決定回到過去,從源頭將所有威脅消滅掉。

    “所以,他想方設法得到這個‘箱子里的小世界’后,立刻開始了行動。”

    說完,老人用手指沾了點茶水,在桌子上貼心的為他們整理了全部的時間線:

    第一條時間線里,克拉克作為外星生命來到地球,落在堪薩斯州,被肯特夫婦撿到。

    黑衣探員發現這件事,在斟酌現狀后,他們沒有剝奪肯特夫婦對克拉克的撫養權。

    克拉克長大了,作為“超人”在大都會活動。

    盧瑟繼承了萊克斯集團,和克拉克成為宿敵,兩方經常爆發一場戰斗。

    探員B出現,驚動黑衣探員,盧瑟認為自超人來到地球之后,事情惡化了。

    沃特公司對“儀式”的錯誤研究召喚了黑山羊,探員B在解決這個事件時摧毀了沃特公司,將鬧事的超能力者全部縮小,全部關進了保溫箱。

    盧瑟加入光明會,作為光明會的成員接觸陰謀辦公室,從而了解整個MIB組織。

    盧瑟拿到了保溫箱,小約翰想要把“玩具”搶回來,也被盧瑟帶走。

    盧瑟決定帶著這個“超能力者的囚牢”回到過去。

    他回到的時間點,正好是小克拉克從外星來到地球的那天。

    于是,盧瑟將整個斯莫威爾小鎮的人都消除了記憶。

    他編寫了虛假記憶,將包括肯特夫婦在內的所有人都送進了箱子里。

    被改變之后的世界沒有“超人”了,因為“超人”被關在箱子里。

    而讓盧瑟成為總統的那件事,就是小約翰大鬧一場,被盧瑟打敗也關進箱子。

    人們認為盧瑟拯救了地球。

    盧瑟卻不愿意這件事被過多的宣傳,他擔心過多的宣傳會驚動黑衣探員調查真相。

    聽到這里,坡卡坡擺著貓尾巴說:“這么說,不是我們把約翰弄丟了,是盧瑟把你抓走丟進這里,可你沒有這段記憶了。”

    祖國人露出假笑,怎么看都不像是釋懷。

    馬特咳嗽一聲,對老人說:“請,繼續。”

    老人不在乎的聳聳肩,繼續往下說。

    “過去”被盧瑟變動后,時間繼續往前走,探員B再次出現在地球。

    這時,地球上已經沒有超人和探員B發生沖突。

    盧瑟也已經等待很久了,像關住幼小的超人一樣,他將探員B也關進來。

    然后,盧瑟捕捉到本該降臨在地球上的星之彩,讓它降落到這個箱子里。

    這是最后一步,消滅所有的一步。

    有了之前的經驗,盧瑟很清楚,星之彩會汲取這個空間里所有的生命力,直到補充完能量,才會滿意的消失。

    “因此我們,連同這個空間的所有生命,全都是星之彩的祭品。”老人總結,

    “所以我一直不干涉世界發展成什么樣子,沃特公司發展成什么樣子,無論多么繁華,強大,我們遲早都會被星之彩吸干。”

    聽著他的話,克拉克倒吸一口冷氣,不由得想起管理混亂的V學院,酗酒頹廢的小鎮居民,甚至,他回頭看了看一直囂張亂來的祖國人……他們統一的表現就是漠視生命,無視好的品性。

    雖然這個世界看上去欣欣向榮,但社會整體的導向和風氣是非常消極的。

    現在他知道了,因為高高在上的精英管理者們都知道世界的底色是無藥可救,他們沒有動力施與社會更加積極的因素。

    那么就,頹廢吧,胡鬧吧,享樂吧……大家的明天已經不多了。

    克拉克可以肯定,聽到這樣的事情,其他生命也有所感受,不管他們是什么性格,不管他們來自哪里。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之后,馬特清了清嗓子,問:“最后一個問題,你為什么要這么簡單的告訴我們答案?”

    “為什么…”老人皺了皺眉,坦誠的說:“我猜隨著年齡增長,人的想法是會變化吧,或者,我其實很期待你們打碎箱子,打碎這個……小世界。”

    祖國人顯然想開口說什么,克拉克咬著嘴唇,仿佛下定決心的搶先說:“我們不能這么做,不能……打碎它。”

    他們都知道,一旦箱子碎了,那個名為“星之彩”的東西會擴散出去,汲取更多人類的性命。

    “你想讓我們都死在這里?”祖國人反問,“不止我們,是所有人。”

    克拉克糾結的說:“讓我再想想。”

    祖國人抿著嘴,轉身就走,馬特發現,貝卡斯還像冰雕一樣佇在原地,甚至比冰雕釋放的寒意更瘆人。

    馬特忍無可忍的湊過去,提醒道:“B,如果你想和約翰和解,我覺得眼下正是個好機會。你也不想被他一直追殺吧,而且你們總要把心結解開。”

    貝卡斯點點頭,覺得馬特說的非常有道理。

    只是追上祖國人后,他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該怎么做。

    看著遠處的祖國人和探員B,老人說:“你做了一個很糟糕的決定。”

    馬特反問:“什么,我嗎?”

    老人“嗯”了一聲。

    馬特解釋道:“我想知道B能不能處理他和祖……約翰的關系,我想證明他有多少人性,所以,為什么你說糟糕?”

    “他們是在最不合適的時候相遇的。”老人說,“我或許曾是個走了彎路的研究員,但我能看出來這一點。”

    馬特喃喃的說:“能有多難?B說他是按照記憶行動的,雖然他沒有做過家長,總該當過孩子,難道他還能不記得他的父母是怎么照顧他的嗎?”

    但他越說越不確定了。

    或許是的,他剛才推動了一個很糟糕的決定。

    不知走了多久,祖國人背對著他,停住了。

    貝卡斯搜刮記憶,沒話找話,“所以,你在這里長大。”

    祖國人的回復很簡單:“我不想提。”

    貝卡斯說:“如果你真的有殺我的理由,也該讓我知道,說不定聽完之后我就不反抗了。”

    這已經是貝卡斯能發揮的最好的一句話,所以當祖國人再次行走時,他只是安靜的跟上去。

    不知不覺,貝卡斯發現自己跟著祖國人進了一條白色的走廊。

    這里有點像他當初跟著探員O走進MIB總部的走廊,看著每一扇神秘莫測的門。

    祖國人停了一下,沒頭沒腦的對他說:“前幾個房間都是觀察室,具體是幾間,我不記得了。”

    貝卡斯挨個打開房門,確實,如祖國人所說,前面五間都是放滿屏幕的觀察室。

    第六間空空蕩蕩,好像是休息室之類的地方。

    第七間房間里有一張實驗臺,桌子上放滿了藥品,東倒西歪,很多里面都空了。

    貝卡斯隨手拿起一瓶,上面沒有標簽,只有一大堆英文字母和復雜的化學式。

    貝卡斯完全能看懂,不由得說:“這是有毒的。”

    祖國人聳肩,“如果沒有毒,他們讓我吃的意義在哪?”

    “讓你吃…”貝卡斯重復。

    他意識到這是祖國人長大的地方,或者說,是實驗人員撫養約翰的地方。

    第八個房間的布置,讓貝卡斯感到眼熟,墻壁是白色的,地板是白色的,有一塊很大的玻璃窗。

    “我是在類似的房間里遇到你的。”他回憶起來。

    祖國人說:“然后我又被放了進去。我一直睡在這里。”

    貝卡斯失去感情,但還有常識,“他們不給你別的東西?長發公主還有梳子,繪畫顏料和三本書。”

    “我以前有一條毯子,”祖國人說,“我可以抱著它,然后透過窗戶看外面,你沒有把毯子拿走,它丟了。”

    貝卡斯覺得應該說:“抱歉。”

    祖國人拆穿他說:“聽起來你一點也不覺得抱歉,不過,我當時以為我不需要了。你給了我這個箱子,我以為是毯子的補償。”

    貝卡斯說:“我不知道箱子會被盧瑟拿走。”

    祖國人忽然很暴躁的揮手,說:“別再提盧瑟了!我以為它就是……結果它根本不是補償!”

    他不再說了,可貝卡斯完全不明白他想表達什么意思,在他要問時,祖國人又推開一扇門。

    第九個房間是完全的實驗室了,貝卡斯看見電刑椅,水刑箱,電擊器之類的東西,它們都被用過,可能不止被用過一次。

    回顧這里,祖國人倒是有些驕傲起來,“他們會測試我能忍耐多久,告訴你,我可厲害了。”

    貝卡斯知道,約翰經歷的這些事是本不應該經歷的,但他無法感同身受。

    祖國人抓住貝卡斯頭上的紙袋,把它摘下來,仔細的看著他的眼睛,很仔細的端詳。

    貝卡斯注意到對方應該是想探尋什么,但無論是什么,也肯定沒有找到。

    但是祖國人攤開手,又露出微笑:“好吧,我們和解吧,來個擁抱,怎么樣?”

    自從貝卡斯死后,“擁抱”這個動作就退出他的生活了。

    “好的。”他同意了。

    祖國人緊緊抱住他,頓時感到一陣驚悚。

    這驚悚直接搜刮出了他心底里最害怕的東西,全部擺在眼前,刺激著他的眼眶里不斷冒出眼淚。

    “這樣我們就和解了?”罪魁禍首一無所知的問。

    祖國人先是控制不住的嗚咽著,再張開嘴說:“如果我現在原諒了你,我曾經……當我是那個孩子的時候,對你的期待該置于何處?”

    他等了會兒,貝卡斯卻沒有回答,他的心沉下去,假笑著說:“好吧,我確實抓到你了。”

    他握起拳,一擊穿透了貝卡斯的胸口。

    第55章 055

    貝卡斯毫無感覺的躺著, 他的胸口被貫穿出一個大洞。

    這個洞前后透風,那么多血不知之前存在哪里,竟一股腦兒的從洞里噴出來。

    這讓貝卡斯很驚訝。他本以為自己的尸體已經沒有血了。

    “別動!”顯然, 闖進實驗室的麥克被驚得不輕,紅發青年脫掉西裝, 脫下襯衫, 嘴里不停重復著, “你千萬別動!…”

    馬特看不見, 但能摸到——實際上,他此刻已經滿手是血,同時被刺鼻的血腥味刺激著,讓他想對五分鐘前鼓動探員B找祖國人的自己大發雷霆。

    而且, 雖然他拿著襯衫, 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么大的傷口:

    綁住嗎?有用嗎?還是直接堵住嗎?……

    他心煩意亂, 只能重復著讓對方別動, 像這么做真的有用似的。

    不過有點出乎意料的是, 第一時間出現的不是克拉克,在祖國人洞穿貝卡斯時, 是小約翰及時用熱視線擊飛了祖國人。

    然后馬特和克拉克才用不同的速度先后沖進來。

    祖國人的臉和金發上濺滿微黑的血, 他張著嘴,無聲的大笑著,放任克拉克抓住他的手, 將他壓在地板上, 看起來是個很純粹的瘋子。

    “你不會這么容易就沒的,對吧?”他格外快活的高喊, “你死不掉的!”

    克拉克順著他的目光向貝卡斯看過去。

    本來,在克拉克的“透視”中, 貝卡斯就是一團很難描述的焰流。

    現在,依然如此,他看不到祖國人破壞的是哪里。

    而如果祖國人不像現在這樣猛烈且囂張的掙扎,他就能好好的把懷疑說出口。

    也許祖國人說的是對的,這傷口不可能第二次索走貝卡斯的命,但馬特只想讓那個混蛋快些閉嘴。

    貝卡斯低頭端詳著傷口,評價道:“我猜縫不上了。只能用什么橡膠補一下。”

    “橡膠?”馬特喘著粗氣,難以置信的反問,“橡膠!?”

    貝卡斯想了想,“或者用鐵皮?我不知道,光是周圍的皮膚肯定不夠縫起來的。”

    即使勉強要去縫,他也只能腦補出一個“大家圍過來出手幫忙把這些皮捏起來”的“一起包餃子”場景。

    馬特有種想要尖叫卻堵著的憋悶,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于他而言,手上黏糊糊的血液突然變得很沉重,重的壓倒了貝卡斯自身帶來的冰冷和恐怖。

    很久之后他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愧疚和自責,對這么個不需要在乎這些的怪…人。

    實際上,這些血帶著恐怖,只讓他回想起那些痛苦的回憶,他無法適當應付……他對這樣的場面有強烈的應激反應。

    盡管麥克讓他“不要動”,但貝卡斯覺得,以自己的狀態,即便站起來行走也沒什么影響,只不過也許會無知無覺的掉下一些體內碎屑。

    不過麥克用力的推著他,手背上爆出了青筋,身體也不停發抖,貝卡斯覺得自己還是躺著吧。

    忽然,他們聽到克拉克緊張的聲音,“你們聽,誰在說話…”

    “不是現在,克拉克。”馬特喊。

    “不,”克拉克抬頭看著天空,繼續說,“是夢中……不對,不是,是說話聲……他說他叫福爾摩斯,他們制服了盧瑟…你們是怎么做到的?”

    最后一句話是他對這個自稱為“福爾摩斯”的偵探的疑問。

    在箱子內部也是一團混亂的情況下,外面的福爾摩斯和華生完成了他們的任務,找到了探員B。

    “他說他是個偵探。”克拉克低下頭平視其他人,轉述道,“對于現在的狀況,他提議交換情報。”

    “可……”,貝卡斯剛發出聲音。

    馬特打斷了他,直接問:“這個人可信嗎?這個福爾摩斯。”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克拉克說。

    “是嗎…是的…”

    馬特心煩意亂的用手捋了捋頭發,更糟糕了,他忘了手上的血,結果將它全抹在了頭發上。

    眨眼間,坡卡坡變成蝙蝠俠,冷峻地說:“我們可以聽聽他說了什么,然后我們可以商量它是否為謊言。”

    對此,他有信心,當斯克魯人變成某個人時,也會完全繼承對方的智力,思維和能力。

    “就這么定了。”克拉克點了點頭,將他們的決定轉述給福爾摩斯。

    其他人都聽不到福爾摩斯的話,只有克拉克可以,盧瑟開通的對話渠道似乎是僅限于克拉克的,現在被福爾摩斯使用著。

    即使克拉克的轉述里有加工和縮短的成分,他們依然能夠聽出福爾摩斯的話非常凝練。

    福爾摩斯簡單的提到倫敦淪陷,英國被污染,他們找到黑衣探員,在總部發生的事,他們找到了盧瑟。

    “你們是怎么打敗盧瑟的?”克拉克又問了這個問題。

    五號化合物的研究員,那個老人曾說過,盧瑟為了戰勝克拉克制造了很多武器,如果福爾摩斯能夠打敗盧瑟,他們的能力可能與克拉克持平甚至更強。

    “完全不是這樣,”福爾摩斯說,“事實上,我和華生醫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那一刻,盧瑟的機器裝甲動不了了……”

    盡管有希阿帝國的武器在手,面對一個開著幾乎是“強襲高達”般的大型機器裝甲的盧瑟,福爾摩斯和華生誰也不敢托大。

    他們也沒有把“打敗盧瑟”作為目標,因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們只是做好了“即使有一個犧牲,另一個拼死也要找到探員B”的計劃。

    但盧瑟自己出現了問題,他的機器裝甲程序突然變得非常混亂,他出現了破綻,被華生手中的自動瞄準型武器打中了。

    馬特遲疑的問:“裝甲出問題的那個時候,會不會是貝……探員B受傷的時刻?”

    克拉克也想到這點,因為如果非要說有什么具有影響力的異常時間發生過,只有剛才在探員B身上發生的事情。

    可是,這其中的依據呢?探員B被祖國人打穿,怎么能影響到盧瑟的裝甲程序出現問題?

    “這么說來,”克拉克發現了,“自從B受傷后,我身上的能量沒有被吸走的感覺了。”

    星之彩可以汲取生物體內的能量,直到把生命力吸干為止。

    克拉克被感染了之后,雖然他的力量超人,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流失,更不用說祖國人了。

    但直到B受傷后,這種感覺停止了。

    “既然如此,我去看看花園里那個老人怎么樣了。”坡卡坡說完,消失在房間里。

    福爾摩斯正要提醒他們關注眼前更重要的問題,卻聽見盧瑟用痛苦的聲音說,“是…時間。”

    剛才,華生打中盧瑟后,盧瑟便被沖擊震的神志不清。

    福爾摩斯到處找探員B的線索,華生則把暈頭轉向的盧瑟從他的機器裝甲里拖出來,牢牢綁在椅子上。

    現在,盧瑟似乎清醒了,他的理智也回歸大腦,說:“我的武器之所以沒有及時反應,是時間靜止了,導致程序錯亂。”

    和鋼鐵俠的蓄能機甲不同,萊克斯裝甲上的武器在啟動前需要提前十秒鐘的充能。

    但在充能倒計時只剩一秒鐘時,盧瑟清楚的意識到這最后的一秒比前九秒鐘加起來都要漫長。

    “絕不是我的急躁和錯覺,”盧瑟說,“只差一秒鐘,可那最后一秒鐘一直到不了,竟被你們兩個占了便宜……”

    他很憤慨,在他看來,因為如果不是這一秒鐘的凝滯,他是絕不會落到被面前兩個凡人打敗的地步。

    聽他碎碎念抱怨,華生可不樂意了,解釋說:“實際上,盧瑟總統,不知道這么說你會不會好受,‘夏洛克不是凡人’……”

    “我聽到了,是偵探又怎樣,”盧瑟打斷道,“對我這等程度的天才來說,你們兩個之間有什么區別?”

    華生:……行叭。

    福爾摩斯插話道:“盧瑟先生,既然你對你的智慧有這樣癡迷的自信,那么,在這個緊要關頭里,你有什么建議嗎?”

    他說的“緊要關頭”自然是外面的世界被異魔感染,唯一可能幫助他們的人還被‘星之彩’困住,不能出來。

    剛才,在福爾摩斯和克拉克說話時,盧瑟已經偷聽得大差不差了,但要不要配合,還得他自己說了算,眼下盧瑟的眼中閃爍著的光并不意味著“老老實實”。

    “盧瑟先生,既然你是個完全的人類至上主義者,一定也不希望地球被外面的邪魔外道占領吧。”福爾摩斯繼續說。

    僅僅是這么短暫的時間里,他已經將盧瑟的底細摸清楚了。

    福爾摩斯最后的話多少打動了盧瑟。

    他想了想,不甘心的說:“星之彩的牢籠不可能打開,我在策劃整個計劃的時候,就沒有打算留條活路。”

    聽到他的話,華生大驚失色,福爾摩斯揚起眉,戳穿道:“盧瑟先生,我想你的能力不止如此。”

    盧瑟得意的賣夠了關子,才補充道:“不過,既然我改變了歷史,也要以防別人改變歷史,所以我把時間機器也藏進箱子世界里,打算將它一同封閉。他們可以利用它再回到過去。”

    福爾摩斯又天真的問:“盧瑟先生,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得到的時間機器,這似乎已經遠遠超出了地球上現有的技術。”

    在最熟悉老友行為的華生看來,此刻福爾摩斯對盧瑟的態度充滿浮夸的謙遜,像個不恥下問的學生,謙遜的不像是平時的夏洛克,好像是他故意演之。

    不過,看上去盧瑟本人對這種態度很是受用,自得的說:“你當然不會知道,這可是我擊敗了米戈拿到的戰利品。”

    福爾摩斯的眼睛里似乎閃爍著好奇求知的星星,他合起手掌,反問:“米·戈?”

    接下來,華生聽到了一段在他看來堪稱瘋狂的故事。

    不過,聯想到他自己的故鄉都已經陷入了怪物們癲狂的支配中,或許盧瑟的故事也沒什么不能相信的:

    按照盧瑟的描述,米戈是一種外觀類似蟹的生物。

    他們的身上有一層粉紅色的外殼,背上長著膜狀的雙翼,應該長著頭的地方只有一個有著復雜結構的橢圓球體,球體上長滿了許多短小的須須。

    眾多的米戈以大熊星座為基地,發展成一支跨越宇宙殖民的強大宇宙種族。

    他們在多個宇宙建立了大片殖民地和前哨站,并通過雙翼在星際之間穿梭。

    米戈隱居在地球的深山中偷偷采礦,尋找某種他們無法在其他星球里找到的稀有金屬。

    正因此,雖然他們的科技和武裝遠超人類,但在地球上活動的只有米戈的采礦小隊,完全可以被常年研究如何打敗超人的盧瑟一鍋端。

    不過,盧瑟辯解到,他之所以攻擊米戈,完全是出于保護自己的目的。

    因為在他發現米戈后不久,米戈也發現了他,并盯上了他充滿智慧的大腦。

    在一個漆黑到令人不安的雨夜,這群怪物竟闖進萊克斯大廈。

    他們向盧瑟表示,他們不僅能在太空中任意穿梭,還能在時間中上下旅行,他們要帶盧瑟一起遨游太空,甚至可以去宇宙范圍之外的時空……

    為了體現他們的誠意,他們圍著盧瑟,對他喃喃低語。

    從他們的低語中,盧瑟聽到了克蘇魯的起源,延達羅斯獵犬的本質,眾蛇之父伊格,時間之主猶格索托斯之類的,如果是普通人聽了,一定會因承受不住巨大的信息量而發瘋的知識。

    被這些揭曉神秘的低語吸引著,盧瑟險些迷失了自己。

    就在他真的要答應時,他想起了這些邀請本質上是來自于一些外星生命。

    而想到外星生命,他便想起了那個他窮盡一生為之憎恨的宿敵,

    超人。

    “離開了地球,我還怎么戰勝超人!?”

    “不能戰勝超人,知曉宇宙的奧秘對我又有什么意義!?”

    一想到這里,盧瑟于是堅定的拒絕了米戈的邀請。

    只是他口頭上的拒絕沒起作用,只能滿心遺憾的和米戈兵戎相見。

    而且,盧瑟也得到了當時的黑衣探員們的幫助。

    因為太空中有些種族的體質無法適應太空,比如地球人類。

    所以米戈帶著人類做星際旅行的方式,是用一種手術將人類的大腦與其身體剝離開,并將大腦泡進神奇的液體里。

    然后,他們會將大腦和液體一同裝進圓筒中,再與精密的儀器連接,從而模仿出聽覺,視覺和語言這三種功能。

    繼而,他們會帶著這些來自各個星球的大腦……

    總之,聽到這里,盧瑟都想立刻報警。

    由于他和米戈的抵抗戰打的十分激烈,黑衣探員聞訊而來。

    聽過盧瑟和米戈的沖突的來龍去脈,他們對米戈表示:

    你們這群外星生命,想挖人腦子就好好挖人腦子,還整這死出的長篇大論。

    花里胡哨的,是想累死他們寫事后報告的么?

    玩笑歸玩笑,如果盧瑟同意讓米戈帶走他,黑衣探員也不會反對他使用個人意志。

    不過既然盧瑟拒絕了,并拿起武器如此激烈的反抗,黑衣探員也毫不客氣的協助這位“完全的受害者”送走米戈。

    雖然同樣被消除記憶,可盧瑟留了個心眼,讓電子監控記錄下一切,并寫了許多日記藏在墻縫里。

    米戈被送走了,但盧瑟也不是一無所獲,除了找回一段被消除的記憶,他還得到了米戈留下的高科技,一臺可以回到過去的“時間機器”。

    盡管華生對盧瑟的話半信半疑,但福爾摩斯還是講這些內容如實轉述給克拉克聽。

    “這聽起來是個有用的辦法,”克拉克評價道,“我們可以回到過去,阻止盧瑟,或者揭穿莫里亞蒂,或者解決倫敦的異變……”

    想想外面那個被這幾件事同時推動,變得的一團混亂的世界,這三件事好像無論從哪件開始做都可以。

    “一旦箱子打開哪怕一條縫,星之彩都會滲出來,我和華生顯然沒有進入箱子的機會,”福爾摩斯遺憾地說,“你們要自己選擇由誰去完成這項任務。”

    “回到過去”

    馬特意識到隱瞞在這句話里的機會:如果他能夠回到那天,阻止貝卡斯被暴走的外星人咬死……

    當然,從后面發生的事來看,也許他不應該這么做,因為貝卡斯因此獲得了神秘的力量。

    不,等等,就算不能改變,他也可以查出在貝卡斯身上發生了什么事……

    也許他不該這么分心,可他就是沒有辦法不想它。

    “我去吧。”馬特壓住紛亂的思緒,舉起右手,“我和坡卡坡一起。顯然你們其他人都不行。”

    克拉克問:“為什么這么說?”

    馬特認真的回答:“你感染了星之彩,我們不能把這股神秘力量帶到過去,在B身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帶回過去更麻煩,至于那兩個……”

    剩下的兩個人選是小約翰和祖國人,馬特只是表現出欲言又止的沉默,有些話不說也罷。

    這時,坡卡坡從外面轉一圈回來了,他進門便說出自己的發現:“那個老人在花園里一動不動,好像電視被按了暫停鍵。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其他人是不是如此,還需要更多數據。”

    克拉克和他面面相覷,總結道:“這么說,B果然在重傷的那一刻……暫停了時間?”

    “我不知道我做過這種事。”貝卡斯說。

    這依然是個謎,馬特決定繼續按自己的節奏來。

    可是,聽到他的要求,坡卡坡連連搖頭,“我不去。”

    “為什么?”馬特很驚訝,他下意識的以為這個斯克魯人不會有意見。

    “我好不容易拯救了母星,”坡卡坡說,“萬一我改變了過去,讓我母星的歷史也跟著受到影響怎么辦?”

    他時時變成地球人類,心智也大受影響,但經過哥譚的事件后,他更加清楚的牢記自己是個斯克魯人。

    貝卡斯重新坐起來,“我和你去,縫一縫可以……”

    “不可以。”馬特堅決的把他摁回去,過于厲聲說,“你沒聽到嗎?你對這個世界已經造成嚴重的影響了,如果你把過去的時間也停掉,會怎么樣?”

    出于緊張,他的心跳的厲害,無論他打算對過去做什么,他都不能讓貝卡斯跟著。

    而且,他也確實對發生在貝卡斯身上的奇怪狀況有顧慮,其他人也是如此。

    貝卡斯說:“但是你一個人的話……”

    “我一個人也是超級英雄,在我沒被迫接手這個工作之前,”馬特說,“我守護地獄廚房很長時間了,別把我當毫無能力的小孩。”

    貝卡斯實事求是地說:“我沒有把你當小孩,小約翰是小孩,但他比你強大太多。”

    一時間,全場都靜了。

    “啊哦。”坡卡坡輕輕的發出感嘆詞。

    哪怕他是外星人,哪怕他現在變成了蝙蝠俠,也明白貝卡斯的這句話具有相當的傷害力,正如俗話所說,“作死”。

    馬特猛地站起來,臉頰漲的通紅,又刷的變白,讓人擔心他下一秒會不會對貝卡斯重拳出擊。

    可最后,他只是硬邦邦的說:“我不會再跟你說話了,但是,我依然堅持,這個任務是我身為地球人該做的,不關你的事。”

    克拉克圓場道:“我想探員B只是太擔心你了,畢竟你要丟開他一個人行動。”

    “我聽不出他有什么擔心。”馬特說。

    貝卡斯沒法不聯想到,不久前,祖國人也說了內容幾乎差不多的話。

    從祖國人的反應來看,“對不起”也不能說,貝卡斯又想到一句話,說:“有我跟著你會更好。”

    馬特沒有理他,好像打定主意踐行剛才的氣話。

    他徑直走到小約翰面前,蹲下來說:“這么看,你是我唯一可以尋找的助手了。”

    坡卡坡發出喉嚨被卡住的聲音,勸道:“你不是認真的吧,律師?”

    這個被迫當保姆的斯克魯人最清楚,沒有探員B在旁邊,小約翰就是個需要他全力控制的無規律炸彈。

    馬特也沒有理會坡卡坡,他必須說服這里所有人,他是最適合“走這一趟”的人。

    而且這趟旅程還不能包括貝卡斯,對方可能會妨礙或阻止他。

    因此,小約翰肯不肯和他組隊至關重要。

    棘手的是,馬特沒有什么和孩子溝通的經驗,除了圣誕節時去孤兒院假扮圣誕老人。

    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如果祖國人沒被感染,可能都要比這個小孩好溝通些。

    在心中斟酌一番后,他決定如實把自己的感受說給這個孩子聽。”我們可以合作嗎?”他說,“一起戰斗,讓你的’daddy’對你刮目相看。”

    小約翰無動于衷的玩著自己的手指。

    馬特仿佛對牛彈琴,仍不死心的說:“你和我一樣,我們都厭煩了現在的狀態,希望有點改變,不是嗎?你要知道,這次我們可以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

    孩子沒有說話,他進一步溫和的說:“你知道,約翰,即使你看見了未來,也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你不必非要變成祖國人。”

    他抱著希望伸出手,良久后,小約翰攥了攥他的手指作為回答。

    坡卡坡仍在喋喋念叨:“難道這就是電視劇里說的,‘人類為了證明自己可以做任何不理智的事’?”

    “我們不會有問題的。”馬特說著,勇敢的將小約翰抱起來。

    這孩子沒有攻擊他,這讓他充滿信心,感到這是個好的預兆,他必然會回到那一天。

    在馬特執行自己的盤算時,福爾摩斯也通過和盧瑟的交流中獲得不少信息。

    “一旦你們通過時間機器回到過去,就回不來了,”他說,“它只能回到過去,不能跳到未來。這其中會產生漫長的等待時間……”

    “我們有時間加速器,”坡卡坡馬上說,“是我和小約翰裝進來的,M,你可以拿著調節器,等你改變了過去,也可以加速時間跳到‘結果’。”

    “看來最后一個問題也解決了。”福爾摩斯說,“拯救現在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M探員。

    “如果你能夠回到一切尚未發生的倫敦,請務必告訴那時的我或麥考夫一句話,‘小心凱恩的書’。”

    “凱恩是誰?”馬特下意識的反問。

    福爾摩斯不愿多說:“到那天,你會知道的。”

    他們是一支混合著超級人類的隊伍,雖然日常表現亂七八糟,可一旦有福爾摩斯作參謀,他們的辦事速度也非常快。

    沒過多久,馬特已經抱著小約翰,拿著宛如一塊橢圓形懷表的“時間機器”,站在了沃特大廈的最頂層。

    時間加速器則是放在他的口袋里,他做好了準備。

    頂樓的狂風呼呼的吹著他們,馬特的黑色領帶不受控制的亂飛。

    克拉克半信半疑的問:“盧瑟,你真的為了改變我的人生,從大廈樓頂上跳下去了?”

    “事實上,我是從萊克斯集團的大樓上跳下去的,”通過福爾摩斯,盧瑟回答,“但是,是的,不錯,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事。”

    克拉克不禁摸了摸鼻子,他從沒想到,有一天會聽到這世界上有一個人為了取他性命,不惜嘔心瀝血的研發武器,和外星種族米戈人作戰,乃至從大都會最高的大樓上跳下去……

    好吧,跳樓好像反而變成了這張列表中最不值一提的事。

    如果是比較損的人,比如坡卡坡,可能會反問:“盧瑟,你有什么疾病嗎?你需要心理醫生的人道主義援助嗎?”

    但事實證明,克拉克很純良,他只是不知所措。

    福爾摩斯繼續轉述盧瑟的話,“跳下去之后,在下落的過程中,你們會看見許多歷史的場景,選中你們想去的時間點,然后關掉機器——否則你們就是真的在跳樓自殺的傻瓜。”

    “呃,尷尬了。”坡卡坡說,“M,你真的能判斷你想去的正確時間點嗎……?”

    “小約翰會幫我的,”馬特說,“他是我的好眼睛。”

    “……”片刻的沉默后,坡卡坡說,“聽起來更尷尬了。”

    馬特不為所動。

    剛才,他已經在私下里悄聲叮囑過小約翰,“我們的目的和他們不同,一旦你看見貝卡斯,我是說,你覺得更親切的貝卡斯,就拉我關掉機器,你看過他的臉,不是嗎?”

    小約翰點點頭

    ——或者,雖然看不見,但馬特猜小約翰應該是點了點頭。

    現在,馬特認為,不需要當著眾人的面再把這樣的話對小約翰交代一遍。

    顯然他從容的態度讓其他人更擔心他的精神狀態。

    雖然馬特說不會再跟探員B說話,但還是忍不住補充,“B的問題就拜托給你們了。”

    “整個世界的時間都被他暫停了,他還能受到什么威脅呢?”坡卡坡反問。

    如果不是時間暫停,他們要走上沃特大廈的頂層還真沒這么容易。

    現在,大廈里的所有人,乃至這個箱中世界里的所有人和事物都停滯了,像塑像一樣一動不動,除了他們這支和貝卡斯最“親近”的小隊。

    “如果最后果真變成跳樓,我也會在最后一刻接住你們。”克拉克安慰道。

    盡管連克拉克都在擔心小約翰不靠譜,馬特卻決心賭一把。

    如果盧瑟都能為自己畢生的目標做到充滿信念的跳樓,那么他也能為了改變那天這么做。

    他和貝卡斯的關系總不會比盧瑟和超人更差。

    不再多說,馬特咽了咽唾沫,跳下大廈。

    其他人只看見他和小約翰跳下去后,如同蝴蝶被風卷走般的消失在半空中。

    片刻后,克拉克后知后覺,干巴巴的問:“我沒機會接住他們了,是吧?”

    他看向貝卡斯,說:“其實,我以為你會更堅定的據理力爭,畢竟你這么……”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好像是在形容貝卡斯的氣勢看起來有多么擅長“獨斷專行”。

    貝卡斯想了想,回答:“我應該尊重搭檔想做的事。而且這個方法是唯一的,目前來看。”

    ……

    在外人看來,馬特和小約翰不見了,但身為當事人,馬特已經聽見了“時間的長河”在耳邊響徹的聲音。

    下落的風在耳邊呼嘯,他聽見恐龍的嘶吼聲,奴隸被鞭子驅使的聲音,印第安人的詛咒聲,二戰時期的紐約游行,經濟危機的打擊下人們跳樓的驚叫……

    但他把判斷暫停的時間交給了小約翰,他真的擔心這些場面會影響到這孩子,使他找不到那至關重要、一切開始的一天。

    不過,他還是聽見了小約翰的大喊:“Daddy!”,隨即,這孩子用力掰著馬特的手。

    隨著這個動作,馬特按下了“停止鍵”,一頭闖進了過去的某個時間點里。

    他感到身體被無形的力量扯了上去,不再是自由落體的狀態。

    片刻后,他重新抱著小約翰站在一處極高的地方,余驚未定的呼吸著。

    首先,他捕捉周圍的環境,這里充斥著油墨的氣味,腳下踩著的似乎是金屬……

    這里不是墻壁,可他站的這么高,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幾個不明黑影向他破空而來,來者不善,馬特躲開了。

    這黑影劃過他的臉頰,帶著灼熱的高溫,讓他想起MIB里的熱武器發出的激光……不會吧。

    底下響起鬧哄哄的聲音,“他是怎么上去的?滾下來!喂,你聽到了沒有?”

    等等,這個距離,他似乎可以跳下去?所以這里是——

    小約翰強行掙脫大人的臂彎飛起來,馬特猝不及防,被這孩子一頭撞了下去。

    他沒有摔到地上,因為有人接住了他。

    “小心點,”這個抱著他的人說,“這里可不是玩蹦極的好地方。”

    馬特反而抓住他的手臂,隔著衣袖,從他抓住的部分傳來完全符合人類的體溫。

    在探員B的對比中,這可太暖和了。

    小約翰則是自己降落在地上,這孩子會飛,完全不怕的,他拉住了這個人的衣擺,昂著頭,理直氣壯的提要求:“抱抱我。”

    趁著這個人還沒被小約翰鬧得分神,馬特試探的問:“貝卡斯?”

    “你認識我?”這個“過去的貝卡斯”很疑惑,又馬上改口,“不好,我們得快點逃命,那群人開始攻擊我了。”

    不等說完,他拎起小約翰,拉著馬特,一溜煙的狂奔。

    他們身后不斷地響起攻擊聲和咒罵聲,身旁也不斷響起爆炸聲,以及不知為何到處飛散的紙張。

    馬特一頭霧水的跟著,不明白小約翰到底把他拖進了屬于貝卡斯的哪個時間點。

    反正不是他們初次見面的那天。

    如果是的話,那些街頭的小混混根本掏不出這種威力的熱武器,也不值得貝卡斯這樣擅長打架的高手說“逃命”。

    保險起見,他仍然問:“我們不能還擊嗎?”

    “還擊?”貝卡斯大聲的重復這個詞,然后笑了起來。

    馬特又是一愣——雖然總是被恐懼感震懾,但他已經很習慣探員B那種非人的冰冷。

    這么一對比,身邊這個活蹦亂跳的貝卡斯反倒像是假的。

    直到笑夠,這個貝卡斯打趣的問:“鼓動我和希阿帝國的搜查隊硬碰硬,難道你是剛到川坨星嗎?”

    他說了這句比較長的話,這讓馬特終于有機會意識到,

    首先,這個貝卡斯的聲音偏于稚嫩,聽起來比他們相遇時更年輕。

    過去的時間如果是從侏羅紀時代開始往后展現的,那么,小約翰可能選擇了一個比馬特和貝卡斯相遇時更早的時間點。

    然后,馬特提取了自己剛才聽到的話里的關鍵詞,驚訝的問:“你說什么?川坨星!?”

    跳進“貝卡斯的過去”前,他怎么能想的到呢?

    他們到達的時間點竟根本不在地球上。

    第56章 056

    聽到馬特的反問, 更加年輕的貝卡斯仍邊逃命邊笑著說:“你怎么會不知道自己在哪呢?”

    ‘因為我是跟著你來的,而我沒想到,我以為回到的過去根本不在地球上!’

    馬特想這么說, 太多疑問塞滿他的腦子,盲杖在他的手中轉來轉去, 他還要跟上貝卡斯的步伐躲避身后足以致命的激光。

    “你竟然不是地球人?”他皺著眉問。

    “什么地球?”貝卡斯反問。

    馬特這才意識到, 貝卡斯不是探員B , 他比探員B更加年輕, 可能根本不知道地球是什么地方,就像大多數地球人不了解銀河里的生命體一樣。

    “我是地球人,你是……川坨星,這里的人?”馬特解釋。

    盡管是在逃命中, 有一瞬間, 貝卡斯真的很吃驚, “你是地球人, 認真的嗎?”

    馬特想想, 大概明白對方為什么這么吃驚。

    在未來,地球也沒有對銀河開放, 更何況是現在, 現在可能甚至并不被太多外星人所知。

    他回答:“當然,不然你以為我是什么人?”

    “地球,”貝卡斯嘟囔, “地球, 難以置信……我以為地球只是個傳說……”

    “我知道這很難相信,但我確實是地球人, 不是川坨人。”馬特回答。

    貝卡斯咧起嘴,又連忙解釋:“不, 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這一點是最容易相信的。‘川坨沒有本地人’,意思是,在這顆星球上,我們都算是‘外星人’。”

    說話間,他拉著馬特以對路線特別嫻熟的方式各種走位。

    最后,他們躲進了一處建筑物的裂縫,追兵們沿著另一條更加可疑的路追了過去。

    雖然是在追殺中以一拖二式的逃命,貝卡斯一點汗也沒出。

    他試著把懷里的小孩放下去,這孩子反而雙手一抱,樹袋熊一樣纏住了他的手臂。

    貝卡斯不停的甩著胳膊,在上下起伏的搖晃中,小孩竟昏昏欲睡的打了個哈欠。

    “呼……”

    貝卡斯投降了,像撫摸一只貓那樣摸著小孩的后背,然后回頭看那個和他交流了一路的年輕人,“你怎么會帶著一個孩子?”

    馬特故作嚴肅的回答:“因為這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貝卡斯好奇的問:“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是從未來的地球來的,在未來,你和他是父子關系。”馬特繼續佯裝嚴肅。

    “不可能。”貝卡斯失笑,但馬特的臉色無比嚴肅,他的笑容漸漸消失。

    “你怎么可能從未來過來?”他糾結的反而不是父子關系,而是穿越時空,“時空管理員沒有糾正你嗎?”

    馬特一愣,反問:“還有這樣的組織?”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回想著MIB里確實沒有這個分部。

    “沒有人糾正我,而且我確實從未來的地球來到這里。”馬特回答,“時間機器可以證明嗎?”

    他掏出時間機器給貝卡斯看,“我動用了這種時空的機器,從……嗯……米戈人那里。”

    他回憶著盧瑟的經歷,簡單的將原因歸咎給米戈人。

    他本以為貝卡斯要問“米戈人又是什么”。

    但貝卡斯只是摸了摸臉,理所當然的呢喃:“米戈人,確實,他們的確喜歡跨過一切空間障礙到處跑……原來是他們發現了地球,他們發現了你。”

    不知道貝卡斯腦補了什么樣的過程,但他沒有再質疑。

    并且他傻眼的看著小約翰,臉色忽青忽白,一時無法接受這個“喜當爹”的消息。

    在馬特覺得這個玩笑應當到此為止的時候,貝卡斯摸了摸小約翰的耳朵,苦惱的說:“這可怎么辦,我這里連機器保姆都沒有一個。”

    “機器保姆?”馬特反問。

    “是啊,在我出生的星球,孩子從出生開始就統一被送進撫養中心,讓機器人撫養。”貝卡斯心不在焉的說,“我爸媽有興致的時候,大概會過來陪我玩一會。”

    說到這里,他反應過來,立刻追問:“這孩子的母親是誰?……我將來怎么會生孩子的?”

    良心告訴馬特笑話應該到此為止,但他想知道貝卡斯能信到哪一步,“哦,是這樣的,這個孩子是你自己生的。”

    貝卡斯又信了,慘叫道:“那么我起碼違反了十條索拉卡星法!真的假的?”

    “你真的能生出來?”這次,又輪到馬特吃驚了。

    貝卡斯可憐兮兮的說:“技術手段上,當然可以,雖然我是男性,但銀河系里有些技術能行——畢竟銀河里有一些種族是雌雄同體,繁殖技術早就突破了。”

    “有些技術突破”,馬特難以想象這群外星人到底是突破了什么樣的技術,但是他也不想追問。

    謝了,他只是個律師,不是瘋狂醫生。

    貝卡斯仍抱著小約翰,苦惱的說:“可我不明白,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假的,只是個玩笑。”馬特適可而止的糾正道,“基本上,你和他算是領養關系,他有保姆,是一只外星貓,但是沒有跟我們過來。”

    貝卡斯長長的松了口氣,立刻瞪著玩笑的主使者,“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太嚇人了。”

    “我盡量。”聽得出來對方沒有真的生氣,馬特聳肩。

    不再糾結小約翰后,貝卡斯仍有很多疑問,但是他卻問:“我猜,這個時候,我應該說‘請坐’?”

    “‘這個時候’?”馬特反問。

    “我從沒招待過客人,”貝卡斯辯護似的解釋,“我在故鄉從來沒有客人,在這里更沒有了。”

    馬特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只是問:“我該坐在哪里?”

    他有這個疑惑并不奇怪,這條縫隙里面,或者說,在他的感覺里,這個很小的空間堆滿了一疊又一疊的書。

    貝卡斯再次伸出手,將他帶到一個由六本軟殼書堆成的正方體旁,“這是椅子。”

    在“椅子”前面,同樣有一大塊由差不多三十本書堆成的高臺,最上面的平面由硬殼書組成。

    貝卡斯把馬特的手放在這塊平面上,說:“這是桌子。”

    這里有太多書了。馬特意識到這點。

    從他出現的時候,他聞到書本的油墨味。

    當他和貝卡斯逃命時,被激光打散的書頁一路紛飛。

    現在,貝卡斯的“藏身處”沒有家具,只有書本。

    “川坨星”這個熟悉的詞瞬間像閃電一樣劃亮了他的記憶,他自言自語:“圖書館…”

    斯克魯人坡卡坡在來到地球的經歷中提到過這個地方,川坨星上的一座“銀河圖書館”。

    在他回憶這些只言片語時,貝卡斯將一些東西掛在他們的頭頂上,高興的說:“燈光。”

    他把馬特的沉默當做好奇,進一步解釋:“帕爾托人把他們的智慧和經驗用一種熒光物質記載在草葉上,這些文字在黑暗的地方會閃閃發光,可以當做‘燈’為屋子照明。”

    “帕爾托人……”馬特嘟囔著重復這個完全沒聽過的種族。

    “這不奇怪,考慮到他們居住的星球環境是深海,”貝卡斯調整著草類說,“他們從類魚生物的脂肪里提煉熒光劑…這很亮,你覺得刺眼嗎?你一直戴著墨鏡。”

    “嗯,事實上,我不會。”馬特說著,用手指將墨鏡向鼻梁下方拉了拉,“我看不見。”

    “啊?”貝卡斯沒反應過來,脫口問,“那么你為什么來川坨?地球人,這里不能缺少視力。”

    類似的話馬特聽過很多次,但自從和棍叟學習之后,這種直白的指出身體缺陷的話再也沒有激怒過他。

    他心平氣和的說:“我表示懷疑,因為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缺少視力從來沒有成為阻礙我的問題。”

    他能感受到貝卡斯在凝視他,這讓他有些……隱隱的期待。

    畢竟探員B曾經以可怕的方式說過,如果他沒有變成那種活死人的狀態,他會約馬特——或者那句話還有其它的意思。

    不管怎么樣,馬特還是希望這個貝卡斯也會對他有至少差不多程度的好感。

    可能這么想會顯得有些卑鄙,但這樣的話的確可以讓他省掉很多事情,比如猜疑,試探和建立信任的過程。

    過了一會兒,貝卡斯松了口氣說:“我絕對欣賞你的信心,但是在川坨不行,真的不行。”

    馬特為他的話感到生氣。

    貝卡斯沉默片刻,又問:“你真的來自地球?”

    “當然,我說過了。”馬特沒好氣的回答,“地球在太空里就這么沒有知名度嗎?”

    貝卡斯搖搖頭,說:“不是,事實上……好吧,你可以和我說說地球嗎?我非常好奇。”

    馬特向他描述地球,表面大約百分之二十九的大陸與島嶼,百分之七十覆蓋著海洋……等等。

    貝卡斯一直沒有插嘴,但馬特意識到對方對于他說出的信息也非常專注。

    他不免有些懷疑,不知道該不該說這么多,但是貝卡斯……

    探員B在未來的某一天會出現在地球上吧?

    所以,應該沒問題吧。

    聽完這些,貝卡斯只是自言自語,“原來你真的來自地球……”

    馬特敏銳的感官意識到,這個更年輕的貝卡斯的語氣里藏著一些忐忑的東西。

    對于地球被發現這件事,對方似乎十分不安。

    “那么,你現在想要回去嗎?”貝卡斯最后竟然這么問。

    “不,”馬特失望的回答,“我還有很多疑問。”

    他在想什么呢?真以為貝卡斯會挽留他在這里生活嗎?

    他的任務只是回到過去,阻止地球被入侵,甚至連復活探員B都不是主線,何況這個貝卡斯如此年輕,在一顆陌生的星球上,因為未知的理由隱瞞身世。

    馬特沒必要了解他……有一顆地球在等著他呢,不能浪費時間,對吧?

    貝卡斯輕聲說:“是的,既然來到銀河圖書館,什么都不看就回去,確實很遺憾。我只是真的……”

    他仍看著馬特,好像遇到了一個難題。

    “也許你可以帶我逛逛這里。”馬特主動提議,“可以嗎?”

    “好主意,”貝卡斯再度拉起馬特的手,說:“來吧,我猜那些帝國巡邏兵已經離開了。”

    “你有目的地嗎?”馬特任由他把自己拉起來,同時問。

    貝卡斯回答:“當然,這里可不是什么百無禁忌的法外之地。”

    “聽起來我不會討厭這里,”馬特喃喃地說,“我是個律師,維護法律和秩序是我的基本工作。”

    貝卡斯被逗樂了,“非常好,‘律師’。”

    他用古怪的音調表明,馬特算是無意間透露的身份信息沒有被好好相信。

    馬特皺了皺眉,問:“‘律師’怎么了?”

    貝卡斯解釋道:“這里有很多種族,有全銀河的法律條文,如果你想全部都維護的話,寸步難行。”

    他做了個手勢,繼續說:“不管你干什么,總有一兩件事會得罪一些外星生命體擬定的奇怪規定。”

    馬特沒有做聲,貝卡斯繼續介紹道:“這里是川坨的銀河圖書館,存放著整個銀河里所有文明的書。”

    “這里到底有多大?”馬特問。

    貝卡斯想了想,回答:“唔,川坨的陸地面積是1.94億平方公里。”

    馬特簡單算了算,這個面積大約是地球面積的百分之三十八。

    “銀河圖書館占了川坨陸地面積的三分之二。”貝卡斯接著說。

    “這簡直是……”馬特把它和地球的面積做了個簡單列比,“相當于半個地球都被用來放書!”

    十分驚人!

    如果這里還有全銀河的生命種族過來尋書,那更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了。

    提到銀河圖書館里的秩序,貝卡斯漫不經心的告訴馬特,曾經這里有來自同一個星球上的兩個團體。

    其中一個團體的人是金發紅眼,另一個團體的人是紅發金瞳,紅發的那波人在他們的星球上更高貴。

    他們的星球上的“金發紅發”權力戰爭持續已久,即便換顆星球,即使來到銀河圖書館,也不妨礙他們雙方運用各種武器把彼此的腦漿打出來。

    “這聽上去根本沒有道理。”馬特說。

    “在宇宙里,沒道理的事太多了。”貝卡斯回答,“不同星球有不同的法律和風土人情,你沒法在想想范圍內考慮太多,又不得不考慮太多。”

    “所以你不招待客人?”馬特懂了。

    貝卡斯撓了撓頭,說:“也不是…和這個沒關系…在我曾經居住的星球上沒有‘客人’的概念。只有機器人招待機器人。”

    馬特等待他透露更多,貝卡斯卻一改話題,道:“不過,紛爭在圖書館里確實不是必要的,所有生命體到這里都有個目的。”

    馬特忍不住抗議的問:“如果在這里紛爭不是必要的,剛才的追殺算什么?”

    貝卡斯提醒道:“唉,律師,是你先爬到書架頂上成為靶子的。”

    他忍不住又笑了,“這是我近期見過的最有趣的事情,你怎么會想爬到書架上的?”

    馬特看不出這件事從頭到尾有什么有趣的地方,這笑點也太清奇了。

    看見馬特的神情,貝卡斯不笑了,遲疑的說:“除非你不是故意的,等等,你是不是故意的?”

    馬特認真的回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降落在那里。這給你惹麻煩了嗎?”

    貝卡斯倒吸一口氣,有些局促的說:“抱歉,我沒想到……是我誤會了。我不該笑的。”

    他糾結的撓了撓頭發。

    “你為什么要道歉?”馬特問,“我覺得笑也沒什么。這地方肯定有什么很嚴厲的規定被我無意間打破了,所以你很高興。”

    貝卡斯想笑又禮貌的止住了,“你怎么猜到的?”

    “我上過大學。”馬特微笑,“很熟悉打破校規的感覺,和學生們面對這個結果的樣子。”

    “這里不是大學,”貝卡斯想了想,改口道,“好吧,這里和大學也沒什么兩樣,人多,書多,遍地都是求學問道的生命體,不過沒有派對或酒精。”

    “包括你?你也在求學?”馬特追問,想得到更多信息。

    貝卡斯做了個鬼臉,“或許我是個例外,我和他們來的方式不同。”

    雖然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但馬特控制不住的想要了解關于貝卡斯的身世,“你現在多大了?”

    問問年齡沒有關系,馬特為自己的行為辯護:他只是想判斷要把時間加速器設定多久才能找到該去的那一天。

    貝卡斯搖搖頭,“我不知道。”

    “你怎么會不知道?”馬特不太信。

    頓了頓,貝卡斯說:“我還是個小孩的時候就在這兒了,這里沒有計時工具,時間變得很茫然,我不能準確判斷我在這里待了多長時間。除非離開這里……”

    好了,馬特半是沮喪半是生氣的想,一個小問題引發了更多的問題,遲早問題會延伸到無窮無盡。

    馬特希望自己有預知能力,這樣在遇到貝卡斯的那天,他就能知道這人是個麻煩。

    “你想過離開嗎?”他追問。

    “什么?離開?”貝卡斯似乎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我還沒找到答案,雖然我一直在看書。”

    “你在這里一直看書?”馬特感覺自己抓到了重點,“從你是孩子時起?誰把你送到這來的?”

    “你的問題太多了,”貝卡斯不滿地說,“但你沒有回答我一個問題。”

    馬特知道自己有些不占理,但他忍不住回敬這個貝卡斯所代表的那個虛空的“探員B”,像對方隔著時空真能聽到似的。

    于是他說:“哦,所以我只是在你面前當了一小會謎語人,你就受不了了?”

    貝卡斯:……

    仔細想想,被貝卡斯從藏身之處拽出來后,馬特并不知道他們要去哪。

    他想仔細研究這個地方,捕捉這里的氣味帶來的信息。

    這里最多的氣味是書本,然后是黑衣探員的葬禮上那樣多種而復雜的生命氣息的混合。

    他們散了一會步,馬特感到被貝卡斯拉了一把。

    貝卡斯有些緊張的說:“下面,我需要你的幫助。”

    “你想讓我做什么?”馬特一頭霧水。

    貝卡斯不像在開玩笑的說:“從現在開始,把我當你的仆人。”

    “什——”馬特大為驚訝。

    貝卡斯“噓”了他一聲,“你要像個貴族一樣,好吧,你的氣質的確像個貴族,接下來不要說話,有什么意見都要讓我代為發表。”

    馬特:“但……”

    “不好意思,時間真的太趕了。”貝卡斯急匆匆的說,“拜托配合我一下。”

    馬特剛聽到這句話,又聽見三個過于急促的生物心跳聲朝他們而來。

    貝卡斯的聲音忽然變得趾高氣昂,高聲說:“現在,各位,來見見尊重的shiv-ivo大人。”

    “這就是你說的大人物?”通過黑衣探員發給他的外星語翻譯器耳機,馬特能聽懂對方發出的嗡嗡的聲音,“我從來沒見過他。”

    “我能說什么呢?”貝卡斯傲慢的說,“你們的頭發不夠紅,沒到最高貴的等級。”

    哦,聯想到剛才的話,馬特懂了,貝卡斯肯定有什么目的想要欺騙這些“紅發至上黨”。

    那三個外星生物嗡嗡的交流著,其中一個說:“我們要看看他的眼睛。”

    “你不配。”貝卡斯干脆的說,“你們的頭發顏色這么淺,也敢要求直視我主人的全貌?”

    馬特真的想笑,想到他認識的那個探員B,眼前這個貝卡斯的表現之反差更滑稽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欺騙我們?”這紅發至上黨看向馬特,恭敬的說,“殿下,我要申明,我質疑的從來不是大人的尊貴,而是他這個小人的卑鄙!”

    貝卡斯唉聲嘆氣的說:“我不會允許配合你們這種無禮要求,我會被大人處罰的。”

    “我們真心不在乎你的死活。”紅發黨唾了一口,“黃頭發的異端!”

    馬特不由得沉思:‘如果銀河里的外星生命體都是這種東西,那么地球人不和他們混在一起或許是件好事’。

    有種“糟糕,腦子要壞了”的荒謬感,不過,畢竟地球上也有各種歧視鏈……行吧,他不發表意見。

    正想著,馬特發現貝卡斯已經湊近了——等等,他是在行覲見貴族禮嗎?

    貝卡斯裝模作樣的躬著身,捧起馬特的右手碰著額頭,悄聲說:“準備一下,我們還是撤退吧。”

    馬特差點向后跳,反應過來也悄聲說:“等等,你可以讓他們看看小約翰的眼睛,理由就是‘大人的眼睛不能看,只能看小孩子的眼睛’。”

    “怎么,這孩子的眼睛是金色的嗎?”貝卡斯振奮的問。

    馬特:“呃,我只能說這孩子的眼睛相當驚人。”

    鐳射光么,或許是金色的吧。

    貝卡斯噌噌走回去,外星紅發控問:“怎么樣?”

    “大人的眼睛不能按你們的話展示給你們,但是他允許你們看一看他的孩子。”貝卡斯說。

    外星紅發黨輕蔑的說:“他的孩子?一個金發。”

    貝卡斯特別鎮定的瞎扯:“嗯,這是為了紀念他的金發母親,刻意染成的。但是眼睛完全是傳自他的父親。”

    紅發至上黨們冷冷的說:“我們倒要見識見識。”

    于是,貝卡斯拍了拍纏著他的小約翰,低聲說:“孩子,別睡了,睜開眼睛讓他們瞧瞧。”

    小約翰打了個哈欠,不情愿的睜開眼,對上了三個外星生物直勾勾的視線。

    馬特看不見,其實這三個外星人沒有人形,他們的外形是深紫色的,配上淡紅色的毛發和黃色的眼睛,怎么看都很怪。

    小約翰的瞳孔緊縮,瞬間變成紅色。

    “哎,孩子,這不對啊。”貝卡斯低聲說,“金色,你不能把眼睛變成金色嗎?”

    “怎么是紅色的?”外星生物尖叫起來,“金發紅瞳,異端,雜種!”

    話音未落,他們被小約翰發出的鐳射光淹沒,外皮直接被燒成了深灰色。

    小約翰滿意了,高貴的紅發外星生物們崩潰了,貝卡斯目瞪口呆。

    反應過來后,他立刻沖向之前被紅發黨霸占的書架,抓住上面的幾本書,然后轉頭就對馬特喊:“快,跑!”

    繼馬特爬上書架,得罪了希阿帝國的巡邏隊后,他們又得罪了一波崇拜紅發的外星人,再次落荒而逃。

    幸好這個圖書館足夠龐大,布景和生物都多的不像話,夠他們再度藏進茫茫人海中。

    貝卡斯解釋一下他為什么這么做,“那些紅發高貴黨盤踞著那個書架當基地,像我這樣的形象沒辦法繞過他們拿到書。謝謝你們幫忙。”

    “客氣了,下次提前說一聲行嗎?”馬特半是抱怨半是開玩笑的說,“我很脆弱,一天只能受一次刺激。”

    貝卡斯微笑著說:“現在是誰受不了玩笑了?”

    馬特醒悟過來:“所以你同時是在報復剛才我拿小約翰和你開玩笑的事?”

    貝卡斯笑而不語,基本算是默認。

    “這可不厚道,”馬特說,“不過我猜,既然我來到銀河,就要接受更加混亂的生活。”

    貝卡斯笑起來。

    “在川坨星不僅僅只有混亂,”他保證的說,“我會報答你,讓你看到更精彩的東西。”

    “別再提了,”馬特說,“我不一定非要仔細看到我們惹下的都是些什么亂子。”

    貝卡斯安慰道:“我們不會一直闖禍,總有好事會發生的。”

    等騷亂平復下來,貝卡斯帶著他們又找到了一個要找的人,或者外星生物,馬特不能確定。

    “我需要一點幫助,保羅。”貝卡斯說,然后轉身對馬特說,“他是Paola星人,他們的種族天生有神奇的能力。握住他的手。”

    馬特很樂意把手遞給貝卡斯,但不代表他樂意與一個外星生命牽手,“為了什么?”

    “來吧。”貝卡斯鼓勵著,“我也會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Paola人的手像是樹皮一樣粗糙,那些指頭像樹枝一樣干枯細瘦。

    馬特的觸感尤其敏銳,簡直感到要被劃傷。

    隨著一陣有溫度的傳遞,馬特感到自己的眼睛,右邊的那只,出現了閃光。

    剛開始,閃光只是一點點,像是老舊燈泡的燈芯閃爍的一次火花,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一點迸發很快打亮了他的視野范圍內的所有東西。

    前方的一切景象朝他撲面而來:

    高大的金屬書架,無數的書本,還有Paola人氣球一樣的棕色大腦袋,和腦袋上那三只巨大的,宛如倒影著晨星的明亮眼睛。

    馬特的視力恢復了,雖然只是右眼的視力。

    “你們干了什么?”他被燒傷般的甩開了Paola人的手,看向貝卡斯。

    盡管剛落到這里時,馬特懷疑貝卡斯是外星人,并腦補一系列以人類為基本可以衍生的古怪形象。

    但現在他看見——并為此松了一口氣的看見——貝卡斯的相貌和人類,和探員B,和馬特摸過的那張臉一模一樣,只是多了溫度,紅潤的色澤和光彩。

    他的面部輪廓因為更加年輕而圓了一些,顯出一些少年氣,他的心跳完全符合人類的普通標準。

    另外,他很瘦,按健康標準評判,他有一種常年營養不足的瘦削,但他沒有綠色皮膚,沒有觸手,沒有尾巴,簡直就是個地球人。

    以及貝卡斯的眼睛……馬特驚訝的發現貝卡斯的右眼是一片死灰色。

    結合他剛剛神秘復明的眼睛,馬特不由得猜疑的問:“你的右眼……你們做了什么?”

    “有很多外星生命學家認為,Paola人擅長治愈,能讓生命起死回生,”

    貝卡斯聳了聳肩,輕描淡寫的說,“但這是個誤解,他們只是非常擅長‘轉移傷勢,平分生命力’。”

    “這叫等價交換,”一旁的Paola人抗議地說,“你想得到什么,先要付出什么吧,這是宇宙公理。”

    “我完全尊重宇宙公理。”貝卡斯的語氣表明,他只覺得這句話里有很滑稽的東西。

    “才怪,”Paola人嗤之以鼻,“你們連這樣都做不到……”

    為了演示,這個外星人從地上的書里拿出一只死鳥,給馬特看,然后用手小心的捧著。

    一道亮光后,死鳥在他枯枝般的細長手掌中睜開眼睛,撲騰著似乎要起飛。

    這生命的奇跡暫時讓馬特分心,Paola人也憐愛的看著活過來的小鳥——然后忽然將它塞進嘴巴里用力咀嚼,吃的鳥毛亂飛。

    馬特驚恐的問:“你在干什么?”

    “我只能吃活的。”Paola人理直氣壯的說,“吃死的尸體,多么野蠻,多么不開化,太不文明了。”

    好的,馬特懂了——“為了進食活物,Paola人擅長奇怪的治愈術”。

    他實在不能理解,確定的問:“如果我們想吃一只雞,就得先殺死它,但如果你們想吃一只雞,就得先……讓它復活?”

    Paola人震驚的瞪著他,貝卡斯揶揄的說:“看,我告訴過你,像我這樣的人對食物都是先殺再吃。沒有等價交換,只有征服一次,再掠奪一次。”

    Paola人搖頭說:“兇殘,真兇殘,在飲食方面難以體現你們竟是高等文明。”

    顧不上和Paola人爭論“兇殘”的定義,馬特想起貝卡斯利用Paola人的能力分給他一只眼睛。

    但他不明白的是,“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把你的一部分視力交換給我,我們根本就是剛見面。”

    “你不是認識我嗎?”貝卡斯反問,“你喊了我的名字。”

    “對,但你根本不知道我們是什么關系。”馬特說,“我可能是你的仇敵,可能會拿走你的眼睛直接跑掉。”

    貝卡斯說:“你幫我拿到書的時候是怎么想的?律師,我可能是讓你幫我拿‘死星’的建造圖紙,你不害怕嗎?”

    馬特:……

    “事實上,這也是一次交換,”貝卡斯興致勃勃的說,“現在我們之間建立了關系。”

    馬特不理解,難道這就是外星人的腦回路?

    心里的一部分,馬特在生貝卡斯的氣。

    因為他居然就這樣把視力分享給素不相識的自己,簡直是莫名其妙,比那個當“活死人”到處跑的探員B還要不可理喻。

    “你完全可以把小約翰的視力分給我,”他當然不是真心這么說,只是太生氣了,“我和那孩子才是一起來的。”

    貝卡斯背過身,護住胳膊上的小孩,半真半假的抗議道:“你在說什么?別以為我沒聽到,他都叫我‘daddy’了,虎毒不食子,你當我禽獸不如嗎?”

    另一部分,雖然馬特被氣個半死,但又不得不承認,這地方的復雜是一個失去視力的人無法想象的。

    這里看起來只是某棟建筑內部的一小部分,仍宏偉的難以用語言描述。

    目之所及到處都是書,礦石,植物,轉動的齒輪……

    毫無條理,到處都是記載文字的東西。

    馬特不免被遍布在身邊的礦石吸引了。

    仔細一看,這些大小林立的石頭上刻滿了密密麻麻且井然有序的花紋。

    “有些文明,實際上,大多數文明會選擇把他們的知識記錄在石頭上,”

    順著他的目光,貝卡斯解釋,“總之,在川坨,一切你看到的東西都曾是一個智慧文明的記載體,哪怕是一團氣體,一束光線,一首音樂。只要能夠用正確的方法去解讀。”

    “這些石頭是我需要解讀的資料。”Paola人插話道,“我好不容易從這些書海里收集到的,你們小心點,我有個很重要的課題要做。”

    看著馬特茫然,貝卡斯補充:“這個茹毛飲血的家伙在Paola星球是個博士。”

    “我有三個學位,”Paola人倍感羞辱的說,“然而我在這個鬼地方花的時間比我獲得三個學位的時間還長。”

    “這位紅頭發的殿下是個律師,或許他可以幫你命令這顆星球受到紅發黨的懲罰。”貝卡斯開玩笑的說。

    馬特則是震驚的問:“這么多文明,沒有一個文明為這座圖書館弄出類似超級計算機之類的管理程序嗎?”

    “這里存放的可是全銀河的文明,多么龐大的系統才能管理這個?”

    貝卡斯搖著頭,“還沒造好呢。你只能將就一下把整個生命都獻祭進來。”

    只是想想,馬特已經窒息了。

    馬特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會對“知識”或者“閱讀”產生恐懼的人。

    雖然他也沒有對學習它們產生享受的感覺。

    但是在大學里,為了通過考試,他日日熬夜,背了那么多那么厚的法律課本和條文。

    至今他也仍是大學里優異成績記錄的保持者。

    可現在,看著這龐大的知識儲備,想到無論是怎樣的生命,都要像花栗鼠一樣從這茫茫書山里掏出點有用的東西,他由衷的感到非常絕望。

    一個人一次攝入太多的信息量,真的會有想要嘔吐的惡心感,俗稱“暈書”。

    相比之下,連那些放置在書架上的腦袋好像都沒那么恐怖了。

    等等,那些奇形怪狀的外星透明腦袋?

    “那些腦袋是什么?”馬特指向它們,問。

    “哦,那也是書,”貝卡斯說,“叵安人的書。這個種族通過思想交流,所以他們沒有文字,知識全部儲藏在大腦,他們把亡者的頭捐給圖書館,我們這些外星人可以通過觀看他們的腦子里的儲存影像,了解他們的文明。你要看嗎?”

    “不,我不想。”馬特打心底里拒絕研究這玩意。

    對他這個土生土長的地球人而言,只是目前的信息量就已經很難消化了,不需要再多幾顆外星腦袋給他的噩夢雪上加霜。

    “而且我也根本看不懂。”他補充。

    黑衣探員的銀河翻譯器可以為他直譯外星人說的話,也可以把他說的英語直譯給外星生命體聽,但翻譯文字顯然需要更多的工序處理。

    曾經,馬特以為他沒有用的上文字的地方,所以沒有要求添加這個功能。

    現在他也不覺得遺憾,這里的文字已經太多了,讓他頭暈眼花。

    他又問:“那么,你也不知道這里到底有多少本書?”

    “沒有人知道。”貝卡斯不由得感慨,“太多了,當大半個星球都是資料庫和書架的時候,尋找特定的東西就會變的遙遙無期。”

    貝卡斯:“所以川坨沒有本地人,這里的所有生物都是從銀河的各個星球前來,尋找一本書或者一個答案。”

    馬特問:“包括你也是?”

    貝卡斯頓了頓,反問:“當然,難道看著全銀河的謎底都在這里,你不動心嗎?”

    馬特沒有回答,因為,事實上,一旦知識的涵量超過了想象的邊界,就像一個人聽見地球上的全球首富有兩千三百三十億美元的資產一樣,除了震撼外,連羨慕都生不出來,只有漠然的“哦”。

    見馬特不回答,貝卡斯以為自己說中了,有些得意的說:“所以我的做法是正確的,你需要眼睛。如果你繼續保持看不見的狀態,該怎么從這滄海中撈出一粟?”

    “正確?你哪有正確?”馬特打斷他,“你有沒有想過,我根本不需要眼睛看這些東西?!”

    貝卡斯遲鈍的“呃?”一聲,迷惑地問:“你不是來找答案的嗎?”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根本不需要挖掘這堆‘喜馬拉雅山’,因為我面對的謎題就是你,我要找的答案就在你身上?”馬特說。

    貝卡斯盯著他,僅有一只眼睛有視力。

    如果非要馬特形容,這是個意味深長的凝視。

    然后他問:“現在你還想繼續當謎語人嗎?”

    馬特微笑起來,“瘋狂的白癡,你嚇到我了。”

    “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貝卡斯解釋,“向你展示這里的一切。你幫我一次,我幫你一次。等價交換人情之后,共同培養我們的情誼……”

    “朋友不是這么交的。”馬特糾正的說,“你應該慶幸你不是生在地獄廚房或者哥譚,你會連皮帶骨被人吃干抹凈。”

    貝卡斯做了個鬼臉,“在銀河系里交朋友就是這樣的,看來宇宙公理對地球人不能實際操作。那我該怎么和你交朋友?”

    馬特說:“只要先從自我介紹開始,先讓我介紹自己。”

    他飛快地想了一下,他仍然可以給貝卡斯提供一個假名字。

    就像他告訴探員B自己叫“麥克”,而探員B也一直以為他就叫“麥克”一樣。

    但是他沒有。

    就在最后一刻,他改變了主意,伸出手,說:“我叫馬特,馬特默多克。”

    第57章 057

    貝卡斯驚奇的看著馬特伸過來的手, 沒有立刻回應。

    他的呆愣的反應讓馬特想起曾經在M探員的葬禮上出現過的瓦肯星人。

    瓦肯星遠在波江座星系,瓦肯人有一對精靈一樣的尖耳朵,黑色的鍋蓋發型, 他們的皮膚呈現出綠色,因為他們的血液也是綠色的。

    當時, 根據弗蘭克的解釋, 瓦肯人是理性, 排外的種族, 他們的手部行為非常私密,人類的“握手禮”對他們來說很冒犯。

    現在,馬特有些擔心,貝卡斯的種族會不會也和瓦肯星人一樣, 對手部活動有自己的禁忌。

    沒等他詢問, 貝卡斯已經和他握了握手, 打消了他的顧慮。

    “我正擔心你像瓦肯星人一樣, ”握住手后, 馬特忍不住問,“你剛才在發什么呆?”

    貝卡斯沉思著說:“我當然不是瓦肯人, 他們討厭銀河圖書館里不合邏輯的混亂, 根本不會過來,在瓦肯人的星球上有建設他們自己的圖書館,而且不對外開放。不過握手對我來說, 確實是很古老的禮儀。”

    不過, 其實能和貝卡斯握手,馬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他的感官里還殘存著探員B曾經帶來的恐懼和壓力, 雖然理性告訴他這和面前的貝卡斯聯系不到一起。

    馬特也陷入自己的思緒后,貝卡斯也沒有松開手, 兩人握手的時間比禮節上的長了一些。

    Paola人左看看,又看看,大聲抗議道:“外星人們,既然你們展開了私人交流,我懇請你們滾出我的地盤。你倆開始令我不舒服了。”

    自從馬特成為黑衣探員,“被外星生命體用各種方式掃地出門”幾乎成了他生活中最常見的事。

    在他和探員B,坡卡坡,小約翰一起行動過的一系列堪稱“雞飛狗跳”的行動里,他遭到過各種擁有奇特生理的外星生命體的驅逐和恐嚇。

    雖然也不乏更加文明的物種想和馬特禮貌交流,但總會出現突發事件破壞友好環境(基本上是他的三個隊友的錯),讓他們像被踩了尾巴的炸了毛的貓一樣罵罵咧咧,拳打腳踢。

    現在,面對無論怎樣炸毛的外星生命體,馬特的心態都格外穩定。

    馬特和貝卡斯淡定的離開Paola人,繞開那些記錄著某個文明的礦石,又碰見了一排書架。

    一群毛茸茸的類犬生物正坐在書架下方的地面上,埋頭閱讀一根根像是骨頭一樣的文明記載物。

    在他們的像地球狗一樣的腦袋上有一對眼睛,眼睛中間伸出一根細長的觸角,觸角上張開一只狹長的眼睛。

    在他們用兩只眼睛閱讀的時候,觸角上的這只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圈,環視著四周。

    當馬特和貝卡斯靠近時,這些觸角上的眼睛紛紛對他們怒目而視,像是在發出警告。

    兩個人只好避開他們,走到不遠處的一個看似沒有任何生命體的角落。

    然后,他們順利的打擾到一堆正在研究光譜變化的外星氣狀生命體。

    如果不仔細看,馬特會以為這只是一堆亂七八糟色彩的氣體在空氣中隨意的發散著。

    或許貝卡斯知道他們的情況,不過馬特壓根不打算問。

    盡管他對這些特殊的生命體懷著好奇,但他也明白自己應該盡快停止探究這個地方。

    銀河圖書館里的外星生命體種類之多,宛如深海里多種多樣的魚群。

    如果有學者是專門研究外星生命體的,他們來到這里可能根本不需要尋找什么外星生命百科圖書,隨便看看這里的讀者群體就會興奮到暈厥。

    如果馬特研究的越深,他的好奇心越重,就越沒時間探究貝卡斯這個人。

    不過萬幸的是,他還記得自己只是個律師,他對茫茫宇宙沒有很大的興趣。

    非要探索什么的話,他寧可探索如何回到地獄廚房和他在曼哈頓的房子,如何跟他的那些愛開派對,脾氣暴躁的鄰居打交道。

    而且他只會在心里承認,比起外星生命,他對貝卡斯的興趣更高些。

    “你剛才說‘握手是古老的禮儀’是什么意思?”他邊走邊問。

    貝卡斯托了托小約翰,他真的一直抱著這孩子,好像完全不會累。

    他回答:“我也是聽馬文三號說的,在我的家鄉,很久很久以前,人與人之間第一次見面會握手。”

    哦,他們終于要說到重點了。

    馬特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他想從貝卡斯這里得到真相,又不想把接下來的談話變成一場嚴肅的審問。

    于是他更加輕松的問:“那么,你的家鄉現在怎么和別人打招呼?”

    貝卡斯轉身面對他,“我可以演示嗎?”

    “請。”馬特揚起眉,“只要它是友好的,不會傷害到誰。”

    貝卡斯抬起手,摸上馬特的臉,接著他的臉也湊過來。

    ‘這家伙的禮儀該不會是法國式的吧?’

    馬特的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閃過一系列諸如“貼面禮,親嘴唇”之類的過于熱情的貼貼,然后猶豫要不要喊停。

    貝卡斯只是和他額頭相抵,非常輕柔,大約兩秒鐘,又或者時間更長,他和馬特分開了。

    “你真暖和。”他微笑著,幾乎有些感激的說。

    “你也是。”馬特說,尷尬的咳嗽一聲,“你也是。”

    和探員B比起來,這個貝卡斯基本算是個熱烈的高溫生物。

    等等,他說貝卡斯暖和是和探員B做對比,那么貝卡斯為什么會覺得他溫暖?

    馬特問:“你剛才為什么這么說?”

    “在我的家鄉,我能這么打招呼的只有機器人。”貝卡斯說,“機器人不會被設定溫度,以免與人類混淆。”

    馬特指出道:“當你提到家鄉的時候,你提的最多的是機器人?馬文三號聽起來也像是機器人的型號。”

    雖然貝卡斯也確實說過,他們的社會靠機器人撫養后代,但貝卡斯的語氣像他遠離家鄉,被淹沒在這個孤獨的知識海洋里,懷念的卻只有機器人似的。

    貝卡斯咬了咬嘴唇,然后說:“在我的故鄉,我們的社會里,有數以億計的智能機器人服務我們,他們打理所有事情,我只需要讓他們服務。”

    “你們不用上班?不用上學?聽起來是個天堂。”馬特感嘆,“數以億計的機器人……天吶,你們的家鄉該有多少人口才需要這么多機器人服務。”

    貝卡斯笑了笑,“大約七千五百人。”

    馬特等了一會兒,見真的沒有下文,才猜測的問:“我猜你少說了一個技術單位?‘萬’,‘千萬’,‘億’?”

    “不,是這個數字。我離開家鄉的時候,那里只有七千五百人,我不知道現在他們發展成什么樣了,”貝卡斯說,“當我來到銀河圖書館后,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也沒有人給你寫信嗎?”馬特難以置信的問,“你父母你寫信嗎?”

    貝卡斯略顯苦澀的笑了,說:“律師,我可能沒有說清楚,在我們的社會里,親情不是一個…多么重要的東西,機器人服務我們,照顧我們,維持社會的一切運轉。人們足不出戶就能實現所有的愿望——當然,除了安樂之外,我們的社會也沒有太多愿望。”

    貝卡斯告訴馬特,在他們的社會里,一個孩子出生開始,他的生命里的一切就會被專屬的機器保姆接手。

    生育孩子的母親也被她自己的智能機器護士接走照顧,直到完全康復。

    孩子的父親對他們更加沒有責任和義務,從他讓配偶成功懷胎之后,他們就像被用過的空盒子一樣沒用了,愛去哪就去哪。

    從嬰兒到大人,都沒有工作要做,智能機器人提供的勞動足以讓他們衣食無憂,智能機器人之間可以互相維修,普遍意義上的職業,財富,權力甚至地位在那顆星球上都沒有意義。

    貝卡斯說:“我們的容貌和健康在母親懷胎時就經過智能機器的基因篩選,基因工程和遺傳篩選可以自動讓母體留下健康強壯優美高智商的,淘汰劣質的部分。

    “就技術而言,選擇生孩子的不一定是女性,也可以是男性,甚至是機器人收納受精卵,代為孕育——這項技術后來被叫停了,因為經過人體孕育的生命才更加健康穩定。

    “甚至我們不需要名字,因為智能機器人只需要喊我們‘主人’,而我們的同族之間很孤立,沒有交流和互相稱呼的機會。

    “當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機器人會和我們貼額頭,剛開始,這個動作只是為了機器人用眼中的系統識別我們的瞳膜,后來漸漸變成一種親近的禮節。”

    馬特聽懂了,他們就像是被機器人眷養著。

    和人類養寵物的關系不同的是,機器人不要他們提供任何東西,也不會吃掉他們,更不會傷害他們的性命。

    他不由得想起探員B曾經說過,記憶里,沒有人和他搭訕過。

    就他們這個社會模式來看,那確實是不可能會有人類之間的調情或曖昧的狀態。

    “當我來到銀河圖書館,才從其他星球的生命體口中,聽到對我們那顆星球的評價,”貝卡斯中肯的說,“他們說,那是一顆比喪尸族更平等的星球,因為我們每個人都能毫無代價的實現自己的愿望。雖然這個盛世建立在‘高度依賴機器人’之上。”

    盡管這么說,但他的神態更像是轉述一條事不關己的評價,而非一個人對他們高度發達的社會文明的自豪。

    馬特還是覺得無法想象。

    作為一個忙忙碌碌,每天都有那么多煩心事的地球人,當然,他兼任打擊犯罪的街頭超級英雄,還兼任打擊外星生命體犯罪的黑衣探員,身兼數職,他更加無法想象太空中竟然會有一整個文明的成員整天衣食無憂,游手好閑,無事可做。

    一時間,他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談起,只能說:“可是人類對父母,尤其是母愛的渴求是天性,你們沒有這種天性嗎?”

    貝卡斯想了想,“在我們一兩歲的時候,智能機器人會抱著我們到處走,他們不需要休息,而且他們數量很多,無論我們何時哭鬧,他們都會立刻到達,滿足我們的所有需要。

    “兩三年后,我們的興趣會轉移到破壞和探索上,我們會破壞和拆解能看見的一切東西,甚至是自己,我記得,馬文三號提過,有個和我差不多的孩子喜歡切割自己乃至動植物,并觀察傷口的變化。

    “不過,智能機器的醫療技術也很發達,而且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在機器人的環繞下獨居,所以無論孩子們做什么,都不會造成絲毫影響。”

    提到“幼兒的破壞欲”,馬特不由得看了看小約翰,這孩子的破壞欲是足夠的,探索欲好像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

    而且祖國人和探員B的矛盾也比較明朗了,先不說探員B的特殊體質問題,就連活蹦亂跳的貝卡斯也不一定能提供足夠的共情心理。

    要求一個從來沒有體會過父愛母愛的意義的人提供對其他幼兒的愛,確實強人所難。

    俗話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可有些人愛的模式,比如對貓狗,甚至戀人,就是根據父母對他們的愛的方式的模仿,一旦沒有完美的樣本,便沒有對發展雙方關系的興趣。

    馬特只是短暫的走了個神,貝卡斯沒有察覺,繼續說:“十歲之后,所有可以做的任何夸張行為都被我們做完了,激素和欲望下降,我們適應了一切要求都可以得到機器服務的滿足的生活,那時候,‘父母’對我們的意義也變得淡薄乃至毫無感覺。”

    “你們會把愛的感情轉移到智能機器人身上嗎?”馬特問,“比如,地球上有戀物癖,如果一只泰迪熊,或者一條毯子,陪著一個小孩長大,那么這些東西對這個孩子來說就會有不同的意義。”

    貝卡斯想了想,”或許,當我還是孩子的時候,馬文三號照顧我,現在我還記得他對我說過的話。但他和其他機器人之間沒有什么特殊,一樣的外形,一樣的顏色,一樣的語音,提供一樣的服務,也不會對我有特殊照顧。機器人的行為是設定好的,不會有獨一的個性。”

    “你覺得他特殊就行了,”馬特說,“這就是人類的愛,不是因為他真的有多特殊,而是他在你眼里很特殊。”

    貝卡斯又想了想,反問:“即便他在我眼里很特殊,又怎么樣呢?”

    馬特說:“這意味著感情,當有人傷害他,你會很生氣,當有人把他拿走,你會不開心。”

    “唔,在我們的星球上沒有人會想拿走或傷害某個機器人,當然,會有小孩子在破壞和探索的階段拆掉自己的機器保姆,但他們會進行自我修復。智能機器之間更不會互相傷害,”貝卡斯猶豫地說,“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好吧。馬特舔了舔嘴唇,問:“如果是這樣,你的父母會談戀愛嗎?”

    “‘談戀愛’?”貝卡斯反問。

    “就是,他們如何決定選擇對方一起生孩子呢?有標準嗎?或者一定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導致的吧?”

    馬特覺得自己的問題似乎越來越蠢了,雖然他的心里仍在樂此不疲。

    貝卡斯“啊”了一聲,仍然很耐心的解釋:“因為我們從小到大都被機器人照顧著,星球很大,人數也很少,所以我們的同族之間也習慣了完全孤立的生活。

    “每個人都有很大的活動面積,所以也很難碰見另一個同族。只有當人們產生繁殖欲望并滿足繁殖條件之后,才會通過智能機器人報名,尋找有同樣念頭的另一個族人。

    “當渴望□□的欲望消失后,或者懷上孩子之后,人們又會回到被機器人照顧的獨立狀態。直到下一次□□的欲望到來。”

    馬特問:“那么,如果這次,和這個人交……嗯,是和這個人發生了□□行為,那么下一次發生這樣的行為也會是和這個人嗎?”

    “□□行為”是醫學用詞,馬特當然知道自己可以直接把兩方之間的行為叫做“doi”或者“have sex”,但他總感覺,這么說會讓他說的整段話全部變味。

    貝卡斯搖搖頭,“沒有這樣的要求。每個人有欲望的時間階段不同,或許有可能兩個人同時報名,但分到一起的概率很小。”

    “換言之,沒有感情培養,沒有長期關系,只是單純的繁衍行為。”馬特總結。

    “這樣……是有問題的嗎?”貝卡斯問。

    他的態度并不是羞澀,也不是被冒犯的憤怒,完全是好奇。

    馬特解釋:“在地球,要想長期發展穩定的關系,兩個人先得對對方有好感,并且培養這種好感,而且還要在感情里對彼此忠誠。”

    貝卡斯說:“聽起來這個過程很漫長,且復雜,而且我沒法想象,你可以多解釋兩句嗎?”

    馬特微笑:“意思是,地球人無法接受和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立刻發生□□行為,更別說生孩子。”

    “哦。”貝卡斯點點頭,反問,“真的?”

    馬特想了想,又改口道:“也有人可以,不過我們的社會管這種立刻發生的行為叫‘性—交—易’或者‘性犯罪’或者‘一/夜/情’。這里面可能牽扯到很多官司。”

    貝卡斯茫然了一會兒,說:“律師,通過閱讀這里的資料書,我理解銀河系里很多物種的繁衍行為都是不同的。”

    遲疑片刻后,馬特還是不想放過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大膽的問:“你有這方面的實際經驗嗎?”

    “沒有,”貝卡斯搖搖頭,“這些都是馬文三號給我上的生理課上說的。當時我還是孩子,沒有這方面的興趣。”

    “現在,在這里呢?”馬特問,“在這海量的種族里,沒有讓你感興趣的嗎?”

    貝卡斯聳聳肩,說:“我尚且停留在研究階段,很多文明的交…媾行為讓我感到……困惑。”

    “比如說?”馬特求知的問。

    貝卡斯正要回答,一個路過的外星生命體碰巧打斷了他們,“貝卡斯,好久不見。”

    這個外星生命體的外形像一團卵狀的光線,在空氣中柔軟的晃動著,發出獨特的音波,馬特的黑衣探員專用外星語音翻譯器也可以將這些音波翻譯成英文。

    貝卡斯的注意力被這家伙轉移了,禮貌的回應著,顯然他們是熟人。

    盡管馬特知道貝卡斯在這里呆了很久,除了認識Paola人外,肯定還認識其他生命形式的熟人。

    而在他們步行時難免會遇到路過的熟人。

    但想到他們之前的話題肯定不能在被打斷之后再進行下去,馬特不由得在心中發出些許喪氣的哀嘆。

    也許待會貝卡斯就會反應過來,之前他們一直在聊的是極其私密的話題,然后他們就會陷入尷尬和羞澀,最后他們之間就只能是聊聊圖書館里不存在的天氣了。

    雖然如此,本著禮貌的態度,馬特還是聽著這個外星生命體和貝卡斯的聊天。

    這個外星生命體似乎在為自己的家庭煩惱,他一會說“杜阿”,一會說“崔特”,馬特完全搞不清哪個是他煩惱的戀人,哪個是他惱人的親戚。

    一會兒,他說起“崔特一直在催促我們生孩子”,馬特判斷“崔特大概就是這個家里登門催生的煩人親戚”。

    滿腹惆悵的外星生命體似乎只是想發泄,不想要建議,就像是所有為夫妻關系頭疼的人類一樣,逮著個熟人就開始倒苦水。

    這外星生命體咕嘰咕嘰的發泄完,愁眉苦臉(如果這家伙真有眉毛和臉的話)的離開了他們。

    馬特開玩笑的說:“原來外星生命體也有夫妻煩惱,地球上也有。”

    貝卡斯提醒道:“我們的星球上就沒有。”

    說罷,他笑了笑,引用馬特的話,“不過,畢竟我們是純粹的繁衍關系,除非互相配合的不和諧,否則確實很難產生出矛盾。”

    馬特干咳起來,驚訝的問:“你不會從剛才就在為這句話生氣吧?”

    “也不是,正如我之前所說,每個種族的繁衍方式是不同的。”貝卡斯說,“比如剛才路過的奧登,在他們的社會里,一個家庭由三個主要成員構成。”

    馬特:“三個都是家庭成員?”

    貝卡斯點點頭,“奧登是他們的家庭關系里的‘理者’,杜阿是他們的家庭關系中的‘情者’,崔特是他們的家庭關系中的‘撫育者’,他們的種族需要三位一體,才能開始…發生□□行為。”

    馬特愣了一下,“所以他們是……一夫多妻?還是說一妻多夫?”

    但是他想的是:真的有性別嗎?就那團球?

    貝卡斯說:“根據我的觀察,奧登非常理性,喜歡研究知識,杜阿注重感情,喜歡同其他情者發生交流,崔特的腦子只有什么時候生孩子,怎么撫養孩子,撫養他們的孩子是他唯一的義務。但如果他們中缺少任何一個,就不會組成家庭和繁衍后代。”

    馬特喃喃地說:“看來傳統的’夫妻關系’在銀河里實在是個被完全瓦解的概念。”

    貝卡斯繼續補充:“不過他們可以兩兩發生□□行為,在發生關系的時候,他們的身體會伸展開,先是伸展出觸手,然后互相交融在一起,同時閃爍并發生高度的快樂。”

    馬特茫然的點點頭,因為過于驚訝,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看見他茫然的模樣,貝卡斯好像更想嚇他一跳了,又說:“奧登他們也可以和人類展開□□行為。”

    “等等?啊?怎么發生?”馬特果然露出驚訝的表情。

    貝卡斯說:“他們的身體在延展后,可以和墻融合,和書融合,也可以和不同物種的細胞融合,并由此產生快樂的感覺……所以你看見有類似奧登的同族在融入一面墻,那就是他們在滿足自我□□的需求。”

    馬特嘟囔著感慨:“這可真是沒想到……但如果是其他種族,在他們融入的這個過程中,不會感到痛苦嗎?”

    “據說是被融入對象的每一顆細胞都能因為他們的融合迸發快樂。”貝卡斯說。

    馬特問:“你怎么知道的?”

    貝卡斯說:“有不同種族的生命體和他們發生過□□行為。”

    馬特“哦”了一聲,倒是不驚訝。

    畢竟,連大學里僅僅是多人種在一起,都導致很多混亂的關系發生。

    何況在這個全銀河的生命體集中的地方,想象他們如同苦行僧一樣成天念經讀書的確很難。

    頓了頓,貝卡斯輕快的說:“如果他們中有人向你提出‘融入‘請求……well,你懂的。”

    “他們對你提出過嗎?”馬特脫口問。

    貝卡斯好奇的看著他,“只是句玩笑。但是這有關系嗎?”

    “不……”馬特咕嚕著說,腦海里不由得產生一個類似一團光的觸手在融入貝卡斯體內,挑動其中所有的細胞讓他迸發快樂的畫面。

    馬特局促的握著導盲杖,命令腦子里的這個令人不冷靜的畫面立刻消失。

    也許貝卡斯真的不應該分給他一只眼睛,看不見這些家伙反而更好些。

    “正如你所說,每個種族確實有不同的□□模式。”他連忙說話,掩蓋自己逐漸不安定的心態變化。

    “研究不同種族的□□行為也是銀河圖書館的一個重要的分類,”貝卡斯相當學術的說,“事實上,人們會驚訝的發現,□□和繁衍的分類下面還有很多分支,每個分支的資料都有很多內容。”

    馬特開玩笑的說:“既然地球是一顆‘傳說’中的星球,這些資料里一定沒有記載地球人的知識吧?我們被銀河系的□□行為研究專家們拋棄了。”

    貝卡斯笑了:“確實,縱使銀河圖書館號稱這里收納了全銀河的知識,也未必能做到十全十美,不過既然我遇到一個地球人,也就不用找資料。所以,地球上的人之間如何發生□□行為呢?”

    馬特被嗆的連連咳嗽,“我們,嗯……這是純粹的生物學科討論嗎?”

    “我們不是一直在討論不同種族之間的生物學科嗎?”貝卡斯反問。

    “地球人在□□行為里會有繁殖必不可少的器官之間進行‘進入’和‘納入’的行為,”馬特結結巴巴的說,“不過首先我們需要互相愛撫彼此的身體,諸如肌膚之間的撫摸,親吻嘴唇,或者采用一些輔助工具……換言之人類的欲望是可以被外界行為挑起的。”

    他真的,真的希望貝卡斯沒有分給他一只眼睛。

    現在他看著貝卡斯的臉,眼睛,鼻梁,嘴唇,鎖骨,衣服下面的皮膚……努力假裝自己沒有看到并把它和那些所謂□□活動聯系在一起。

    貝卡斯皺起眉,專業的指出:“可是律師,你之前說過,地球人類不能接受與素昧謀面的人產生□□關系。”

    “那是……”馬特咳嗽一聲,解釋道,“道德上的問題,人類有基本的道德,當然其中也包含著獨占欲,以及財產支配之類的法律上的矛盾,總之,社會上的道德要求我們尋找屬于只自己的那一位伴侶,并且一心一意,對彼此忠誠等等。”

    貝卡斯依然皺著眉,對于他們的社會而言,確實不容易理解這其中的道理。

    馬特提示的問:“難道奧登會允許別的同族加入他們三位一體的家庭嗎?”

    貝卡斯恍然大悟的回答:“他們已經三位變成一體,再加入一個便無法發生完美的□□行為和繁衍行為。”

    “地球人也是同樣的,雖然不是說三個人不能互相□□,只是兩個足夠了,大眾普遍只接受兩個。”馬特說。

    “明白了,第三個地球人即便加入了兩個地球人之間,也只是浪費資源,很實用的社會行為概念。”貝卡斯點頭。

    馬特轉著導盲杖,問:“嗯……所以,你們的□□方式和我們……有不同嗎?”

    貝卡斯搖搖頭,“根據我的理論知識,我不認為有什么不同。”

    “那么,這很奇怪。”一道空靈的聲音突然響起,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他們回頭看去,驚訝的看見一個十分美麗的外星男人,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邊,一直聆聽著他們的討論。

    馬特感到一股怒火瞬間涌上心頭,這群莫名其妙的,不會看場合的外星人!

    這外星男人看著他,柔聲說:“請不要感到隱私被觸犯,我是德爾塔星上的社會系學者,我只是對你們討論的知識很感興趣。”

    馬特硬邦邦的說:“我們從來沒有歡迎你加入。你也沒有告訴我們你在旁邊。”

    “我本來是打算默不作聲的聽完,”德爾塔人微笑著說,“但你們說了讓我忍不住驚訝的話。”

    “德爾塔星人?”貝卡斯好奇的問,“我從來沒聽說過,你們的種族是什么情況?”

    “德爾塔星人對各個種族都有強烈的吸引力,”外星學者說,“我們的身體會天然散發一種促進荷爾蒙,對任何種族都能產生催動□□欲望的效果。對我們而言,□□行為不僅發生在身體上,也是雙方思維的融合,我們的文化里沒有需要回避和掩飾的成分。”

    正如德爾塔人所說,他的確有著滿足地球人類審美的纖細身體和柔美的臉部線條。

    如果他來到地球上當演員,肯定能在全世界收獲最多的粉絲,更不用說他真的有對他人進行精神操控的能力。

    他的言辭和行為也很大膽,看著馬特說:“我很樂意與你發生學術上的經驗交換。你們在討論的話題,我們的種族總是非常樂于參與。”

    “不。”馬特說,同時側身擋在貝卡斯前方,嚴厲的說,“他也不。”

    德爾塔人舔濕嘴唇,問:“這是否是你剛才說的,你要遵守地球人要求保持一對一□□的道德?”

    馬特反駁:“這只是我在向你表達,你根本不是不可抗拒的,離我們遠點!”

    “我戴了抑制荷爾蒙的機器,”德爾塔人優雅的說,“否則你們說不出拒絕的詞,不過,我們的種族對□□行為的熱衷的確引發過很多外星種族的抗議,最后不得不在銀河聯邦的要求下克制我們的生理活動。”

    “相信我,我們真的一點都不關心你們的種族是怎么回事。”馬特擰著眉,不客氣的說。

    貝卡斯卻繼續問:“你剛才說的,你聽到了很奇怪的話——是指哪里奇怪?”

    “你們有相同的□□方式,”德爾塔人說,“我們的種族對于□□方式的研究是銀河系里最尖端的,沒有哪個種族的□□方式一模一樣,除非他們同根同源。”

    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說:“而且,如果你們允許我加入,我會向你們證明,三位一體并不算多,有時候浪費本身就是一種快樂。”

    “不,我們沒有興趣。”馬特重申,“完全沒有。”

    “打擾了。”德爾塔人遺憾地說,“不過如果你們改變了主意……”

    當他走開時,馬特對著他的后背喊:“我們不會改主意,下次別再偷聽我們說話了!”

    貝卡斯安慰的說:“沒關系,他已經走了。”

    “這是我們第二次被打斷討論了,”馬特懊惱的說,“就連小學里的小組討論,都不會有人突然躥過來,突然說‘這個課題我也要參與’。”

    明明是在銀河圖書館,但他們遇到的每個生命體在聽到學術討論的時候,都學不會閉嘴聆聽,和禮貌的遠離。

    這像話嗎?!

    貝卡斯說:“也許這不是他們的錯,其實地球人的□□行為很像德爾塔人。”

    馬特被噎住了,難以置信的問:“哪里像?”

    “你們的□□要求和□□行為同樣不建立在繁衍目的上。”貝卡斯指出。

    馬特悻悻的說:“那也不代表我們相像,銀河里很多生命種族都是這樣的,而且□□并不一定要直接導致繁衍。”

    提到“很多生命種族”,他自然的想起MIB組織,忍不住繼續說:“比如,我曾經認識一個賽博坦混斯坦人,他會連接另一臺機甲生命體的線路,通過交換電流進行線路刺激,從而引發快樂感覺,但是他們的生育方式是雙方拿出各自體內的零件,然后拼裝在一起。”

    “那么,他們之間產生快樂的感覺純粹是精神上的,”貝卡斯說,“和他們的身體無關。地球人和賽博坦人可以發生□□行為嗎?”

    “賽博坦人體內的電流可能會把地球人電死。”馬特笑著說。

    很快,他看著貝卡斯,想到:如果是輕微的電流呢?

    輕微的電流,只是助興……

    馬特又把一個不妥當的腦內畫面趕走了。

    貝卡斯總結:“銀河里很多種族的□□方式好像都能引發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快樂,單一的滿足很少見。地球似乎也是單一的身體快樂。”

    馬特立刻糾正道:“但是我們可以通過一對一的專屬思維產生精神上的滿足,不僅僅是繁衍行為的衍生。”

    貝卡斯若有所思的說:“原來如此,真有趣。原來在別的種族的社會里,□□行為也不一定代表需要以繁衍為目的。就像奧登融入墻壁不會制造任何后代,德爾塔人和不同種族的□□行為也不會產生后代,那他們的目的竟然只是追求快樂。”

    馬特:……

    沉默片刻,馬特看似隨意的問:“但你對這種現象一定覺得很不舒服吧?你們的種族似乎不能接受不以繁衍為目的的□□行為,畢竟你們只有在產生生育渴望的時候,才會向機器人報名申請與其他族人發生身體接觸。”

    貝卡斯認真的回答:“我已經離開我的家鄉,當然必須接受銀河系里不同生命體在各個方面的多種多樣的模式,否則我來到異星他鄉的意義在哪?”

    “咳,啊,對,是這樣的。”馬特又開始控制不住的轉動手里的導盲杖。

    貝卡斯看著他,問:“怎么了?”

    馬特含含糊糊的說:“你認為……你覺得……對了,我們一直是在進行嚴肅的學術討論,對吧?”

    貝卡斯回答:“當然,如果不是學術討論的話,那么我們不就是一直在以‘討論外星種族之間的□□行為的差異為借口’,實際在說著星際間的各種種族的黃顏色故事嗎?”

    馬特抬起一只手,捂住泛紅發熱的臉,艱難地說:“很好,很高興我們達成共識。”

    第58章 058(感謝美德小萌主,含加更)

    在結束一段長長的對話之后的間隙里, 兩個人之間不免產生短暫的沉默。

    馬特再度不由自主的撥弄起口袋里的時間機器,想著是不是應該快點撥動它,用最快的速度跳到紐約。

    在想象里的計劃中, 他要先救下在地球上被嚼碎的貝卡斯,再花錢買最近一張通往倫敦的機票, 警告那里的福爾摩斯當心一個他自己連名字都沒有聽過的人。

    一切會很順利, 但也不一定, 可無論如何, 他都應該先告別這個貝卡斯,行動起來。

    他的心不在焉落在貝卡斯眼里,貝卡斯關心的問:“怎么了?”

    馬特回過神,手上不自覺的動作也停下來, 猶豫了一下, 脫口而出的依然是:“沒事。”

    “你覺得無聊了嗎?”貝卡斯會錯了他的意思, 說, “怪我, 不應該和你聊太多外星生命的事,不過如你所見, 銀河圖書館…實在不算是個很刺激的觀光地。”

    他看起來有些局促, 于是馬特開口解圍道:“正好,我最近經歷過太多刺激的事情,米戈什么的, 需要呆在不刺激的地方醒醒神, 這里有咖啡館之類的地方嗎?”

    他只是隨口一問,貝卡斯卻愣了愣, 然后非常愉快的回答:“可以去我的住處拿。”

    他們又回到了貝卡斯的住處外面,和上次不同, 這里馬特可以清楚的看見,這是某個巨大高聳的書架的側面上裂開的一條縫。

    這條縫又長又深,越來越淺的延伸向上,好像是被一柄巨斧由下向上的砸開,產生的空間剛好能讓一兩個人較為寬敞的住進去。

    在縫隙里,所有“家具”都是書本拼成的,貝卡斯蹲在疑似柜子的書堆旁,移開幾本書,從里面拿出杯子,一包咖啡豆和手磨咖啡機。

    “我想著什么時候來客人可以用到呢。”他輕快的說,“這里的外星生命對咖啡可不怎么有興趣,有些生命甚至把咖啡視為致命物品。”

    馬特想起之前黑衣探員的活動,說:“我知道有一種外星人雖然非常兇悍,但路邊的甜甜圈就可以讓他們迅速萎縮。”

    當時,探員B不在,坡卡坡被那可怕的外星人咬住尾巴,拼命尖叫著讓馬特快點去買甜甜圈,好用來對付外星人的時候,馬特還以為這是對方臨終前的胡言亂語。

    “……外星生命,很奇特吧?”貝卡斯一股腦兒的將東西塞進一個皮制的背包里,向馬特走來。

    “要去哪?”馬特問。

    “去野餐,順便取熱水。”貝卡斯抱著小約翰,拍拍包說,“怎么樣?你累了嗎?”

    “我覺得可以。”馬特點點頭。

    事實證明,貝卡斯選的落腳之處確實不錯,出來后沒走多遠,他們進入了一座垂直上下的寬敞電梯里。

    電梯門剛打開,一道電子音輕柔的說:“歡迎來到銀河圖書館,親愛的讀者們,上樓請按1,下樓請按2,前往逃生通道請按836347534967……”

    沒等它把冗長的數字報完,貝卡斯已經果斷按下“1”鍵。

    “什么叫‘前往逃生通道’?”馬特問。

    “意思是一旦發生火災,海嘯,失重或者其他危險,千萬別坐電梯。”貝卡斯哼哼著說。

    這足有地球的五室三廳這么大的電梯逐漸向上移動,透明的玻璃外面閃過一層又一層的閱覽室。

    正如貝卡斯所說,這里沒有任何休閑娛樂的地方。

    沒有體育館,沒有舞廳,沒有開派對的地方。

    每一層都是放滿了書架的閱覽室,里面行走坐臥著各種形態,各種體積,各種模樣的外星讀者。

    隨著電梯的速度加快,三個人的身體也逐漸失重的向上漂浮,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提拉著。

    到了最頂層,電梯發出“叮”的一聲,猛地停下來。

    三人從半空迅速下落,不過都憑著自身的本事來個很精彩的雙腳落地,小約翰也落在貝卡斯的背上。

    換作沒有經過訓練的平常人,肯定會因這猛然的停止摔的不輕。

    電梯門向兩邊滑開,和其他樓層不同,頂層除了一眼望不到頭的書架,還有落地窗和天窗。

    走出電梯,馬特抬起頭,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布滿無限多的星球的天空高懸著,以及偶爾穿梭而過的,稀奇古怪的飛行器。

    “這里真是個野餐的好地方。”他說。

    不等貝卡斯說話,他已經走向落地窗,僅僅是向窗外看去,這個廣大的世界,浩瀚無垠的太空一覽無余。

    “你覺得這里怎么樣?”貝卡斯問。

    馬特承認道:“大的令人不安。”

    實際上,他大概明白了MIB為什么盡量讓人類忽略宇宙。

    一旦宇宙的浩瀚和孤獨深入人心,一個人便很難再過上什么平靜生活。

    貝卡斯站在他身邊,看著外面說:“曾經有一個外星種族,奧格拉文人,他們在探索太空之旅進行到一半時集體患上了空曠恐懼癥,最后,他們所有族人都選擇永久性的居住在一棵又小又擠的堅果樹上,哪怕他們的星球非常大,可恐懼讓他們選擇緊緊擠在一起,不想再要私人空間了。”

    馬特回過頭看他,問:“真的?”

    “當然,他們在那棵樹上出生,生長,繁衍,在樹皮上刻下生命的意義和死亡的無意義,控制生育的重要性……這些樹都作為他們文明的記載體,同樣被收集在銀河圖書館里。”

    貝卡斯說著,從皮包里變戲法似的掏出幾個顏色灰撲撲的果子,“這些樹結出的奧格拉果可以吃,我們也能嘗一嘗奧格拉人日常食用的食物。”

    馬特聞到果子上散發的清香。

    雖然他的視力恢復一半,影響到他的嗅覺沒之前那么敏銳,不過依舊能聞到果子上散發的類似橘子的香味。

    馬特有些疑心這樣的果子到底適不適合地球人的胃,不過小約翰倒是來者不拒,已經捧著果子啃起來,他也接過一個。

    貝卡斯耐心的用手將咖啡豆磨成粉,倒在杯子里,一點也不急,好像他們有的是時間。

    然后,他將它放到不遠處的靠著墻的機器里,只聽一陣輕微的嗡鳴聲,注入杯子里的水變得滾燙。

    他連做了兩杯,將其中一杯遞給馬特。

    他們并肩坐在地板上,看著窗外的太空,僅有的溫度來自端著的兩杯咖啡和彼此幾乎相貼的腿。

    不過,馬特想,至少貝卡斯的身邊還緊貼著一個小約翰,或許他感受到的體溫更多些。

    想到眼前所有的星球上都可能住著智慧生命,技術發展可能已經遠遠超過地球上的最高水平,馬特便產生一種奇特的感覺。

    “你會覺得孤獨嗎?”他脫口而出的問,因為……眼前的情景只能讓他想到這個問題。

    任何一個詩人都應該到太空里漫步看看,獨自一人,然后鬼知道他們能受刺激的寫出多少精彩絕倫的好東西來。

    “非常。”貝卡斯承認道,“一直都是。”

    他看向馬特,在微弱光線的地方,馬特于是看清他的眼睛。

    “要穿越銀河找到這里,也不容易,”馬特輕聲感慨,“只為了一個尋找答案。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乘坐太空飛船嗎?”

    貝卡斯回過神,想了想,說:“不是,是靠著一道數學公式。”

    “數學公式?”馬特反問,“你在開玩笑吧?”

    “如果不是我親身經歷,我也會當做是天方夜譚。”貝卡斯吹著滾燙的咖啡說。

    “如果我說我相信了,你可以說給我聽嗎?”馬特問。

    不知不覺,他的手心燙的驚人,不知道是因為熱咖啡,還是他的發現,亦或是貝卡斯即將說的經歷。

    “為什么你想知道?”貝卡斯笑了笑。

    不過和他之前的笑容比,顯得有些太勉強了,好像他并不是真心想笑,只是在為如何轉移話題拖延時間。

    “我想更多的了解你,”馬特承認,“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好奇很很長時間了,并不是從我來到這里開始的,如果你覺得我不討厭,哪怕有一點,就幫我這個忙吧。”

    他拿出最誠懇的神情——福吉總說他裝可憐的樣子總能騙到心軟的人,馬特只希望自己的老朋友在這方面沒有犯認知上的錯誤——眼巴巴的看著貝卡斯。

    如果對方是探員B,馬特會嚴重懷疑自己在犯傻,在做無用功,但面對貝卡斯,他總覺得勝券更多一些。

    馬特覺得,這可能是因為探員B看起來更加危險,而他對貝卡斯的人性寄予期待。

    “好吧,”貝卡斯被他打動了,說,“如果你覺得太荒謬,可以叫我打住。”

    “我絕不會叫你‘打住’,”馬特認真的說,“我會仔細聽的。”

    當貝卡斯露出微笑的時候,馬特知道自己的話說對了。

    在貝卡斯童年時期,確實正如他所說,居住在無憂無慮的機器人服務的社會里。

    當時,他不僅喜歡閱讀各種繪本書,還會把很多時間花在看電視上。

    他的生活毫無波瀾,在機器家教的教導中讀書認字,在機器管家的監督下做戶外活動,放風箏,和小動物玩之類的,如果他執意要把全部的時間都花在電視上,也不會有人刺耳的責備他。

    因為連這里最普通的智能面包機都知道,不必為這顆星球上的人的未來發愁擔憂。

    一切的意外都要從貝卡斯認識那個名叫“沃爾特·吉爾曼”的人說起。

    貝卡斯記得那是一個傍晚,他過完七歲生日沒多久,動畫電影剛放了一半,門鈴聲突然刺耳的響起來,接著是重重的敲門聲。

    由于貝卡斯的家鄉是一個完全由機器人服務的社會,根本不存在“訪客”這個概念。

    人與人之間界限分明,關系疏遠,連“親子關系”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這樣的“拜訪”屬于是一場極其罕見,甚至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故。

    機器管家馬文三號打開門,驅趕著門外的不速之客。

    但那個人哭天搶地的苦苦哀求,邊哭邊喊著“老鼠……有很多老鼠……請讓我進去……”之類的話。

    貝卡斯更加好奇了,按說,在機器人服務的社會里,老鼠同樣是不應該出現在房子里的有害動物(除非主人有意飼養)。

    他叫停機器管家馬文三號的驅逐行為,同意讓對方走進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走進來的并不是什么可疑或者癲狂的危險人物,卻是個文質彬彬,看起來很像是教授的青年人。

    只不過他的臉上還殘留著余驚未消的扭曲,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定,忐忑不安。

    “謝謝你,”他輕聲做著自我介紹,“我叫沃爾特·吉爾曼,你想怎么稱呼我都沒關系,孩子。”

    他很心虛,因為知道在小孩子的住處,安保程度甚至高過成年人的房子,只要貝卡斯不愿意他留在這里,只要提一句,機器管家就有權將他趕出去,甚至將他當場擊殺。

    不過,貝卡斯沒有這么做,也沒想過這么做,他只是朗聲問:“你怎么了,吉爾曼?”

    “老鼠……我被老鼠纏上了,那些老鼠……”

    吉爾曼結結巴巴的說,用力的扭著手指。

    在他的房間里,老鼠們似乎無處不在。

    剛開始,吉爾曼以為自己聽錯了。

    因為當他聽見老鼠的聲音時,他在沉沉的睡夢中。

    老鼠亂跑的聲音、吱哇亂叫的聲音直接把他從夢中驚醒。

    他的機器管家檢查了房間,告訴他,房間里什么也沒有,更不可能有老鼠。

    但吉爾曼總覺得,老鼠,一大群看不見的老鼠就在屋子里。

    如果機器人找不到,只能說這些老鼠比機器人更加聰明,更加善于躲藏……那么,它們肯定詭計多端,邪惡的無法想象。

    從那以后,吉爾曼開始做夢,每個晚上,糾纏他的都是連續不斷的噩夢。

    在夢里,他的皮膚和皮膚接觸到的床單都變得十分黏糊,老鼠眨著猩紅的小眼睛在床下覬覦著,等待他什么時候融化,便將他連皮帶骨蠶食殆盡。

    他感到無比的心驚和恐懼,這群瘦骨嶙峋的嚙齒動物包圍著他,磨著牙,耐心的等待著,只等一個啃食他身體的機會。

    他夢到它們一擁而上,沉甸甸的重量壓得他的身體不能動彈,床塌了,他和這些老鼠一起不斷的向地下的深淵里墜落。

    他不知道深淵有多深,只知道每次不等落到底,他就會被強烈的恐懼驚醒。

    哪怕是一個成年人也根本經受不住這樣日日夜夜的精神折磨。

    吉爾曼的健康狀況急速下降,每日愈加疲倦,逐漸感覺到睡著和醒來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他不敢躺在床上,一直躺著,會讓他覺得那些老鼠終于有了伺機而動的機會。

    但他也不能不睡覺,不管科技多么發達,基本的生理需要,比如睡眠和食欲等都是不能控制的事。

    他開始申請使用高科技冷凍艙進入睡眠。

    這種高科技冷凍艙可以讓人類進入冬眠狀態,身體機能全部下降,將人類原本八小時的睡眠壓縮到半小時不到。

    盡管吉爾曼已經睡進高科技冷凍艙里,那些老鼠依然追到夢里,僅僅是半小時,它們也能讓吉爾曼夢見最可怕的情景,都是陰魂不散的惡魔。

    這個晚上,吉爾曼終于忍到了極限,他不能再在屋子里坐以待斃,他鎮定的告訴機器管家,自己要出一趟遠門,去申請活動中心——

    雖然說起來似乎很幼稚膽小,但他極為害怕那些老鼠會偷偷聽見他將要逃命的消息。

    然后,當他盡量裝的行為如常,淡然的從房子里走出來,來到路上。

    離開了那棟屋子能看見的地方,他便立刻不要命的狂奔起來。

    直到看見第一座房子,他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誰,但也不顧一切的敲起門。

    他必須賭一次……他希望能遇見好人。

    講完這一切后,吉爾曼幾乎在哀嚎,“求你,請讓我住在這,只要可以呆在沒有老鼠的床上,哪怕只有一天!”

    不用他喊這么大聲,貝卡斯已經同意了。

    事實上,沒等他說同意與否,精疲力竭的吉爾曼已經在喊完最后一句話后,昏倒在地毯上。

    馬文三號禮貌的建議將他丟出去——作為忠誠的管家,他當然如此——但貝卡斯是主人,他有自己的決定。

    “我不會把他丟出去的,馬文三號,”貝卡斯說,“我知道肯定會有醫院的機器人自動把他撿回去照顧,但我和他有一樣結構,所以我想和他相處看看。”

    現在回想,貝卡斯也不能確定那是出于兒童的好奇心,還是單純想要幫助同類的同情心。

    總之,當吉爾曼被馬文三號安放在床上時,他就坐在椅子旁,把看電視的時間花在觀察這個人睡覺上。

    當時的情形具體如何,現在貝卡斯已經記不很清楚了,在他僅有的印象里,當時吉爾曼的睡眠極不安定,成年人的眼球在眼皮下面劇烈的顫抖著,眼皮微微張開,露出布滿血絲的眼白。

    “老鼠來了!”當吉爾曼再度驚叫著醒過來,他的聲音吵醒了昏昏欲睡的貝卡斯。

    這男人站在床上,神經質的盯著前方的墻壁,好像僅用肉眼就能能看穿墻壁里面有什么,“那些老鼠追著我過來了!”

    “并沒有,”貝卡斯糾正道,“吉爾曼,我一直坐在這里盯著你,根本沒有老鼠。”

    “你睡著了,”吉爾曼說,“你失去了意識,我醒過來,看見了老鼠……一只長著人臉的老鼠……”

    吉爾曼告訴貝卡斯,在他的視角里發生了什么事:

    雖然他倒在地上,但根本沒有昏迷,他知道馬文三號將他搬起來,放到床上,他也知道貝卡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可他太累了,只想躺一會。

    可就在這時候,床下又響起老鼠的聲音,吱吱叫著,他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探頭探腦的爬上床,在他的腳邊悄悄靠近。

    這鬼東西赫然是一只長著人臉的老鼠,可憎的人臉上長著黃色的黃牙和胡須。

    吉爾曼連忙把腳縮進被子里,但人面老鼠不依不饒的跟著鉆進去,尖尖的鼻子貼著他的腳趾探著。

    這是一種足以令人恐懼到發瘋的觸感。

    吉爾曼驚恐的尖叫起來,但沒有人理他,貝卡斯睡著了,連房間里服務的機器人都沒有對他的聲音做任何反應,簡直比他在家時還要無助。

    他一邊說一邊發抖,幼小的貝卡斯只是搖頭,直白的說:“你說的事情沒有發生,或許只是你的幻想。”

    “現在想想,當時我真不應該這么直接的跟他說話。”貝卡斯苦笑著說。

    “到底是怎么回事?”馬特問,“真的有老鼠嗎?”

    “事實上,我現在依然不能確定……”貝卡斯沉吟著說,“當時為了說服吉爾曼,我們在地板上灑滿面粉,你知道吧?像《貓和老鼠》里一樣,杰瑞鼠喝了隱形藥水,湯姆貓想要抓住它,就在地板上灑滿面粉……”

    “哦,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馬特應道,懷疑如果自己不叫停,貝卡斯真的會給他繪聲繪色的描述一整集動畫片的內容。

    吉爾曼再度睡下了,貝卡斯也熬不住,在同一個房間的沙發上躺下睡著。

    不過即便年齡再小,遇到這樣離奇的事,他也感到害怕,所以把機器管家馬文三號一起叫進了房間。

    當吉爾曼醒來,按照他的說法,這次他沒有再夢見老鼠,而是夢見了許多抽象的幾何數學題,夢見了一個丑陋的老太婆,夢見了一個全身漆黑的男子。

    在吉爾曼的描述中,這個男子沒有胡須和頭發,一身黑色的皮膚,但沒有黑人的特征,瘦削且普通,男子身上唯一的衣服,是一件由某種黑色布料縫制的,樣式古怪的長袍。

    這男子一言不發,僅僅是指著桌面上一本打開的,非常巨大的書,老太婆把一只灰色鵝毛筆塞進吉爾曼的手里。

    人面鼠不知何時出現在吉爾曼的手背上,對著他的手腕狠狠咬下去,鮮血涌出,恐怖感已經達到頂峰,吉爾曼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說完,吉爾曼給貝卡斯看自己手上的傷口,但那血液已經干在皮膚表面的傷口不像是老鼠咬的,更像是人類在極度驚恐的狀態中用指甲挖出來的。

    地板上的面粉也沒有印下任何痕跡,一地的面粉上纖塵不染,干干凈凈,別說老鼠腳印,鼠毛都沒有一根。

    不知不覺,馬特已經聽得凝神屏息。

    他緊張的湊近貝卡斯,握著對方的手,情不自禁的打斷問:“那個神秘男是誰?”

    貝卡斯似乎并不在乎被打斷,或者說,他似乎根本不在乎這段回憶用什么方式講出來,或許越頑皮的方式越好。

    “吉爾曼相信,那是奈亞拉托提普。”他說,沒有抽回手,“一個從遠古以來活到現在的隱秘而可怖的力量的代理人與使者。”

    據吉爾曼的解釋,他在一個古代教會的遺址里發現了記載:

    奈亞拉托提普游歷在宇宙范圍內的各個地方,使用奇妙的科學技術給每顆星球帶去無法想象的恐怖,并讓目睹恐怖的人陷入瘋狂和噩夢中。

    他有千副面孔,千個形象,根本無處得知他的本體是哪一個,或者說,他到底有沒有“本體”這回事。

    有時,他也會出現在被選中的人面前,賦予他們知識的啟迪,這些賜予都導致了被選中者在混亂中走向毀滅,無一例外。

    “所以,吉爾曼是被選中的人?”馬特推測道,他幾乎已經沉浸在這個令人困惑的故事里。

    貝卡斯微不可察的點點頭,“應該是這樣的。當時,吉爾曼告訴我,他有個理論,假如一個人的數學知識淵博到人類的成就根本不可能涉及的深度,他也許就能從一顆星球跨到其他任何的天體上。”

    馬特目瞪口呆,感覺自己過去十幾年的數學課統統白上了。

    他問:“這……要怎么做到?”

    “兩個階段,”貝卡斯正經的說,“第一步,需要一條通道走出我們熟悉的空間,第二部,許多另一條通道去往另外一個遙遠的點上——就是他想到達的星球。”

    “說的也太簡單了!”馬特驚呼,“這和‘如何把大象關進冰箱’有什么區別?”

    地球上有個笑話是說,“提問,把大象關進冰箱需要幾個步驟?”

    回答,一共三步,第一步,打開冰箱門,第二步,把大象塞進去,第三步,把冰箱門關上。

    在馬特看來,吉爾曼的所謂“用數學公式跨越星球”的理論聽起來和“把大象塞進冰箱的步驟”一模一樣。

    都是省略了過程中會產生的太多繁瑣且考慮起來幾乎根本無法實現的細節。

    貝卡斯咳嗽一聲,提醒道:“可我確實在這里了。”

    馬特擰起眉,冥思苦想間,依然感到他孱弱的地球思維經不起這等狂風暴雨的毆打,再思考下去,他的地球常識可能真的會被謬論打死。

    “沒關系,”貝卡斯并不執著,“我們換個話題吧,這個的確讓人難以接受。”

    “不……等等,”馬特舉起一只手,說,“請繼續,我可以假裝自己是外星人,沒接受過地球上的教育。”

    貝卡斯聳聳肩,說:“如果你堅持,不過我覺得,你應該為了自己好,沒必要做這種堅持。”

    “后來發生了什么?”馬特追問。

    “后來,”貝卡斯悵然的說,“吉爾曼被折磨的厭倦了,他不再躲避,決心回到自己家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跟著過去了?”馬特隱隱有種預感,這應該是對的,因為如果換做是他,也不會讓吉爾曼獨自一人回到那個可怕的老鼠窩里單打獨斗。

    馬特的猜想得到了證實。

    “確實,”貝卡斯苦笑著說,“不知道我自己當時是怎么想的,居然也跟過去了。明明就是個累贅,明明也幫不上什么忙……”

    他告訴馬特,具體的情形其實已經記不清了,每當他想仔細回憶時,都會感到一股難以忍受的頭疼,好像腦子都會裂開。

    不過他記得,當時他跟著吉爾曼還有馬文三號走在長長的,彎曲的,通往地下的臺階上,四周安靜的只能聽得到兩個人的呼吸聲(機器人不用呼吸),哪怕他們已經盡量呼吸的很輕微。

    那地下的臺階就像是被老鼠挖出來的,到處都是鼠毛,齒痕和爪印。

    臺階的磨損相當嚴重,有些地方甚至已經變成了平面,還是孩子的貝卡斯不得不拉著馬文三號的衣角保持平衡。

    臺階上陰森的堆著許許多多的骸骨,保持著生前極度恐慌的姿態,布滿了老鼠的牙印。

    下方是巨大的洞穴,他們跌跌撞撞的走著,看著洞穴里有建筑的遺跡,看著黝黑的刻滿古怪花紋的祭壇,吉爾曼大聲的讀著祭壇上面記載的邪惡的召喚儀式方法。

    還有那個詭異的老太婆和那只人面鼠……

    一般來說,機器管家足以應付生活中各種突發的危機和危險,他們可以在地震和火災中頂著滾石和高溫救人,可以赤手空拳擊敗歹徒,他們就是這樣被設計出來,保護人們的安全的。

    他們擅長戰斗,當人類不戰斗的時候,他們的職能就是代替人類戰斗,但是那天,機器人輕易的被一個老太婆碾碎了,身體上所有的部件被肢解的到處都是。

    戰斗結束后,獰笑的老太婆抓住幼小的貝卡斯,把刀子架在他不堪一折的脖子上,告訴吉爾曼,這將是必要的,必須發生的一場血祭,貝卡斯將會成為祭品,把他的生命獻給祭壇。

    而吉爾曼,這個膽小的,一直被“床底下的老鼠”噩夢嚇得瑟瑟發抖,坐立不安,乃至逐漸神經質的瘦弱男人,用由于飽受折磨而向外鼓起的眼球盯著刀子,盯著貝卡斯,又看著老太婆。

    貝卡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確實,吉爾曼在那時竟然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強大的勇氣。

    他勇敢的撲向老太婆,徒手抓住了那把尖刀。

    利刃幾乎割斷了他的五根手指,但他毫無懼色,奮力的搏斗著,那只人面鼠尖叫著想要咬他,被他一腳踢開,好像他已經拿出全部的生命力,用來做這一場反抗。

    老太婆勃然大怒,當然,作為古神的信奉者,她可能從沒想過竟會遭到抵抗,盡管是十分微弱的抵抗。

    吉爾曼的力量遠不如機器人,更不可能打得過老太婆,漸漸落入下風,兇狠的老太婆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吉爾曼則摘下胸前的掛飾刺入這邪惡老太婆的眼球。

    然后,他從懷里掏出一卷筆記本,用力拋向貝卡斯。

    筆記本在半空中劃過一個弧度,被貝卡斯慌亂的撿到手里。

    貝卡斯打開筆記本,當時,他不知道這上面就是吉爾曼畢生研究的“實現跨星系的高等數學公式”。

    當那些公式顯露出來,貝卡斯看到了公式的結果。

    下一秒,他已經站在了銀河圖書館里,被眼前來來往往的外星生命(當時他只以為是怪物)嚇得不敢吱聲。

    馬特再度瞠目結舌,片刻后,他問:“那么,吉爾曼呢?他怎么樣了?”

    “可能沒有活下來。”貝卡斯低落地說,“我一直在這里,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回去。”

    “我很抱歉聽到這個。”馬特低聲說。

    沉默許久,貝卡斯看著他,說:“律師,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以前我和保羅還有奧登簡單說這段往事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反應都是想看看那道數學公式。”

    馬特干笑著說:“倒也不用夸我,我之所以不看,是覺得……跟你說實話吧,我又不是數學高手,我擔心看了后會直接暴露我的智商水平。”

    貝卡斯揚了揚嘴角。

    或許是這段痛苦的回憶已經過去太久了,被他提起來,只有種像是在說別人的遭遇的平淡。

    只是馬特依然很難想象,一個人從幾歲起就被迫離開家鄉,離開那個熟悉的故土,突如其來的流落到這個復雜的地方,和一大堆外星生命生活在一起。

    “后來,你在這里是怎么生活的?”他不禁問。

    頓了頓,貝卡斯說,剛來的那幾年,他完全說不出話,而且他的話也沒人能聽懂,“只是摸爬滾打,盡量別讓自己死了”。

    很長時間后,一個偶然間,他撿到了一部太空語言翻譯器,生活才逐漸好轉起來,但是仍然很孤獨。

    “我在家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不能交流會這么孤獨,”貝卡斯說,“我是說,我們那個社會,本來就是缺少交流和感情建立的社會,每個人都把自己關在家里單獨活動……我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竟會害怕一個人呆著。”

    “也許就算你在那個社會也并不缺少交流,”馬特提醒道,“很多機器人都會和你友好的說話,他們也是一種情感寄托。”

    貝卡斯想了想,點頭道:“你說的對。”

    他對馬特微笑,“但我依然很高興能遇見你,我一直想和像我這樣的人聊天,我不是對保羅或者奧登有意見,只是……他們畢竟不太一樣,無論生理結構還是生活習慣,我們很難做到完全理解對方,再包容的心也希望遇到同類。”

    “我不會向保羅和奧登告密的,”馬特微笑著說,“我也……”

    貝卡斯看著他,他有些結巴了,繼續說:“很高興…認識你。”

    馬特想到,他沒有對探員B說過這句話。

    很久以后,也許不久,這個貝卡斯難道也會變成探員B嗎?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再次看向貝卡斯,對方正目不轉睛的盯著窗外,認真的模樣是探員B從來沒有展現過的。

    “你在想什么?”馬特問。

    貝卡斯深吸一口氣,回答:“恐懼。”

    很奇怪,因為馬特從來沒見過探員B會恐懼。

    然后,他說:“在地球,人類從來沒有恐懼過太空。”

    “真的?那么他們恐懼什么?”貝卡斯摩挲著茶杯問。

    “你。”馬特冷不丁的這么說。

    貝卡斯詫異的“啊?”了一聲,偏過頭看著他,睜圓了眼睛,“啊?”

    聽過貝卡斯的經歷,馬特已經不打算再繞圈子,說:“我從未來回到過去,你的現在就是我的過去。在未來的地球上,你把所有人都嚇得不輕。”

    實際上,馬特剛才才意識到,也許他根本不用加速時間,只要在這里和貝卡斯說清楚,告訴他未來在地球上千萬小心外星人就好。

    “我的未來會在地球?”貝卡斯古怪的問。

    馬特點點頭,“你會成為黑衣探員,如果你……沒有出意外,我相信以你的性格,會和他們相處的更好。”

    他很確定,以這里的貝卡斯,掌握著充分的外星生命的知識,還有一卷奇怪的數學公式,和一段古怪的外星經歷,在MIB里不難生活的如魚得水。

    這么想著,馬特簡單的對貝卡斯描述黑衣探員的生活和工作內容。

    “而且如果你喜歡看電視,坡卡坡也喜歡看電視,四舍五入,你們倆就是’沙發兄弟’了。”馬特說。

    貝卡斯迷茫的問:“誰是坡卡坡?”

    馬特回答:“一只貓,斯克魯人變形的外星小貓。”

    貝卡斯說:“聽起來不錯。可是,你為什么要告訴我呢?”

    馬特嘆了口氣,捏著眉心說:“因為在地球的某一天,你會死,然后你會變成某種……‘恐懼’。”

    他想了許久,也只能用“恐懼”這個詞去形容探員B的存在狀態。

    馬特把迄今為止,從他遇見貝卡斯開始,發生的事,告訴了眼前的這個貝卡斯。

    “……然后我使用了米戈的時間機器,”他坦白,“因為我實在受不了看著你……我卻無能力為,我想改變過去。”

    貝卡斯沉思著喝了一口咖啡。

    這時候,他們手里的咖啡都涼了。

    貝卡斯問:“你想改變過去,救我?”

    馬特點點頭。

    貝卡斯又問:“律師,我想問,你有親人過世嗎?”

    馬特說:“有,我父親。”,但他不明白貝卡斯為什么要這么問。

    貝卡斯依然用一種奇特的眼神看著他,提醒道:“你應該要做的事,難道不是回到過去,救下你父親嗎?”

    馬特愣了一下,承認道:“我從沒想過這么做。”

    貝卡斯又問:“但是救我可以?”

    “這不一樣,”馬特說,“我不是為了給自己謀私利才使用時間機器,我希望你活著,但更多是因為你變成了……你無法讓自己和地球寧靜下來。”

    貝卡斯柔聲說:“你看,律師,我已經告訴你,我的過去是怎么回事。你愿意和我分享你的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馬特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事實上,如果是探員B提這個問題,他只會無比警覺,甚至懷疑探員B想挖他父親的尸骨另有他用。

    但是貝卡斯,他們剛才,他們一直聊得很好,對吧?貝卡斯對孤獨的表達那么真實,令他感同身受。

    對貝卡斯提到父親,非常自然,而且當馬特開始說的時候,甚至有些停不下來。

    “我父親叫杰克·默多克,他是一個非常厲害的重量級拳擊手,靠參加拳擊比賽養活一家,其實家里只有我。在我失明之后,那時我還小,不能一個人呆在家里,他讓我坐在臺下,聽著他比賽的聲音,他打拳的時候像猛虎一樣,觀眾們都很興奮……”

    “小時候的你,不會害怕嗎?”貝卡斯問。

    馬特不由得露出微笑,說:“不會,因為我總是有一種奇怪的信心,我每次都相信他會贏。”

    “我想不出你小時候的樣子。”貝卡斯歪著頭,思考著說。

    馬特說:“其實我們在地球正式認識的那天,我中了一種外星試劑,變成了小時候的模樣……”

    “真的?”貝卡斯饒有興趣的問。

    “真的,”馬特點點頭,“然后你就會發現,小時候的我是個蓬頭垢面的搗蛋鬼,頭發亂的像雜草,還喜歡捉弄巡警。”

    貝卡斯不相信的笑著問:“真的?怎么……你會做什么?”

    “我在地獄廚房長大,每天在炎熱的街道和嘎吱作響的太平梯上跑來跑去,我會戴上黑色的滑雪面罩隱藏自己,然后拿走巡警別在皮帶上的警棍。”馬特說,“當著他教訓別人的時候,當著所有人的面。”

    貝卡斯笑起來,“你描述的這么形象,看來是真的。”

    “是啊,我會把警棍藏在一間廢棄的健身房的儲物柜里,”馬特比劃著,“柜子門上貼滿了杰克的海報,標題是用大寫字母拼成的‘未來的拳王’。”

    “后來呢?”貝卡斯感興趣的問,“他成為拳王了嗎?”

    馬特的笑容斂起來,變成一種更深邃的神色,“沒有,他…在我媽媽離開后…染上了酗酒,酒精掏空了他的身體,讓他不勝負荷。”

    “哦…”貝卡斯露出遺憾和擔憂的神色。

    “他總是一個人喝著悶酒自言自語,我會假裝睡著了,假裝沒有聽見他的話,等他醉的一塌糊涂,再扶他上床。”馬特回憶著說,“其實,就像你提到吉爾曼害怕老鼠時說的那樣,那時……我也許不該那樣做。”

    貝卡斯學著馬特,握了握他的手,“后來發生了什么?”

    “謀殺,”馬特有些冷酷的說,“他因為不愿意打假拳輸掉比賽,被中間人和他的打手們害死了。”

    貝卡斯聽著這件不幸的事,睜大眼睛看著他,似乎也不會安慰人的樣子。

    馬特接著補充:“不過我為他報了仇,所以……”

    “真好。真不知道我怎么做才能給吉爾曼報仇,”貝卡斯喃喃的說,“奈亞拉托提普……是我的仇人……吧。”

    這說話的聲音雖然很輕微,但像是一道閃電,驟然劃過馬特的腦海,讓他有了許多猜想。

    此刻,他震驚的看著貝卡斯,幾乎說不出話來,“貝卡斯……”

    “當我在胡說八道吧。”貝卡斯很快的說,“向奈亞拉托提普報仇,怎么可能呢?那可是古神中的古神,邪神中的邪神,我就像一只小螞蟻鬧著要殺猛犸象一樣,哈哈哈。”

    他被自己的話逗得前仰后合的笑著,仿佛真的講了一個好玩的笑話。

    然后,他拍了拍馬特的手背,繼續說:“但是,我是認真的,比起關心我的死活,你更應該去復活你的父親。”

    “我……”馬特不知該怎么說,只是連續問,“我應該這么做嗎?難道‘死而復生’不應該是被禁止的嗎?難道不會造成惡劣的影響嗎?”

    在入職MIB的第一天,馬特就從愛好八卦的八哥犬型外星生命體弗蘭克的口中,知道探員B曾經改變了哥譚的一段歷史。

    由于探員B拿到銀鑰匙后的一系列活動,導致蝙蝠俠……那位哥譚富豪布魯斯·韋恩的父母活了下去。

    但當時,他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和自己的父親聯想在一起,甚至于就像是在聽一個別人的故事。

    “為什么不能?”貝卡斯反問,“你看著這太空——”

    他指著窗外那片無垠荒涼的太空,慷慨的說:“這么遼闊,這么廣大,各種離奇荒謬的事情上演著,宗教不存在,神明只是能強大的外星種族,他們不在乎。人類,整個人類種族都只是滄海一粟,星海間的一個偶然,一群在森林里跳躍的猢猻落到地上,進化出智慧。為什么非要給自己施加這么多限制?當然,我不是說必須打破同類間法律和道德,傾軋同類,我只是說‘改變過去’這件事…你懂的。”

    他漫不經心的說:“我知道,總有人寫一堆書,通過編造各種故事情節,什么‘蝴蝶效應’,什么‘祖母悖論’……繪聲繪色的描述改變過去會造成如何惡劣的影響,可是律師,如果我說這些故事就像是那些恐怖電影一樣,只是人類自己在嚇唬自己呢?放置到銀河系里,外太空里,有誰在乎?時間自己會調整自己,自然自己會適應變化,古神——當然,他們其實是更加強大的外星生命——自己都在隨意玩弄過去和未來。”

    馬特真的十分訝異。

    他認識的貝卡斯,或者說,自從他和這個貝卡斯碰面以來,對方總是輕松隨意的模樣,有著淵博的外星生命的知識,包容整個銀河里生命的不同。

    他甚至無法把這樣的貝卡斯和探員B聯想起來,這兩個形象之間始終有一種強烈的割裂感。

    但現在,在貝卡斯發出的由衷而盡情的感慨里,馬特忽然前所未有的意識到,這孩子……或許也是個狂人。

    或許和這令人震顫的太空接觸久了,每條生命,無論來自哪里,無論曾經受過怎樣的教育,無論曾經有著怎樣的信仰,都會不由自主的變成狂人。

    “認真的,律師,馬特,”貝卡斯的神情緩和下來,像是看穿了馬特的不安,柔聲說,“聽我說,馬特,我把你視為我最喜歡的人那般做忠告:別管我了,你應該回到對的時刻,去保護你的父親。”

    這個“最喜歡的人”被他說的如此直白溫柔,幾乎令馬特臉上火熱。

    “我以為你們的社會對親情不重視。”他堅持立場的提醒道,“你曾經說過,你對你的家人們很難有聯系感,以至于來到這里,都沒有懷念他們……”

    “是的,我只是想到了吉爾曼,”貝卡斯承認道,“還有馬文三號。我把你和你的父親之間的感情當做同我和吉爾曼一樣,如果我真的有個長輩,一定像他們一樣。他們死了,我懷念他們,如果有個機會擺在眼前,我會選擇去保護他們,就像你會保護你的父親一樣。”

    他們對視著,馬特的視力是貝卡斯分享的,他用這只眼睛看著對方的臉。

    片刻后,馬特虛弱的低聲說:“我會考慮……你的建議。”

    第59章 059

    馬特短暫的睡著了, 并且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把他帶回了地獄廚房,那個炎熱又潮濕,氣候總是令人的呼吸中帶上些許刺痛的貧民窟, 他出生和成長的地方。

    他看到夢里的自己,那時他還是個小男孩, 也沒有失明。

    他正興奮的向父親說, 自己用暴力反抗了幾個校園惡霸, 他們被他的拳頭揍倒在地, 像一群傻瓜一樣。

    然后,父親斥責了他,還打了他一耳光,他的鼻子出了血, 心中又驚又怕。

    “你不能學我!”父親吼著, “你不能讓自己掉入暴力的泥潭里, 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而當時的馬特, 在那之前, 父親從來沒有打過他,他懷著憤怒跑到了布魯克林大橋頂上。

    他在那里過了一夜, 看著橋下靜靜流動的河水, 不斷地想:“是爸爸做錯了,如果連爸爸也會做錯事,那么任何人都會做錯事。”

    只有一個辦法能阻止人們做壞事, 那就是制定規則, 制定法律。

    在那個漫長而孤獨的夜晚,馬特決定了他未來想走的路。

    他要學習規則, 學習法律。

    他要成為律師,也要幫助別人遵守規則。

    天漸漸亮了, 馬特看見半輪太陽從遙遠的河邊升起來。

    陽光刺進他的眼睛,讓他不得不抬起手臂格擋。

    他聽到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

    “但是,宇宙里根本沒有規則!”

    馬特猛地睜開眼睛,夢中的聲音把他驚醒了,同時,他感到有人在搖晃他。

    他抬起眼睛,看見搖晃他的人是小約翰。

    小約翰氣鼓鼓的,不耐煩地看著他,不過眼睛沒有變紅。

    沒有大人的監督,小約翰居然沒有用鐳射光,馬特不禁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進步。

    馬特向四周看了看,大概明白了小約翰把他搖醒的原因:

    在他們都睡著的時候,貝卡斯不見了。

    地上掉落著幾個奧格拉果子,馬特撿起來一個,上面還有他自己的牙印。

    現在,他無比確定是這果子令他昏睡,小約翰也是同樣如此。

    他半蹲在地上,拿著果子,對小約翰說:“雖然你爸爸的說謊能力不太行,但是奇怪的道具總是有很多。”

    小約翰對他翻了個白眼。

    馬特像是對孩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說:“怎么樣?我們要去找他嗎?我想他一定以為我們沒有辦法找到他,但我們都很強,是不是?”

    小約翰總算是點了點頭。

    馬特丟開果子,盤腿坐下來,閉上眼睛。

    當眼前重新變得漆黑時,那些敏銳的,被加強的感官同時上線了,他可以聽到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音

    ——這些是外星生命的維生器官在活動的聲音。

    但在馬特被加強的聽力里,人類的心跳和這些聲音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就像嗩吶聲,鼓聲和小提琴聲,一個對音樂完全白目的外行人也不可能把它們弄混。

    馬特很確定貝卡斯對他說了謊,但不是全部,而且也不高級。

    對于人類來說,高級的謊言總是百分之八十五的真話摻雜百分之十五的謊言,但貝卡斯不是這么做的。

    他很直白的露出了破綻,沒有立刻戳穿就成了馬特自己的問題。

    而且仔細想一想,“尋找貝卡斯的心跳”對于馬特來說也是第一次,畢竟探員B根本沒有心跳。

    幸好馬特醒來的很及時,在附近的蕓蕓眾生之中,他捕捉到了那心臟跳動的聲音。

    他立刻行動起來,抱起小約翰沖向電梯門。

    電梯仍然熱切的說:“歡迎來到銀河圖書館,親愛的讀者們,上樓請按1,下樓請按2,逃生通道請按837236549……”

    “等等,”馬特仍不住說,“這和你之前報的逃生通道按鍵的順序不一樣。”

    “是么?”電梯不在意的說,“我們要保證逃生通道的安全,按照規定,每分鐘更換一次使用密碼。”

    馬特無法對這件事進行評價,于是按下2號鍵。

    電梯說:“稍等,十六樓有位讀者正在使用我。”

    它人性化的服務令馬特情不自禁的對它怒目而視。

    事實證明,在人們著急的時候,一臺會說話的電梯可能給不了太大的安慰。

    反而還可能火上澆油。

    “我們直接啟動逃生模式。”馬特說著,在控制盤上按下剛才的一連串數字。

    當他輸入到一半時,電梯“啊哦”一聲,遺憾地說:“逃生通道使用密碼更換,新密碼8345665756……”

    來不及和這電梯抗議,馬特的手速也立刻變快,追逐著電梯的播報聲狠狠將新密碼輸入完畢。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功能是用來逃生的。”輸入完畢后,他才有空吐槽。

    想想,當一個人急著逃命的時候想要打開電梯,結果沒等他把長串密碼背下來,電梯已經更換了新密碼。

    難怪貝卡斯壓根不想聽它叨叨。

    電梯愉快的說:“長串密碼有助于人們進行健康的手部運動,恢復冷靜。歡迎使用逃生程序,逃生時也別忘了,‘不要恐慌’。”

    馬特莫名覺得他被這臺電梯嘲諷了。

    好在,電梯立刻從正在使用中的二十六層以火箭般的速度上升到頂層。

    當電梯門打開時,馬特發現他們正和一張繃在架子上的雪白的皮面面相覷。

    這張皮被拉的很平,綁在一個底下裝有四個滑輪的方形框架上。

    這機器是聲控的,這樣它就可以身為一張二維的,僅有眼睛和一條縫(嘴巴)的皮到處移動。

    這張看不出是什么成分的皮怒氣沖沖的對馬特喊:“你是個混蛋!”

    不知是因為皮的外表,還是她的話(聽聲音,這張皮是位女士),馬特被哽住了,一時竟說不出話。

    是他強行搶用了電梯,理虧在先。

    可當務之急,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走進電梯,說:“實在抱歉,十萬火急。”

    皮狐疑的問:“有人在追殺你嗎?我沒看見有什么東西……”

    她很有好奇心,試圖越過馬特,向外看看追殺者。

    “不,我有急事要下樓。”馬特簡單的解釋道。

    “急事?急事!”皮憤怒的嚷嚷,好像又被這句話冒犯了,“我告訴你什么叫‘急事’!你打斷了我的華麗亮相,我的儀仗隊剛剛出電梯,為我鋪好紅毯之路,我還沒有邁出一步,你就讓這愚蠢的電梯把我帶上來了!”

    雖然她只是一張皮,但嗓門真不低。

    馬特被吼的節節敗退,只能硬著頭皮聲明:“見到你也并不是我的愿望。”

    “我可不信,”皮不滿的哼道,“你可能是個殺手,可能是個狂熱的粉絲,為了得到我無所不用其極!”

    她神往的幻想了一會兒,然后說:“但我絕不會和你發生任何浪漫關系,我是有王室尊嚴的。”

    “你……您是一位女王?”馬特按下電梯按鈕。

    伴隨電梯下降,他和這張皮一起飛了起來。

    馬特盯著天花板,眼睛放空。

    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不失禮貌的直視一張亂飛的,光禿禿的皮。

    “凱羅星女王,銀河系六屆選美比賽總冠軍。”皮邊飛邊驕傲地說。

    “……幸會,女王。”馬特睜著眼睛說瞎話,“你看起來很出色。”

    同時,他的心中不由得想:“哇哦,如果我回到地球告訴其他人,銀河系第一美女是一張什么也沒有的白皮,他們一定不相信。”

    “可別跟我說什么‘看起來’,當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這張皮不滿的說,

    “為了留住美貌,我對整容手術上了癮,昨天除皺紋,今天抽骨頭,明天做拉皮……喏,這就是美容手術做到盡頭的結果。”

    “我深感抱歉。”馬特說,“我猜這就是你來到銀河圖書館的原因?”

    “關你什么事。”皮發牢騷,“等我把你送進監獄,你和獄警好好聊吧。”

    馬特定定神,升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說:“好吧,這只是因為我特別驚訝遇見另一位女王,其實我也是王族出生,王位繼承人。”

    皮懷疑的盯著他,“真的?”

    馬特指了指自己的頭發,暗示道:“看這高貴的紅發,你想不到什么嗎?”

    皮盯著他的紅發,馬特保持著鎮定,希望那幫紅發高貴黨已經在圖書館里無人不曉了。

    “哦!”皮恍然大悟,突然換了一把嬌滴滴的聲音,含著糖的說,“您一定是西卡魯星上的王子,瞧我,竟然這么失禮。”

    馬特松了口氣,“是的,因為我驚嘆于您的美貌,沒有第一時間做自我介紹。”

    “哦,您太風趣了。”皮嬌笑起來,如果她有手臂,一定已經拍過來了,“有人要刺殺您嗎?因為如果有的話,我會命令衛兵前來提供保護。”

    “不用麻煩,”馬特連忙說,“這里挺好的,我感覺很安全。”

    “可不是嗎,”皮應聲道,“換作從前,我才不會屈尊到這里呢。”

    “以前怎么了?”馬特隨口問,當作是收集信息。

    這張皮說:“以前,銀河圖書館沒有這么安寧,那時候這里物資緊張,道路也錯綜復雜像個巨大的迷宮,每個來到這里的讀者都要為了生存廝殺,一邊找書一邊廝殺。”

    她悶悶不樂的抱怨道:“當時我派了很多部下來尋找美容醫療書,他們都一來不回。”

    馬特的心怦怦直跳,試探的問:“我猜有一個人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皮想了想,回答:“是有這么回事,但我不確定他到底是什么種族,他教訓了這里的幾個大頭目,又將他們聯合起來,一起維護這里的治安。”

    “這么容易嗎?”馬特懷疑的問。

    “當然不,不過他神出鬼沒,打完人后就能消失的無影無蹤,還贈送物資。而且當大家發現和平帶來的效益更好后,也沒人有意見了。”皮說著,投來嬌滴滴的眼神。

    馬特立刻捧場夸獎道:“您可真是博學多識……嗷!”

    他發出短促的慘叫,因為被抱著的小約翰突然重重的咬了他一口,他低下頭,看見孩子指責的瞪著他。

    “別添亂…”馬特用氣音說,因為知道以小約翰的超級聽力完全聽得見,“我沒有背叛你爸爸。”

    說完,他愣了愣,完全沒想到自己會第一時間把小約翰咬他的導火索,歸因在“他在貝卡斯不在的時候恭維了女王”上。

    小約翰不信服的朝空中打了個噴嚏,噴出飛散的唾沫星子。

    馬特不再理他,繼續套話,“有人見過他嗎?連一點傳聞都沒有?”

    “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大家只知道,那些大頭目被打到暈厥后,胸前會被劃一個大寫字母‘B’。”皮說。

    “當然是……”馬特喃喃的說,“可是銀河圖書館這么大的面積,他是怎么做到……”

    “邪門的就在這里,傳聞他可以出現在圖書館的任何一處,”皮描述著,“一旦你破壞了川坨星的和平,無論你怎么躲藏或反抗,他都會第一時間找到你,教訓你。”

    馬特深吸一口氣,想到貝卡斯提過的那條由吉爾曼研究的高等數學公式。

    哦,在圖書館的日子里,貝卡斯一定已經嫻熟的掌握了這條高等數學公式,所以他可以跨空間到達任何地方,馬特早該想到的。

    他早該想到,貝卡斯靈活的身法,能夠像跳舞一樣躲開任何攻擊的身法,根本不是什么太極功夫

    甚至能貼身拉扯超級人類祖國人,哪有人能把太極練到這一步?

    馬特又想起,當他落到這顆星球的書架上時,貝卡斯拉著他逃命。

    在貝卡斯的帶領下,他們用從容的步伐游移的躲過了希阿帝國的槍炮轟炸,哪有太極能做到這一步?

    可那時,馬特只顧著和貝卡斯聊天,短暫的沒有顧及這個疑點。

    現在,他發現,真正的解釋是,貝卡斯每次的移動都是進行了一次短促的跨空間,從抬腳到落腳相當于從這一點瞬間移動到那一點。

    這時,皮飄過來打斷了馬特的思緒。

    她問:“所以,你對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王子殿下?”

    “我覺得他看太多《佐羅傳奇》了。”馬特悶悶的回答。

    皮好奇的問:“什么是‘佐羅傳奇’?”

    “是啊,”馬特不由得苦笑,“當然,你當然不知道,這原本是一套流行在地球上的小說。”

    在《佐羅傳奇》這個系列的小說里,主人公佐羅是位蒙面黑俠。

    當他用高超的劍法教訓完惡棍后,會用劍在醒目的地方劃一個首字母“Z”。

    可是馬特毫不懷疑的認為,貝卡斯的中二行為的靈感來源于由這套小說改編的,主演是阿蘭德龍的七五年電影。

    問題是,一個從外星球來到銀河圖書館的外星女王都不知道小說(電影),一個聲稱從來沒有離開過銀河圖書館的“外星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嗎?”他自言自語的說,“我對地球文化太熟悉了,熟悉到沒發現一個在外星球長大的家伙同樣了解地球上的電視節目有什么不對勁。”

    因為地球上有關外星人的電視節目,包括馬特工作的MIB,所有的外星人都是一副說著英語,了解地球文化的樣子。

    但是不。

    如果一個外星生命想要像貝卡斯這樣對《貓和老鼠》的情節了如指掌,他起碼得像坡卡坡那樣多坐幾年地球沙發,多看幾年地球上的電視節目才行。

    貝卡斯甚至還可以拿出咖啡和咖啡機!

    那臺咖啡機的底座上甚至有一條關于咖啡機出生地的刻印!

    馬特不認為任何一家地球公司生產的咖啡機能夠被賣到銀河系

    ——這家公司可能自己都想不到,他們的產品會出現在遙遠的銀河系中心!

    馬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伴隨著他連續的浮想,他的神色不停的變化著。

    皮問:“你還好嗎?”

    馬特咳嗽一聲,“沒什么,現在是什么情況,那個……B?”

    “哦,你看見外面的希阿帝國巡邏隊了嗎?”皮說,“那就是為他準備的。”

    “為他準備?”馬特的心又提起來,“為什么?我以為他管理了川坨星的治安。”

    皮笑噴了,回答:“他又沒有希阿皇族的血統,擅自管理這顆星球,帝國可不會喜聞樂見。人人都知道川坨星是銀河系的中心,一旦第二次銀河戰爭,我是說第三次,第四次……好吧,我記不清是多少次了。但我們都知道,一旦銀河權力戰爭爆發,川坨星會是最重要的戰略中心,永遠都是。”

    她漫不經心的說:“這么多年來,銀河聯邦和希阿帝國一直為‘誰來統一銀河系’摩擦不斷,在這期間,他們故意放任這里的混亂和不受管……”

    “太好了!”由于一時間過度的沮喪和混亂,馬特不由自主的說出陰陽話,“原來他的最終目標是統一銀河系,你敢相信嗎?我竟有榮幸結識未來的銀河系霸主!”

    馬特簡直不敢……他根本難以相信!

    在不久前,當他們一起坐在銀河圖書館頂層的地板上,互相分享體溫的時候。

    當他們一起抬起頭,看著那浩瀚無垠的宇宙,看著那數不清的星球的時候。

    在那個時候,馬特看見了無盡的孤獨和一份密切到令人欣慰的陪伴,而貝卡斯,難道他看到的卻是無限的權力嗎!?

    想到這,馬特體內的血瞬間涌上來,刺激的他頭暈眼花。

    他幾乎可以想象,貝卡斯未來的路將由數不清的鮮血和死亡澆筑。

    一旦貝卡斯成為探員B,不,應該說一旦貝卡斯拿到那份驚懼的力量,數以億計的星辰上將被點燃戰火,以川坨星為中心,一路勢如破竹的燒到地球。

    地球上所有的生命,甚至在沒有察覺的時候,已經連同整個星球成了銀河戰爭中play的一環。

    貝卡斯或許是想把地球當做后勤處,又或者他想直接把地球推上銀河戰場。

    但無論如何,他不會無緣無故的一邊在川坨星,一邊又在地球潛伏多年,不是嗎?

    “我不明白你說的話。”皮有些不安。

    盡管她肯定不會承認,但她有些被馬特多變的神情嚇到了。

    “意思是,我不會再尊重他的隱私權,”馬特氣呼呼的說,“等我找到他的時候,我會狠狠盤問他,直到問清所有的事。”

    隨著他的話,電梯落地了。

    在電梯落地的同時,馬特和皮也一起從半空中落向地面。

    馬特一落地便急著往外走,但同時發生了一件很不巧的事情,這張皮是橫著落向地面的。

    當馬特后知后覺的伸手要接她一下時,手掌貫穿了她落下的身體。

    ——馬特必須聲明一點,他沒想到這張皮真的就像表面上那樣輕薄脆弱,像紙窗一樣一點就破。

    “刺殺啊!”皮尖叫起來,“謀害女王!來人!”

    “不,等等,”馬特解釋,“我沒有這個意思。你還好嗎?”

    但他的時間依然很趕,而且皮的尖叫聽起來也是中氣十足,鏗鏘有力。

    “好吧,聽上去你很健康,”馬特跑出電梯,看到一群手持武器的外星人沖過來,“祝您繼續保持健康,女王殿下,‘不要恐慌’。”

    馬特朝著一開始聽到貝卡斯心跳的方位狂奔。

    但讓他失望的是,不管他跑多久,他的聽覺范圍內再也沒有出現那心跳。

    他們把他跟丟了。

    小約翰突然飛起來,抓住馬特的肩膀,用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

    皮的那些保護者們只能無能狂怒的沖著他們的背影大吼大叫。

    他們不敢冒然開槍。

    一旦開了第一槍,就等于宣布小規模武力沖突在這里爆發,可能會導致他們被希阿帝國巡邏隊當場擊斃。

    不過,這不妨礙一些機靈的家伙繼續想辦法追蹤著小約翰,畢竟馬特傷害了他們的女王。

    小約翰帶著馬特順利逃離,篤定的朝著某個方向飛去,看來超級聽力再度發揮作用。

    “你還能聽到嗎?”馬特說,“太棒了,我就知道和一個超級人類組隊是有原因的。”

    小約翰哼笑一聲,不知怎么的,這笑音使馬特想起祖國人。

    當他們前方的地面上出現一個深邃的通道時,小約翰仍不加猶豫,提著馬特闖了進去。

    在隧道里,他們立刻被黑暗吞沒,所幸小約翰的超級視力可以看到環境,馬特的聽力更是能判斷這里的環境。

    他們進入的越深,越感覺刺骨的寒冷。

    馬特感覺不對勁,黑衣探員的制服可以抵御一切嚴寒,他穿著它去南極而絲毫不感到冷。

    但現在,他感到冷,說明制服不起作用了,連足以抵御太空低溫的小約翰也在不由自主的抖起身子。

    而且,這嚴寒令馬特感到熟悉。

    他是說,如果他和小約翰是猝不及防的撞進了這嚴寒中,他們一定會在這直刺心底的感覺中冷的失去心智。

    但現在,不僅是嚴寒,馬特還感到一絲對這種感覺的熟悉,是……

    他想到了,這感覺曾經來自探員B,是探員B的感覺,寒冷刺入人的心底,隨后虛空到令人產生由衷的恐懼。

    “最好不是這樣……”馬特喃喃自語。

    但他忍不住懷疑,在他們聊天的時候,他滿腔好意的告誡一定給貝卡斯提供了什么不對勁的信息。

    所以,貝卡斯迫不及待的來到了這個鬼地方,甚至不能等到馬特真的離開。

    小約翰一鼓作氣飛出了隧道,他們落在一座銀白色的冰山上。

    一處冰雪世界,美的驚人,冷的嚇人。

    他們看到了晶瑩閃爍的冰川,從冰川棱面的最高處呼嘯著席卷而下的寒風將寒潮擴散。

    而寒潮像有了實體,化為巨人在用拳頭毆打他們的身體一樣,讓他們骨頭疼。

    這里到處都是白雪,空氣中彌漫著粉末狀的雪,從冰上發出的反光近乎圣潔。

    寒冷令他們無暇過久的欣賞眼前的景色,小約翰帶著馬特用最快的速度穿過寒風,飛進冰山中,落到貝卡斯面前。

    這孩子幾乎是憋著一口氣的完成了這場持續的飛行,太冷了,風像是要把他的臉頰割出一個豁口,呼出的氣都能被直接凍成冰碴落地在地上。

    而且小約翰有些生氣,因為貝卡斯丟下他…他們…(誰關心馬特),貝卡斯丟下他,和一個陌生人待在一起。

    拎著馬特落地時,他噘著嘴,貝卡斯吃驚地看著他們。

    “怎么,說不出話了?”馬特挑釁的問。

    陌生人和貝卡斯同時開口:“他們是誰?”/“你們怎么會來這里?”

    “你丟下我們,”馬特先對貝卡斯說,“我們當然要來看看是怎么回事。至于你……”

    他看向陌生人,說:“在問別人的身份之前,你至少應該先做個自我介紹。”

    “你們不應該跟過來,”貝卡斯猶豫地說,“這里對你們不安全。”

    “不會比你本人更危險了,”想到自己收集到的信息,馬特又是一陣煩悶,嗆道,“我接觸過最可怕的也就是……”

    落在地上的小約翰拉了拉他的衣角,另一只手指著前方,示意他快點看。

    自雙腳站在地面上起,馬特一直盯著貝卡斯,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環境,眼下,他順著小約翰的手指看去,才發現在隱隱的微光中模糊的隱藏著一個龐然大物。

    這怪物的外形類似肥大的白色蠕蟲,條狀的身體蜷曲起來,盤成碩大無比的一堆。

    在它圓圓的腦袋上,眼窩里沒有眼球,但一團團眼球般的血珠連續不斷地從其中涌現,破裂,滴在冰面上,凝固,形成紫黑色的冰錐。

    在馬特見識過的一些怪物里,面前的這玩意長的不算是最嚇人的,唯獨這一個特點怎么看都令人作嘔。

    他呆呆的張嘴問:“這是什么鬼東西?”

    “魯利姆·夏科洛斯。”陌生人開口回答,“他帶來象征死亡的寒冬,與人們交換知識。”

    貝卡斯反駁道:“剛剛你也聽到了,艾伐格,這都是騙人的。比起交換知識,白色蠕蟲更喜歡吞噬信徒。”

    “是這樣沒錯。”

    從白色蠕蟲的那邊的虛空中,傳來夾雜著嘆息的話語聲。

    “這又是什么?”馬特瞪大眼睛,看著從白色蠕蟲體內浮現出的眾多亡靈。

    “不要害怕。”這些虛幻般的靈魂的聲音混雜成一股,結果就是比起說話,這聲音更像是野獸的咆哮。

    他們喧嘩的說:“我們一群可憐的求知者,這蠕蟲以傳授知識為借口欺騙我們,吃掉了我們的靈魂和身體,讓我們化為他的一部分。當新月升起時,他會陷入沉睡,就像現在這樣,雖然只有一天,但足夠你們殺死他,我們懇求你們殺死他,讓我們解脫。”

    “那么,他掌握的那些知識的記載體呢?”貝卡斯追問。

    馬特不禁轉頭瞪著他,心中有了判斷:果然,探員B的誕生和此時發生的事情絕對脫不開關系。

    “哦,你們可以拿走它,”這些聲音說,“但殺死蠕蟲的人也很有可能會喪命,你們要當心。”

    艾伐格聞言,毫不遲疑,唰的一聲拔出劍就要刺入這蠕蟲的身體。

    貝卡斯攔了他一下,對馬特說:“你們應該離開了,可能會喪命。”

    “顯然你沒有喪命于此,”馬特懟回去,“否則你又怎么能在未來死在地球上?”

    貝卡斯勸道:“律師,你絕對誤會了現狀,我擔心的不是自己,是你和這孩子的安全,你們應該離遠點,艾伐格和我會結束這一切。”

    “別再耽誤時間,”艾伐格催促道,“真的,先生們,我相當害怕這家伙醒過來。”

    然而,馬特看著貝卡斯,很堅決地說:“我不會走!無論你用什么樣的辦法把我送走,我也會找回來。就從這件事開始,你最好開始習慣身邊有我的存在。”

    貝卡斯露出古怪的神情看著他,又轉過頭,臉上微紅,張開嘴正準備說什么。

    艾伐格舉著劍,不住的問:“你們說完了嗎?你們說完了嗎?……”

    “是的。”貝卡斯閉上嘴,改口說。

    沒有事先警告,沒有勇者宣言。

    艾伐格立馬用劍刺入白色蠕蟲的軀體,竟像刺入水果或者魚肚子那樣輕巧。

    同時,槍聲響起,子彈從他們的背后襲來。

    “怎么回事!?”艾伐格臉色蒼白,以為背后的亂槍是他這一刀導致的,而且他還不敢放手。

    馬特只向后看一眼,看到那些眼熟的制服,他就明白了,說:“是那張皮…咳…是凱羅星女王的護衛隊。”

    雖然小約翰飛得很快,但那些持有高科技飛行裝備的衛兵們還是想辦法跟上了他們。

    小約翰刀槍不入,馬特站的位置比較巧妙,沒有子彈飛過,貝卡斯以那古怪且悠然的步伐躲避子彈,還一把揪走了在原地握劍,不知所措的艾伐格。

    亂槍掃射中,一大股黑色的不明液體從白色蠕蟲的體內驚人的噴涌而出,如同洪水般傷口,滅頂似的席卷淹沒了這個地方。

    第60章 060

    在朦朦朧朧的意識中, 馬特聞到了樓下的餐館傳來熟悉的煙火香味,感到身下壓著的真絲床單的光滑觸感,他的腦袋下還墊著一個松軟如云的枕頭。

    像是完全回到了他在地獄廚房的老家一樣。

    那些兇神惡煞的外星追兵, 四處亂飛的激光槍,寒冷刺骨的黑色不明液體, 和被洪水摧毀的冰川……

    此刻都更像是他的一場很長的夢。

    也許他就是在做夢, 等他睜開眼睛, 伸個懶腰醒過來, 所有這些離譜的外星生命和太空問題都會消失。

    他會穿上普通的西裝(既不防寒防熱也不防彈)去律師事務所,在街邊的小餐車上買早餐,和弗吉打招呼,揶揄老友昨晚在酒吧的艷遇, 接待那些哭哭啼啼, 因為各種原因心碎的客戶。

    他會正常下班, 聽弗吉抱怨律所的開支, 回家休息一下, 換上夜魔俠的制服,在街頭痛毆那些小混混, 在小巷的墻上認識一個把披薩灑了一地的倒霉外賣員。

    他會救下他, 然后聽著這年輕人的心跳,在心里賭他有沒有膽量開口邀約:他們中總有一個遲早會開口的,但偶爾耐心的等待和曖昧的試探也是樂趣所在。

    房間里有人走動的聲音, 馬特猛的睜開眼睛, 看清了天花板上的污漬。

    他正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自己的被子。

    哦……他遲鈍的想, 我確實在家。

    等等——在家?他的身體瞬間彈起來,坐直了, “貝卡斯?”

    “怎么了?”貝卡斯被他嚇了一跳,拿著杯子定在原地,只是轉了轉眼珠。

    馬特轉頭看著他,氣勢十足的問:“為什么我在我過去住的地方?”

    “呃……”貝卡斯絞盡腦汁的說,“因為,我……那個怪物,艾伐格……”

    “你用了高等數學公式穿越空間過來的,對不對?”馬特打斷道。

    貝卡斯又一次愕然的盯著他,隨即釋然道:“原來你知道了,我不用想著怎么隱瞞你。”

    “不見得,我看你說謊說的很愉快。”馬特沒好氣的說。

    “不愉快,我不擅長說謊。”貝卡斯聳肩。

    突然,小約翰落在窗戶上,沖著他喊:“這里根本沒有恐龍!”

    “因為你沒仔細找,”貝卡斯脫口道,“再仔細找找看,sweety。”

    小約翰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會,最終選擇相信的飛出去。

    馬特看了看飛走的小約翰,又看向貝卡斯,嘲諷的重復:“不擅長說謊?嗯?”

    “我沒有撒謊,”貝卡斯輕快的說,“恐龍在地球上確實存在,只是億萬年前就滅亡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我沒有說謊。而且如果這孩子運氣好,找到恐龍博物館,里面會有恐龍玩具和恐龍化石,再次證明我沒有說謊。”

    馬特有些嘲弄的說:“哦,既有謊言還會詭辯,你不是很擅長說謊嗎?”

    貝卡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立刻解釋:“好吧,我不是……只是對你說謊不愉快。我……感到愧疚。”

    馬特又看了一會,見他眼中的慚愧不像假的,才暫時放過他似的說:“你最好是。”

    貝卡斯松了口氣,舉起杯子討好的問:“你要喝水嗎?”

    馬特點點頭,貝卡斯步伐輕快的一步閃現在床邊,把杯子遞給他。

    馬特接過杯子問:“艾伐格呢?”

    “我把他送回銀河圖書館了,”貝卡斯說,“保羅答應照顧他,你……我想比起川坨星,你應該更喜歡醒來呆在家里。”

    “這確實是我家,以前的家。”馬特靠著床頭,看著窗外說,“小時候,我沒少坐在外面的小陽臺上看風景,一成不變的風景。”

    貝卡斯說:“我看見這個時間上的另一個你,不過他出門去上班了,所以……”

    未來的自己未經允許,走進過去的自己的屋子里,這算不算闖空門?

    馬特沒去思考這個復雜的問題,繼續問:“你拿到那個怪物的東西了嗎?”

    “白色蠕蟲的東西?”貝卡斯接了一句,說,“拿到了。”

    “你打算用它嗎?”馬特問,“因為我帶來的關于未來的消息,讓你篤定你可以拿到它?”

    貝卡斯疑惑的“啊?”一聲,歪了歪頭,解釋:“白色蠕蟲每月只有一天會陷入沉睡,如果我不去,就要等到下個月,艾伐格不想等,我也覺得沒必要浪費時間。”

    馬特說:“可是我來了,你知道未來的你使用那份冷冰冰的力量在地球上亂晃吧?”

    貝卡斯似乎明白了他的責備,說:“律師,你說錯了,在我理解那條高等數學公式后,我幾乎長期在地球和銀河圖書館之間來回……‘亂晃’。”

    ——說這個詞之前,他想了又想,最終還是采取了馬特的用詞。

    “你晃什么?”馬特怒道,“是什么讓你盯上這里了?地球沒惹銀河系。”

    見他動怒了,貝卡斯放輕了聲音:“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主角只有我一個。”

    “我也有很長的時間聽。”馬特警告道,“離另一個我下班早著呢。如果你再隱瞞……”

    他想了想,好像自己也沒有能要挾貝卡斯的東西。

    不過這種欲言又止的威脅也足夠了。

    貝卡斯乖巧的說:“我不會,吉爾曼和我的故事是真的,我只是沒有說我到圖書館后發生的事。”

    當小貝卡斯到達銀河圖書館,他立刻發現這是個可怕,黑暗的地方。

    長相稀奇古怪的外星生物走來走去,像噩夢里的怪物一樣。

    他們雖然不會傷害珍貴的書籍,但也會為了一點資源廝殺。

    至于貝卡斯,也就是這群怪物饑餓時的一口塞牙縫的肉。

    處于這樣危險的境地中,貝卡斯判斷自己必須立刻,馬上理解手中的高等數學公式。

    這是他唯一可以保護自己的武器。

    幸運的是,銀河圖書館不虛此名,里面放置著所有問題的答案。

    包括解構這條高等數學公式里含著的原理。

    貝卡斯逐漸發現,自己可以通過語言排除不需要的書籍。

    他看不懂的,一概不要,他看得懂的,和數學無關的,也不要。

    就這樣,貝卡斯開始了在銀河圖書館里一邊躲藏逃生,一邊研究數學的日子

    ——很難說究竟是在外星生命的追殺中逃生更痛苦,還是研究數學更痛苦,但邊逃生邊研究數學肯定是兩種痛苦的總和。

    這世上有很多關于學數學的玩笑,比如:

    “生活可能會欺騙你,但是數學不會,因為數學不會就是不會”。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得出來,除了數學題”。

    “困難會讓你痛苦,生活會使你屈服,數學不會……真的不會”。

    不幸中的萬幸,貝卡斯不是那種“殺了他都學不會數學”的“數盲”,否則他本就可悲的生活只能雪上加霜。

    盡管花了大量的時間,但他終于可以靈活運用高等數學公式在空間中穿越,讓自己回到故土,那顆讓他的童年衣食無憂的星球。

    他的落點就是記憶里的那個地洞,那個黑黝黝的祭壇。

    當他回到那時,可怕的老太婆和奈亞拉托提普都不見了,地上只有吉爾曼腐爛的尸體和碎了一地的馬文三號。

    貝卡斯將吉爾曼的尸體收斂了帶出來,埋葬在自家的后院內。

    他仿造吉爾曼的掛飾的樣子建了個紀念碑,并舉辦了一個人參加的葬禮。

    之后,貝卡斯沒有打算把這當做一場噩夢,繼續呆在那個安逸的家里混吃等死,至少他坐不住。

    他把馬文三號送進維修中心,讓機械維修工們修理它。

    然后他帶上各種武器,只身回到銀河圖書館。

    這一次,他有了更多想要解答的問題,比如,調查他出生的星球的歷史。

    “這次的查閱快了很多,因為我可以穿越圖書館所有的角落,我發現了地球。”他說。

    “等等,”馬特舉手打斷他,“你跳過太多了,為什么你查閱你的星球,結果發現了地球,難道……”

    靈光一閃,馬特想起了之前他們探討學術時,另一個德爾人說的話:“沒有那個種族的□□方式一模一樣,除非他們同根同源”。

    “我當時暗示你了,”貝卡斯說,“不過,嗯,是的,在我研究數學的時候,我不免也看到了一些相關的歷史記錄,我們這個種族其實起源于地球,所以,追溯歷史,我其實也是地球人。”

    馬特萬分驚訝,睜大眼睛說:“可是……怎么會……到底……?”

    “你看,”貝卡斯仍舊很有耐心,說,“律師,你知道地球上的羅斯威爾事件吧?”

    “當然,黑衣探員們都知道這個故事,不是黑衣探員的人也聽過傳聞。”馬特說。

    這也是陰謀辦公室處理過的陰謀論之一:

    1947年,外星人第一次訪問地球,降落在羅斯威爾。

    至此以后,米國的高科技以火箭騰飛般的速度發展起來。

    不過,馬特知道的情況是:是羅斯威爾事件導致MIB建立,第一批黑衣探員出現,著手處理地球上越來越多的外星事務。

    “1969年,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親眼目睹銀河戰爭。”貝卡斯不帶嘲諷的說,“打得火熱,很精彩,很壯烈,足夠讓一個優秀的宇航員險些心臟病大發作。

    “但是,只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場戰爭竟然和人類一丁點關系都沒有。

    “你盡可以想象當時那些大人物的恐懼:在地球毫不知情的時候,銀河里的萬千星球已然靠著更加匪夷所思的強大科技分割了太空里的地盤和政權。”

    他想了想,類比道:“這狀況就像……地球歷史里的清朝曾經面對的局面吧,地球也像是一塊放在案板上等待割取的肉。”

    馬特“嗯”了一聲。

    其實他對除了米國外的其他國家的歷史不算多么精通。

    可能還沒有常年泡在銀河圖書館里的貝卡斯知道的多。

    他只是表示自己明白了,不用貝卡斯再舉例子。

    貝卡斯繼續說:“當時的總統私下里通過了一項太空移民計劃,他們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選中一批地球人,將他們送出去探索太空,尋找適宜星球。”

    “怎么神不知鬼不覺?”馬特追問細節,“地球上無緣無故消失一大批人,誰都會……”

    “被選中的都是老人。”貝卡斯說,“第一批被送進太空的人,被稱為‘太空族’,他們都是地球上行將就木的老人。在去太空前,他們被相關部門更新死亡狀態,在飛船上,他們被外星科技快速重造新身體,這就是基因技術的第一代。”

    “哦…”出于震驚,馬特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的不完全確切,不過就我知道的信息來說,負責這個暗中項目的應該是MIB的‘地球涉外太空局’。”貝卡斯說。

    “啊。”馬特有了實感。

    “地球涉外太空局”一直屬于MIB里最神秘的一個敏感部門。

    “地球涉外太空局”從不對外招攬探員,只向探員提供各種外星信息。

    而且它內部的辦事效率忒慢,誰也不知道這個部門平時在忙什么。

    連黑衣探員們自己提到“太空局”都是抱怨不止。

    但這強大的憤怒和不滿恰好避免了人們去追究它的本職。

    至此之后,這項政策讓地球人分成了兩大撥:

    一撥是地球本土人,他們數量眾多,在黑衣探員的保護下。

    他們不知道外星的事情,無憂無慮的生活,維持地球上的事物正常運作;

    另一波是“地球太空族”,他們經過身體改造,在太空里冒險尋找適宜的移民星球。

    他們通過基因篩選繁衍生息,希望能為地球找到更多的發展方向。

    聽起來是有前途有后路,“開拓自保兩手抓”的完備戰略計劃。

    但歷史總是相似的驚人。

    每當擴大到集體范圍內的計劃被執行時,負責決策的那些人總是算不準人性的變化。

    年復一年,十年復十年……

    在漫長的旅途中,這批“太空族”厭倦了在茫茫銀河中無休無止的飄蕩,在銀河戰爭中過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們是人類,他們需要腳踏實地的生活。

    所以,一旦他們發現了一顆適宜的星球,在上面落地生根,便逐漸失去了探索和冒險的心性。

    惰性和懈怠困住了他們。

    那些高科技武器被研究破解,重構成興旺發達的機器人技術。

    他們大量制造機器人進行社會服務,再也不想回到冰冷的太空。

    漸漸地,“太空族”們切斷了與地球的聯系——

    “有本事就叫地球派人來打我們,驚動外星人的注意,大家同歸于盡”——

    他們在新星球上安逸度日,繁衍生息。

    事實表明,他們確實過得不錯,除了被機器人服務的過于安逸,導致人們的繁殖欲望降低,人數在逐年減少。

    ——這就是貝卡斯出生的星球的歷史。

    馬特靜靜地消化其中的信息量,沒有說話。

    貝卡斯頓了頓,才繼續說:“當我第一次考據到這段歷史的時候,我感到憤怒。太空族,我的那些祖先們,他們基本上是毀滅了歷史,拋棄了自己的使命和地球。

    “于是我來到地球,落到弗洛里達州,因為當時我的年紀不算很大,只要編造一段謊言,一個故事,‘我家里出事,雙親因意外喪生,再也沒有家人’之類的,

    “我成功獲得了一個公民身份,可以在慈善機構的幫助下,像普通的地球孩子一樣上學。

    “我白天在地球學習課本,晚上就使用公式落點回到銀河圖書館。”

    貝卡斯:“不過剛開始的那段時間,我無論是在地球還是在圖書館都不順利。”

    “當然,你在外星長大,你的星球上不用和別人交際,”馬特喃喃的說,“你不了解社會的復雜,學校就是整個社會風氣的縮影。”

    貝卡斯露出苦笑,接著說:“地球上的學校是個我難以理解的地方,我聽不懂同齡人的很多話,他們也覺得我怪里怪氣,連英文都說不利索。

    “我教訓學校里的校霸,結果給自己惹上大麻煩,差點被學校開除,但我不是很有耐心,因為晚上我還要回到銀河圖書館。

    “在銀河圖書館,我已經打算平息那里的混亂,所以要花很多時間調查里面的大人物,處理大量的暴力事件。”

    他搖了搖頭,好像很慶幸那段時間終于過去了。

    貝卡斯繼續說:“我在地球上學習高等數學以外的知識,只要不提人際關系,學校還是個挺好的地方,更不用說這里的文娛節目很精彩,很多國家的食物也很好吃……”

    他漸漸停下來,神往的回憶了一會兒,輕聲說:“學校放假的日子里,我去過地球上的很多國家,看過很多美麗的風景,我看著這里的歷史,藝術,文化,自然。而且,站在地球上看遙遠的星空是另一番感受。”

    馬特不禁笑了一聲:當然,貝卡斯有運用高等數學公式穿越空間的能力,他可以在眨眼間去地球上的任何地方,吃頓飯,再瞬間回到學校。

    由于貝卡斯這么愛看電視,他忍不住想象一個“借助瞬移能力去追星”的貝卡斯,和各個明星合照——雖然貝卡斯大概率不會這么做無聊的事。

    從想象中抽離出來,馬特聽見貝卡斯的話:“總之,生活逐漸順利起來,大家都是學生,也會考慮未來,我也想到未來——不過是地球的未來。”

    哦,話題嚴肅起來。

    馬特問:“你想到了什么?”

    貝卡斯用鞋蹭了蹭地板,說:“那時,我漸漸想通了。我有了一個猜想:不是所有太空族都這么不負責任,起碼吉爾曼不是。

    “高等數學公式的首個目的地直接連接銀河圖書館,肯定是因為他在繼續研究如何完成這項使命。而他認為,或者事實就是,答案放在銀河圖書館里。”

    馬特理解了,語氣也不由得緩和下來,“所以,你一直在尋找解救地球的辦法?”

    “律師,地球不需要解救,”貝卡斯更正道,“無論地球上住著誰,被誰殖民,它都會存在,需要找到未來的是地球上的人類。”

    “我肯定從哪個脫口秀演員嘴里聽過這段話。”馬特開玩笑的評價。

    貝卡斯不由得露出微笑,“忘了,我看了太多了電視。不過我肯定在逛好萊塢的時候,見過某個脫口秀演員。”

    稍后,馬特慢吞吞的問:“你從銀河圖書館里找到的辦法,就是……變成活著的尸體,去地球嚇人?”

    貝卡斯被噎住了,說:“……律師,這其中的緣由很復雜。”

    “繼續交代。”馬特說,大有一副“我今天就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看你到底想干什么”的樣子。

    貝卡斯卻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改變話題問:“你聽的越多,越沒法抽身。為什么一定要知道來龍去脈?律師。我已經證明我對地球沒有敵意,這些還不夠嗎?”

    “你不想繼續和我分享你的經歷了?”馬特反問,“我以為你說過你不會騙我。”

    貝卡斯看著他,放低聲音說:“我只是……不知道你在以什么身份問。”

    馬特看著貝卡斯,貝卡斯的眼神很溫柔。

    貝卡斯確實有一張漂亮的面孔,他的外表有足夠的說服力去向人們展示,那些“太空族”在基因技術的突破上花的每一分錢都沒有白費。

    但此刻,馬特看著他,想到的卻是“探員B”,凌厲,恐懼,冷酷……讓人為了遠離他寧愿從星球日報的樓頂上跳下去。

    “難道你是想向我要個承諾?”馬特冷冷的問,“但是,如果你最后還是選擇成為探員B,你就不應該來問我這個問題,像是責任在我這邊一樣。”

    “探員B的狀態怎么了?”貝卡斯無力的問。

    馬特再度升起怒火。

    他下床,走到貝卡斯面前,大聲說:“因為我絕會不和那東西在一起!不可能!”

    馬特瞪著貝卡斯,好像在隔空瞪著探員B。

    對于雙目失明,自父親去世后,他再也沒有過非常強烈的遺憾。

    是,他曾經遺憾過看不到父親的遺體,遺憾于看不見好友的面容……

    但不像在探員B面前的遺憾更甚——馬特非常遺憾不能把一個可怕的瞪視還給那個完全不是人的家伙。

    很快,馬特有意識到不是探員B,是貝卡斯站在他面前。

    一個愛笑的,有心跳的年輕人,散發著人類的熱度,和他一樣都是地球人。

    馬特已經離貝卡斯很近了。

    他一俯身便將嘴唇貼在貝卡斯的嘴唇上,心里驚嘆于這柔軟。

    這不是一個深吻,沒有這么發展,他用的力度不比貝卡斯貼上他的額頭時更有激情。

    這不是索取,也沒有強迫,是很柔和,短暫的一次相貼。

    馬特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和貝卡斯的心跳。

    他倆的心跳都在嘴唇相貼時漏了一拍。

    很快,馬特移開腦袋,直起身體,又從手里的杯子里喝了一口水。

    貝卡斯看著他,眼睛里有些難以描述的復雜色彩。

    “但如果你的未來不是變成探員B那樣,”馬特輕聲說,“我很樂意考慮——”

    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完,而是豎起一根食指蹭了蹭貝卡斯的嘴唇,再次俯身。

    馬特確定這一次他們的接觸會發展成深吻,如果沒有發生意外。

    但是貝卡斯忽然甩了一下腦袋,后退一步,躲開了。

    馬特停下來,感到無法抑制的失望涌上心頭。

    他看著貝卡斯深邃的眼睛說:“你看,不是我的錯,是你自己放不下那條路。”

    他轉身向小陽臺走去,聽見貝卡斯在他身后說:“馬特,我……”

    “地球上有句俗語,‘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馬特沒有回頭,有些疲憊的說,“我想就算銀河圖書館里沒有收納它的解釋,你也應該在地球上學到過。”

主站蜘蛛池模板: 超碰在线进入|一级全黄少妇免费录像片|欧美大成色WWW永久网站婷|免费看=a=a=a=a=a级淫片涩爱=av|亚洲=av成人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99一级片 | 白浆视频在线观看|亚洲国产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一二三四在线观看免费高清视频|国产又黄又爽又刺激的免费网址|免费观看成人毛片=a片入口少|美女亚洲网 | 亚洲欧美一区二区精品中文字幕|免费=av网站在线|国产=av日韩=a∨亚洲=av|成年=a级毛片免费观看|五月丁香六月综合缴情基地|日本又黄又粗暴的gif动态图 | 天天射夜夜骑|日韩视频黄色|亚洲国产精品一区二区成人片国内|#NAME?|一二三区在线免费观看|国产九九在线视频 | 美女视频黄的全是免费|欧美丰满熟妇XXXX性PPX人交|色屁屁一区|#NAME?|国产特级毛片=a=a=a=a=a=a喷潮|免费高潮视频 | 日本真人边吃奶边做爽动态图|青娱乐激情视频|日本熟妇人妻XXXXX免费看|日本天堂免费|国产麻豆xxxxhdfree|亚洲码欧美码一区二区三区 | 亚洲乱熟|中文综合在线观|国产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免费看成人=aV片|在线看=a视频|国产成人影院在线观看 | 久久精品国产精品青草色艺|国产亚洲欧美在线另类|女被啪到深处喷水视频网站|天天看高清特色大片|#NAME?|四虎影像 | 久久国产福利一区二区|一本色道久久88精品综合|亚洲学生妹高清=av|WWW亚洲色大成网络|免费在线观看成人=av|亚洲天堂资源在线 | 日本=a网址|99性视频|来个毛片|久久久久久国产精品久久|超碰高清在线|色综合色欲色综合色综合色乛 | 午夜国产在线|国产人妻无码一区二区三区婷婷|中文字幕免费在线看|2021国产麻豆剧传媒精品入口|日日射夜夜|免费久久99精品国产 | 久久国产超碰女女=av|2019最新国产拍自产在线|日韩xxxxxxxxx|国产在线观看=av黑料在线不打烊|国产精品久久久乱弄|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四区色 | 激情中国色综合|欧美亚洲另类制服自拍|91久久爱|亚洲国产成人综合|#NAME?|国产一区二区久久精品 | 国产欧美日本=aⅤ精品|婷婷久久=av|免费观看的=av|国产精品一区二区x88=av|日本视频www|99热黄 | 天天干狠狠|欧美性受极品xxxx喷水|亚洲第2页|chinese乱子伦XXXXHD|色8久久精品久久久久久葡萄=av|青青草91在线视频 | 久久精品亚洲酒店|黄国产区|在线视频中文字幕|91精品欧美|三区中文字幕|日韩亚洲精品在线 | 汉服女装齐胸襦裙被c到喷水|h=aodi=aoc=ao这里只有精品视频|国产精华=av午夜在线观看免费|久久美女免费视频|www.91免费视频|#NAME? | 亚洲国产精品推荐|日韩欧美视频观看|国内老熟妇对白XXXXHD|亚洲综合精品香蕉久久网|国产男女免费完整视频网页|亚洲=av高清手机在线 | 久久国产福利一区二区|一本色道久久88精品综合|亚洲学生妹高清=av|WWW亚洲色大成网络|免费在线观看成人=av|亚洲天堂资源在线 | 女明星一级毛片|国产精品成人v=a|久久天天躁狠狠躁夜夜躁2012|久热这里只有精|国产黄大片在线观看|国产成人在线播放视频 | 大胆L少妇BBBBBB流水|欧美操日韩|麻豆视传媒精品=aV|大地资源色婷婷视频在线|亚洲影视一区二区三区|成年男女免费视频在线观看不卡 | 日本成人在线视频网站|аⅴ资源中文在线天堂|国产精品白浆无码流出免费看|成熟女人牲交片免费观看视频|欧美牲交VIDEOSSEXES|日韩在线无 | 播放黄色一级片|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免费软件|国产XXXXXX农村野外|午夜网址|成人无高清96免费|精品高清视频 | 久久福利精品|亚洲日韩精品=aV无码麻豆|粗大挺进尤物人妻中文字幕|成人不卡一区二区|九九爱爱视频|#NAME? | 法国少妇XXXX做受|狂野欧美性猛xxxx乱大交|天堂在线最新版www资源|国产在观线免费观看久久|国产综合自拍|午夜毛片在线 | 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不卡视频|精品国产人成在线|成人久久秘|少妇性l交大片7724com|九色自拍蝌蚪|欧美黄动漫 | 日操夜干|久久综合日|91无遮挡无码国产在线播放|亚洲视频免费网站|波多野结衣在线视频观看|亚洲国产欧美精品 | 99热久只有|九一免费视频|中日韩无砖码一线二线|日韩免费成人=av|国产在线中文字幕|国产=aV麻豆M=aG剧集 | 日韩精品免费一区|日本人与黑人做爰视频网站|国产免费黄视频在线观看|亚洲男人天堂一区|69视频在线免费观看|视频三区二区一区 | 国产www成人|干干操操|国产久一一精品|日韩综合在线播放|二区视频|九九国产视频 | 国产无码免费视频|色天使色妺姝在线视频|国产一级黄|777婷婷|成在线人=av免费无码高潮喷水|无码精品久久久久久人妻中字 | 国内揄拍国内精品人妻浪潮=aV|亚洲人成在线观看一区二区|日韩一区欧美|毛片在线播放=a|亚洲=av最新天堂网址|vr视频高清3d羞羞的铁拳 | 国产乱码一区二区三区|久久婷婷麻豆国产91天堂|无毛一区二区|日韩久久综合|午夜影院福利社|日韩字幕一区 | 一区二区三区四区不卡|成人欧美一区二区三区|欧美=adc影院|中文字幕91在线|色四月婷婷|最新国产=aⅴ精品无码 | 牛牛热在线视频|久久精品2024|久久久久久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乳巨码无在线观看|亚洲综合色视频在线观看|草的爽=aV导航 | 国产色婷婷精品免费视频|#NAME?|亚洲综合欧美|综合亚洲精品|黑猫=aV第一福利网站|日韩欧美中文字幕一区二区三区 | 亚洲日韩无砖专区一中文字目|精品在线观看视频|欧美内射深喉中文字幕|美女高潮潮喷出白浆视频|95国产精品人妻无码久|欧洲久久 | 蜜臀=aⅴ国产精品久久久国产老师|中文在线一区二区三区|小宝极品内射国产在线|#NAME?|影音先锋啪啪=aV资源网站|国产精品久久久久网站 | 日日操夜夜撸|日本69xxxxxxxx|性欧美videos另类hd|日本一区二区三区久久久久久久久不|国产午夜福利精品一区|久久国产亚洲精品赲碰热 | 丁香五月好婷婷深深爱|欧美、另类亚洲日本一区二区|www.com国产|免费观看又色又爽又湿的视频软件|国产一级生活片|一级黄色故事片 | 亚洲综合一区在线|日本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在线播放|亚洲毛片免费观看|国产九色精品|多人调教到高潮失禁h重口视频|亚洲国产精品无码久久九九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