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城徹底回暖，積雪消磨殆盡。

    回去之后，戚鈺借著談策劃的幌子，偶爾上來找他。

    談完，正巧遇上晚飯，她會問吃什么。

    是望港菜的話，她就會留下來，其他菜則不會，就像是沖著菜留下來，而不是其他。

    這個其他里，包括周舒禾

    嚴樹柯從云南回來這天，說帶了點云南的新鮮菌子，問他們誰會做，他開了一路車，直接躺房間里休息去了。

    戚鈺嘆息一聲，抱著裝有菌子的盒子進了廚房。

    “她不會做的話就交給外面廚房吧，別浪費了。”華哲換了身衣服從房間出來。

    周舒禾讓攝影基地那邊新購置了幾臺設備，回復完消息，他稍加抬頭，“她會。”

    “她那么嬌氣也會？”

    “她什么時候對你嬌氣過？”周舒禾眸色一暗。

    華哲想想，還真沒有，至于這般印象從何而來，他也不記得了。

    “我怕她趁機毒害我們。”華哲說著，進了廚房，站在戚鈺身后看著她做。

    周舒禾放下手機，轉過頭去。

    白熾燈下，戚鈺的皮膚要襯得更為雪白，她挽起了袖子，華哲從她面前拿過箱子里的冰塊，不經意間擦碰到她纖細的手腕。

    她干脆把菌子全拿出來，倒在水槽里，示意華哲洗一遍。

    華哲不情不愿地打開了水，彈了她一下后才開始清洗。

    周舒禾起了身，來到兩人身后，“凌隱讓你接電話。”

    “誰？”

    周舒禾直接把手機給他扔過去。

    華哲離開廚房，接通了電話。

    電話對面的人一愣，但想著他們反正在一處，跟誰說都是一樣的。

    華哲將電話打完，才意識到這不是他自己手機。

    -

    戚鈺只做了一道菜，其余菜，是周舒禾從樓下廚房帶上來的。

    華哲倒真沒想到戚鈺有兩把刷子，可惜他金口玉牙，說不出夸贊她的話，不然就是當場打臉了。

    嚴樹柯在云南吃了太多，已經嘗不出味兒了。

    周舒禾見餐桌上沉默，便和聲道，“還不錯。”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做，只是之前見郝大廚做過，就勉強試了下。”戚鈺在廚藝上，還能算有天賦。

    她不說還好，她一說，周舒禾便想起她這一手廚藝是為了誰，便只剩下沉默。

    好在快吃完時，嚴樹柯終于提起了精神，說戚鈺做得比云南當地人還要好，不失菌子的鮮美。

    餐后。

    沒做飯的人洗碗，戚鈺也就準備直接回房。

    周舒禾叫住了她，“明天吃望港菜。”

    “不膩？”她記得今天才吃了一頓。

    “在望港這么多年也不見你膩。”

    他話里有話，戚鈺一笑了之。

    -

    第二天下午，她出去了一趟。

    戚鈺在古城里逛了一圈，又去了趟當地的博物館，甚至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最后提煉出一部分含有當地風情的元素，記錄下來，說不定到時候用得上。

    她出門借了周舒禾的車，回去時，嚴樹柯打電話過來，讓她順路接一下他。

    戚鈺看了眼地址，是一家專門做望港菜的餐廳。

    到達指定地點后，她看了眼站在店門口的嚴樹柯。

    他手中至少拎了四個袋子，她也就下車幫他提到車上來。

    “為什么今天這么多？”

    “都是舒禾訂的，我來了才知道這么多。”

    戚鈺沒多問了。

    -

    回去之后，她幫著嚴樹柯將飯菜拿出來，然后用餐具裝點好。

    卻始終不見周舒禾的身影。

    直到門口傳來陣熱鬧。

    戚鈺抬頭的一剎那，就直接愣住了。

    周舒禾不是一個人回來，身邊還有個人。

    女生帶著兔耳朵帽子，穿著一身碎花裙，披著柔軟材質的外套，像是糖果捏出來的一樣，嬌俏可人。甚至于她的五官，都是精致小巧那掛。用網上的話來說，就是標準的“甜妹”。

    她一進來，就開始打招呼，周舒禾將她的包放在沙發上，然后看了眼戚鈺。

    “我介紹一下……”

    “不用，我認識。”

    她生怕，周舒禾將話完整地說出來，打她個猝不及防。

    她第一次見凌斯斯，差不多是在六年前。

    那時她和周舒禾還沒在一起，卻見他身邊……總跟著人。

    凌斯斯的哥哥凌隱，是周舒禾的發小，而周舒禾面對發小妹妹的追求，不打算接受，卻也不能鬧得太難看，也就任由她胡鬧一段時間，只等她膩了。

    可凌斯斯一直沒膩……直到周舒禾和戚鈺在了一起。

    后來她與凌斯斯也沒了交集，卻又在凌家的晚宴上碰到。

    周修明受凌父邀請前往凌家吃飯，她來充當擋酒的角色。

    凌父喜歡喝酒，起初周修明不愿喝，他不大高興，但見上前與他推杯換盞的戚鈺漂亮，就沒再說什么。

    也沒記起，這原是他好友侄子的女友。

    酒水一杯一杯下肚，戚鈺目光逐漸渙散，耳畔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但那句話是異樣的清晰，有人說，她只是周修明養的寵物。

    戚鈺笑笑，不敢說話，這個場合，沒一個她能得罪得起的人。

    加上周修明在外都說她聽話懂事，她總不可能讓他面上過不去。

    可惜不知為何，她這般軟弱，周修明生氣了。在她唇上落下個強勢的吻。

    戚鈺醉了，下意識推搡。

    周修明貼在她耳側道，“最近胖了，少吃點。”

    她猛然驚醒，當著凌斯斯一家，她聽他的話，連筷子都沒動一下。

    胃里只有無窮無盡的酒水。

    她也不胖。

    偏偏凌斯斯順桿子往上爬，故意問她是不是懷孕了。

    戚鈺笑著和她說自己每次都吃了避孕藥，應該不會出差錯。

    她說話也不會出差錯，小心謹慎。

    凌斯斯想再為難她，也不好下手。

    凌家有幾位老人，暖氣溫度開得高，戚鈺熱到脫掉大衣，薄薄一件羊毛衫貼在身上也感覺燥熱。

    飯局結束后。

    她臂彎掛著大衣，來到門口，撲面而來的寒風讓她打了個寒戰，她被周修明摟在懷里，整個人卻是沉默游離的。

    她在惱怒自己，為什么羞愧？沒有和凌斯斯杠上是對的，讓周修明不如愿卻又能泄掉氣，也是對的。

    忍一忍就過去了。

    可晚上回了家，她背著周修明，忍不住哭。

    她討厭凌家人，很討厭。

    -

    現在瞧見凌斯斯，她仍舊沒有好脾氣。

    凌斯斯也只是朝她一笑，并沒有打招呼。

    緊接著華哲回來，兩人就交談起來。

    餐桌上。

    華哲搶先一步占了個位置，又刻意推搡了凌斯斯一把，讓她坐在戚鈺的對面，周舒禾的另一側。

    凌斯斯勉強坐下。

    戚鈺垂落下目光。

    嚴樹柯遞來一碗飯，來者是客，周舒禾先將飯遞給了凌斯斯。

    第二碗飯過來，他才放在戚鈺面前，然后將筷子搭在她的碗上。

    戚鈺一愣，但隨后周舒禾擺放的筷子，都在碗沿而不是桌面，她就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有潔癖，沒有哪一刻筷子是落在桌面上的。

    但也沒有哪一刻落在了碗里。

    桌上有很多她喜歡吃的菜，她卻吃得很沒胃口。

    嚴樹柯和華哲都在和凌斯斯聊天，她插入不進去，而周舒禾即便是沉默著，戚鈺看他的動作，就知道他其實在聽旁邊發來的聲音。

    “我先下去了。”她放下筷子。

    周舒禾沒攔他。

    她在門口轉身前，朝里面望了一眼，凌斯斯有道菜夾不到，周舒禾便幫她換了餐碟的位置，還幫她倒了杯水。

    ——儼然一副悉心照顧的模樣。

    -

    下午的書房陽光正好，透過窗簾暈染出一層光暈，讓桌上擺放的君子蘭也變得柔和起來。

    戚鈺昨日約好要過來與他商討方案，周舒禾便提前打開了房間里的暖氣。

    他看了眼時間，已經2:30，還沒見人影。

    柜子里的蝴蝶標本在這段時間里落了灰。

    周舒禾等她時，便拿下來，全部擦拭了一遍。

    擦完后臨近三點，還沒有來人。

    他沉下呼吸，給戚鈺發過去消息。

    一直到四點，她都沒有回復，周舒禾敲著桌子的指尖甚至泛起了微紅。

    在周舒禾的印象里，她并非一個不守時的人，也不會看到他的消息后不進行回復。

    按理來說，昨日的約定，不至于今天就忘了。

    他坐著沉思片刻，給小何打了個電話，讓他上戚鈺房間看一眼。

    約莫等了十分鐘，小何給他回電話了。

    “她人呢？”他語氣冷淡。

    小何支支吾吾，“要不您親自下來看一眼吧。”

    “除非她死了，不然我下去干什么？”周舒禾面露慍色。

    “不至于不至于，就是……”小何嘆了口氣，緩緩道：

    “戚鈺她，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