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洗完澡后,戚鈺心情歸于平緩,房間里有股好聞的薰衣草的味道。
就在她半瞇著眼之時莊晟打了個電話過來,問她安頓好了沒有。
戚鈺沉下呼吸,緩緩問道:“要怎么安頓?”
“在他那兒安頓好沒有。”莊晟想問的是這個。
她片刻沉默,在思忖如何回復他。
倘若周舒禾真不愿意幫她,那她還是只能委曲求全于莊晟,至少,不能把人給得罪了。
“還行。”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模棱兩可的答案,就是不行。”
“我說過,他不會答應你的請求。”莊晟緩緩道來,“舒禾的父母是丁克,他的出生是個意外,之后他父母拋下他一人逃往國外,所以他對婚姻和家庭,并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渴望。”
“所以我問他,為了我呢?”戚鈺輕聲道。
“需要我提醒你你們分手時并不太愉快嗎?”
“謝謝,不需要。”
戚鈺立即掛斷了電話。
片刻后,莊晟又打了來,“還有件事,周修明去世那天晚上他回過周家一次,拿了個東西,你幫我打聽一下拿的什么。”
戚鈺沒拒絕,也沒答應。
周修明去世那天晚上……她在周家。
可她醉了。
唯一的異樣是醒來時,身上多了床毯子。
難怪。
戚鈺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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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城的氣溫有所升高,卻因為積雪,倒也感覺不出幾分暖意來。
戚鈺上午的時候構思如何將這次拍攝的概念落到實處,下午,便坐在院子里等周舒禾。
她的姿態倒也看不出等人,手上要么拿著書在看,要么用筆勾勒出腦子里的巧思,然后拍照給nancy,和她語音通話。
只是有人路過時,問她在干什么,她說等周舒禾。
周舒禾路過時,她會抬眸注視著他,輕輕地叫一聲他。
再無其他多余等舉動。
到第三天,周舒禾扔完垃圾回到樓上,正巧黃亨拿著東西出門,他瞥了眼,叫住了他,“去做什么?”
“我看戚鈺坐在那兒太冷了,就給她個暖手寶。”
周舒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眼底有些沉暗。
黃亨這么大塊頭,拿著塊粉色的暖手寶,實在有些滑稽。
“去吧。”周舒禾轉身回房。
黃亨送完毯子上來,一進門,就看見他靠著島臺,修長的長腿交錯站著,手里拿了杯熱水,他垂著眸,纖長的睫恰好掩住眼底,與人產生了幾分距離感。
“你們認識幾天了?”
周舒禾語氣冷淡。
戚鈺仿佛就是有一種魔力,能讓接觸她的所有人跟中蠱一樣,無論認識幾天,都會對她十分殷勤。
黃亨脫掉外套,“這種天氣,她一個女孩子坐在那兒,怪不容易的……”
周舒禾面不改色地喝了口水,“她身體說不定比你還好。”
“而且她剛剛發過燒。”
周舒禾目光一定,笑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他放下了杯子。
黃亨轉過身時,他已經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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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舒禾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居高臨下看著她,他穿著黑色毛衣,皮膚呈冷白色,眉眼間盡是薄涼。
戚鈺愣了一愣。
總有人問她在做什么,莊晟也問,小何也問,連周舒禾也問。
她問自己的話,也是不知道的。
她來找他,想來就來了。
總覺得是最后一次機會,她這輩子可以和他相處的最后一次機會。
周舒禾渾身散發著凜冽,讓戚鈺有些啞然。
她稍加回憶來找他的借口,“我來找你,是想你和我結婚。”
周舒禾毫無動容。
她知道他勢必不會同意,她也沒有來求他的資本,所以肆無忌憚地扯著慌。
“我每天坐在這兒,說不定哪天你看見我,忽然就答應了呢。”
“我不會答應。”周舒禾未曾有過絲毫猶豫。
“萬一呢?”
“那你就在這兒坐著吧。”他撂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
他走后,戚鈺回了下嚴樹柯的消息。
【兩個月,我只在這兒待兩個月。】
【我不是放過不了他,我是放過不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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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亨送來的毯子她洗過后,就直接還給了他,帶有她獨有的味道。
下雨了,她用不上。
雨落到地上化成冰,戚鈺坐在露臺上,眼瞧著伸出護欄的植物葉子,被凍住了。
她掰了塊冰下來,放在手心里。
——化得很快。
是她體溫太高了。
下午的時候房子里只有周舒禾一人,戚鈺眼瞧著客廳亮起燈,接著書房里進了人,周舒禾站在窗前,掀起了眼皮。
她遙遙地看著她。
隔得太遠,她也分不清是否與他對視。
想必是沒有的,下一瞬,他就關上了窗,關得嚴嚴實實,還拉上了窗簾。
戚鈺打了兩個噴嚏。
她穿得并不算厚,不過一件打底衫一件針織外套,雪白的頸脖和手腕都露在外面,還因為下著雨,有些濕潤冰冷。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意識有些昏沉時,乍然有一陣暖風往她身上吹來,讓她瞬間被包裹在溫暖里。
戚鈺睜開眼,一轉頭,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周舒禾。
他抱臂看著他,眼底瞧不出情緒。
她起身后,他就沒再管她,而是坐回沙發上。
戚鈺進門后,身上驟然變暖,水汽凝結在她的睫毛上,從她潤澤的皮膚上滑落。
桌子上有杯熱水,她直接抱在了手中,等沒那么燙時,喝了下去。
“誰說是誰你喝的?”
“再不喝,就冷了。”
周舒禾冷笑一聲,看向她,“我不開門,你還準備等到什么時候?”
“等到你放我進來。”她放下杯子,整理了一下神情,“周舒禾,有沒有人告訴你,對前女友心軟是大忌。”
他不說話。
半晌,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抽了張紙,踩了擦臉頰上的水珠。
他扯動唇,“戚鈺,你真他媽是個瘋子。”
他不常說臟話,偶爾說,還挺帶勁。
戚鈺垂了下眸。
過了會兒,她起身去廚房里洗杯子,又用紙巾將內壁擦干凈,幫他將倒扣在茶幾上。
“謝謝你的熱水。”她沒多說什么,裹緊了外套,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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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后,周舒禾才明白她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對前女友心軟的確是大忌,一不小心就會惹火上身。
nancy給他發了條消息過來,估摸是怕惹他不高興,盡量一段語音全講完了。
“……那個周總,我前幾天不是說zoree春季系列的負責人已經過去了嗎?你應該見到了吧,也不是我瞞著你,就是人都到了,換人也來不及,湊合過吧。過段時間我給您寄個禮物過去哈。”
周舒禾冷笑了一聲,將手機扔在了地毯上。
她明明有充分來找他的理由。
卻偏偏想賭他一個心軟。
從前她就如此得寸進尺。
19年底時尚界舉辦了一場關于保護野生動物的慈善晚宴,周舒禾受人所托要出席,她想同他一起去。
那是兩人的關系還不多的人知道,戚鈺的心思可見一斑。
起初周舒禾并不大想帶她去,他在周氏還沒立足,身邊不宜有太多桃色新聞,戚鈺在外的名聲,算不上多好,之前被她的罪過的李嘉澤,對她多有詆毀。
戚鈺求了他許久,甚至主動了一晚,在他身下百般嬌媚。
后來周舒禾心軟了,到了宴會廳他才知道,晚宴規定每人身邊需要攜帶一名男伴或者女伴。
即便戚鈺與他同行,大部分人也不會將他們的關系往那方面想。
周舒禾不喜歡處于被動,更不喜歡身邊人太過不聽話。
那晚周家最貴的車停在了路邊,晚風撩人,他開了車窗,將她抱在腿上,讓她主動一些。
次日,戚鈺是周舒禾養的金絲雀,便傳了出去。
她的確在他身邊有了名分,只是并非名正言順的,女朋友。
直到一年后周舒禾帶她去了場拍賣會,眾人才知道對他們的關系存在誤解,不過他們家境懸殊,似乎真正意義上的區別,也并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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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剛給戚鈺發來消息,敲門聲就響了起來,她拉開門,是周舒禾陰沉的臉。
戚鈺不慌不忙地斜著身子,靠在門上,渾身透露出疏懶,唇邊含著笑意,“要進來坐坐嗎舒禾?”
她像只狡猾的狐貍,讓人恨得牙癢癢,又叫人拿她沒辦法。
周舒禾可以和nancy駁回,拒絕用她,但這么一鬧,所有人都會知道戚鈺在他這兒。外界傳言周修明現在重病,戚鈺不好好照顧人反過來找他,原因惹人猜疑。
“我先走把合同發給你,你簽好后發給我。”周舒禾最終決定心平氣和道,“半個月內拍完,你就走人。”
項目甚至只在初期階段,拍攝方案都沒寫好,半個月顯然不可能。
但戚鈺沒反駁,而是答應下來。
“我走得匆忙,沒帶筆記本來。”她道。
周舒禾掀起眼皮,“你確定你是來工作?”
戚鈺直直地看著他,漂亮地睫毛扇動著,琥珀色的眼瞳像陽光下一池淺水,折射出碎光。
下唇有些干澀,她舔舐了下,“我是來找你啊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