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野哥心累
期中考后, 學校舉行家長會是慣例。
然而,小劉老師看著眼前的學生,還沒等他開口, 就已經頭疼得想要跑路了。
……當然是沒跑成功。
時星野站在她面前, 面無表情道:“您也知道!
他的語調平穩得像塊石磚, 沒有絲毫起伏。
“我從小就沒有父親。”
小劉老師:……
她頗為頭疼地看著他。
時星野恍若未覺, 淡然道:“家長會什么的, 不適合我!
小劉老師:“……這是規定!
時星野沒吭聲, 只是挑了下眉。
但那點挑釁的意味也很明顯——
規定是什么?
他違規的地方還少么。
小劉老師面色愁苦,這一瞬間都在考慮辭職了。
遙想去年家長會。
當時, 她還沒摸準時星野的性格。但對方也是這樣,用同樣的表情、同樣的語氣,站在她的面前,跟她說:“我從小父母雙亡……”
小劉老師:!?
她都不知道, 自己班里還有這么慘的學生。
時星野垂著眼:“別的親戚……”
微妙的一個停頓。
當時的小劉老師, 還以為他是難以啟齒,后來她才意識到,這會兒應該是時星野扯不下去,在臨時想敷衍的借口。
“都不熟!
他篤定道。
小劉老師初入職場, 張了張口,竟不知該如何安慰。
“那個, 同學……”
她絞盡腦汁地想措辭。
然而,時星野已經抬起了眼, 漆黑的眼眸中寂靜如雪,仿佛已經從悲傷中走了出來。
“所以家長會, 我能請假嗎?”
他說。
少年圖窮匕見,卻被年輕的老師以為是“堅強”。
那一瞬, 他倔強孤寂的身影,剎那間映入小劉老師的眼底。憐憫與心疼,在一瞬間自心底席卷而來,來勢洶洶,幾乎將她的整顆心都浸得又酸又軟。
“可以!毙⒗蠋煴M量放輕語氣道,“如果你平時有什么困難,也可以隨時和老師講!
少年抬了下眸。
眼里似乎有了點笑意。
“謝謝老師!
他慢吞吞地道謝。
小劉老師還以為,是她的“關懷”感動了對方,等人走后,還感性地抹了兩把淚。
直到后來——
校長被他氣得禿了頭。
教導主任被氣到心梗,現場硬塞了一把速效救心丸。
學校終于叫了他的家長過來。
那個渾身帶著老總氣息的男人,客套地來和她握手,主動自我介紹道:“您好,劉老師,我是時星野的爸爸。”
小劉老師:???
她茫然地問了一句:“繼父嗎?”
男人微妙地一頓:“是親生父親。”
小劉老師:…………
她甚至懷疑了一瞬。
自己是不是看到了鬼?
但等到確認完對方的身份,小劉老師終于明白過來,時同學當時的那一點細微的笑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喵喵的。
是嘲笑!
……
發散的思緒收回大腦,小劉老師看著眼前滿臉寫著“無所謂”的男生,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她怒而拍桌:“別扯那些有的沒的!”
“我們都知道你爸活得好好的。”
時星野懶洋洋的:“哦,那可惜了!
小劉老師一哽。
這話說的。
到底是在可惜沒騙過她?還是可惜他爸還活著??
小劉老師不想問——
怕被氣死。
“就算你爸不來,別的家長也可以來。”小劉老師努力維持住心平氣和,嘗試和他講道理,“對了,你外公呢?”
時星野皺了下眉。
“距這1500公里的地方!彼妓髌,像是真的在考慮這件事,“您是想讓一個70多歲的老人,千里迢迢坐飛機來這——”
他頓了頓,補充,“呃,挨訓?”
小劉老師:……
她感受到了嘲諷。
但崩潰中她又忍不住感慨:
你小子,居然還挺有自知之明?
“星野啊,”小劉老師嘆了口氣,沉沉道,“求你給老師一條活路吧。”
“我為你,扣了多少工資啊?”
“你這次再違規,我今年的績效獎就得扣沒了!
“老師還想用它買個包呢!
時星野:。
小劉老師認真抬頭:“可以嗎?”
時星野面色愈發的冷。
然而,他默然片刻,表情雖難看,卻還是在對方的殷殷視線中,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
*
“阿野!
家里,時少松喊住了他,“你們是不是要開家長會?”
時星野譏諷地瞥他一眼。
“要不要我去?”
他在盡力維持住好聲好氣。
“不用!
時星野不耐煩道。
時少松皺了下眉:“你別任性,除了我,還有誰能去……”
時星野打斷:“我找別人了。”
“誰?”
時星野:“你爹!
一瞬間,時少松忍不住想揍人。
時星野扯了下嘴角,眼神里的嘲諷幾乎化為實質:“我爺爺,不是你爹么?”
時少松:“……你這孩子,怎么就不能好好說話!
回答他的是一陣漸漸飄遠的腳步聲。
和輕笑般的聲音——
“和什么樣的人,說什么樣的話。
這不是您當初教我的嗎?”
多層樓的別墅結構,就是有這點不好。比方說,時星野關門才慢了那么一點,樓下的聲音就透過沒關緊的門縫,毫無保留地飄了上來。
“小江的家長會,你不去,同學們會怎么想他?”
蕭薇的聲音,聽不太真。
只覺得哀哀切切的。
那是菟絲花一般的漂亮女人。
連生命都是依附在別人身上,即使是在發泄悲憤,也是哀哀柔柔,充滿了令人疼惜的意味。
和他媽完全不一樣。
時少松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那哀婉的聲音變大了些許,像是在控訴。
“可你也是他的爸爸啊,他這次還考了年紀前十,他多么希望你能去……”
關上門。
剩下的就聽不到了。
但時星野不需要聽太多,就知道接下來是同一套流程:時少松不想去,大概是考慮到了他。封建大家長,哪怕自己劈腿劈得像條八爪魚,也依然覺得兩個兒子之間,得維持好公平。
然而,蕭薇哭一哭。
那眼淚就總能泡軟了對方。
“媽!
時星野躺在床上,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他無聲地喊了一句,又很快將嘴角抿緊。
空氣中有淡淡的檸檬味。
如同某種無聲的,跨越了時間的訴說和思念。
他微微彎了一下眼睛,卻沒能笑起來。
只是啊——
這種時候。
突然就特別想您。
……
時星野對他爹說“喊了爺爺”,不算是瞎扯。
只不過,更準確的說法是:
“喊了個鄰居家的爺爺!
老人年紀大,他怕對方找不到路,索性在約定時間之前,先等在了校門口。
“同學,同學。”
怯懦的、輕微的聲音。
時星野皺著眉回頭,和一位頭發微白的中年婦女對上了視線。
第一眼,他就覺得眼熟。
但仔細一想,就發現這種眼熟不是“我見過你”的熟悉,而是一種會作為典型的貧窮的形象、出現在電影作品的那種眼熟。
“同學,想問問,這個教學樓怎么走?”
她說話的時候,下意識會有停頓。
是不太自信的表現。
時星野語氣壓了壓,沒讓自己平時那種不當人的口氣漏出來,所以乍一聽起來,竟還有些柔和。
“您是來參加家長會的嗎?”
“對、對!
她慌忙點點頭。
時星野想了想:“您孩子是哪班嗎?”
生活的風霜化作了道道皺紋,如實雕刻在她的臉上。
或許現代的物質條件下。
生活還不會太苦。
但那些雞毛蒜皮的折磨,早晚奔波的操勞,都會化成眉毛之間的、無法舒展的印記,會透過那不自覺佝僂的背、不停閃躲的眼神,毫無遮擋地流露出來。
時星野格外耐心地等著。
“高二了,好、好像是在1班。”她低下頭,不太確定。
時星野愣了一下。
同學么?
時星野只是說:“我帶您過去吧!
他沒有和同學家長閑聊的打算,但這位中年婦女,顯然是松了口氣,把他當成了那種“助人為樂”的三好學生。
并行的路上,對方搓著衣角,忍不住道:“那個,我家孩子叫阿希,你認識嗎?”
她身上有一種海鮮的味道。
時星野有點懷疑,她是不是在菜市場賣海鮮的,所以乍一聽,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腦子里就是一聲嗤笑——
誰都得認識你家孩子么?
但他嘴上很客氣:“嗯!
下一秒,他就反應了過來。
等會兒。
阿溪?!
時星野猛地頓住腳步。
他心說,不至于這么巧吧?
時星野驟然停步,對方還以為是遇到了什么事,也不好意思催,就是默默地看著他。
時星野喉結滾了三滾。
才終于,艱難地問出了這句——
“您先生是姓林嗎?”
“呃,不是!
時星野一口氣剛松。
對方:“不過我是!
這口氣又懟了上來。
差點沒把他當場噎死。
接下來的路,時星野幾乎都是同手同腳。他繃著一張臉,覺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說話也不是,沉默也不是,總的來說就是硬生生地挺著背,渾身緊繃地把人送到了教室門口。
中年女人挺高興,對他感激地直道謝:“謝謝你啊,你真是個好孩子!
時星野機械般地、僵硬地抬起頭。
面前的人,疑似是小啞巴的媽。
然后,她說自己是“好孩子”。
時星野的心里一時間五味雜陳,完全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應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
語言功能更是徹底喪失。
“不,不客氣。”
他憋了半天,硬是憋了這么一句。
時星野精神恍惚地轉身離開,腦子里一片空白,但隱約的,還有點懊惱之類的情緒,藏在表層下試圖破土而出。
其實該想到的。
小啞巴家里那么窮。
應該……是過得挺困難。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等真的看到了他的家長,時星野又隱約覺得無法把這兩人給聯系起來。
總覺得,小啞巴的母親應該更自信一點。
家里的氛圍也應該更快樂。
——才能養出那樣的一個小啞巴。
“媽,不是讓你在外面等我接你嗎?”
有個同學嗓門挺大。
時星野回頭看去。
他看到,剛才的那位“海鮮阿姨”,被班級里另外一個男生拖著走進了教室。
時星野:?
他愣了好幾秒。
四肢好像回過了血,大腦也漸漸變得清醒。
剛才那人喊的什么?
哦,媽啊。
時星野:……
那點懵逼,漸漸被哭笑不得所取代。
“你好,請問1班是在這層嗎?”
又是個問路的。
和那位“海鮮阿姨”不同,眼前的女人一身女式西裝,頭發精致地挽起,白皙的脖頸處戴著一串珍珠項鏈。
品相極佳。
時星野挑了下眉。
細看那身衣服的裁剪,也非常講究,看不出是什么牌子。
但能讓時星野看不出牌子的,只有兩個極端:極便宜,或極貴。
這位理所當然是后者。
時星野剛經歷了極大的驚嚇,這會兒整個人倦怠得連手指都不想抬。再加上,這類女人,在他爹的那個圈子里極其常見,出于某種歷史原因,他對所有這類“阿姨”都沒好感。
“不知道!
他冷淡地答道。
西裝女人愣了一下,目光隨即變得若有所思:“你不是本校學生么……”
時星野打斷:“能麻煩您讓一下嗎?”
他已經用上了“麻煩”、“您”等詞語,看似還算講禮貌,但他臉上那點遷怒后的淡漠卻藏不住,女人一看,就讀出了他表情下的真實信息——
【是不是的,關你屁事?】
她眼角微抽。
好拽一小子。
別回頭在學校里欺負她兒子。
女人踩著高跟,“噠噠”地往走廊另一端走,邊走邊尋找班級的牌子。
時星野走出走廊,抬腿馬上要往樓梯下。
就在這時。
女人的聲音帶著笑和意外:“小溪!
又一個小溪?
時星野沒什么想法,隨意地往后瞥了一眼。
天雷轟地劈下。
他四分五裂。
這女人……
還真tm是小啞巴的媽!!
第32章 一天之內碎三次
對方正含著笑, 在揉林溪的腦袋。
時星野反應極快,明明腦子里還在懵逼,什么想法都沒有, 但是他的身體已經進入本能狀態, 分秒必爭地打算跑路。
然而, 林溪比他更快。
【呀~】
林溪像是看到什么驚喜一樣, 雙眼驟得明亮, 腦袋微微往左歪, 對著他高興地招招手。
時星野:……
他的第一反應是看向欄桿。
——直接從四樓跳下去的話,是不是會走得更快一點?
“這位同學是……”
那位女士瞇起了眼, 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時星野硬著頭皮走回去,絕望地閉了閉眼:“阿姨好!
他清楚地看到,女士的眉心微妙地一動。
“我是,時星野。”
他在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細看的話, 就發現他渾身上下, 這會兒都透露著一股微死的狀態。
林媽看了片刻,頷首:“原來你就是時星野啊!
時星野:……?
他嘗試從這個不清不楚的語氣中,細品味出一點林媽的真實情緒。然而,中文實在博大精深, 這句話可以解讀的含義,實在是太多了。
往好了想——
原來你就是時星野。
我在家聽我兒子說起過你。
往壞了想——
原來你就是時星野。
那個常駐成績單最后一名的差生。
時星野麻木地站了一會兒, 大腦緩慢地轉動片刻,終于發現, 即使是前者,好像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假設, 小啞巴真的在家里說到過他。
那么……
他都帶小啞巴干過什么?
“媽,今天有個同學, 帶我去了網吧耶。”
“媽,我學會打游戲啦!”
“媽,我同學帶我逃了晚自習,結果被校長抓到了嗚嗚嗚……”
時星野:已死,勿cue。
偏偏,小啞巴還在旁邊拉扯著他,雖然什么話都沒說,但渾身都有一種興高采烈的亢奮感。
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珍藏的漂亮畫一樣。
在家長面前,使勁地分享。
時星野心底一片冰涼,心說——
你知道你的這幅畫。
剛才才懟完你媽媽嗎?
“小溪,我知道了!彼嗔巳嘧约覂鹤拥念^發,說,“你能先帶我去你們班嗎?”
時星野悄無聲息地又中了一槍。
教室門口貼著成績單。
這狗屁學校似乎從來都不知道,要保護好學生的隱私。期中考的成績和排名,就這樣正大光明地貼在門口,每位家長路過都能看得到。
時星野看到,林媽應該是瞥了一眼。
目光停留得不久。
但該看的應該都看了。
因為她微微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自己。
時星野:……
他以往是不在意這個的。
但今天,臉皮格外的火辣辣。
*
時星野落荒而逃。
林溪:0.0?
他才剛松開一點,人怎么就不見了?
林媽媽低頭看著兒子,看著他臉上濃重的茫然,突然開口道:“他欺負過你嗎?”
林溪眼里更迷惑了。
“他看著……”
林媽在考慮怎么組織語言,停了一會兒才說,“性格不太好。”
林溪訝異地抬頭——
怎么會?
“你……”
林媽略微遲疑。
或許那臭小子并未發現,但她作為旁觀者,卻看得很清楚:
這個叫“時星野”的同學,性格大概真不算好。
但是,他對小溪很好。
當他在小溪身邊,他在努力用一種更柔軟的東西,包住了自己身上的尖銳和冷傲。
作為父母,對這種混小子,她當然看不順眼。
她甚至下意識地想說:
你離這樣的人遠一點。
但是。
她垂下眼,能夠看到小溪的眉梢眼角,還沒有收干凈的小雀躍。
“你在這里,開心嗎?”
話到嘴邊,終究是拐了個彎。
林溪一愣,很快就露出笑容,滿足地點頭。
【開心呀^^】
林媽笑了:“那就好!
林溪只是把她帶到了教室,并不能在里面多留。
林媽看著兒子剛出門,就開始東張西望,雙眼亮晶晶的,像是帶著一點狡黠的光。
她不自覺地露出點笑容。
孩子小的時候,他倆都總是出差,家里極少能有人陪他。但家里有保姆,有上門的家庭教師,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都不覺得這有什么。
直到某一天,她發現——
孩子成長得很好。
乖,聽話,不吵不鬧。
經常會笑。
但,她已經無法進入孩子的內心了。
極度封閉的。
并不只是在外面而已,林溪在家里,同樣有語言障礙。
無法開口,也從不訴說。
而他們等發現孩子不講話了,才驚覺,原來聽話和不吵鬧的背后,是更深層次的內心封閉。
或許是她錯過了林溪成長的緣故。
不管醫生和她如何努力,都無法讓他克服這個障礙。
逼急了。
林溪甚至比以前更封閉。
“要不轉學試試吧?”林爸爸抽完了一整根煙,雙眉之間皺起了深深的溝壑,“去普通一點的學校,說不定反而會好。”
“畢竟,他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會有用嗎?
林媽不敢問。
絕望之下的病急亂投醫,卻突然有了點令人感動的效果。
就像現在。
她不知道小溪在外面找什么。
但是啊。
他好像很快樂。
……
時星野徑直翻上了頂流的天臺。
他狠狠地吹了一陣風,吹得四肢都凍得發疼,凍得臉都快變癱了,那點內心的鮮活氣才終于慢騰騰地、后知后覺地漫了上來。
感知恢復,總算是擺脫了那種行尸走肉的狀態。
就是——
之前發生過的事,不能細想。
一想就容易裂開。
“臭小子!”
手機在震響,他剛一接通,就被隔壁家老爺爺吼了個半聾,“你讓我來開家長會,你人呢?”
時星野:哦,忘了。
他忍不住頭疼:“您等會兒,我讓人來接你。”
反正那教室,他是死也不回去。
“不用接了,我都到了!”老爺爺什么都好,就是從前兩年開始耳背,所以嗓門特別大,經常能吼得人半身不遂,“不過,老師剛和我說了你成績,你這瓜娃子咋能考這么差?最后一名?”
最后這半句,大概吼得整棟樓都能聽見了。
更別說坐在教室里的人。
時星野:……
他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剛搭起來的那點心理建設,一瞬間就崩得稀碎。
他滄桑地抹了把臉,疲憊地坐在水泥地上,手指開始翻起了搜索器。
時星野“噼里啪啦”地搜索:
【在喜歡我的人的父母面前,表現極差怎么辦?】
【智能搜索:
已糾正為“在喜歡的人的父母面前,表現不好怎么辦?”
關聯搜索(關聯度100%):
“在岳父岳父面前表現不好怎么辦?”】
時星野:???
這什么垃圾搜索功能?
偏差也太大了!
【AI智能回答,
關于在“岳父岳母面前表現不佳”這個問題,答案如下:
1、首先建議您在拜訪之前,提前做好溝通準備,盡量避免出現這種情形;
2、如實在已出現這類情況,那么,AI同學也沒辦法。】
時星野:……
垃圾AI。
智障AI。
祝你這輩子都掙不到錢!
“抖~抖~”
微信彈出了兩條消息。
來自于頭像“圓圈”。
林溪(圓圈):【你在哪里?】
林溪(圓圈):[貓貓探頭.gif]
時星野煩躁的眉眼稍柔。
加了微信以后,他倆其實也沒什么聊天記錄,上次還停留在那個出格的“比心”表情。直到今天,才又刷新了兩條。
“草”:【找我?】
林溪(圓圈):【嗯吶。】
“草”遲疑了很久,輸入的內容刪刪改改,出現了好幾次的“正在輸入中…”,終于,發出了一條新信息。
“草”:【如果有一天,有個人欺負了你媽媽……】
林溪(圓圈):[小貓咪重拳出擊.gif]
時星野想摔手機了。
林溪(圓圈):【所以,你做什么壞事了嗎?】
時星野:……
林溪(圓圈):[狗狗祟祟.gif]
林溪(圓圈):[讓我康康.gif]
林溪(圓圈):[小海豹打滾.gif]
時星野乍一看,覺得自己像進了動物園。
雖然沒見到面,但他卻似乎能透過這點表情包,看到躲在屏幕后面托著兩頰,彎眼睛偷笑的那張臉。
這分明是看出了什么。
故意擠兌他呢。
時星野無奈又無力地躺倒在地,認輸般地打字。
“草”:【在屋頂!
“圓圈”沒再回復。
哼哧哼哧的腳步聲,從樓下幾層的地方傳來。
很顯然,這位“想看熱鬧”的小貓貓,并沒有很好的體力,剛爬了兩層樓就停住了,呼吸聲反倒變沉。
時星野起身。
正猶豫是不是該去接一接。
樓下先傳出了對話的動靜——
“林溪,你怎么在這里啊?”
安靜了片刻。
然后,復又響起:“哦哦,找大佬啊。話說,那個……”
那點聲音斷斷續續,似乎很不好意思,甚至還壓低了聲音。
但對方還是哼哼唧唧地說完了:
“你是不是喜歡大佬?”
時星野猛地直起身。
明明那么輕。
但又那么清晰。
他借著天臺門的影子,大半個身體藏進去,然后探頭、低頭,隔著旋轉的樓梯往下望。
小啞巴的臉正好在正面。
也因此,他的每一絲表情變化,都在視線里清清楚楚,無處藏遁。
“不好意思啊,就是我總看那個cp貼,實在是好奇……”
林溪像是很訝異。
“你倆有沒有在一起。磕阃低嫡f嘛,我絕不外傳!”
林溪哭笑不得地搖頭。
時星野心中輕嗤——
當然沒有。
他倆至今為止,都還是很單純的單相思的關系。
“誒,那你喜歡大佬不?”
聲音壓得更低,更八卦了。
在時星野的視線中,林溪搖了搖頭。
也許……
不好意思承認吧。
時星野心想。
“真不喜歡?”
林溪“梭梭”地拿出了紙,認認真真地寫了點什么。
時星野看不到。
但小啞巴的表情很正直,大概是真的在否認。
“啊……”果然,那道八卦的聲音也有點失望,“什么嘛,你倆就是朋友啊!
【沒錯!】
林溪一臉正義地點頭。
他又寫了一張。
或許是光線變暗的緣故,那聲音同樣看不太清,只好逐字把上面的內容念了出來。
“不是一般的朋友,而是、最好的那種朋友!
對方念完,噗嗤一聲,笑了。
時星野跟著那一聲,緩慢地坐在了臺階上。
哦。
一張好人卡。
他冷漠地想道。
但是。
他眸光沉沉,直直地朝著樓下的那人看過去。
你說不喜歡?
我不信。
我不信那些見面的喜悅是假的,也不信你眼眸中的星光不是為我。
——可是。
那又真的是喜歡嗎?
時星野忍不住懷疑起自己最初的這點信念,究竟是源自于哪里?
……忘了。
“嗐,果然男生做閨蜜,比搞基還親密。”
那八卦聲音感嘆了一句。
時星野皺著眉,漫不經心地抓了把頭發。
想不起來是為了什么了。
但是,更多的回憶里的細節,好像由此浮上了表面。
說是不信。
但或許還是信的。
更甚至,內心隱隱還有點說不上來的恍然。
【其實還好。】
【本來就在糾結該怎么處理這份感情……】
時星野散漫地走著神。
但心里有一個更不協調的聲音,好像即將要吶喊著沖破出來。
“我要和時星野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那八卦的聲音又在讀紙條,頓了頓,歡脫地點評,“哇,祝福~!”
時星野:……
你可再別說了。
野哥今天的自信心,已經被認錯人這件事給搞崩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已經摔得七零八落,唯剩下一絲絲懸崖峭壁上的信念,這會兒正在搖搖欲墜。
誤認為別人喜歡什么的……
他能不能現在去找人干一架?
【想開點!
時星野漠然安慰自己:
【起碼你比他有錢!
【就當養了個動物,沒有摻雜亂七八糟的喜歡,不是更好么?】
偏偏,這時——
又亂入了一個新的聲音。
“誒林溪,來開家長會的是你媽媽嗎?”
“她看起來好厲害,好有錢!”
噼啪一聲。
一道弧光在腦海中閃過。
時星野終于,理清了這一點“不協調的地方”。
今天的意外一個接一個,所以他還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思考過,這么一個擺在面前的、極其簡單的問題。
被他認為是窮人的林溪。
為什么會有一個全身是錢的媽?
【他喜歡我!
不,他不喜歡。
【當養個動物吧!
不,他說不定比你有錢。
他以為小啞巴是沒人愛的小白菜。
種在野地里,被風吹得凄慘。
若真互相取暖。
或許也是慰藉。
可細想起來,小啞巴性格乖,不缺錢,不缺愛——
他何必呢?
時星野僅剩下的那一絲信心,終于也跟著破滅。他本以為這種破滅會如之前的破碎一樣,崩得稀里嘩啦,一地碎片。然而他沒想到,這最后一絲,隕落得毫無動靜,只是那樣無聲又無息的,落進了漆黑的深深的懸崖里。
連個影子。
都撈不到了。
……
林溪送走了兩個同學,艱難地爬上樓頂。
他伸手,推了推天臺的門。
門被人鎖上了。
林溪:誒?!
他震驚地瞪大眼,又不相信,抬手哼哧敲門。
“砰、砰、砰!
時、星、野。
好像沒人應。
林溪鼓起臉,困擾地給他發了條微信。
很好。
門的那邊,有微信消息的聲音。
林溪簡直不敢相信。
他,辛辛苦苦爬了樓,結果被人鎖在外面啦?!
“砰!砰!砰!”
時!星!野!
“砰!砰!砰!”
你!開!門!
或許是因為砸門的動靜,明顯帶上了些怒氣,里面終于傳出了一聲平靜的、淡漠的聲音。
“我不在。”時星野說。
林溪:???
時星野:“你走吧!
林溪:“砰砰!”
才嫑。
但那扇門紋絲不動,顯露出極度冷硬的、軟硬不吃的氣質。
……
隔著一扇門的距離。
相距大概不到5米。
時星野看了眼鎖掉的門,又抬頭,往更遠處的天空看去。
云層是淡色的灰。
樹杈高高地直立,往上延伸生長,像是要打破天空。
路兩邊的葉子原來都已經掉光了。
秋天的最后一絲痕跡,
也由此消失。
原來早在不知道的時候,凜冬已至。
第33章 你說誰失戀呢
手機連著震了三下。
來自“圓圈”的消息, 賣萌三連發——
[貓貓生氣.jpg]
[貓貓很生氣.jpg]
[貓貓真的要生氣了!.jpg]
時星野的眼眸里浮現出笑意,但又轉瞬即逝,像是融入了望不見底的深海, 光線投進去都會消失, 更尋找不到笑過的痕跡。
他忍不住想, 如果林溪是只貓……
那也是一只碎嘴的貓貓。
時星野背靠著天臺的鐵門, 后背一大片都是金屬的冰冷, 單腿撐在地上, 另一只腿隨意地放著,寒風下也很冷。
但他有點懶得動彈。
手機響完了三下, 終于歸入寂靜。
耳邊風聲很輕,他聽不見林溪的呼吸。
良久。
一聲震.動。
林溪(圓圈):【你在鬧別扭嗎?】
時星野垂著眼看。
看清的瞬間,睫毛輕輕一顫。
林溪:【還是你在生氣?】
時星野抿唇。
這些都沒有。
他只是……
有些倦怠,有些不知道要怎么面對。
林溪:【真不開門?】
不開。
林溪:【好吧┭┮﹏┭┮】
【你不想看見我, 那我找人換同桌吧……】
“咔嚓!
消息剛發出去。
門開了。
時星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林溪原本正半蹲在地上, 想要發一個“哼”的表情包。可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他一哆嗦,手一抖——
[哼!]沒發出去。
他把一個[啾咪~]的表情發過去了。
林溪:QAQ
嗚嗚嗚他要撤回。
時星野:……
心情異常復雜。
時星野背著光,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林溪偷偷瞥他, 總覺得他身上像鍍了一層冷灰色,那點忍耐沉默的情緒, 透著難以言喻的別扭感。
他遲疑兩秒,伸出手指——
戳了戳對方的小腿。
唔。
肌肉硬邦邦的。
還有點好戳。
林溪又眷戀地多戳了一下。
時星野:?
他的臉上閃過愕然, 一瞬間那些“冷凝感”好像都沒繃住。
冷色調的光線,把鐵門的影子拉得極長, 因他背著光,所以落下的影子, 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小啞巴。
但有些暗處,好像就是為了光而生。
正如這些光影的錯落,模糊了兩人之間的界限,唯獨讓對方的雙眸,在這沉寂的環境里變得更加熠熠生輝。
林溪每多戳一下。
時星野身上的冷感好似就退掉一分。
就跟打地鼠一樣。
最后一次,時星野忍不住跟著蹲下身,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別戳了!彼纳ひ粲值陀殖,沉悶地透過耳膜,“反正……”
凝滯的、遲疑的嗓音。
像是卡頓。
偏又帶著一點嘆息般的無奈。
“……別瞎換位置!
*
時星野又沒來上課。
林溪從數學卷中抬頭,茫然地看了眼身邊的空位。
又是一節自習課,林溪寫了一張紙條,拜托身邊的同學交給了徐顯。
徐顯拿到手,覺得還挺新穎。
他饒有興趣地展開:
【時同學去哪兒了呀?他怎么不來上課呀?】
徐顯:……
野哥逃學不是很正常嗎?
他提筆,唰唰唰地連筆幾下:【鬼知道!】
林溪拿到回答,憂愁地嘆了口氣——
明明前陣子還經?吹饺四亍
午休時分,時星野皺著眉,從小劉老師的辦公室里走出來,剛走了兩步,迎面就看到了林溪。
四目相對,林溪的眼眸中驟然爆發出驚喜。
而時星野看起來,像是見了鬼。
他拔腿就跑。
林溪:?
愕然片刻,林溪下意識就追了上去。
安靜的走廊里,一點動靜都會變得特別明顯,有二班三班的同學探出頭來,好奇地張望了一眼。
“誰?”
有人問。
窗邊的同學:“哦,大佬和轉校生。”
得益于被傳得轟轟烈烈的“運動會cp帖”,學校里不少人都單方面認識了這兩人。
“干嘛呢?”
又問。
窗邊的同學摸著下巴,略不確定道:“好像在玩什么,你追我逃的游戲……”
其他人:……
大佬就是大佬。
玩個游戲,都這么曖昧的嗎?!
林溪體力跟不上了。
時星野仗著自己腿長手長,樓梯的后幾格都是并排兩三個地往下跳。等落地后,更是一溜煙地鉆進了樹林,眨眼的功夫就尋不到人影。
好氣。
林溪停住腳步。
又有點沮喪。
【兇巴巴在躲自己!
【網上說,這叫朋友之間的冷戰!
【特別傷感情。】
林溪眼巴巴地坐在臺階上,手指扒拉著手環的屏幕,幾次想點開聊天框,卻又生生地忍耐住了。
找他聊天也沒有用。
“兇巴巴”的躲,不是完全的冷淡疏離,而是對方依然會給他帶早飯、帶奶茶、帶冰淇淋……
但是,就是見不到人。
次日,林溪特地早早地到了校。
天色都還未亮,蒙著一層灰色的陰,但他的課桌上,果然就已經擺好了熱氣騰騰的早餐。所以,那個“送早餐的”人呢?
林溪不信邪,俯下身、站起身——
甚至看了天花板。
林溪:( ̄□ ̄;)
居然,真的,沒有人!
還有一次課間操,結束時人群涌動地往教學樓走。來往的人流擁擠,有人撞到了他的肩膀。
脆弱的林溪當場痛得滋出了淚光。
腳下也險些站不穩,踉踉蹌蹌要往旁邊倒。
可下一秒,就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膀。
熟悉的懷抱,只是一觸即分,而身形交錯的瞬間,林溪的手心里甚至還多了一小盒冰淇淋。
吳清華愣了愣:“你哪兒來的?”
林溪呆呆地看著眼熟的包裝。
抬頭望去,那個熟悉的身影已經涌入了人群。仿佛那個短暫的懷抱,那點細微的、肌膚之間的觸感,都是一場夢境。
他囧囧地心想——
好刺激。
好像地.下.黨.接.頭.哦。
同一時刻,時星野愣愣地看著掌心。
只是順手幫他站穩而已,但當時那個位置非常微妙,就像是對方的腰,硬生生地往他掌心里撞。
那么混亂又喧鬧的環境,那樣的無人知曉。
這點偷偷摸摸,讓原本正直的接觸,都染上了一點旖旎的色彩,像是角落里悄悄生長的花骨,無聲地引.誘著。
再往前一步,就是放縱。
他手指蜷縮,忍不住想——
好像偷情。
……
時隔半個多月,田甜又被邀請來一中拍照。
一想到能見到那個黑襯衫帥哥,還有他的可愛cp小掛件,田甜的心情就雀躍得像長了翅膀。
分分鐘就能起飛了!
“我不拍!
她聽到輕微的動靜,往外看了眼。
那位黑襯衫,渾身冒著冷意,他正站在學校老師的跟前,一頭黑發桀驁又囂張,張口就是不能商量的堅決語氣。
老師:“很快的,就兩分鐘!
時星野:“不拍!
“你之前不是還答應了嗎?”
老師奇怪道。
時星野:……
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
田甜聽得膽戰心驚。
不會吧?這才過了多久啊,她的cp就要be了嗎?
面對時星野這種,老師也頭疼:“你非要堅持的話,那要么就讓林溪同學一個人拍好了……”
時星野一轉身,就看到了林溪。
他身形一頓。
不知道小啞巴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
但應該沒少聽。
小啞巴的臉上帶著點委屈和愴然,一雙眼眸變得格外的濕漉漉,好像路邊那種被主人遺棄的小狗。
時星野:……
老師最后一次確認:“你真的不拍了嗎?”
那雙眼霎時更濕潤了。
時星野艱難開口:“拍!
老師:嗯??
田甜:哈哈。
“兩位同學,你們站得近一點!碧锾鸺で橹笇。
時星野勉勉強強,大概往中間挪了0.1cm。
林溪歪著頭看看他,臉上帶點笑,“噌噌”地蹭過去,手指還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角。
田甜在心底大聲尖叫。
“對對對,就是這樣!
“酷哥,表情不要這么冷,展現一下同學之間的友好情誼嘛!
“嗯嗯嗯,再靠近點,不錯不錯。”
黑襯衫始終不怎么配合。
甚至還在拍照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挪開視線。
可是——
“咔嚓!
田甜笑瞇瞇地結束攝影。
和上次不一樣,這次的兩人,似乎都帶了點別扭感。照片中,黑襯衫略略偏過頭,像是要遠離,而可愛掛件抓著衣角,卻也沒有太靠近,抿唇笑著,仿佛和身邊人有種隱隱的賭氣感。
可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態度是如此微妙。
似乎是互相疏遠的照片,
卻又透出一種更為深層次的默契。
理智上想要互相遠離,但兩人身體的各種潛意識語言,卻又在克制不住地互相靠近。
像有一點甜味,在兩人之間無聲地流淌。
田甜:嘻嘻^^。
更好磕了。
……
兩人拍的運動會破紀錄的“榮譽照片”,在周一被掛在了校門口的【榮辱墻】上。
一班的學生但凡路過此處,都是一臉的微妙。
榮辱墻上,最顯眼的位置上——
左側是林溪。
他期中考首次進年紀前25,所以學校按照慣例頒發了“最佳新星獎”。
右側是大佬。
時星野因為一周逃課七天,所以被掛在上面,隆重地點名批評。
左右的“夾擊”下,正中間:
偏偏又是一張兩人的合照。
1班:……
官方搞事。
很難不磕。
路邊。
徐顯跟著野哥,咬著一根新出爐的熱玉米,口吃含糊地勸道:“野哥,你倆趕緊和好吧!
時星野:?
徐顯:“好幾個女生,天天問我你倆什么時候和好。”
他倆之間的微妙氣場,1班的同學都發現了,他倆的身邊人也發現了,就連吳清華那么一個鈍感力超強的學霸,都忍不住來找徐顯關心了兩人。
時星野:“……我倆沒吵架。”
徐顯:“我信!
時星野眉心稍動。
徐顯:“但別人不信。”
時星野:……
“怎么,食堂改制了?”他冷冷淡淡地瞥了一眼。
徐顯聽出了野哥罵的意思——
他們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管這么多。
“來了!
時星野站起身。
徐顯丟掉啃光的玉米,拍拍手,跟著站起來。
拐角處,踩著腳步聲,季老大和他的小弟們打鬧著,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中。
最近沒人挑釁他的權威,季老大一直過得挺高興。
然而,這點興奮和喜悅,都在看見時星野的剎那間,變成了痛苦。
他破口大罵:
“時星野你是不是有病?”
“一點小事,你他媽帶人堵我三天?!”
時星野懶得說話。
徐顯卻是不見平時的隨和,帶這樣一口玉米味,冷聲嘲諷:“這事可不小,你們三中收保護費,不都收到我們學校頭上來了?”
季老大更憤怒了:“又他媽不是我的人!”
徐顯:“都一樣。”
季老大:“沃日,你們還講不講道理?”
徐顯摸了下下巴。
——聽一大流氓說要講道理,咋這么怪呢。
時星野在后面聽了會兒,直到這時,才算是紆尊降貴地開了口:“你是三中老大!
他掀了掀眼皮,語調懶散:
“不找你,找誰?”
季老大忍了忍,實在沒忍住,飚了一句臟話,唾棄道:“你他媽就是因為自己失戀了,所以故意找事……”
原本懶洋洋站著的時星野,聞言驟然直起了背。
季老大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不好。
然而,好像已經晚了。
時星野黑沉沉的眼神壓過來,一字一頓:“你、說、誰、失、戀、呢!
季老大:不是失戀你,那是被甩?
他對著季老大勾了勾食指,語調極冷——
“讓你一只手!
“過來。”
“單挑!
季老大:豁。
要完。
第34章 我要你負責
五分鐘后, 季老大就想抽自己這張嘴。
十分鐘后,他被時星野激出了血氣,雖然全身都被時星野壓制著, 但他嘴上卻反而不服輸起來, 硬氣地吼道:“有本事你就把我打死!”
時星野:?
從未聽過如此清新脫俗的請求。
季老大的手背被瞬間反擰, 他悶哼了一聲, 正打算說什么——
時星野面色一變。
像看到了鬼。
“草!
他好像極輕地罵了一聲。
季老大艱難地轉過頭,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巷子口, 光禿禿的樹椏下,林溪站在墻角邊, 嘴里咬著一根冰淇淋的木棍,上面幾個牙印子錯落有致。
半盒冰淇淋拿在他的右手,好像化了很多……
也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
季老大差點憋出淚來:“兄弟,救救哥!
下一刻, 時星野擰著他的手更用力了。
——小啞巴都沒喊過他“哥”。
你又算個什么東西?
季老大“嗷”地一聲, 正在懷疑自己的胳膊是不是要斷了,就見巷子口的小呆子,望著這邊,眸色異常明亮。
然后, 他興奮又害羞地一笑。
季老大:???
你還有沒有同情心?!
可他身后的時星野,卻像是被這笑容扎了一下, 飛快地松開了掣肘他的手。
“改天再約!
他很快地說了一句。
沒等季老大反應過來,時星野就如野狗一般躥了出去, 中途甚至還利落地翻了墻。
不過眨眼,人就沒了影。
林溪呆了兩秒, 拿著冰淇淋就開始追。
這突然的變故看呆了所有人,徐顯先反應過來, 傻愣愣地站了一會兒就開始拔腿追兩人,一邊追還一邊喊:“野哥,等等——等等我——”
慘白的天色下,少年的背影漸行漸遠。
如果不是徐顯這煞風景的喊叫聲,這詭異的畫面甚至可以用“少年漫”三個字來形容。
季老大:……
他莫名其妙地挨了頓揍。
莫名奇妙地看著“始作俑者”跑光。
非要說的話,此刻他的心情,只能用“憋屈”兩個字來形容。
季老大揉著發悶的胸口,一臉便秘地問:“這到底都是啥情況?”
小弟來回看看,突然,有個人說:“我知道!”
篤定的話語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小弟挺起胸膛,滿臉驕傲:“時星野這一套,就叫氣管炎——”
沒說完,他就被揍了。
*
時星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
但他的雙腿好像比他的大腦更有想法,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就已經跑出了三條街的距離。
余光中,他瞥了眼身后。
一開始,小啞巴跟得很慢。
后來,小啞巴一下子“蹲”了下去,身體好像突然消失在了視線里。
時星野身形驟停。
……等等。
是“蹲”了下去?
還是中間摔了?
腳步油然變得沉重,他原地猶豫了兩秒,還是沒忍住,走起了回頭路。
拐過一個擋視線的街角,時星野遠遠地看見了他——
一人一狗。
四目相對。
小狗:“汪!”
林溪:^^
小狗:“汪?”
林溪:=v=
時星野看著這倆人的“跨物種交流”,在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唇角已然勾起。
土黃色的小奶狗,大約在出生后就在流浪,身上的毛發一綹一綹搭在身上,和不遠處的垃圾堆像是隨時能融為一體。
他看到,小啞巴對著小奶狗,試探性地伸出了手。
小狗崽的眼神頓時變得瑟縮和畏懼。
它的脊背微拱,
帶著強烈卻又無聲的防備感。
林溪好像不怕它咬,動作輕柔地抱住了它的身體。
“嗷嗚!”
小奶狗慌亂地咬了他一口。
時星野臉色一變,下意識地走近了幾步。
“嗚~”
小奶狗嗚咽著松開了牙。
林溪被咬過的手背也暴露在光線下,上面沒有傷痕,只有一點很淺的印子。
沒有血,只是一道淺白。
皮都未破。
柔軟的小生物,哪怕露出了自己的尖牙,好似也仍是毫無殺傷力的存在。
林溪呼嚕呼嚕了狗頭。
時星野眸光中帶著笑意,站在原地看了會兒,心口像是被染上了淡淡的安寧感。
他轉身,打算離開——
蹲在那里的小啞巴,就在這時動了一下。
“汪汪!
“野哥!
時星野的瞳孔猛地一縮。
遠處的店鋪在放著招攬客人的大喇叭,更近一點的地方,烏鴉停在電線上,“嘎嘎”嘶啞地叫。
更近一點的地方,剛被人抱抱的小奶狗,像是覺得眼前的人氣場太兇不似好人,所以“汪汪嗚嗚”的,叫得警惕又示弱。
但風會將人的思念送到身邊。
他的耳朵,依然在無數雜音中,清楚地捕捉到了那兩個字。
“咚!
他喉結微滾。
但這聲響,似乎更像是心臟重重落地的聲音。
時星野回頭,眼神卻不敢聚焦。他開口,嗓音莫名的干澀:“你……喊了嗎?”
一大一小,都蹲在那里。
兩雙葡萄般的黑眼睛,都微微上態,專注地看著他。
仔細看的話,似乎還能在里面尋找到自己的倒影。
小啞巴還在那兒笑——
“野、哥!
他的吐字很慢很慢,還有點乍然開口的不適和含糊。
但……
時星野笑了。
“野哥在呢!
他說。
原來。
小啞巴的聲音是這樣的。
很清脆的少年音色,像是山間潺潺流過的溪水。
林溪抱著小狗,試探性地朝他靠近。
時星野沒動。
這兩個字,像是徹底把他的雙腿釘在了原地,他垂著眼,看著那點乖乖甜甜的白,在瞳孔中倒影得越來越清晰——
距離家長會也不過一周,他在這短短七天里,輾轉反側地建立起了一點疏遠的距離,和不太牢固的心理防線。
但這會兒,血液奔流向四肢,又飛快地回流心臟。
最終在心口處,凝成了那一點熱。
而這些防線,也“嗡”的一聲,塌成了一片廢墟。
“汪汪,汪!”
小狗崽對著他,虛張聲勢地齜牙。
時星野瞥了它一眼。
“……嗚嗷。”
小奶狗飛快地慫了下去。
林溪一手抱著小狗,一手還想要試圖拿紙筆和他聊天。只是還沒拿出來,就被時星野用手摁了下腦袋。
“不是能說嗎?”
他掌心用了點力,微微用力,“用嘴!
林溪:T.T
他偷偷看一眼。
眼神卻正好被抓個正著。
時星野笑意淡淡:“我又不嫌你說得慢!
說著,時星野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會兒像一個拿著棒.棒.糖,低聲哄騙小孩的怪叔叔——
他語調又低又沉,誘哄的意味極重:
“慢慢來,不急。”
林溪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時星野看似淡定。
藏在衣兜里的右手,卻不自覺地攥緊了掌心。
林溪舉起小狗崽。
小狗和超級兇的“人形殺器”對視,耳朵跟著抖了抖,黑曜石的眼睛好像快哭出來了。
“野,哥!
林溪舉了舉小狗,四只眼睛同時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養,嗎?”
他的字是一個個往外說的,斷得也并不自然。但他的雙眼足夠會說話,那點微弱的祈望,就這樣純粹又干凈地流露在他面前。
時星野:……
多少是有點犯規了。
林溪用小狗的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養嘛~】
他在用眼神撒嬌。
時星野根本說不出一個“不”字。
“我家沒法養,”時星野看著他一瞬間失落,頓了頓,補充道,“你也養不了,那不如在這里想辦法給它搭個窩。”
林溪“嗖”地一下精神來了。
他張了張口,想起時星野要求的說話,忍住了那點不適應,慢吞吞地開口:“野—哥—行—嗎?”
搭窩,你行嗎?
時星野瞥他,冷笑:“野哥沒有不行的。”
說完,時星野當場用手機查起了《怎么做狗窩》。
林溪:……
他把頭湊過去,一起看。
甚至沒有察覺,自己的額頭和時星野的肩搭在了一起。
【簡易狗窩制造方法:……
復雜版狗窩制造方法:……】
兩人在這兩個選擇上,陷入了分歧。
林溪覺得新手更適合第一種。
但時星野不服輸,覺得既然要做,就直接給這小智障做個豪華的“別墅”。
——哦,“小智障”甚至是他剛給小狗取的名字。
林溪:“抗!議!”
他既抗議這個名字,也抗議這個狗窩的主意。
然而,剛開始說話的弊端,就在這時開始體現了。
林溪他根本,
說、不、過、時、星、野!
林溪:氣鼓鼓.jpg
時星野的動手能力怎么樣不好說,但他的執行力還是很強的,決定了方案后,當即就去找了些紙殼子和碎布毛巾回來。
然后,他對著【復雜版狗窩】的構造圖,皺著眉陷入了沉思。
林溪擔心:“你—行—嗎?”
時星野:“行。”
勉為其難地做了個基底,又做了個“屋頂”,然而剛把屋頂放上去,下面的狗窩就塌了。
時星野:……
林溪:“真—的—行?”
時星野不信邪地捋起袖子,咬牙:“一定行。”
嚴格按照結構比例,認認真真地搭完了狗窩,時星野最后放上那塊屋頂,屏住了呼吸——
一秒。
兩秒。
沒有塌房!
時星野欣慰地露出笑容。
“嗷?嗚?”
小狗崽還沒長大,卻好像已經很聰明。狗窩做完以后,它就像是知道這是給它的一樣,快快樂樂地在里面打了個滾,留下了“滿屋”自己的氣息。
林溪雙手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笑瞇瞇:
“有,家,了。黃,金,糕!
黃金糕是他取給小狗的名字。
才不要叫什么“小智障”呢。
哼。
時星野用礦泉水沖洗了手,又隨手拿了紙巾擦干。這么正常的動作,他非要慢條斯理的,一根根手指仔細地擦過去,就好像是某類雄孔雀無聲地開起了屏。
“我就說我行!
他的語氣很克制。
但還是流露出了一絲炫耀的意味。
林溪仰著臉,眸光灼灼:“嗯!”
——野哥無所不能!!
他眼中恰到好處的崇拜,反倒讓時星野下意識地錯開了眼,微地多了些不好意思。
小啞巴揉著小狗崽的腦袋,卻不知道他自己的頭發,一搖一晃,看著也格外的柔軟。
掌心很癢。
時星野下意識地想伸手摸一摸。
然而,手指剛碰到那點發絲,就又遲疑般地停在了原地。
既然已經知道了曾經的喜歡是誤會。
那他是不是應該克制一點?
時星野眼眸微黯。
手掌也跟著退縮,想要收回來。
可是,下一刻,
掌心依然被那些柔軟充盈的感覺所填滿。
時星野愣然。
林溪主動把腦袋蹭了過來,在他的手心蹭了蹭。
時星野想拿走。
林溪還不肯,抓住了他的手指,微微地晃。
“你—摸—了—我!
時星野:……
這話說的。
“要—負—責!
林溪偷看他的臉色,再接再厲地晃了晃:“所以……”
【我們現在,就算和好了哦~】
總歸是不擅長說話的人。
他沒有說完。
但,所有的心情,他都寫在了臉上,赤誠地告訴了自己。
時星野喉結一滾。
已經什么都說不出來。
人僵在那里半天,最后,也只匆忙地說了個“好”。
林溪:^^
時星野壓了壓。
但嘴角卻壓不住地往上翹了翹。
有一種微妙的情緒,似乎在兩人中緩慢地發酵和蔓延,時星野心中微動,忍不住解釋:“我……”
但正這時,林溪腳下的那只“小智障”,它一直好奇地探著腦袋,在觀察兩人之間的動作。
就在時星野出聲的同時,它似乎學會了什么,主動蹭了過來!
它模仿著學著林溪的樣子。
把自己的腦袋,放進他的手里——
軟軟地蹭了蹭~
“呀!
林溪驚喜地被轉移了注意力。
時星野:……
他沉默地盯著這只智障狗。
小奶狗:哼哼~
好舒服。
時星野:……
那么小的一張臉。
還全是毛。
但居然都能在里面看出“炫耀”的意思。
他忍不住冷笑。
呵,
明天就把你燉掉,燉成火鍋!
第35章 我的分數就看命
林溪“野哥,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徐顯和錢若謙兩個人跟門神一樣,堵在教室的門口,叉著腰攔住了時星野的去路。
時星野:……
他抱著胳膊, 瞥回去:“什么事?”
“不知道!”
徐顯被他看得心虛了兩秒, 但很快, 又理直氣壯地挺起胸口, 語氣非常譴責,
“可是你一放學就往外跑, 去哪兒也不說,有一次, 我還看到你從超市里出來,大包小包的,好像連尿片都有……”
時星野打斷:“真想知道?”
他斜斜地站著,姿態是放松的, 往下來的眼神里, 帶著星星點點的戲謔和不懷好意。
徐顯:呃。
他遲疑了。
本來是想知道的,但看到野哥這樣子,他又覺得如果自己說實話的話,恐怕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氣氛詭異地沉默下來。
最后打斷這份僵持的, 卻是錢若謙——
“是這樣的,野哥。”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平靜地解釋道,“這小子一直懷疑, 你是不是有了個孩子?”
時星野:“……有了個什么?”
他是不是幻聽了什么東西?
錢若謙篤定:“孩子!
時星野額上青筋跳得歡快,黑沉著臉, 咬著后槽牙喊:“徐、顯!”
徐顯一愣,頓時跳了起來。
在野哥要打他之前, 他已經機智地把整個人都掛到了錢若謙的身上,手肘用力掐著對方的脖子,氣道:“錢不要臉,你居然賣我!”
錢若謙吐字艱難,卻還是堅持地甩完了鍋:“你就是這么說的!
時星野:……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兩人。
徐顯低著頭不敢和他對視,而錢若謙看著很淡定,眼鏡下的雙眸甚至平靜得猶如一潭深水。
但細看的話,那譚深水里。
又藏著些許的驚奇和懷疑。
時星野:?
他按了按眉心。
自己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能同時擁有這倆傻逼兄弟。
……
徐顯沒想到,野哥居然會帶他們來“看孩子”。
沒錯,真的是“孩子”!
野哥說,既然他們非要看,那就來吧。
野哥還說,他倆以后就是“孩子”的叔叔了,所以第一次見面不好不給見面禮,得先去賣點玩偶禮物才能見“孩子”。
徐顯一路走來,都精神恍惚。
“養個孩子。”
“叔叔們的見面禮。”
——看看,這是高中生該談論的話題嗎?!
徐顯在極度的茫然恍惚中,甚至還在機械性地提問:
“什么時候的事?”
時星野漫不經心:“不久前!
徐顯擔憂,欲言又止:“他,會不會不喜歡我?”
時星野:“有可能!
徐顯:“那怎么辦?我都帶禮物了!”
時星野不動聲色地看他一眼,語氣平穩:“應該沒事,實在不行,就被咬一口吧!
徐顯呆滯臉:咬、咬一口?!
這小孩還咬人呢?!
走過拐角處,那個“手工粗糙”的狗窩就出現在了面前,時星野表情也不見多高興,甚至還帶著點嫌棄地朝那邊輕喊了一聲:
“小智障。”
徐顯:???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感慨,野哥的“孩子”居然住在垃圾堆里。
就見一只小黃狗,“汪汪”地跑了過來。
這個“小不點兒”在野哥的褲腿周圍嗅了嗅,敷衍地蹭了蹭,再然后,它從錢若謙身邊聞了聞,好像是認出了陌生的氣息,小腦袋歪了歪,一頭霧水。
但它沒有停留太久。
沒一會兒,就追到了徐顯的腿邊。
徐顯:……
“小智障”:……
徐顯不敢動。
狗也沒有動。
“過來,吃飯!睍r星野沒管這倆貨,已經在他新買的狗碗里,放了點狗糧和火腿。
小奶狗看了他一眼。
然后趾高氣昂地走過來,到野哥面前,似乎還霸氣地“哼”了一聲。
徐顯都看麻了。
一時間,他的大腦好像接受了太大的信息量,明顯出現了宕機。那點苦悶的心情憋了半天,好像發酵成了一種奇怪的口不擇言。
他忍不住說:“野哥,你倆的父子關系好像不太好!
時星野:?
“想死么!
他一腳踹過去。
徐顯閃避,還脫口而出:“這孩子有媽沒?”
時星野:……
徐顯:“沒有的話,我能當它媽不?”
時星野:……
他不想讓他知道孩子有沒有媽,但他能讓徐顯當場想找媽媽。
“別打別打,誒誒誒啞巴?”
徐顯一邊躲,一邊看向他身后。
時星野:?
“還會拿啞巴來壓我了?”
他被氣笑了,踹得更兇。
然而,身后好像出現了悶悶的笑聲。
時星野終于回頭看去,頓感絕望——
還真是小啞巴?!
林溪笑得特別開心,像是看了好久。
時星野沒好氣:“看屁?”
林溪慢吞吞地講話:“你們,關系,真好。”
小奶狗看到林溪,飛快地拋下了飯碗,在他的腿上蹭來蹭去,“嗷嗚嗷嗚”的小奶聲喊得極歡。
時星野罵了一聲:“小沒良心!
明明這幾天都是他來喂狗,但這小東西就像是喂不熟一樣,對他總個好臉色。反倒是看到林溪,跟餓了很多天一樣,又可憐又柔弱地“嗚嗚”著,格外黏人。
當然,另一個也同樣沒良心。
一聲“哥”,就讓他搭上了一條小生命。然而等這件事過了,時星野再也沒聽到過這個人的嘴里,再喊出一聲“野哥”。
……虧大了。
時星野抿唇。
林溪仰起頭,眼尾漂亮地彎起了一點漂亮的弧度。
“喊的,誰。俊
小沒良心,是喊誰呀。
時星野沒好氣:“你說呢!
林溪對他的冷意好像天然有免疫一樣,絲毫不受影響地跑過來,仰著臉,笑得特別甜。
時星野錯開眼——
笑個屁啊。
搞得他……怪心動的。
林溪伸手去夠他的手,臉頰邊的酒窩愈發的深:“送你。”
時星野:“什么?”
林溪想一想:“禮物。”
免得有人說他沒有良心哼~
時星野的嘴角微微放松,甚至快要抑制不住地揚起一點弧度。
他低頭一看——
【冰淇淋買一贈一券】
底下甚至還有一行備注:本店內消費滿35元贈送。
時星野:……
林溪:^^
虧他還在笑。
時星野冷哼了一聲,將“買一贈一”塞進口袋里放好,然后伸手——
捏上了小啞巴的臉。
也讓對方感受到一下,
什么叫做“樂極生悲”。
……
“我靠。”
徐顯傻站了一會兒,突然出聲。
錢若謙一個激靈:“你怎么了?”
徐顯看起來滿臉的震撼,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他他他……他會說話!”
錢若謙:= =
你這反射弧也是夠長的啊。
“好像本來就不是啞巴,”錢若謙皺了皺眉道,“我有一次在辦公室看到了檔案,林溪不是天生的啞巴,而是從某一年開始——”
莫名其妙的有了障礙。
在學校里,有些障礙本身,就會被同齡人擴大,從而形成更加嚴重的心理問題。
徐顯傻傻地:“為什么?那年怎么了?”
錢若謙笑了笑。
或許最初,只是不愛說而已。
但在學校的小環境里,無知無覺的小孩子們,會反反復復地確認,“你為什么不愛說話?”“不能說嗎?”“不會是怪胎吧?”,無心的質疑,會將原本只是小小的心理障礙不斷擴大。
直至成疾。
錢若謙對別人的八卦不太關心,但他想了想,還是提了一句:“你以后別再說林溪是啞巴!
他主要怕徐顯會被野哥揍。
徐顯顯然沒有接受到這個信息,嘖嘖感嘆了一陣后,又忍不住沉思道:“話說,我倆在這里站了這么久。”
錢若謙:“嗯?”
徐顯悲憤:“他倆的眼里,還有我們嗎?”
錢若謙看了看他。
這還用問?
他光是站在這里,都覺得自己腦袋锃光瓦亮。
簡直像極了一個電燈泡。
……
天氣漸漸轉冷,街邊的店鋪也開始有了些不同的氣氛,什么“圣誕在即,買一贈一”,“節日大促銷”等廣告牌,在彩色的燈光下和紅色的圣誕氛圍里,吸睛地閃爍著彩光。
而一中的學生們,也在這樣的氛圍里——
迎來了“月考”。
學生:想炸學校啊啊。
月考自然不如期中考那么受重視,成績出來后,也不必再開家長會,只是會要求學生們把成績單帶回家,請家長過目簽字。
即便如此,班級里仍是哀鴻遍野。
時星野沉默地看著最后一行。
名詞:倒1。
非常穩定。
成績,比上次多了23分。
猜對的題比上次多了一些。
他頭疼地揉起試卷,又非常熟練地在名次單上仿造簽名。
沒有家長會,時星野自然慶幸于這次不必像之前,再遇到什么“轉交遇上林媽媽”的戲劇巧合。
但心里的那點在意,卻不會因此而消退多少。
“呼——”
時星野沉沉地舒了口氣,讓內心的愁緒壓向更深的地方。
但一轉過頭,他就看到身邊的林溪焉了吧唧地趴在桌上,整個人都透露著一種頹廢的氣息。
這是怎么了?
時星野好奇地看過去,就見林溪沒什么精神地在紙上“畫畫”。
那是一條不太絲滑的曲線,前期是上升的,但過了某個點后,突然“飛流直下三千尺”,急速轉下。
時星野開口:“這畫的什么?”
林溪沒什么力氣地看了看他。
肉眼可見的不高興。
他皺著眉,不確定地猜測道:“瀑布嗎?”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小啞巴一下子瞪圓了眼睛,像是受到了什么打擊一樣,失魂落魄地瞧著自己。
時星野不解:“怎么?”
林溪看了他好一會兒,又沮喪地趴了回去,眼里甚至好似還被他刺激得帶了點淚光。
時星野:“嗯?”
林溪甚至不想說話。
他只是無力地在紙上寫了一句:【這是我的數學排名┭┮﹏┭┮】
時星野:……
“哦,抱歉!
他干巴巴地道。
林溪好想哭。
時星野試圖安慰,語氣格外的干巴:“成績有起伏也正常。”
雖然這話從他這個“穩定的倒數第一”口中說出來,多少有點顯得奇怪。
“說不定是這次試卷難。”
時星野篤定道。
林溪瞥了瞥他。
猝不及防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驟然直起身。他把成績單翻了兩張,目光徑直找向后排。
很顯然在找時星野的名字。
時星野:……
他這輩子的尷尬,都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
頭皮發麻。
一路窘迫到了腳跟。
然而林溪似乎并不嫌棄他的成績,而是死死地盯著看了會兒,臉上露出了更郁悶的表情。
時星野硬著頭皮開口:“我……”
林溪唰地抬頭,眼神還有點控訴。
時星野:嗯?
他突然意識到,林溪好像和他的想法不在一個頻道。
林溪寫:【你數學進步了10分!】
時星野:……
10分,就是兩道選擇題。
林溪眼眶泛紅,悲傷:【所以卷子沒有變難,騙人!】
時星野:……
他到底要怎么解釋?
很顯然,他的數學成績波動,和他自己完全無關——
得看命。
第36章 有個小星星,偷看我告白(二合一)
“時、時同學!
放學后。
時星野被人堵在了走廊里。
長這么大, 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堵他堵得這么明顯。而且,堵他的人也頗為新鮮,是個剛開口就臉紅成了番茄的女生。
時星野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被他這么注視著, 女生的臉頓時更紅了。
“我、我!
她好像很難啟齒。
對方“我”了半天, 都沒進入正題。
時星野開始有些走神, 最后一節課是實驗課, 實驗樓里仍殘留著化學品燃燒后的味道。冬季的天, 暗得很早, 在女生的身后形成了瑰麗的晚霞。
“我知道這或許很突然,但是, 從高一開學,我就已經注意到你了……”
她好像終于鼓足了勇氣,握著拳大聲背誦道。
時星野的目光跟隨她的聲音,從遠處聚焦回來, 然而, 中途視線出了點意外,稍一偏移——
一張熟悉的臉,在拐角處“探頭探腦”。
小啞巴?
時星野的注意力瞬間分散。
他眸中笑意浮現。
“不管是你在講臺上念檢討書的樣子,還是被監控抓拍到翻墻的樣子……”
女生掰著手指, 還在數她的心動瞬間。
時星野在看她的身后——
小啞巴已經把腦袋收了回去。
看不到人。
但他知道對方沒有。
因為小啞巴所在的走廊處,正好有個感應燈, 暖黃色的燈光投落了一地,等半分鐘后, 它好像又迷惑于現場“沒有人”,暗自熄滅。
然后, 會有個“影子”。
揮一揮手。
感應燈再次亮起。
“還是你被教導主任罰跑,在操場上揮灑汗水的樣子……”
那些聲音好像都成了背景音。
時星野的眼眸里, 不知不覺只看得見那處光亮。
一明一滅的感應燈。
和背景處的玫瑰色晚霞交相輝映。
像極了某種,無聲的心跳節奏。
“時星野!
或許是因為時星野的表情比較柔和,也或許是因為霞光太美,在他的身上籠罩出了一層溫柔的光罩。
女生的勇氣在此刻達到頂峰。
她甚至覺得,她喜歡的人是那樣的帥氣和溫暖。
“我喜歡你。”
她沒有躲避眼神,認認真真地道。
時星野挑了下眉。
遠處的感應燈滅了。
兩秒后,又重新亮了起來,把那只偷聽的小啞巴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謝謝!
時星野垂著眼,眉眼處并未見到有任何的觸動,反而看起來有些“真誠的困惑”。
他不解道:“可是,你怎么會喜歡我?”
他的語氣平靜又淡,但女生就是從里面聽出了一點自嘲的破碎感。
女生大著膽子看他:“高一的時候,你救過我……”
時星野微皺眉:“什么時候?”
女生:“就是有一次,外校的人把我堵在教室里,非要我接受他們老大的告白……”
時星野想起來了。
“是你啊。”
他平淡道,“正巧路過而已,不用在意!
就是因為那天她被人堵在角落里,那些人看起來在嘻嘻哈哈地開玩笑,但實際上言語之間都是暗暗地威脅和逼迫。
他看不下去,所以把人打了一頓。
但也是那次之后。
有人或許是只聽了幾個關鍵詞,傳出了“女生向大佬告白,結果被時星野揍了一頓”的謠言。
“后來,我澄清過。”女生咬著唇,有些羞愧,“但是她們都不信。”
“嗯!
時星野并不在意。
他看到那個影子好像“坐”了下來,膝蓋放平,落下的影子像是成了一團蜷縮的垂耳兔。
“或許別人會對你有誤解,但是——”
“你始終是我青春里最美好的人!
“無論你接不接受,我都不后悔對你說這一次: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
時星野終于認真地看了她。
只是好像看起來很普通的女孩子,穿著最常見的校服,長相也不算出眾。因為學業繁忙,她甚至不會有時間去保養自己的頭發,梳起來的馬尾有幾絲碎發掉落,根部微微分岔。
好像唯有耳邊那一個蘑菇形狀的發卡。
就已經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色彩。
學校是個大磨坊。
它將所有人都磨成了一樣的形狀。
灰撲撲的、不起眼的形狀。
可是,當她說出那幾句話的時候,時星野依然能夠看到那灰色的皮囊下,鮮亮的、生動的靈魂。
原來勇氣會把人變得這么漂亮——
“抱歉。”
他難得認真道,“但我確實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女生連忙道:“我可以等畢業……”
“恐怕畢業也沒有,”時星野面無表情道,“我不喜歡女生。”
女生頓時驚愕。
靠近樓道的位置,也像是同時受到了什么驚嚇,“噼里啪啦”地掉出了幾根筆,一張卷子更是慢慢悠悠地“飄”了出來,雪白地攤在地上。
女生下意識回頭去看,嘴里還頗受打擊地嘀咕著:“我明明問過了,說那個八卦是假的……”
她回頭的瞬間。
林溪正好紅著耳朵,做賊心虛地偷摸出來撿試卷。
數目相對。
林溪彎著腰,偷偷摸摸的樣子。
徹底完全暴露在兩位當事人的視線中。
時星野實在沒忍住,揚了下嘴角。
誰知,女生在看清林溪的瞬間,臉色如遭雷劈,嘴唇顫抖著,聲音如同尖叫:“對不起!我不知道!”
時星野:?
女生臉色爆紅。
看起來像是極度懊惱后悔,但隱隱的又似乎有點激動。
就像是某種隱晦的亢奮。
“祝你們百年好合!”
她一鞠躬,像只受驚的小鹿一樣,飛快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時星野:?
林溪:QAQ
“我,是不是,把你,姻緣,搞砸,了?”
他有點小愧疚。
時星野的手掌沒客氣地在他腦袋上揉了揉,硬是把那頭乖順的軟發揉成了半個刺猬。
“哪來的姻緣?”他好笑道。
林溪暗搓搓地瞥他。
時星野:“怎么?”
林溪好像有些糾結,但又實在憋不。骸澳悖幌矚g,女的?”
時星野:……
林溪更糾結了:“男的,也可以嗎?”
男的與男的,也可以在一起嗎?
時星野更牙疼了。
他總感覺在教壞小孩子。
林溪偏偏還在偷偷看他——
時星野到嘴邊的否認,又咽了回去。但他的厚臉皮,仍不足以讓他對著林溪說出更多具有科普性的答案。
所以,他最后總結了一下,憋成了六個字:
“小孩子,別瞎問!
林溪:??
他呆愣愣地追上去,腦袋對著時星野的后腰一撞。
我才不是小孩子!
他理直氣壯。
時星野:……
他面無表情:“挺好!
“再來一下,我以后就能變成無性戀了!
林溪呆呆地站在原地。
品了品。
再品一品。
他終于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啊啊啊兇巴巴是不是在耍流氓?!
林溪羞恥得渾身冒泡。
兇巴巴的那一句。
是不是在隱喻:
和男的在一起,也要靠腎和腰?!
*
徐顯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頓揍。
揍完了,他才抱著腦袋,委委屈屈地控訴:“我干什么了?”
時星野:“讓你到處傳八卦!
徐顯更莫名了。
他傳什么了?!
“不服?”時星野冷笑。
徐顯委屈:“服……”
難道他真的是在外面說了什么,但自己都給忘了?
殊不知,時星野只是聽到了那句“原來這個八卦是假的”,而他回過頭一想,覺得能把他消息給賣出去的,也就徐顯這傻逼了。
錢若謙微微一笑。
深藏了功與名。
徐顯果然不負是“二逼歡樂多”,被時星野揍了一頓,沒一會兒就滿血復活,甚至還張羅著放學后去網吧開黑。
借著這個時機,錢若謙似是隨口道:“你和那個林溪——”
時星野敏銳地轉過頭。
錢若謙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在一起了嗎?”
那個女生告白失敗后,那個建了千層高樓的“校園cp貼”里,就又多了一層熱度極高的回復。
【壞消息:我今天和喜歡的男生告白,失敗了。
好消息:我磕的cp成真了T.T
據本樓當事人之一親口承認:他喜歡男生。
又據本樓另一位當事人,聽到后親身表示:害羞(臉真的超級紅!。
那么,根據這倆已知條件,我們可以推理得出:________】
【懂了,大佬當面告白,另一位害羞默認】
【懂了,他倆公開了】
【聽說他倆還在外面有個“孩子”!
【???】
【??????】
【什么玩意兒,倆男的,也能生??】
【想啥呢。毛孩子!
【woooo~】
【孩不孩子不重要,今天磕到糖了,可以進入最后的流程了,姐妹們跟上來——】
【鎖死~】
【鎖死~】
錢若謙爬完樓,也在最后的樓層里,默默跟了一句:【鎖死~】
……
畫面回轉,錢若謙當著時星野的面,悄悄摸摸地問了一句:“你倆在一起了嗎?”
時星野一臉黑:“在個屁,我倆純潔得很!
錢若謙追問:“那你喜歡他么?”
時星野:……
都說了純潔得很。
錢若謙皺眉,突然覺得有點難辦:“那你對他是什么想法?”
喜歡,或者不喜歡。
對于旁人來說,野哥總是很清晰。
就像是對那個告白的女生一樣,拒絕得干干脆脆。
——所以某種程度上說,含糊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時星野:“沒想法。”
只是想把這個人喂得胖一點,不再那么瘦。
只是想帶他玩得開心一點,讓他能夠更自然地說話。
最多,就是偶爾想摸一摸他的頭發。
更偶爾的,會有極少的瞬間,想要把這個人擁入懷中,由此才能感知到這世間最大的慰藉。
他孤獨行走太久。
所以對那點溫暖和光亮,心向往之。
情不自禁。
——這絕對是正常的吧?!
錢若謙聽完,表情出現了暫時性的一片空白。
他總結道:“也就是,你想和他摟摟抱抱。”
時星野:?
他是這個意思嗎?
錢若謙:“但你不想負責……”
時星野:“……嘴不要可以閉上!
錢若謙:“可是,這很純潔嗎?”
時星野篤定:“我們是純潔的。”
剛說完,他們看到小啞巴和另一個男生從不遠處走過來。兩人似乎有說有笑,看起來氛圍還不錯。
時星野驟然看見,面色微沉。
錢若謙:嗯?純潔?
等距離再靠近些,他們也就看清了那個男生的臉。
“時、月、江。”
時星野微瞇起眼,眸中冷光閃爍。
錢若謙跟著皺眉。
普通吃醋和吃他那便宜弟弟的醋,可不是一個性質。
“他找死。”
時星野站起身,渾身似有戾氣浮動。
錢若謙想攔一攔,但還沒來得及出手,一頭汗的徐顯就生龍活虎地回來,還死命地往野哥的死亡線上撞。
徐顯:“哎喲,那不是野哥你弟弟嗎?”
徐顯:“小啞巴怎么和他一塊兒?”
徐顯:“還聊得挺高興。”
時星野:……
“高興嗎。”
他語氣平平淡淡,卻有更深的危險藏在其中。
錢若謙已經意識到不妙,然而徐顯沒心沒肺,無知無覺,還往他心上扎了一刀。
“挺高興吧,”徐顯說,“不過也正常,畢竟學霸之間都有話說!
他的同桌,那個“眼鏡”就是這樣。
明明社恐。
但他能和所有學霸都聊得開心。
時星野徹底沒了表情,黑沉沉的眼眸看過來,像是雷雨之前的黑云壓陣。
“學霸之間的……話題?”
他語氣凝滯。
似有遲疑。
徐顯:“反正總比學霸和學渣之間的話題要多吧?”
時星野默然坐了回去。
徹底不說話了。
*
林溪和時月江純屬是偶遇。
“是你!
時月江看到林溪,臉上就露出了笑容,“你去哪里?”
林溪對著陌生人,還是有點說不出話,不自然地抿了下唇,在紙上寫:【充飯卡】。
時月江笑了:“那挺好的,我倆順路。”
林溪:o(╯□╰)o
他對這類社交恐怖人士,具有刻在骨髓里的深深懼意。
但……
他看了看時月江的側臉。
如果分開看的話,這個人和兇巴巴沒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但是,林溪在家長會那天,無意間看到了來時月江的“爸爸”。
他爸的那張臉和時星野,就有大半的相似。
一點疑惑始終在心間,但林溪卻幾乎以某種直覺,規避了和時星野對這個話題的談論。
這次。
是個機會。
“上次運動會沒來得及說,恭喜你呀!
林溪:【謝謝!
他在苦惱,要怎么把話題引到大家的爸爸身上。
“我們充飯卡的方式太麻煩了!
林溪:【嗯!
如果從時星野的身上切入,會不會太直白了點?
“林溪,我覺得你性格很好!
林溪茫然抬頭。
他不知道話題為什么拐到了這里。
時月江笑了笑,道:“所以更不要和不好的人走在一起啊。”
林溪微微皺眉。
他困惑,誰是不好的人?
時月江嘆氣道:“你們班的那個時星野,其實是我哥。”
林溪停住腳步。
他突然明白了那個“不好的人”是誰。
時月江皺著眉,似乎很為難,但似乎又像是為了他好,所以不得不開口道:“我們家的情況,有一點復雜。具體的,我就不說了,但是我想說,時星野那個人也不只是對別人惡劣而已!
“我媽進門的時候,他就曾經想把她推下樓!
他好像壓抑著嗓音,氣憤和痛苦都被堵在喉間。
“但這也就算了,畢竟我們是一家人,我不想再計較他了?墒牵阒绬,那年暑假他還在家里,拿著小刀自殘——
當然不是想死。不然怎么救得回來?
真好笑啊,他在威脅誰?”
林溪愣愣看著他。
那么你呢?
你又是在恐嚇誰?
言語,像是一張惡意編織的網。
雖然有了很漫長的開場白,但不管如何編織,不管走過多么漫長的路,最末尾的地方,也依然是泛著白光的冷刀。
時月江還在往前走。
但林溪停在了原地。
等對方意識到,困惑地看過來時——
他驚訝地發現,林溪似乎在生氣。
不是那種很憤怒的生氣,而是一種綿長的固執和倔強,乍一看像是沒什么力度,可是它會隨著時間,露出里面堅硬的、純白的內核。
難以撼動。
林溪嘴角緊繃,甚至沒有寫字。
他哪怕說得很慢,但他的每個字,都吐得異常清晰和堅決。
他說:“我—不—喜—歡—你!
不是“我不喜歡你說他”,而是更加直白,也更加反感的:
“我不喜歡你!
時月江愕然。
林溪沒再看他,而是從身邊沉默地走了過去,只是走之前,他似乎又依然覺得不解氣,回過頭來,一字一頓地說:
“這—次—算—了。”
“下—次,我—讓—他—打—你。”
時月江像是愣在了原地。
良久,他才像是回過神來,忍不住荒謬地笑了出來。
什么意思?
因為他“罪大惡極”。
所以哪怕是有些暴力,都變成了正義是么?
要不要……
這么雙標啊。
哪怕只是一半血緣的兄弟關系,依然會在某些方面長出同樣的獠牙。他磨了下牙齒,眼中的笑意漸漸凋零,卻有一種更深的黑從眼底泛了上來。
真有意思。
林溪。
你真tm有意思。
第37章 我好像有病(二合一)
自習課, 教室里一片靜謐,唯有筆尖“莎莎”寫過紙張的聲音。
時星野打完一局游戲。
畫面還停留在“Victory!”的結算字樣,可他卻像是有些走神, 遲遲沒有進入下一步操作。
林溪和時月江的畫面, 這幾天時不時會在他的腦海里浮現。
但仔細想想。
就算是正常交友, 他沒有任何能干預的理由。
所以不要問, 沒有理由能問……
時星野默默地提醒著自己, 正要低頭開游戲, 突然,身邊傳來一點力道, 小啞巴輕輕地戳了一下他。
“野哥。”
很輕的聲音,在叫他。
時星野側過頭,脫口而出:“你倆到底聊了什么?!”
林溪:?
誰?
時星野頓時想給自己一下,內心懊惱, 臉上卻試圖維持住不動聲色:“你叫我干嘛!
林溪茫然地看著他——
搞忘了。
時星野干咳兩聲, 轉移話題:“寫作業要專心,不要隨便說話……”
一個學渣,教訓起別人倒是很得心應手。
林溪點點頭。
又寫:【可是作業寫完了!
林溪歪著頭想了想,高高興興地反問:【你呢?】
時星野:……
今天流年不利。
野哥不適合開口。
做完作業的林溪, 撓了撓頭,還是沒把那個忘掉的話題想起來, 索性先把它放一邊,抽出物理書, 安安靜靜地看了起來。
時星野憋了一局游戲,還是沒憋住。
他狀似無意地說:“你對成績不好的學生……怎么看?”
林溪:?
好奇怪的問題啊。
他又不是老師, 他一般都不看啊。
但時星野不死心地看著他,目光像是執著得非要一個答案不可。
林溪想了想, 低頭寫:
【沒關系呀!
【我尊重所有人的差異性。】
林溪是真的這么想的,但是奈何時星野自己心態失衡,硬是認為“差異性”這三個字,蘊含的意思是“智商”。
——我尊重智商差異性。
時星野憋屈地糾正:“我不笨!
林溪:……
我知道?
他愣愣地看向同桌,難以理解今天的話題,為什么總是這么奇怪。
但時星野沒再說話。
他只是好像格外不開心地打起了游戲。
*
夜色如水。
風吹云過,連月光都變得更加的黯淡,正是午夜時分,整個世界都務必的安靜,唯獨某個房間里,被夢魘困住的少年,不安地鎖緊了眉頭,連偶爾吐出來的夢語,都格外的沉痛。
“別走……要走的話……帶上我……”
悲傷的情緒,像是潮水般在房間里漸漸浮動。
“我不是!”
時星野一身冷汗地從床上坐起。
隨著理智清醒,夢境的畫面漸漸遠去,連他自己都記得模糊。只是隱約還知道,他大概是夢到他媽了。
不是第一次夢到他媽離開。
但這兩日的煩惱,像是徹底入侵了夢境,讓這一點離別的意味,又成了新的意象——
他和林溪的距離太遠。
會為了數學排名而苦惱的林溪,和穩定倒數第一也從未反省的時星野。
這兩人放在一起。
就已經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片刻房間里亮起一盞小燈。
睡意褪去,徹底失眠且暴躁的時星野,擰著眉打開了電腦。
搜索:
【學渣提分的方式?】
【成績xxx分能考什么學校?】
【學霸是怎么看學渣的?】
最后一個問題,出現的答案大同小異。雖然回答人通常都在前面,“情感豐富”地訴說著不同的故事,但他們的結局,竟是如此驚人的統一。
無非是“漸行漸遠”四個字。
時星野暗罵了一句。
“曾經玩得很好,但現在已經不聯系了,現在想想兩人差異挺大的,能玩在一起真神奇!
時星野皺眉——
那是因為你們不是真的玩得好!
“少年時期總以為很多情誼都不可動搖,后來現實教做人!
時星野冷笑——
那是你們的情誼太過淺薄!
“啊我都不知道我同桌,現在在哪里……”
時星野沉默——
連同桌都不知道,人渣。
“其實這個問題,也看臉……當年的校草就是學渣,但我聯系方式留了3年多,然后現在他已經成我老公了[流汗]!
他把所有的回答都杠了一遍,直到最后一個回答。
時星野默然片刻。
他打開了手機的后置攝像頭:
很好。
還是帥的。
就是熬夜看起來有點滄桑。
時星野沉沉地嘆了口氣,莫名的想起一句話:以色事人者,終不得長久。
……要不。
還是再看看學渣提分吧?
一夜過去,時星野裝了滿腦袋的“提分法則”,雖然兩只眼睛烏黑,精神卻極為亢奮,甚至看起來有點躍躍欲試。
“野哥,早啊!
徐顯看到時星野,并不意外,打著哈欠道,“到這么早,又給小啞巴送早飯?”
時星野嚴肅:“不,來早讀。”
“啊嗚——啥?!”
他哈欠慢悠悠地打了一半,剩下半個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時星野已經攤開了英語書。
滿臉嚴肅莊重地和這些“abcd”做起了斗爭。
徐顯:(O_O)
徐顯:(揉一揉眼睛)
徐顯:(O_O)!!!
他無比驚悚——
這真是野哥。浚。
沒有被誰附身嗎?!
相比于徐顯這傻逼,林溪的接受能力跟開了掛一樣。他僅僅是愣了兩秒,然后就笑瞇瞇地比了個“贊”。
時星野:咳。
有些微妙的小驕傲。
他本來想背課文,但是十個單詞,九個不認識,唯一認識的那個是“no”。想背單詞,大腦就跟生了銹一樣,默默記了半天仍是“abandon”。
時星野:……
煩。
又到數學課。
老師在上面講課,時星野試圖仔細聽了兩分鐘。
兩分鐘后。
林溪一扭頭——
時星野已經趴下了,呼吸綿長。
等他再醒來時,黑板密密麻麻地寫滿了“鬼畫符”,掛著的時鐘顯示,距離下課已經不到5分鐘。
時星野:……
數學這玩意兒。
挺催眠哈。
他在家里都沒睡過這么香。
*
林溪和人撞上了。
巨大的沖擊力下,他捂著鼻子退了兩步,雙眼泛酸地看著眼前的人。
一般的人,在無意間撞上別人后,會下意識地道歉。然而眼前這幾人像是橫行霸道慣了,明明是他們撞了人,卻絲毫沒有反省的意思,看也沒看直接往后推了一把。
把林溪推得當場一個踉蹌。
“長沒長眼睛啊?”有人不耐煩,罵了一聲。
林溪懵懵地揉鼻子。
他敏銳的直覺在示警,這些人好像不太好惹。加上林溪不方便說話,也不想說什么,悶著頭就想默默地走開。
然而,沒走兩步。
就被人擋住了。
“誒,你不是那個誰?”有人看著他,摸著下巴道,“那個啞巴,叫什么來著?”
“啞巴”兩個字。
像是戳中了什么雷區。
為首的男生瞇了下眼,和身邊人使了個眼色,陡然間,悄無聲息地把林溪堵在了角落里。
“撞了人,走什么!
那些人嘻嘻哈哈地推搡著他的肩。
“砰”的一聲。
林溪重重撞在了墻上。
手邊就是空教室的鐵門,但它是關著的。
冰冷的墻體撞上他的背,肩胛骨的位置好像有點痛,林溪吃痛地閉了下眼,再睜眼時,眼里更為茫然。
——他對這突如其來的惡意無所適從。
“道歉啊。”
有人在拍打他的臉,“撞了人,道歉不會嗎?”
不是我撞的。
也沒有不道歉。
但他們就是故意的,像逗弄路邊的一只貓、一只狗,小動物的哀求和掙扎不會被看到,更不會聽得到。唯獨只有小動物變得更加悲慘和虛弱時,他們才會發出更為惡劣的、滿意的笑容。
嘻嘻哈哈。
落在耳中,像是混亂的嗡鳴。
林溪的話語堵在喉間。
他張了張口,無聲地在說:對不起。
“聽不見啊,你說話了嗎?”
有人在大笑。
“不會說話,但挺會勾搭人啊。你就是用殘疾人的身份,去博取別人的同情吧?”
有人在揮拳。
林溪閉上了眼。
甚至有些自我厭棄——
人類有了聲音,就是為了這樣的交流嗎?
很討厭。
嘈雜的聲音里,他好像聽到了細微的議論聲。
“可是,他是不是時星野罩著的人……”
“無所謂吧,聽說已經鬧掰了。而且時星野又不在!
“就是,在也不怕,那種垃圾本來就不配呆在學校,能和時星野混到一起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或許是因為捕捉到了熟悉的名字。
或許是那點依賴感,讓心里早就出現了這個名字。
聽到風聲的瞬間。
林溪近乎虔誠地在心底喊了一聲——
【野哥。】
明明知道這個地方只有空教室。
明明知道對方這會兒不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被人堵在這里。
但林溪還是在想他。
【野哥!
拳頭近在咫尺,卻沒有真正落到他的臉上。
林溪顫顫巍巍睜開眼。
時星野帶著一點混不吝的笑意:“聽說你們找我?”
那幾個剛才還叫嚷著“時星野算個屁”,“時星野也不是好東西”的人,當著他的面,根本不敢放出一個屁。
時星野像是戲謔著的,只是看人的眼神,冰冷如鐵:“動我的人,想好怎么死了么?”
砰的一聲。
林溪不由自主,在心里放了一朵小煙花。
他看著時星野的背影。
心跳在加速。
時星野冷笑著,打算往前。
但身后的小啞巴,卻像是一下子有了撐腰的,極其不安分地湊過來,還在他的背上委委屈屈地蹭了蹭——
小啞巴的額頭。
軟軟地抵在他的背上。
那個位置,正巧是心臟的背面。那點熱感好像透過了肌肉,滾燙地燃燒了一顆心。
時星野僵住了。
趁著他走神的片刻,找茬的那幾人屁滾尿流地逃。
時星野卻沒有再去追。
不想再當面動手了。
即使他自覺在小啞巴面前的形象一直很不忍直視,但他仍然有了點想要留住美好的欲.望。
——即使可能兩年后,他們會漸行漸遠。
時星野眼中沉了下來,臉上卻自然帶上了笑意。
“傻不傻啊你?”
小啞巴可憐巴巴的,看著就是一副好欺負的樣子。時星野無奈,對著他的腦門,極輕地彈了一下。
“別人打你,你都不敢還手啊?”
時星野的語速不快不慢,又很輕。
聽起來,幾乎像是為了哄著他入睡,在講睡前故事一樣。
林溪傻乎乎地對他笑。
“算了。”時星野無奈地揉碎了他的頭發,“有我呢!
起碼暫時有我。
林溪沒他想的那么多,只是很高興地說:“你,怎么,在這,啊?”
時星野:“……睡午覺!
空教室,午休圣地。
尤其是在數學課后。
林溪不知道這背后的因果關系,只覺得時星野厲害得像極了電影里的超級英雄。
不僅能打。
而且,還隨叫隨到!
他像個小尾巴,亦步亦趨地跟在時星野身后。
時星野一回頭——
小啞巴在后面,眼神亮晶晶地看著他。
好像在說:
沒錯,野哥無所不能!
……傻不傻啊?
時星野想罵他一句,但還沒開口,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
*
學校流傳,有人惹了時星野,結果被揍進了醫院,連著在醫院里躺了一周。
——雖然住院的當事人不承認。
據悉,他們的矛盾源于感情糾葛。
據悉,好像是那人搶了時星野的男朋友。
時星野:……
面對小劉老師關切地質問,時星野面無表情,甚至有點心累:“沒打,沒起沖突,沒有男朋友。”
小劉老師眼神懷疑:“真的?”
時星野:“真的!
住院是因為那人急性闌尾炎,要住院割闌尾。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去找對方算賬——當然了,這點事實就不用說了。
小劉老師松了口氣。
雖然時星野經常犯渾,但他的確敢做敢認。往好了說這叫誠實,往壞了說就是死不悔改,還挑釁老師。
他說沒有,小劉老師是信的。
“沒有就好。”她放心道,“回頭要是有人在學校里誣告你,我會幫你說話的。”
時星野挑眉。
因為他驚奇地發現,這位小劉老師,的確是有點像護崽的母雞。
甚至都沒有向他要過證據。
等從辦公室里出來,他就找上了徐顯他們。
“那伙人,問清楚沒有?”
時星野揉著眉心,問,“他們為什么找林溪?”
錢若謙:“其實挺無辜的,是有女生找你那便宜弟弟表白。”
時星野:?
這和小啞巴有什么關系?
錢若謙嘆道:“然后時月江說,他有喜歡的人——就是林溪!
“那女生有幾個干哥哥,就是那幾個貨,正好林溪撞上去了,他們就想特意給女生出出氣!
時星野:……
他有點想揍人。
徐顯說出了他的心聲:“他媽的有病吧?!”
“幫我盯著,別讓他們再靠近林溪!睍r星野忍不住煩躁道,“還有時月江那神經病,但凡他接近林溪三米范圍內,看到一次就給我打一次!”
徐顯略顯擔憂:“真打?”
打完了他請家長怎么辦?
野哥又沒有他后媽那么茶,那么能告狀。說不定時爸還拉偏架呢?
時星野冷漠:“那你套個麻袋再打。”
徐顯:……
聽出來了,野哥心情極差。
“走了!
時星野打了聲招呼。
徐顯奇怪道:“野哥你去哪?”
時星野沒有回頭,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粗秤,他像是將軍奔赴向某處戰場,風聲簌簌,充滿了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愴和孤獨。
徐顯看得有些發愣,忍不住喃喃道:“野哥這到底是去哪啊……”
看起來。
背影竟如此的偉岸。
十幾分鐘后。
時星野站在了學校的心理咨詢室前。
這個科室是前兩年學校建立的,本意是為了學生們的心理健康。但學生們對這玩意兒普遍不太信任,所以來的人很少。
“噠”。
時星野推開了門。
心理咨詢師聽到開門聲,掛起友善的笑容:“同學你好!
然而,這點笑容在看到時星野的瞬間——
似乎僵了僵。
時星野淡漠瞥她。
咨詢師愣是被看出了一點心理壓力:“時同學,是你預約的心理咨詢嗎?”
時星野挑眉:“不然?”
咨詢師:QAQ
問題學生果然很問題啊……
“其實,我很高興你愿意來找我!彼p柔地開口道,伴隨著她無害的聲音,空氣里似乎有很淡又很舒適的香水氣息,在緩緩地流淌,“那么,你愿意和我聊聊你的煩惱嗎?”
時星野像是猶豫了一下。
但他仍是點了點頭。
心理老師不由得為之一振。
她原以為,時星野這樣的學生,是防備心特別重,特別不信任人的類型。還以為會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打開心扉。
但沒想到。
他居然異常配合。
大多數的問題學生,根源在于曾經的創傷。
如果她真能幫助學生改善這些問題……
心理老師忍不住放緩了語氣,更加憐愛地看著這位同學,極其輕柔地說:“你是遇到了什么問題呢?可以和老師說說嗎?”
時星野沉默了很久。
心理老師極具耐心,只是用鼓勵的眼神,恰到好處地等待著他。
時星野皺著眉,艱難地開口:“我最近發現,我存在很嚴重的問題!
太好了!
能開口就是最好的。
心理老師微笑:“是什么呢?”
時星野:“我發現,我聽數學課——”
心理老師側耳傾聽。
時星野:“一聽就想睡覺!
心理老師:嗯嗯原來是這樣……嗯???
時星野:“還有,單詞背了一遍卻記不住,記憶力好像很差!
心理老師:……
時星野:“題也看不懂。”
心理老師:emmm。
時星野像是認真地在求助,或是請教:“請問,這是什么原因呢?”
心理老師欲言又止。
如果不是她的職業操守,她現在就想把人趕出去。
——這玩意兒你找心理咨詢師干嘛?!你不該去找你的數學老師嗎?
何況……
學渣一夜之間想變學神。
做不到,
你還需要問我為什么???
第38章 愛意會鼓足勇氣
心理老師憋屈地安慰:“單詞背幾遍還沒記住, 這是正常的,大家都這樣……”
時星野不置可否。
“而且,我以前上數學課, 也覺得一聽就想睡覺。”
心理老師俏皮地安慰他。
通過尋找一些共鳴, 拉近與詢問者之間的心理距離——常見的治療手段之一。
可是, 時星野沒什么反應。
他只是垂著眼, 像是在走神, 又像是純粹地在放空。
“或者, 你覺得學習很艱難的話,”心理老師試探性地說了一句, “是不是有什么事在阻撓你?”
本來只是隨口一句。
但。
時星野倏而抬起了頭。
折射的光在他的虹膜上一閃而過,哪怕只是一個短暫的瞬間,但心理老師依然在片刻里,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誒?
還真的有嗎?
心理老師頗為意外。
房間里光線明暗變化, 時間好像在緩慢地流逝, 眼前的學生,終于表露出他真實的冷硬和倔強。不肯訴說的心事,就如同他緊繃的唇角,似乎不管如何用力, 都很難從里面撬開一絲縫隙。
但是,就在心理老師認為, 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
“我媽出事的那年,我初二!
時星野的聲音縹緲悠遠。
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 暮光下,他看著腳下的影子, 被模糊的光線扭曲成細長。
他抬眸,“她是自/殺的!
心理老師的臉上仿佛跟著有了一瞬間的空白, 但下一瞬,那張白布上就多了成年人獨有的同情和嘆息。
她輕聲道:“那陣子,你很難過吧?”
或許。
時星野試圖回想那段時光。
但好像那陣子的記憶,隔了一層朦朧的濾鏡,當時身在其中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情,現在也已經想不起來了。
他媽出事的那天。
是省里最好的高中,選拔提前批尖子班的那天。
時星野當時的成績其實不錯,正常發揮的話,考上的概率極大?墒,就是那天上午,時針剛過十點,他坐在考場上,毫無征兆地一陣心悸。
“啪嗒!
水筆不正常地從桌上滑落。
它摔在水泥地上,筆尖砸出了一小個黑點。
時星野的大題剛做到一半,原本流暢的思路,卻像是隨著這次的意外,徹底陷入了空白。他幾乎是潛意識地看向了窗外——
天邊黑云壓陣,看起來像是要下暴雨。
他不記得是怎么考完試的。
他只記得,在第一個交掉試卷后,剛走出教室門,就看到老師一臉焦躁地等著他。
對方的嘴一張一合。
可那些話像是怎么都聽不清楚。
是風聲太大。
雨聲太密。
但也是少年獨有的固執:
如果聽不到,如果不相信,是不是一切都還有希望?
可是,時星野在暴雨中趕到醫院,帶著一身的冷和潮氣,卻已經只能等在ICU門口。
隔著透明的玻璃,他看到了他媽媽蒼白的那張臉。
——是吞藥自殺。
——但被鄰居發現,送到了醫院搶救。
在搶救的過程中,她曾經睜開過眼睛。
但時星野沒有機會和她對話了。
她只是那樣眷戀地看著他,杏仁眼的雙眸仍像是含了一汪秋水,在默默地訴說著什么。
你想說什么?
他無力地抵靠在玻璃上,嘴唇在顫抖:
【媽。】
他在喊。
小的時候,爸爸總是不在家,是他媽陪伴了無數個夜晚,在他睡前給他念童話書。讀20分鐘左右,他媽就會催他睡覺,但小時星野會耍賴,軟乎乎地喊一聲:“媽!
然后,他的媽媽就會翻開一頁,給他再讀一個新的故事。
稍微大一點的時候。
男孩子或許天生就皮,時星野在學校里闖了禍,回來后,就蹭到他媽身邊,黏黏糊糊地喊一聲“媽”。
然后,他的媽媽就會無奈地原諒了他,帶著書香走進廚房。
甚至是她發現了他爸出軌的時候。
某一個瞬間。
時星野在他媽的眼中,看到了某種決絕。那時候,他的大腦仍在懵逼中,可是某種強烈的恐慌感,卻瞬時占據了他的心頭。
他害怕地、下意識地伸手——
“媽!
很輕很快的一聲。
他抓住了他媽媽的手,也看到那點強硬的決絕感,在名為“母親”的那個女人眼中,慢慢地破碎。
他憑借著這樣的血緣。
好像每一次喊“媽”,都能夠成功耍賴。
“滴——”
診室內發出了搶救失敗的信號。
而時星野額頭靠著玻璃,淚眼朦朧地往下滑,在角落里將自己蜷縮成團。
既然每一次,都能夠耍賴。
為什么偏偏這一次,
卻不可以了?
倘若世間有神明……
倘若神明能聽得見……
請讓我這輩子的任性都得到最嚴厲的懲罰,請讓我所有的耍賴都無法得償所愿。
只要,讓我這一次。
可是啊,
人人都知道,
這世界從無神明。
*
有人說,不管是什么樣的傷痛,只要時間久,就會痊愈成疤。
初二的時星野想說:你放屁。
但高二的時星野——
心理老師的聲音又輕又柔,像是關切的嘆息:“那陣子,你很難過吧?”
他平淡道:
“還好。”
是真的還好。
比起悲傷緬懷,好像沒過多久,漫天瘋長的恨意,就取代了他體內的其它情緒,直至今日仍是深入骨髓。
死去的人會美好地停在那里。
至于活著的人。
各自活得亂七八糟。
……
時星野從學校里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暗。
或許是講述故事這種事,過于耗費心神,他漫無邊際地走在路上,身心都有些提不起勁來。
也因此,他甚至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踩到了某只狗的爪子。
“嗷——!!”
它喊得尤為凄厲。
時星野:……
魂都被它喊醒了。
被時星野取名為“小智障”的奶狗,超級兇地瞪著他,毛絨絨的一張臉寫滿了憤怒。
——【人類,給我道歉!】
時星野額角微抽,下意識地蹲下身,伸手去摸它腦袋。
“小智障”飛快地躲開,警惕又不耐煩地還沖他齜牙。
時星野面無表情:“小沒良心!
小·沒良心·智障狗:嗷嗚嗚。
時星野:……
小奶狗沖著他齜了一會兒,然后,終于奇怪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人類好像不像平時。它猶豫著往前走了兩步,鼻子動了動。
聞到了一點氣味。
像是“悲傷”的味道。
小奶狗又挪近兩步,遲疑著,把它的腦袋往時星野的掌心里放。
時星野淡漠地看著它。
“別賣萌。”他冷笑,“我不吃這套。”
小奶狗的眼睛偷偷看他,僵持了兩秒,“哼唧~”一聲,翻出了粉色的肚子。
——小奶音,尾音三個轉。
故意在撒嬌。
……
一個小時后,時星野懷中揣著一只小狗,狗狗祟祟地回到了家。
然后,他又花了一個小時,把這只智障狗從里到外,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
“嗷嗚~”
小奶狗帶上了檸檬沐浴乳的香香,快活地在他床上打滾咬自己尾巴。
時星野冷著臉警告它:“就收留你一晚!
說實話,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沖動什么。
這玩意兒帶回來干嘛?
“汪!”
“不要亂跑,不要得寸進尺!
“汪!”
“也不要叫,不然的話……”
他淡淡地瞥它,警告,“我就把你燉成火鍋!
“汪汪汪汪汪!”
好像叫得更厲害了。
時星野被氣得,試圖用武力壓制這只蠢狗,然而,在人類斗毆范圍內無往不利的野哥,卻發現對一只狗,他天然擁有了極大的弱勢——
狗能咬他。
但他不能咬回去。
“小智障”在人狗大戰中,略勝了半招,心滿意足地喝上了時星野去冰箱里給它順來的“奶”。
時星野拿出了數學書。
題不會,課聽不懂。
那就先自學算了。
或許是因為今天得到了“心理治療”,他的狀態難得的放松,注意力反而比平時好了許多。
平時5分鐘他就睡著了。
這次,他整整堅持了10分鐘!
“他媽的,這寫的都是什么玩意兒?是人看的嗎?”
時星野痛斥教材。
嗷嗚。
小狗一口咬住他手腕。
沒用力,但是眼神莫名譴責。
時星野:?
你他媽寄人籬下。
還管我讀書??
小狗:嗷嗚!
這傻逼玩意兒,居然還是個學霸狗,時星野要休息,它嗷嗚一口;時星野題不想看了,它嗷嗚一口;時星野試著做了一個選擇題,一對答案,果然錯了,剛打了個“x”,它嗷嗚一口。
時星野怒:“你都看不懂!”
小狗轉了個身,給了他一個高貴的屁股。
時星野:……
這破日子沒法過了。
然而,當他真的被逼著坐在書桌前,硬著頭皮看了半小時的書。再回過神時,時星野感受著被知識沖刷過的嶄新大腦,疲倦之余,竟又多了一絲慰藉。
再轉頭看看。
智障狗已經睡得肚皮朝上,四肢朝天了。
他的唇角,不自覺揚了揚。
心理咨詢到后半段的時候,那位老師問他:“那么現在,你想做改變,是因為有了什么契機嗎?”
時星野沒有回答。
在他媽死后的那幾天,時星野一度覺得,這只是一場夢。
像那些噩夢一樣,不管夢境中怎么絕望,只要一睜眼,那些恩怨愛恨都會煙消云散,天亮后依然會是美好的一天。
可是,他睜開眼了。
家里只有靈堂。
“節哀!
“小時,要注意休息啊。”
“你,唉,節哀啊。”
幾天之內,他收到了無數的安慰。
可時星野像個行尸走肉,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怎么會這么突然呢?
直到他翻出了抽屜里——
里面密密麻麻的,是藥瓶和日記本。
原來不是突然。
原來他媽已有數次,掙扎著從自/殺的想法中掙脫過來。
倘若,衣冠楚楚的他爸出軌只是導火索,那么她身邊的人,更像是把她推入地獄的直接兇手。
包括時星野自己。
他媽是想離婚的。
但第一次,是被時星野拉住了。
再后來,身邊的人都在勸說:
“反正已經出軌了,你就看開點,保住該分的財產就好了嘛!
“起碼你老公賺錢多啊,我家那個啥也沒有,日子還不是那么過?”
“不為你自己,也為小時想想吧!
如果他媽直接問他,時星野是會支持離婚的。
但是,他媽把心事藏得很深,怕影響他學習。
回想起來,也只有一次,他媽像是閑聊一般,隨口聊到一句:“如果我和你爸分開了……”
為什么一定要分開?
時星野什么都沒說。
但他的臉上一定寫滿了恐慌和空白。
十幾歲的男孩子,從小到大沒受過什么挫折,想象過最大的事情也就是沒考上重點高中而已。
父母離婚,家庭破碎。
這樣的假設對他來說太過陌生和沉重。
所以他媽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再也沒提過這件事。
可時星野不知道。
他媽已經開始抑郁。
最抑郁的時候,他媽媽還去參加了他爸生意上的聚會。
水晶燈盞的光下,觥籌交錯,醉眼迷離。她坐在太太們的那一桌,聽著她們的話題,心里的厭倦突然達到了極致。
很多人都知道她老公在外面有女人。
“但是,這有什么關系?我們都各玩各的!
“他不在家,你正好打打麻將做做美容,不是更好嗎?”
她們和她不一樣。
她們的笑容那么光鮮亮麗。
或許很多婚姻的結合,本就沒有愛情關系。
可是……
她不是啊。
如果沒有過愛情,她或許也可以原諒背叛。就像時星野,如果不是小時候,他爸雖然忙,但每次回家都會給他帶來的陪伴和愛意,那么他如今,也不會有這么強烈的恨意。
可是忠于愛情的鳥。
必然執著于忠貞。
她看不開,放不下,又逃不開。
就只能逼死自己。
而她唯一的兒子,也并未在這個過程中,理解過自己。
直到她死后一年,他爸再次結婚,帶著他那個私生兒子宴請賓客。所有曾經有過的安慰,從而對準了他這里。
一樣的妝容。
一樣的面孔。
相似的話語。
話里話外,都是讓時星野“看開點”。
時星野終于明白,什么才是孤獨。
他媽留下的手機里,只有外公一個人,曾經對她說過:“過不下去就離婚,千萬別委屈自己。”
那天的婚宴上,同樣只有外公。
對著他,深深地道:“如果你不想在這,就跟外公走。”
老人唯一的孩子已死,他的妻子也已經離去,空蕩蕩的世界,唯有剩下他一個人。在這樣的喜宴上,唯有他的兩鬢斑白,多了比前兩年的寂寥和滄桑。
時星野最終還是沒走。
他總覺得已經愧對母親,自然也就萬分愧對這位長輩。
至于當年考的那個考試,他過了,但也沒有去。
時星野在初三,成績已經一落千丈。別人對時少松的羨慕,也漸漸變成了閑言碎語。
可是。
他看著時少松,因為他的成績臉變得青黑,甚至暴躁如雷,只有由衷地高興。
“她不在了!
“我不配高興,你們更不配。”
他沒有別的報復方式。
甚至阻止不了他爸娶新的人。
——但是,他終于從這自毀的報復里,感受到了一絲絲的快意。
心理老師問:“你為什么不想學習了?”
因為我已經看不清我的現在,更看不到我的未來。
她又問:“你為什么又想學習了?”
因為曾經,他媽媽念的睡前故事說過,若你想要追逐一個人,最好的辦法是你趕上去并肩而行,而不是期待別人落后來遷就你。
更因為。
女生“我不會后悔”的那句告白。
雖然害怕,但還是努力撒嬌的小智障狗的靠近。
——如果喜歡的話,就會愿意鼓足勇氣。
而總會有人,總有愛意。
把勇氣歸還給你。
夜晚小燈未滅,時星野忘了自己是什么時候睡的,只是記得,好像就連做夢,夢里都是三角函數:cos,sin,角ABC。
它們帶著酸甜的味道。
像極了小啞巴給他吃過的、好多顆的糖。
第39章 他倆在聊什么?
第二天, 時星野下樓的時候,不由得一愣。
桌上已經坐了對父子,在喝海鮮粥, 看起來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不錯。
“為什么想換班級?”
“突然覺得1班的老師挺好的!
時星野本來想直接走, 聽到這話, 腳尖驀地一轉。餐桌的椅子被拉開, 木椅腿在地面拉出刺耳的聲音——
“不準!
他淡淡道。
時月江笑容不變:“憑什么?”
時星野懶得看他, 目光一抬, 徑直瞥向主座上的人:“你如果不想你兒子被揍進醫院的話,最好不要亂插手!
語氣雖平靜, 但眼神卻認真。
時少松:……逆子。
因為這么一耽擱,出門的時候,兩人算得上是前后腳。
兄弟倆其實平時并不會聊天,但這次, 時月江卻主動開口了:“你攔得住嗎?”
時星野挑眉。
“我想靠近他, 你攔得住嗎?”時月江笑起來的時候,看起來很無害,但光線被他微瞇起的眼皮擋住,令人很難看清里面的情緒。
時星野沒當回事, 隨口道:“試試唄!
他轉身要走,身后的弟弟發出了一聲輕笑——
“你爸, 你媽媽,你什么都留不住!
“林溪也一樣!
時星野倏而回頭。
他胸口上的“小包袱”, 鼓鼓囊囊地彈出一只小腦袋,“兇神惡煞”地看著對方。時星野還沒說什么, 小奶狗已經沖著對方齜起了牙,特別暴躁地一頓狂叫:“汪汪汪汪!!”
哪來的狗?
還這么兇。
時月江的臉上出現了極大的錯愕。
時星野揉了揉小狗的腦袋, 忍不住笑了一聲:“乖,咱不跟傻逼計較。”
剛才還炸毛的極兇的小奶狗,“嗷嗚”一聲,像是突然間變得乖巧,聽話又眷戀地往他的下巴處蹭蹭。
一邊蹭,小眼神一邊還悄悄瞪壞人。
時月江:……
他眼睜睜地看著,時星野身上的戾氣一點點平復下來。
一人一狗走出家門口,互相之間好像還在斗嘴,但是,那道背影在晨曦中漸漸變淡變模糊,卻有一種別樣的和諧感在時星野身上。
就好像——
對方把什么不重要的“家”丟在了身后。
就好像曾經給他倆都造成過無數痛苦的那件事,也漸漸在時星野身上淡了痕跡。
“真令人羨慕啊!
時月江喃喃道。
難道這些,就只是因為一個人嗎?
*
漫長的期末考結束。
學校還要補課兩周多,放成績的那天,時星野的腿抖了一整節課。
徐顯:“野哥,別緊臟啊!
說著不緊張,他自己嘴都快禿嚕皮了。
時星野斜眼瞥他:“我緊張了嗎?我不緊張!
徐顯:不緊張你抖個球?
期末考比期中考還刺激,全年級的成績都先在一個巨大的公告欄上,幾百人的名字密密麻麻,像極了古代揭榜的日子。
公告欄前人聲鼎沸,人間的悲喜都在這里。
徐顯聲音有些抖:“野哥,看嗎?”
時星野咬了咬牙,心想來都來了:“看!
他倆照舊從最后一排找起——
最后一名,時星野。
倒數二十三,徐顯。
時星野:……
徐顯:……
時星野:“我還感覺考的挺好!
徐顯:“我也是。”
兄弟倆對視一眼,悲愴的眼神在彼此身上,看出了點難兄難弟的情誼。
“呀,林溪進步好大。”
“吳清華也是!
身邊好像有同班同學。
兩人聽到這話,下意識地看向第一張排名——
吳清華人品大爆發,考了全校第一。
林溪掛在前十的尾巴上,第九名。
兩個人姓名的周圍,學校還給做了金光閃閃的特效。
時星野:……
徐顯:……
更扎心了。
“哈哈哈哈哈,最后幾名也很穩定!
“艾瑪,時星野總分居然都有三位數!”
時星野:。
他的分數和排名上,進步并不太明顯。但是,他心說,這完全不一樣。
以前的三位數,是懵的。
現在的三位數,是他自己做出來的!
時星野懨懨地回來了。
這種默默努力了好一陣子,并沒有驚艷所有人,甚至大家都看不出他努力過的痕跡……
MD。
時星野想棄療。
他看到,小啞巴走回了教室——
和“眼鏡”一起回來的。
兩人的臉上,還帶著成績突破新高的喜氣,看起來異常有一種和諧感。
時星野酸溜溜地想:聊吧,聊吧。
自己跟學霸就不是一路人。
林溪坐回他身邊,時星野忍不住開口:“高興嗎?”
——聊得高興嗎?
林溪眼睛彎彎,用力點頭。
——進前十了,好高興的~
“哦。”
時星野平靜道。
這一整天,他都沒再說過第二句話。
等放了學,萎靡了一天的徐顯,直接從期末考的打擊中滿血復活,熱情高昂地振臂一呼:“走啊,兄弟們!KTV走起!”
KTV是提早定好的,為了慶祝期末考結束兼徐顯18歲生日。不僅是時星野林溪,還有吳清華,都在徐顯的邀請范圍內。
不過。
吳清華看了眼人,頗為意外:“居然全是男生?”
他還以為這蠢貨會邀請謝枝雪。
徐顯扭捏道:“那多不好意思!
錢若謙忍不住拆臺:“他怕自己邀請了,別人不來!
徐顯“哼”了一聲,美滋滋:“只要我不給別人拒絕的機會,就不會被拒絕——”
錢若謙:“慫。”
徐顯跳腳:“說什么呢?!”
錢若謙:“就是慫。”
兩人在路上就掐了起來,前排雞飛狗跳,林溪綴在最后面,眼神里碎光涌動,像是星光流轉的酒心糖。
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生活了。
連他想象中的高中生涯,都不會再比這更好了。
想著想著,他又忍不住偷偷地看身邊的人。
時星野像是在走神,沉默地走在他身邊,唯有一張冷漠的側臉,被余暉的光線勾勒出硬朗的線條。
林溪:“野哥!
過了一會兒,時星野才像是漫不經心地轉過頭來。
眼神居高臨下,帶著點淺淡的不爽。
林溪忍不住道:“你不,高興,?”
他的唇角抿出一點平硬的直線:
“沒。”
才怪咧。
連林溪都看得出來,他隱藏在那張面皮下的微妙不爽。
可是,為什么呢?
林溪困惑。
他甚至想到了期末考的成績。
雖然排名沒變,但是時星野的分數,比上次進步了三十幾分。
也不錯呀。
這點困惑一直到了KTV,都沒有得到解答。
徐顯仗著自己成年,攔不住地要點酒精飲料。但他也沒敢真點什么,就點了些帶度數的RIO。
“來來來,喝酒喝酒!
徐顯拿著3度的“酒”,氣勢上,卻像是拿著40度的白酒一樣,非要追著人喝。
“嘻嘻,林溪,來一罐。俊
他嘿嘿地要開罐子。
林溪眼睛亮晶晶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姿異常乖巧。
但這么乖的坐姿,卻是對著徐顯點點頭,臉上寫滿了躍躍欲試的期待——
【喝呀喝呀!
“啪!
時星野的手掌蓋住了易拉罐。
林溪眼巴巴地看他。
時星野懶懶地掀起眼,眼褶在上方掀出一點冷漠的痕跡:“未成年,不能喝!
林溪的圓眼,一下子垮了下來。
時星野不為所動,他就只好可憐兮兮地轉過頭,又像是控訴,又像是求助地看著徐顯。
“哈哈。”
徐顯干笑了一下。
野哥的事,他又不敢管。
不過,野哥這干什么呢?
這動作,都快幻視他爸管他媽打麻將的樣子了。
他轉移視線,試圖找點話題來緩解一下,結果一扭頭,就看到吳清華萬分嚴肅地在“玩手機”。
徐顯疑惑:“你干嘛呢?”
吳清華給他看了下屏幕:“在給人答疑。”
徐顯粗淺地一瞥。
密密麻麻的數學題,直接攻擊了他的大腦。
幾何圖形加上輔助線,
可他連題目都看不懂。
徐顯驚悚得一批:“你在KTV,做數學題???”
吳清華平淡道:“不可以么!
徐顯:……
這就是學霸嗎?
林溪聽了一耳朵,好奇地湊過來。
什么題呀?
“這一道,”吳清華低頭問他,“你覺得在這里畫輔助線怎么樣?”
徐顯:……
這就是學霸嗎。。
他聽得齜牙咧嘴,正想找同為學渣的時星野訴個苦,可他無意間撞上野哥的眼睛——
那眼眸格外深,格外黑。
里面像有難以辨明的情緒翻滾著,只是在縫隙里,流出了極其淺淡的一絲不爽。
徐顯:?
完了。
不僅學霸的思路跟不上。
現在連野哥的思維,他也跟不上了。
……
時星野不給林溪喝飲料,自己卻沒這顧忌。
他開了罐新的,脖頸微微揚起,甜膩的酒水順著他的喉嚨,冰冰涼涼地往下滑。
林溪一回頭。
目光下意識地對上了他的喉結。
像是一柄鋒利的小劍鞘。
會動的,小劍鞘。
……好想咬一下。
時星野放下RIO,眼眸對上了偷看他的小啞巴。對方張著口,呆呆愣愣地看著自己,嘴唇像是被舔過,帶著微濕潤的紅,眼里寫滿了“好渴”。
時星野誤會了。
他一挑眉,把罐子往身側一藏,非常篤定的:“不給。”
隨著他的動作,林溪才有些回神,注意力重新回到那罐子RIO飲料上面。
借著KTV里光線的遮掩。
林溪的耳朵,悄無聲息地開始紅。
啊啊啊。
時星野又不是小蛋糕。
他到底為什么會有這種想要咬的錯覺呀?
林溪捧著臉,在心里叫得嗚嗚嗷嗷。
*
十幾歲的青春期少年。
嗓音和他無處發泄的精力一樣旺盛。
林溪被徐顯那豪放破音的《青藏高原》給震得精神恍惚,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聾了一半。
“那就是——青~~藏~!~~高~~~~原——”
救命。
這首歌怎么這么長。
林溪痛苦地揉耳朵,扭頭偷窺,看到時星野正好側過身去,壓著眉在聽錢若謙說話。
轉個身的功夫。
林溪偷偷伸手,快速將時星野那沒喝完的半罐子RIO捏在手里。心在“撲通撲通”地跳,臉上好像慢慢地多出些熱意,做壞事的心虛感幾乎讓他捏不住瓶子。
然而。
他已經被時星野教過啦。
做壞事,也不像第一次那么無措。
林溪偷偷摸摸的,咬住罐子的邊緣,把酒精飲料往嘴里倒。
因為喝得太急太快,液體差點嗆到他,可他捂著嘴,怕時星野發現,硬生生憋住了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將一雙眼睛憋得泛紅。
辛辣。
刺激。
有點甜。
桃子味的。
好像也不太好喝。
可是,偷喝的刺激和快樂,蓋過了這點味道上的不足。
林溪幸福地彎起了眼。
時星野習慣性地摸向罐子,到手后,愣了一下——之前就是空的嗎?
他狐疑地抬頭看了眼,林溪捧著臉,正傻乎乎地對著他笑。那雙眼,此時變得格外的水,眼尾還有一抹紅意,像極了害羞。
時星野:?
他晃了晃空罐子,不確定道:“你喝的?”
林溪傻乎乎搖頭。
時星野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到心虛。
然而,酒精上頭,灼燒了他的理智,反而藏住了他的心虛,唯有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變得格外灼亮。
他傻傻看著時星野的喉結,樂呵。
時星野的喉結滾了滾。
不太自然,“怎么?”
林溪語氣悠悠蕩蕩:“你……好看!
時星野的心跳猛漏好幾拍。
“林溪,你唱不唱歌?”
徐顯打斷了那剛浮起來的一點微妙。
林溪搖頭,吐字比以往更含糊:“我,不會!
徐顯熱情地把麥往他手里塞:“沒事,隨便唱。”
林溪撓撓頭。
他有些呆地看了眼麥,又看了眼伴奏,驀地張口——
他平時安靜的形象太過根深蒂固。
乍一張口,大家都險些沒反應過來。
“我是一根海草海草海草~隨風飄揚~~”
一邊唱,他還一邊扭。
真·把自己扭成了海草。
現場一片石化,時星野最早反應過來,下意識掏出手機,點開攝像頭,開拍。
林溪還對著鏡頭比了個心。
時星野悶著笑。
一首跳完,他有些熱。
還有點口渴。
沒等時星野反應過來,林溪已經從他手里拿走了新開的飲料,“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整罐。
徐顯試探性地開口:“林溪,還唱嗎?”
林溪不假思索:“唱!”
他還點了《紅塵走一回》,KTV的背景上是武俠江湖,紅塵滾滾,而他興高采烈地站上桌子,手舞足蹈。
時星野就這樣看著他鬧。
拍攝的手機,從頭到尾,都拿得極其穩當——
拍攝的最后。
林溪唱完了,滿臉熱得發紅,問他:“你拍這個干嘛呀?”
時星野點擊保存,隨口道:“等你以后結婚,在你婚禮上放!
像是突然戳中了什么關鍵詞。
這句話一說,
兩個人都愣了。
時星野恍惚地看著他。
林溪的大腦早就已經一片模糊,思考能力等于負數,很使勁地想了想,覺得有點素材也不錯。
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個多么社死的素材。
他糊里糊涂地想了很久,突然出聲:“那我結婚的時候,你會在嗎?”
時星野:……我為什么要在?
你的未來那么好。
說不定我們一畢業就鬧掰。
但時星野低下頭,注視著那雙迷糊的眼睛,終是不忍辜負里面的期待。
他低聲道:“在。”
林溪抓著他的手,似滿足又似不放心,反反復復地嘀咕:“那你一定要在啊……我結婚,你一定得在啊……”
確認了很多遍。
徐顯聽了一耳朵,卻沒聽清楚。
他只好茫然地求助錢若謙:“他倆在聊什么?”
隱藏的磕學大師·錢若謙:“哦,好像在說結婚!
徐顯:……
好他媽遙遠的一個話題!
第40章 答錯了
林溪已經醉了。
從KTV里出來, 夜風一吹,混亂的大腦并沒有變得清晰,反而更加迷迷糊糊。吳清華在他面前, 變成了搖晃的重影, 他傻樂呵地笑了幾聲, 湊過去認真看別人的喉結——
讓他摸摸。
和時星野的有什么區別。
林溪伸出手指, 剛想戳過去。
“呼啦”一聲。
空中好像有鳥振翅的聲音, 他迷楞著抬頭, 就看到一件溫暖的大衣從天而降,準確地罩在了他的身上。
林溪:?
遲鈍的大腦有點宕機。
眼前好像多了只手, 擋住了他耍流氓的視線。另一只手像是扣在他的身后,形成了半個保護圈,或者更像是某種占有欲爆棚的強硬懷抱,檸檬香在他的鼻尖似近似遠。
若即若離。
“別瞎看!
時星野的聲音像隔了一層霧氣, 冷凌凌的, 不太高興。
林溪恍惚了一瞬,隨即笑呵呵地轉移陣地,將手指戳上了他的喉結。
會動的!
活的。
他在傻笑。
時星野一低頭,就看到那雙霧蒙蒙的眼睛。
他捉住了那只作亂的手:“乖一點, 嗯?”
夜色中的嗓音又低又輕,伴隨著胸腔處輕微的震鳴, 林溪聽得有趣,“啪嘰”一聲, 把臉埋入他的胸口。
時星野:……
他臉上的隱忍瞬間更重。
吳清華看著時星野把人牢牢的占據,呆了一會兒, 被荼毒了一晚上的大腦,才有些慢悠悠地轉起來:“林溪這樣, 不好回去了吧?”
時星野:“嗯。”
徐顯看著有些頭疼:“這是喝了多少?咋醉成這樣。”
時星野不確定:“一罐……半?”
徐顯:……
那可是RIO!
時星野看了眼時間,道:“我帶他去開房!
徐顯:?
吳清華:?
錢若謙:?!
不管醉了的沒醉的,現場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震撼震驚,又仿佛帶著點不敢明說的譴責。
時星野:…………
都想什么呢?!
他被氣笑了:“我開兩間!
“哦~”
三人齊齊出聲。
時星野:。
總覺得自己的名節逐漸不保。
*
雖是冷冬,但夜風卻不算折磨人,白霧從口中吐出,散在冰涼的空氣里,像是一團團的小白棉花糖。
時星野的大衣在林溪身上,但他背著人,腳步穩穩當當地踩著一地寒霜,竟也不覺得冷,甚至還有些燥得厲害。
林溪趴在他背后睡了會兒。
再睜眼時,好像眸中多了一絲清亮。
——他的視線里,那個小劍鞘的喉結一聳一聳,曲度格外的鋒銳。
“嘻嘻!
他伸手,想要去夠那柄小劍鞘。
時星野微微皺眉,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別鬧!
不躲還好,這一躲開,他側著的臉正好暴露出來,一瞬間,林溪的唇擦過了時星野的耳垂。
一觸即分的熱意。
時星野僵住了。
林溪哼哼唧唧,聲音特別。骸啊矚g。”
時星野知道不該問。
但他就是沒忍住,說:“喜歡什么?”
林溪耍賴般地把埋入某人的后頸,逃避那點寒冷的風:“喜歡野哥……”
時星野抓著他的手指,止不住地一顫。
可是很快。
小啞巴哼了一聲,補充:“也喜歡小眼鏡!
“還有徐顯,班長——”
他小小聲說了一串。
時星野:……
停下的腳步重新啟動。
“很喜歡那眼鏡?”
時星野忍不住道。
“嗯哼~”
忍了忍,“時月江呢?”
“……”
沒聲音了。
時星野忍不住回過頭,把耍賴的小啞巴拍醒,話里多了一絲兇意:“快說,時月江呢?”
林溪水汪汪地看他,歪著腦袋,想了好久——
“誰?”
不得不說。
心口那點積攢了一整日的郁氣,散了大半。
時星野壓了壓,沒壓住嘴角。
“那,時星野呢?”
他哄道。
林溪同樣歪著頭想了想。
一顆心直直地墜下去。
眼瞅著能在懸崖處被摔得稀碎。
但就在最后一瞬——
小啞巴開口了,確定道:“喜歡!
時星野舒出一口氣,忽略掉內心微妙的不爽,語氣有些戲謔:“眼鏡也喜歡,時星野也喜歡,你怎么這么……”
三心二意。
時星野堪堪將最后四個字咽了回來。
“不一樣!毙“蛥s像是默默地在搖頭,聲音很小很小,“不一樣的!
時星野忍不住嗤了一聲:“有什么不一樣?”
小啞巴:……
小啞巴:……
他安靜了很久。
久到時星野覺得不會再有回答時——
小啞巴特別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聲音軟糯得一塌糊涂:“眼鏡,好。”
時星野:?
你還當著我的面夸別人??
一瞬間,他都想把人甩下去。
可是,小啞巴摟著他脖子的手,更加緊了緊,藏住了的熱乎乎的額頭慢慢貼在他的后頸上:“但野哥……”
“我的!
砰的一聲。
不知道哪兒有人,放了朵煙花。
時星野從漫長的走神中緩過神來,身后的人好像已經睡熟了,呼吸聲在耳邊變得規律又綿長。
可是。
噼啪的聲音。
是誰在這冬夜里,讓那點擋不住的心動破出了土壤。
又是誰在寒風站了許久,卻只能任由那點熱意淌過全身,就連指尖都在微微地顫抖。
他背著人,像是背著無處躲藏的珍寶。
無處放下。
無處逃避。
喂有那一顆心。
在最冷的冬季里。
跳動得滾燙。
……
“松手!”
“嗯哼~”
“乖,松開。”
“不!”
兩人進行了長久的拉鋸戰。
時星野格外心累。
開了兩間房都沒用,他的手被林溪耍賴似地抱在懷中,無論怎么說,就是不肯松。
太能磨人了。
時星野咬著牙,語氣不善:“你要是再不松開——”
林溪明晃晃地看著他。
雖然眼神里只有虛焦,但因是躺著的姿勢,眼眸里倒映得他的影子仿佛變得格外清晰和專注。
時星野:“我就……”
小呆子還在對著他笑。
時星野咬牙:“我就要……親你了。”
后面三個字吐得很快,像是某種見不得人的威脅。
林溪似乎沒有聽懂。
唯獨眼中的碎光微微一晃。
“要~”
小呆子在說。
時星野:???!
你還要不要臉了。
喝醉了的人不講道理,只是期待地望著他。
晚安吻~
要~
時星野又好氣又好笑,低頭死撐著看他半晌,最終,像是認輸般地低下頭——
極輕極快地在他腦袋上親了一下。
人還沒起來。
他先臉紅了。
林溪捧著腦袋,頗為滿足:“嘻嘻!
時星野:……
他心累地直起身。
林溪抓得晚,這次只來得及抓住一點衣角。但就連這點衣角,也很快在他手里慢慢地滑出去。
他委屈地把半張臉藏進被子。
只有一雙眼睛睜得很圓。
時星野沒敢看他,躲著反問:“親也親了……還要怎樣?”
就是不知道,是在反問自己,還是在反問別人。
林溪無聲地捂著自己。
他的理智已經隨著酒精漸行漸遠,他甚至認為自己這會兒應該是個小寶寶。
從很小的時候起。
他生病,就沒有爸媽陪伴,有幾次司機陪著他去醫院,在掛水的地方,每個小朋友的身邊總有個家人,形影不離地守護著。
可是他沒有。
小孩子難受了,會和家人訴苦。
小孩子餓了,會和身邊人撒嬌。
這些,他都沒有。
他曾無數次的羨慕那些人,一邊掛著水,一邊卻拿著熱乎乎的,剛買來的零食和糖果,精神萎靡地吃著——
他不是饞。
但就是,很羨慕。
覺得很好吃而已。
所以有一次,他媽媽馬上就要坐飛機出差,他有點不舒服,但沒敢說,只是像這樣躺在床上,眼巴巴地望著對方。
林媽媽過來親了他一口:“乖一點,我很快回來,就兩三天!
林溪很少任性。
但那一次,他忍不住問了出來:“你,能不能不走?”
林媽媽愣在那里。
媽媽臉上的為難和愧疚太過顯眼,林溪把腦袋默默地縮回去,彌補道:“沒、沒關系的,我隨便說說……”
也就那一次而已。
可是他還是沒有把人留下。
林溪有些恍惚,腦袋好像模糊掉了那點時間的界限。
他只是眼巴巴地看著那道身影,很不確定地問:“你要走了嗎?”
時星野:“……嗯。”
林溪張了張口。
——能不走嗎?
——就一次。
——為什么只有我總是一個人。
那些在漫長的歲月里,未能說出口的任性的請求,隔著遙遠的時光,就變成了忍耐的本能。
既然從未說出口。
那就也不會再說出來。
林溪的眼中,多了一層水光。
時星野:“我……”
他一回頭,愣了。
很多話,當著那樣的表情,就變得說不出來。
只能變成:
“要不,我留下來?”
他是瘋了吧。
林溪的眼神更可憐了:“可、可以嗎?”
時星野:……
很難說不行。
“要么,你再說兩句好聽的?”
趁人之危是不好的習慣。
但時機難尋。
時星野就是不要臉了。
林溪直勾勾地看著他,眼里充滿了撒嬌的意味。
時星野錯開眼,又轉回來。
林溪笑得特別開心,特別甜:“謝謝媽媽~”
時星野:?
時星野:??
他愣了好幾秒,才意識到他喊了什么,表情一瞬間錯綜復雜,難以言喻地看著小啞巴。
林溪還想要貼上來——
“我不是!
時星野一巴掌按在他的腦門上,把人拍了回去。
今晚所積攢的所有柔情,一瞬間于這兩個字里,好像被砸得灰飛煙滅。
林溪睜大了眼。
他努力看了看,意識到,眼前的好像是個男人。
于是他小拳頭一握,乖乖地改口:“爸爸~”
時星野:……
他心想,
老子這更不能留了。
這樣待下去,還不得遲早變成亂.倫?
他冷漠著一張臉:“恭喜你,答錯了。”
你的人形抱枕。
沒有了!
林溪困惑地直眨眼。